红妆快断官第57部分阅读
红妆快断官 作者:肉书屋
实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想到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被处斩的那种心情,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又担忧我没有亲身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无法完全理解他的心情,不能跟他同等地对话,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虽然知道让他放弃仇恨是不可能的,可是我还是想恳请单老爷,请您劝劝他吧。他虽然没有直接说过,不过从他提起您的表情来看,他对您是相当敬重的,您来劝解他会起作用的。让他不要太强求自己了,即便他杀了陛下,也无法让已经死去的亲人复活,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九泉之下的孟济将军也不会乐意看到他这样,哪有一个父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终生生活在仇恨之中,无法好好活着呢?相信单老爷您也不想看到他穷其一生去复仇吧?
孟济将军一家人也算是权势争斗的牺牲品了,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人。我这么说并非是帮陛下开拖,只是觉得她当初那么做也是为了自保,出于无奈的吧?再者,虽说她是一个女人,可见识才能更胜过男人,在她登基的这几年里,四海归心,天下太平,虽然也做过荒唐事,可是总得说来还是一个好皇帝的。孟济将军一家人的牺牲也算是有价值的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怎样把这些话婉转地说给他听,所以才恳请单老爷您,请您体会晚辈的意思,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去劝他一劝吧。陛下已近耄耋之年,说句不恭敬的话,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下手,又能得到什么呢?”
单老爷听了她一番话,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难得你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唉,我也曾经尝试着劝说过他,只是那孩子心思深沉,连我也不肯轻易表露,我又怕给他增加负担,也不敢往深处说。想来这样反倒错了,我是应该尽到父亲的职责,好好规劝他才是。苏姑娘放心吧,我会好好劝说他的。”
苏晴眸听单老爷这么说,心中的忧虑去了大半。说来单迎也算是幸福的了,能遇上单老爷这样真心相待的养父,希望他能体会单老爷的一番苦心,好好珍惜才是。
“单老爷,还有一件事情。”她看了看单老爷,说道,“您生意做得这么大,一定也有机会结识不少达官贵人吧?”
单老爷点了点头,“是啊,做生意嘛,有时候难免要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不然生意也做不下去。苏姑娘问这个干什么?”
苏晴眸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挂着一丝担忧,“晚辈只跟太平公主短暂地打过交道,却对她的骄纵傲慢、变化莫测的性格深有体会。相信您也听说了,她是陛下最宠爱也最信任的孩子,从来没有受过半点委屈。这次来扬州,晚辈无奈之下拔了老虎尾巴上的毛,她一定会记恨在心的。晚辈能迫她放了你们,多半也是算到她不敢缺席陛下的中秋宴会,才走了这一步险棋。她回去之后有大把的时间来调查,也有大把的时间来回想扬州的事情,难保她余怒不消,对单迎和单家做出什么来。
所以晚辈建议您,从今天开始,能笼络到的达官贵人就尽量笼络。尤其是谢同大人,他是张相的门生,如果可以,就请他把您引荐给张相,若是真的出事,您大可把单迎的事情禀报张相,相信看在孟济将军赫赫战功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坐视不理。张相位高权重,太平公主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动他,他说上一句话,比咱们谋划几年都管用。不过,除非迫不得已,还是不要说的好,这种事情很有可能会引发朝廷争斗,到时候就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成为牺牲品了。”
单老爷有些讶然地看了苏晴眸一眼,继而又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越跟这个小姑娘打交道,他就越深地体会到,这个女娃不是简单人物。若非她生性淡泊不喜名利,甘愿为池中之物,凭借这等心机和才干,定能有一番不俗的作为。
苏晴眸又跟单老爷聊了几句,这才回到单老爷给安排的住处,却不见萧占的人影。跟单府的下人打听了一下,便寻到后园来。
单阔屁股上的伤还没好,不敢坐着,便差人在向阳的长椅上铺了厚厚的垫子,趴在上面,呵欠连天地观看单迎和萧占的比试。其实他基本看不清楚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只能听到叮叮咚咚的兵器交接的声音,还有两团人影跳来跳去的。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单迎跟别人对打,并且打得不相上下的,感觉新奇。最主要的是,他从心底希望萧占能把单迎打败,帮他出一口恶气,这半个月来可让他受尽了苦楚,屁股受伤先不说,又是担忧又是焦急,差点把他憋闷死了。算来算去,全都是单迎的错。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他好心跟单迎说了一句“这些天你受苦了”,谁知道那个混小子不领好也就罢了,还一脸不屑地问他这句话是从哪个戏子那儿学来的,简直气死人不偿命啊!反正他这辈子在打架上是没希望赢过单迎了,所以他热切地期盼,萧占能帮他狠狠地教训一下那个臭屁的混小子!
