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添香第7部分阅读
红绣添香 作者:肉书屋
红绣一愣,秋姨娘?那个默不作声实则心机深沉的女人叫她去能有什么事?
红绣面上笑着应了,随着丫鬟离开锦松居,一路走过抄手回廊,却无心去赏廊外的风景,过了正院大门而不入,转入西院,迎面杏花如云的院子,正写了“秋院”二字。
跨入门槛,路上所欲的婢女皆是面上含笑,看起来就如他们的主子那般和善。还没走到门口,突听着里面传来有节奏的敲打声,像是木鱼的声音。
见红绣面露疑惑,传话的丫鬟笑道:“我们秋姨娘最是佛心肠的,每日吃斋念佛早晚三炷香,从不间断。”
红绣点点头,随丫鬟上前,两旁自有小丫头掀开门帘,点头致谢之后,红绣跨入门槛,那个传话的丫头倒是没有跟来。
入目的是一片淡雅之色,松石的插屏后,正堂里秋姨娘正手持念珠,闭目敲着木鱼,斜坐在黄花梨木的圈椅上。她的身后是一大幅观音坐莲图,此刻案上香烟缭绕,屋子里充满宁静祥和之气。
似乎察觉有人来,秋姨娘张开一双美目,瞧见红绣,念了最后一句经,将念珠和木鱼放下,对着观音像拜了三拜,转过身袅袅婷婷的走来,温言道:“红绣来了。”
红绣忙依着规矩行礼,“奴婢问秋姨娘安。”
秋姨娘笑着摆手,“免了免了,要那些劳什子的规矩做什么。快先坐下。”对着门外不高不低的说:“梅香,前儿老爷才赏赐的龙井,紧着沏一壶来。”
门外自有人应是。
秋姨娘赐坐,红绣也是不敢全坐下的,只是在侧坐上偏着身子搭了个边,坐着真比站着还累。好在她自来好忍耐,此刻敌不动我不动,秋姨娘不发话,她也垂了眉眼不吭声。
不多时,方才带路的丫头进了门,将青瓷的茶盏为二人摆上,红绣这才知道对方的名字叫梅香。
秋姨娘虽出身风尘,可周身上下无一丝风尘之气,,温柔婉约,颇有大家小姐风范,就连喝茶都喝得优雅脱俗。
放下茶盏,秋姨娘柔声道:“红绣啊,在大少爷院儿里过的可好?”
红绣忙起身作答:“回秋姨娘的话,红绣一切安好,累姨娘惦记了。”
“坐下吧,你莫要紧张,唤你来只是想闲聊两句而已。”秋姨娘甩了下香帕,红绣才坐下。
“你娘亲那边可好,身子骨还硬朗吗?”
“多谢姨娘关心,我娘身子还好。”
“在锦松居可曾缺什么吃的用的?若是缺了,你尽管来跟我说,虽说多的帮不得你,小来小去的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红绣眉头抽了下,心里冒出一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面对秋姨娘突如其来的“关怀”,她还真是浑身都不舒坦,不过每一句“嘘寒问暖”她都小心应对,尽量不得罪对方。
闲扯了半晌,茶水注了二道,秋姨娘状似无意的道:“听下人们讲,皇上前日给了诸葛家不少的赏赐,绝不会输了正月给商氏那边的,这两日老爷心情大悦,外人当然不知晓缘由,可我却知道,一切都归功于你。红绣你且先莫急,我琢磨着老爷心情好了,你和你娘亲的日子也会好了。”
终于说到正题了。红绣哪能不明白秋姨娘暗指的什么,当她是三岁孩童好糊弄吗?