可是这两个人诚心不让他如愿一样,打起来没完没了,把他的热情也渐渐磨没了。
单迎双刀上下一合,夹住了萧占的长剑,双目咄咄地逼视着他,“你也是来救我的吗?”
“你也太高估我了,我可没那么善良。”萧占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不是来救你的,是来找你算账的?”
“哼,算账?”单迎目光阴沉地扫着他的脸庞,“我可不记得欠过你什么东西。”
萧占收起脸上的笑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欠我一个解释!你以为是谁?放下那样一张纸就走人了,我需要你给我解释一下,你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啊,想要听我解释先打赢我再说!”单迎说着身形一矮,双刀沿着剑身迅速下滑,朝萧占的胸口直刺下去。
萧占双脚一用力,身子迅速向后撤去,同时长剑迅速下压,又借势急挑,将单迎逼过来的双刀之势化解开去。
单阔见二人停住不动,以为分出胜负了,激动得爬了起来,正准备看单迎的笑话,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又乒乒乓乓地打在了一起,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都打了快两个时辰了,他们到底累不累啊?今天还能不能分出胜负了?
正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就看到苏晴眸姗姗而来,眼睛倏忽一亮,起身对她挥手道:“苏姑娘,这里这里,快来看他们打架啊!”
苏晴眸闻言走了过来,单阔已经坐了起来,还很厚道地让出半边椅子给她坐。
“他们打了多久了?”苏晴眸看着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问道。
“快两个时辰了。”单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们这么打有什么意思?”恐怕他只觉得萧占打败单迎的那一刻有意思。
苏晴眸笑了一笑,“他们经常这样的,比武是他们交流的方式,要说的话,要表达的心情,全都隐藏在招数里面。那是只有他们才明白的东西,我们这些外行人是不会明白的。”
“哇,感觉好玄妙啊。”单阔摸着下巴想了半晌,突然正色地看着苏晴眸道,“苏姑娘,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学学武功啊?”
苏晴眸愣了一下,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瞟向那两个人打斗的方向,明白了,笑道:“单公子你不必学武功也可以跟他交心的!”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啊!”单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又接着辩白道,“其实我也不是要跟他套近乎,就是想搞清楚他在想什么,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很别扭的。”
“单公子,你也知道的吧?他那个人从来不轻易提起别人,除非是对他很重要的人。”苏晴眸不接他的话茬,而是笑着说道,“他离开青溪之前的那一晚,跟我说了许多话,也提到贵府的人。别人都是一语带过,唯独跟我说了许多单老爷和你的事情。”
单阔听了这话愣愣地看了她半晌,突然得意地笑了起来,“哈哈,是吗?他提到我了吗?原来这小子一直在跟我装啊,那,他都说我什么了?”
“嗯,这个……”苏晴眸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却又拗不过单阔的追问,才有些窘迫地说道,“他说他刚来到扬州的那天晚上,你非要跟他一起睡,可是半夜却尿床了,尿了他一身……”
“什么?”单阔听了恼羞成怒,从长椅上蹦了下来,高声地喊道,“单迎,你这个臭小子,那种事情你竟然跟苏姑娘说……萧占,你给我争口气,灭了那小子我请你吃饭……”
第035章 男人情
萧占和单迎默默地对饮了数碗。感觉气氛从未有过的融洽,不由莞尔一笑,“我们这样平静地坐着喝酒还是第一次!”
“是啊。”单迎眯了眯眼睛,脸上笑容有些模糊,“我们可能天生八字不合,适合做对手。”顿了一顿,看了他一眼,“那么,你现在跟她如何了?”
他的话题转得太快,让萧占愣了一下,继而明白了,笑了一笑,“我们已经成亲了,在来扬州之前,就我们两人,悄悄的,以天地为证!”
“是吗?”单迎嘴角闪过一抹苦涩的笑意,似乎怕被萧占看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顺便将那笑容遮掩了过去,“恭喜你们了!”
萧占点了点头。也自顾喝了一碗,才笑道:“她从扬州回去之后,我就离开了青溪。去了汉州,在一家镖局做镖师。总镖头很看得起我,一直想要把女儿和镖局都托付给我。可是他越是对我好,我心里就越恐慌,我害怕自己会改变,却又鼓不起勇气回青溪去找她……”
“那你为什么又回去了呢?”单迎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下,语气淡然地问道。今天夜里他似乎变了一个人,将平日里的锋芒和锐气都收了起来,表情平和得让人恍惚,感觉眼前这个人像是一道幻影,随时都可能消散一样。
萧占笑了一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回去了。所谓缘分,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羁绊吧?有人来拜托总镖头代为押送一趟镖,我一听说那趟镖是要押往杭州的,就再也沉不住气了,不顾一切地说服了总镖头,将那趟镖接手了。一路上我不断地对自己说,你不是为了去找她才这样的,可是我的忐忑中带着兴奋的心情已经出卖了自己的意图。镖队一到杭州,我的腿脚就不受大脑指挥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青溪县衙,见到她之后压抑了一年的感情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了,又不顾一切地留下了……或许没有那趟镖,我还不会回来。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吧?”
“哼,老天眼睛不灵光罢了!”单迎忍不住哼了一声。
萧占看了他一眼,“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搞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离开了?你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我不过是讨厌被她拿来跟你比较罢了!”单迎冷哼了一声,端起酒来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抹了一下嘴巴,嘴角便擒住了一抹苦笑,“其实我不是没有机会的,我知道。在湖州我去刺杀女皇的那一晚,她看着我的眼神很动情。是我胆小退缩了,我害怕被人怜悯,尤其是被我爱的女人怜悯,所以我怀疑了她的眼神,害怕接受了她那一晚的怜悯,就一辈子都会活在那种可悲的感觉中。也许当初我勇敢一点,现在或许……”
萧占看着他笑了一笑,“单阔说得不错,你性格果然很别扭。在所爱的人跟前软弱一些又如何呢?包容和扶持,不就是伴侣的意义所在吗?”
“哼,你说得真是轻巧。”单迎苦笑地瞥了他一眼,“她是那样聪慧伶俐的一个女人。仿佛不管何时何地都能把你看穿一样,我害怕被看穿的那种感觉……”
“所以你才逃走了吗?”萧占盯着他问道。
单迎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问题,看着闪烁的灯光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她所需要的那种宁静的幸福,我也许一辈子也给不了她。我曾经被一家人遗弃过,憎恨被遗弃的感觉,跟她在一起我时刻害怕会被她所遗弃,所以从来无法跟她坦然相对。”
“所以你就选择先遗弃她吗?”萧占依然直直地盯着他,“然后呢?你感觉幸福吗?”
单迎抬眼看了他一下,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很痛苦。”听了半晌,没有听到萧占说话,好奇地看了看他,“怎么,你不打算说点什么道理给我听吗?”
“没必要,一年的时间说长不算长,说短也不算短,以你的头脑,早就想透彻了吧?”萧占抱起酒坛子,把两个人面前的酒碗就斟满了,端起来,“先干为敬!”仰头尽数喝了下去。
单迎笑了一笑,“我果然对你喜欢不起来!”说着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萧占笑了笑,“彼此彼此!不过我还是希望下次遇到喜欢的女人,一定不要给自己戴上枷锁,却又把钥匙紧紧在攥在自己手里,那样的话,任谁都无能为力了!”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喜欢你了吗?”单迎嘲讽地看着他。
萧占毫不避讳地看着他,“我才不想被你这种胆小鬼喜欢!”
“怎么。你要打架吗?”单迎目露凶光。
“好啊,奉陪到底!”萧占抓起长剑。
苏晴眸早上醒来,发现萧占还没有回来,不由得苦笑,这两个不对付的人不会打了一晚上吧?这个交流的时间也太长了一些。刚想出门来找个人打听一下,打开门,就看到单迎背对着她站在门外。听到响动回过头来,淡声地打着招呼,“起来了!”
苏晴眸颇有些意外,一愣之下才点了点头,“是啊。”本想问问萧占去哪里了,却又觉得不太合适,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今天就要回去吗?”他还是淡淡地问道。
苏晴眸又点了点头,“是啊,郁儿和云姑他们会担心的……”
单迎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突然微笑起来,“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苏晴眸也微笑了,不答反问。
单迎点了一下头,“有啊,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做朋友了!”
“很高兴你能这么说。”苏晴眸对他伸出手去。
单迎忽略了那只手,往前迈了一步,轻轻地抱了她一下。放开,“这样才对!”
“哦……”苏晴眸脸红了一下,有些局促地低了头。
“我一会儿要去铺子里巡视,就不去送你们了!”单迎看着她笑道,“你们一路走好吧!”顿了一顿,又说道,“恭喜你成亲!”
苏晴眸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慌乱,“谢谢!”
“那就这样,我先走了!”单迎笑了一笑,转身要离开。却被苏晴眸叫住了。
她看了他一眼,神色郑重地说道:“单公子,我还有一句话:难得有单老爷和单夫人那样的慈父慈母,还有单阔公子那样的好兄弟,请你一定要珍惜!”
单迎听了眼神闪了闪,半晌才点了一下头,转身大踏步地离去了。
“哎呀哎呀,我果然不喜欢那家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吃我娘子的豆腐!”萧占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对着单迎的背影嚷嚷道。
苏晴眸有些责备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一晚上都干什么去了?”
“喝酒,喝腻歪了就打架,打累了再喝酒,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萧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余兴未消的表情,男人之间的交情果然不是三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
苏晴眸也不想搞清楚了,见他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一张脸也不太整洁,于是拉了他一把,“快进屋去洗一下换身衣服,我们就回青溪去了!”
“是,是。”萧占笑嘻嘻地答应着,跟苏晴眸进屋,才发现他们的东西还在乔王,根本就没拿回来,“我去乔王取回来吧,顺便也要跟乔当家和乔五兄弟道别一下。毕竟那一百吊钱我还没给赚够,怎么也要给人家个交代……”
“也是。”苏晴眸也觉得应该跟乔雄说一下,毕竟这些日子给乔王添了不少的麻烦,也仰仗人家帮了不少的忙,“我们先去前面跟单老爷和单夫人道别,然后再去乔王吧,我还要跟乔当家说声谢谢。”
两个人说定了,刚要出门,就见单阔引着几个人进了院子。不是别人,正是乔雄和乔五,后面还跟着春香和真宝真柔姐妹。
“我们当家听说你们要走,要来给你们送行。我们就跟着来了!”不等别人开口,真宝就抢着说道,一边说一边从肩上拿下包袱来递给苏晴眸,“萧夫人,这是你们的东西,我给你们带来了。”
“谢谢!”苏晴眸诚恳地道谢,“这些日子给乔当家和诸位添麻烦了,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
“萧夫人说得哪里的话?”乔雄爽朗一笑,“难得相识一场,客套的话就不说了。有空一定再到扬州来玩,乔王会敞开大门欢迎你们的。”
萧占对他抱了抱拳,“多谢乔当家。因为家中还有亲人挂念,我先送内人回青溪,再来偿还那一百吊……”
“哎,萧兄弟还提什么一百吊?”乔雄打断他的话笑道,“当初乔某也并非是诚心刁难二位,只是爱才心切,有心结交,这才想了那样一个拙劣的借口。倒是二位不要怪罪乔某才是!”
几分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见时辰不早,该是上路的时候了,这才相互道了别。尤其是乔五,满脸的不舍,“萧兄,一定要再来啊。”
“会的,乔兄有机会也去青溪玩吧,那个地方虽小,可是有山有水,民风淳厚,是个好地方。”萧占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眼瞥到旁边的春香,于是走过去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真宝真柔见春香先是一愣,继而满脸火烧云,不由得好奇,凑过去问道:“春香姐姐,萧公子跟你说了什么?”
“啊,没,没什么!”春香有些慌乱地掩饰道,又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乔五一眼。
跟大家一一告别,苏晴眸和萧占上了马车,出了扬州府,直奔青溪而去。
单老爷来到后园,果然看到单迎坐在假山上发呆,于是招呼他到长椅上坐下,将苏晴眸跟他说的那些话转述给他听。
“是吗?她是这么说的吗?”单迎听完了表情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再也没有说话,微微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001章 逢大考
“终于到了政绩考核的日子了!”萧占笑得一脸憧憬。
苏晴眸见他这样。不由得露出微笑。这一天她也期待了许久,辞官的奏折也已经写好了,只等政绩考核一过,便上奏给女皇陛下。这之后便不用再理会朝廷和官场上的种种,可以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了。
从扬州回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心中担忧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发生,日子过得出奇太平,反倒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难道她看错了?或许太平公主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不屑于跟她这样一个小芝麻官计较?还是料定她这样一个七品外官翻不起什么波浪,故意不予理会的?还是藏着什么别的心思?这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前几日接到单老爷的来信,信上说他已经跟不少官员通了消息,也联络到了谢同大人,正准备去神都一趟,请谢同大人引荐他去拜会张相,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朝廷的动向,他还没有具体打听到什么。扬州刺史赵成才也没有什么动静,跟做州县知县的时候一样,时不时很隐晦地贪上一笔钱财。看来他这个人确实十分谨慎,虽然有公主撑腰,也不明目张胆,大概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还说了单迎的事情。这两个月来他一直没有离开扬州,跟单阔里里外外地忙着铺子里的事情,仿佛被抓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想什么呢?”萧占见她笑着笑着突然皱起了眉头,走过来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苏晴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是啊,扬州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太平公主竟然没有动静,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太平常。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以她的脾性,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不要我的命,也会给我找点麻烦。”
“你啊,真是喜欢瞎操心。”萧占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语气带着宠溺地说道,“那位公主大人忙得很,怕是早就把那档子事情忘到脑后去了。她不找麻烦不是更好,等政绩考核过了,辞官的折子往上一递,女皇朱笔那么一点,你就自由了。等你辞了官,她就更没有兴趣找你的麻烦了。”
“但愿吧!”苏晴眸也觉得自己太过于杞人忧天了,确实如萧占所说,太平公主权倾朝野,要面对的对手和敌人何止千万,跟那些人比起来。她不过是不起眼的蝼蚁罢了,实在没有必要跟她这样一个小人物较真。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忧单迎,太平公主或许会放过她,可是对单迎一定还有什么图谋。不过从单老爷的信上看来,太平公主也没有对单迎或者单家做出什么举动。这个也十分让人不解,莫非她去扬州只是心血来潮,之后又觉索然无味,不了了之了吗?
当初谢同大人和单老爷为了掩饰单迎的身份,可谓煞费苦心,要调查起来绝非易事。就算是赵成才有心讨好公主,凭他一个刺史恐怕也无法调查出来。调查的主力还应该是公主的人,赵成才不过起到辅助的作用罢了。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十几年前的朝廷钦犯揪了出来,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了吧?
“好了,你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萧占见她依然眉头紧锁,用手指抚平了她的眉心,“我们都是好人,没做过亏心事,上天也会眷顾的。你就不要老往坏处想了,凡事多想想好的一方面,好不好?”
苏晴眸见萧占脸上隐隐有了不安。看来把担忧传染给他了,赶忙笑了笑,“好,不想了。今天的公文都看完了,我们去吃饭吧。”
“这才对!”萧占笑道。
两个人一起来到后衙,哑叔早就做好了饭菜,正在院子门口张望着,见他们来了露出笑容来,比划着让他们快去吃饭。进门来,就看到桌前已经坐了四个人,其中两个正没形象地大吃着,一个是钱贵友,另一个则是秦云姑。
秦云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听苏全福说要多吃、吃好,孩子才会健壮,她便完全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随时随地大快朵颐。此时她正狼吞虎咽地啃着一只鸡腿,弄得满手满脸都是油。朱二宝坐在她身边,眼含笑意温柔地看着她,不时地帮她擦着脸上的油,柔声地提醒她道:“慢点,别噎着……”丝毫不掩饰恩爱之情,真是羡煞旁人。
钱贵友则是刚从外地做生意回来,去了一个相对荒凉的地方,一个月没怎么沾油星,再加上好久没有吃到家乡菜,才有了这不文雅的吃相。
郁儿不住给他往碗里夹菜,嘴上却呵斥他道:“你就不能慢点儿吃啊?又不是饿死鬼托生的……”
萧占见一桌子的饭菜已经去了大半,忍不住埋怨道:“喂喂。你们蹭吃蹭喝也适可而止点儿好不好?这几天哑叔都没闲着,光做饭来着,自己没吃上几口,全都进了你们这几只蝗虫的肚子里去了!”
“就是啊,云姐姐已经嫁人了,干嘛整天来衙门吃饭啊?”郁儿也不满地问道。
秦云姑嘴里嚼着鸡肉,含含糊糊地说道:“哑叔做的饭好吃嘛,吃了不会害喜。一吃大嫂做的饭就害喜,吐得厉害……”
朱二宝听了憨厚地笑了笑,“是啊,我家大嫂做菜的手艺比不上哑叔,云姑她也吃惯了哑叔做的饭菜,等她害喜的劲儿一过去,我们就不来了!”
“云姐姐是我们家的人,吃也就吃了,可是为什么朱二宝你每顿都跟着来吃啊?”郁儿似乎也觉得挑孕妇的毛病不太厚道,于是把矛头转向了朱二宝。
朱二宝黑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想来着,可是又放心不下云姑……”
“别听郁儿的,吃你们的!”苏晴眸落座,扫了郁儿一眼,“人家云姑和朱大人每天来都没空手,鱼啊肉的没少买。你不也跟着吃了不少吗?你还有什么好挑礼的?”
萧占扫了钱贵友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家那位这三天哪顿不是在这儿吃的?你们还没成亲呢,他就吃得心安理得的,要是成了亲,那还不把衙门吃穷了啊?”
“他……他不是也拿东西来了吗?”郁儿脸红了红,理不直气不壮地说道。
萧占忍不住笑了,“哈,你说的东西可是他从那荒凉之地拿回来的那几斤长毛的肉干?”
“原来是好好的,可是路上沾了雨水,就长毛了。”钱贵友赶忙解释道。“不过洗过就没事了,还是能吃的,我特地问过了……”见萧占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窘迫地低了头,“我明天买东西过来,不,一会儿就去买!”
“好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套话?”苏晴眸觉出了朱二宝和钱贵友的窘迫,出声止住这破坏气氛的讨论,“该来就来,该吃就吃,没什么应该不应该,可以不可以的。只是啊,你们也别光让哑叔一个人忙活,也帮着做点事情,打打下手也好啊。”
萧占在一边附和道:“说得是啊,饭菜做好了也别光顾着自己吃,也让哑叔一起吃嘛!”说着便去拉了哑叔过来入座。
哑叔满脸笑容地比划道:看你们吃得高兴,我也就高兴了,都别客气,快吃快吃,不够我再去做!
郁儿忿忿地瞪了萧占一眼,“好人都让你做了,我们都是坏人了。”
“对了,郁儿和钱公子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朱二宝问道。
“我已经让我爹和苏大叔商量过了,入了腊月选个吉日成亲!”钱贵友看了郁儿一眼,喜滋滋地说道。
郁儿听了不由惊呼,“哎?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我一提成亲的事情,你就说那句‘谁要嫁给你’,我只好让巧燕做主了。巧燕说可以定日子,我就让我爹去找苏大叔说了!”钱贵友飞快地瞥了郁儿一眼,声音小小地说道。
郁儿不出所料地生气了,“你厉害,成亲的事情竟然不告诉我。那好,到时候你自己成亲去吧!”说着筷子一扔,离席而去。
钱贵友赶忙追了出去。“郁儿,别啊,我自己怎么成亲啊?你得跟我一起才行啊……”
“这俩以后可怎么过日子啊?”秦云姑闲吃萝卜淡操心地叹了一口气。
苏晴眸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笑道:“没听过那句话吗?欢喜冤家情更长,成亲了自然就知道怎么过日子了!”
刚吃了没几口,杨朱便匆匆来报,“大人,杭州府上来人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苏晴眸赶忙放下筷子,跟着杨朱一起来到前面,就看到曾经去扬州给她送信的那个江小正在二堂等候。
“大人,刺史大人差小的来告诉您,朝廷派下的司考官今日便会抵达杭州府,不出意外的话,明后日便会到青溪来对大人进行政绩考核,请您做好准备。”
苏晴眸有些吃惊,“外官的政绩考核不是州府派人进行考核的吗?怎么会朝廷会下派司考官呢?”
“刺史大人说,今年适逢四年一回的大考,朝廷要对地方进行抽调考核,正好抽到了咱们杭州府上,所以今年咱们杭州府的大小官员的政绩,都是由朝廷下派的司考官进行考核的!”江小回答道。
苏晴眸觉得心里沉了一沉,赶忙问道:“刺史大人还说了什么?”
第002章 司考官
江小看了看苏晴眸的脸色。有些担忧地问道:“大人,不会要出什么事情吧?刺史大人接到公文的时候表情也很可怕。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小人快点来给您送信,说只要那样告诉您,您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晴眸听江小话里的意思,似乎连韦南松也不太知道内情,“那大人是什么时候接到的公文呢?”她又问道。
“今天一早接到的!”江小答。
果然,这件事情事情很可疑。就算是抽调到了杭州府,至少也要在朝廷的司考官下来之前半个月下达公文才是,没有道理在接到公文当天就抵达的。看来对这件事情,韦南松也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好在朝廷的司考官会先抵达州府,然后才能到地方来,既然韦南松说了让她准备,就说明他会尽量为她争取时间。
“那就麻烦你回去禀报刺史大人,说我了解了。”她沉吟了半晌,对江小说道。
江小点了点头,“好,刺史大人也吩咐小人,禀报了大人之后立刻回转,小人这就回去!”
苏晴眸吩咐杨朱带江小下去吃点东西歇歇脚,自己坐在书房凝眉想着什么。
萧占吃完了饭也不见她回后衙去。觉得不太对劲,急忙赶到二堂来,便看到苏晴眸表情严肃地坐在那里。
“怎么了?韦大人有什么要事吗?”他走过来问道。
苏晴眸把朝廷下派司考官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把自己的担忧也跟他说了。
萧占听了不以为然地笑道:“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不就是朝廷的司考官吗?有什么好担忧的?”
“但是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苏晴眸依然愁眉不展。
“也许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呢?”萧占比谁都不愿意看到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难免有一些鸵鸟的心态。
苏晴眸当然了解他的心情,她也不愿意出事,只是不得不防啊。于是叫来朱二宝和沈家儒,让他们把该整理的公文都整理了,该上呈的账目也都归置好,等着司考官前来查看。又吩咐衙役将衙门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一遍。
其实算来她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她一直都勤于政务,秉公办案,不管是公文还是账目都没有差池,不必像某些官员到了政绩考核的时候就忙着造假糊弄司考官。上次政绩考核的时候特地让韦南松定得低了一些,不过那毕竟是州县的司考官,活动起来也容易一些。这次来的是朝廷的官,不能再搞小动作了,否则便是自找麻烦。
隔了一天,第三天的下午,司考官便在韦南松和州县知县的陪同下来到了青溪。司考官吏部负责考功的郎中,名叫苗建仁,按照官职来说,是正五品上,不过手中握有御令,就连韦南松这个三品官也不得不对他恭敬有加。也正因为如此,这位苗大人可是摆足了派头,走起路来都鼻孔朝天。
苏晴眸来见礼的时候。他正眼也没有扫她一下,便径直去了三堂。慢悠悠地喝了三杯茶,才吩咐人取来笔墨纸砚,当面出了考题,让苏晴眸作答。一共三题五问,苏晴眸都回答得干净利落,他才不由得打量了她一番。
又去库房、账房和银局分别视察了一番,天色便已经晚了,因为考课未完,只能留宿在青溪。苏晴眸本想让哑叔做一桌子拿手好菜招待苗建仁,可是这位架子大的司考官大人嫌弃县衙太破,非要去客栈住一晚。他要去,韦南松和州县知县也自然要陪同。
苏晴眸无奈,只好挑了牛氏兄弟、杨朱和俞光几个功夫好的衙役跟去悦来客栈护驾。又在韦南松的授意下,点了一桌上好的酒席,招待这位大人。许是喝酒喝高兴了,这位大人一直紧绷着的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模样。
已经过了二更,苏晴眸还不肯睡觉,一直坐在桌前写写画画,萧占见她表情严峻,从床上爬起来。过来问道:“怎么还不睡啊?算什么呢?”
“算要花多少钱!”苏晴眸将面前的一张纸拿起来放到萧占跟前,“我刚才粗略算了一下,苗大人,韦大人,州县知县,还有苗大人的侍从,一共要住六间上房,加上那桌酒席,就要二百多贯,相当于我半年的俸禄!”
萧占也有些吃惊了,“怎么能花这么多呢?”
“这还只是粗略计算……”苏晴眸皱起眉头,“朝廷下拨给知县的接待费用,一年只有五十贯。这样一来,青溪县衙的亏空就有将近两百贯……”
“怎么,这个要定罪的吗?”萧占吃惊地看着苏晴眸。
苏晴眸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说道:“如果司考官自己付了还好,可是看他那模样,明显是不会自己付的,那么就只有青溪县衙来承担。若是他存心追究起来,那么就是贪赃枉法的罪过……”
“那这样呢?五十贯用朝廷的拨款,剩下的二百多贯,就用咱们自己的钱来补空,如何呢?”萧占在一边给她出主意道。
苏晴眸摇了摇头,“不管怎么做,这都是一件两头不得好的事情。就算我以个人的名义来付钱,他若是有心追究,那也是一个贿赂的罪名。”
“那就让他自己去付好了!”萧占有些恼火了。
苏晴眸苦笑,“他若是存心栽赃我一个蔑视司考官的罪名,我也担当不起!”
“那到底该怎么办啊?”萧占没辙了。无奈地看着苏晴眸。
苏晴眸叹了一口气,“我是在韦大人授意下这么做的,想必韦大人定有计较。你也知道,韦大人是一个清官,他不会让我用公款来招待司考官的,一定有什么对策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萧占不解地看着她。
苏晴眸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惴惴不安的。目前我能被抓住的把柄就只有这个了,所以才算了一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就算是发生了最坏的情况,那苗大人要抓衙门的亏空,那算是多大的罪过呢?”萧占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不安起来,于是问道。
苏晴眸稍稍想了一下,“按照垂拱律的律条,挪用公款加上贿赂司考官,两项加起来够罢职的,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流放。这个要看苗大人怎么说了,他说重便重,说轻便轻。”
“这是什么道理?如此说来他现在就是天了?”萧占忍不住气愤。
苏晴眸见他这样赶忙安抚他道:“这不只是在猜测吗?你生什么气?”
“万一他……”萧占话一出口才觉得失言了,现在最不安的应该是苏晴眸才是,他不能再说些这样的话让她更担忧了,走过来轻轻将她揽在怀里。“不是还有韦大人在嘛,你就不要担心了。就算是那个苗建仁存心找茬,也不至于把你流放吧?最坏不过是罢官,你不是正想辞官不做的吗?岂不是正好?只是有些委屈了你的名声了……”
苏晴眸笑了一笑,“我并不在乎什么名声,我是清是浊,百姓们心中自有定论。我就是怕一个搞不好,把你和大家都牵扯进来,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都说你是太爱操心了!”萧占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放心吧,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怕!”
苏晴眸点了点头,“嗯。”
第二天一早,苏晴眸早早就起来了,洗漱过后,便要去客栈给司考官问安。刚转过大堂,还没到衙门口,就看到苗建仁在韦南松和州县知县等人的陪同下迈进门来,杨朱和俞光等人跟在后面,抬了一口很大的木箱子,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看来箱子里装了些重的东西。
苏晴眸见韦南松表情复杂,眼神有些焦急地看着她,似乎要对她说什么的样子,可是却又不方便说。苗建仁脸色铁青,趾高气扬的神情里又多了几分愤怒,她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却又一时猜不透发生了什么事情,赶忙过来问候。
“哼,区区一个七品的小知县,居然如此大胆!”苗建仁鼻孔朝天地冷哼道。
苏晴眸心里一沉,果然是要出事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平静地问道:“不知道下官怎的得罪了大人?使得大人一大清早亲自上门来训斥呢?”
“好啊,罪证确凿,竟然还在跟本官装糊涂!”苗建仁语气里又多了几分愤怒,对杨朱等人一挥手,“来啊,抬过来!”
杨朱和俞光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听从了苏晴眸的吩咐,跟去客栈保护苗建仁,一夜无事。谁知道清早就被苗建仁叫去做苦力,说要把这个箱子抬来衙门。他们也觉出不太对劲,有心回来通知苏晴眸,可是却分身乏术。
“还愣着干什么,快抬过来!”苗建仁的侍从见四个人面面相觑地发愣,发号施令道。
四人无奈,只好抬过来放到了苏晴眸跟前。
“打开!”苗建仁命令道。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由杨朱上前去打开了箱子。箱子打开的一瞬间。除去苗建仁、韦南松和州县知县等人,所有人都不由得惊呼了一声。那口箱子里面装的竟然是金银珠宝,满满登登的。
“请问大人,这是何意?”苏晴眸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愣了半晌,又问道。
苗建仁冷冷地哼了一声,“证据摆在面前,你还?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