低声应对着,心里却在冷笑。若是秋姨娘不提,她倒是忘了大少爷院儿里的锦芳还是她的人呢。前一阵子去工部,大少爷只对府里众人说张大人借了她去帮忙,并未说明具体是什么事。就连娘亲那里她都未曾说过。恐怕整个诸葛府里知晓实情的人,除了老爷、大少爷、大夫人之外,只剩下她自己了。
可现在瞧着秋姨娘的语气,倒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也对,能在锦松居安排个“余则成”,怎就不能在旁的院儿里也安了人进去?这个家里,瞧着柳姨娘气盛,实际秋姨娘才最是不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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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三十七章 天下父母心
ps:今日家中有事,更新迟了一小时,抱歉了。
与秋姨娘又闲扯了一会子家常,红绣始终神经绷紧,面上平和轻松,表现出适度的“健谈”,让秋姨娘感到她喜欢跟她聊天
实则红绣清楚,两人心底里均有自己的小心思,加之在椅子上只搭个边坐不是一般的累,待到秋姨娘说自个儿乏了,她起身告辞的时候,红绣已经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大腿上的肌肉都在不自觉的发抖。
“红绣,我也没什么好送与你的,有两批料子还有些个点心,一会儿我遣人送到你院子里去。”
“这不好吧,奴婢……”
“没什么不好的,姨娘给你的你就拿着。只盼你旁日得闲了别忘来姨娘这瞅瞅,也陪着我说说话儿谈谈心。”
秋姨娘拍拍红绣的手背,送她到了门口,红绣行过礼离开秋院,向锦松居的方向走去。
秋姨娘说的赏赐,几乎是和红绣一同到了锦松居的,推开卧房的门,就看着桌上两匹布料,分别为淡青色和藏青色的棉布,倒是适合给连翘裁衣裳用。布匹的旁边放着一个精巧食盒,掀开盖子,里面有四盘精致的糕点,另外还有一个锦缎的荷包,里面竟装着两小块碎银子。
红绣仔细的将银子收好,将点心捡了几块包起来给娘亲留下,端着盘子去了丫鬟房,将糕点分予众人吃了,又应付了一些酸话,这才将料子裁了足够做一套成年男子衣裤的,偷闲去了外院儿。
在连翘所住的土房中,红绣把点心银子和布料一同交给她,笑道:“娘,这些是今日秋姨娘赏赐的,料子一共赐了两匹,我房里还有好些呢,我只先拿来一些,瞧着娘什么时候得闲了,给伏武哥裁身衣裳,您的衣裳我都裁好了,不出几日就能给您做成。”
连翘喜形于色,掂着那块碎银子,道:“秋姨娘怎想起要赏赐你了?”不等红绣作答,她又道:“不过如此真是太好了,如今有了料子,娘怎么也给你裁身衣裳。”
“给我裁衣裳做什么。”红绣转了一圈,细腰如柳,身段婀娜,俏皮地指了指身上的丫鬟服,笑道:“我这不有衣裳穿么,娘才该好好裁身衣裳呢。还有伏武哥,我不在的时候,全靠着他来帮衬着咱们,若不是娘亲的衣裳我想亲手做,又急着想给伏武哥穿新衣,他的那套我也定会亲手来缝制以做答谢的。”
连翘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傻丫头,伏武哪儿的情娘亲定然会还的,可明日是你的生辰啊,过了明日,你就满十四了,若你也是诸葛家的小姐,来年的三月三你也可以像大小姐那样行笄礼了。可现在……”连翘声音略微有哽咽,深呼吸平息了情绪,才道:“今年是你大好之后第一个生辰,娘不但要给你做新衣,还要给你煮长寿面,给你买胭脂水粉。我的绣儿怎么说也流着诸葛家的血,别人轻贱怠慢,我不能怠慢,”
看着连翘满脸的怜惜疼爱,红绣默然。今日是二月二十,来到古代快三个月,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正主的生辰是几时。就算为了娘高兴,她也必须按着娘安排的去做,这只是一个母亲在表达自己对女儿的疼爱啊。
连翘将红绣鬓角碎发别到耳后,瞧着她出落的越发水灵的笑脸,欣慰的笑着:“那年娘生下你,你才那么大一丁点儿,瘦的像是养不活的,如今我闺女出落的美人胚子,人又不疯傻了,娘就算死了也能瞑目了。”
“呸呸呸,娘亲说的什么话!”红绣不依的翻眼睛,惹得连翘扑哧一笑。
“绣儿,娘给你重新梳梳头,稍后就回锦松居去吧,你如今是大丫鬟了,院子里的差事耽搁不得,你记着明日定更天之前想法子回来一趟,吃娘给你煮的长寿面就行。”
“知道了,娘。”
红绣坐在条凳上,任由连翘将她墨发散开,理顺,又重新梳起双丫髻。连翘虽做了多年的粗活,可当年到底是大夫人房里的大丫鬟,专门负责给杜氏梳头上头面的,一双粗糙的手灵巧的很,不多时,红绣的双丫髻便梳成了,比起她自个儿随意挽的那个“丸子”,连翘的手艺好的太多了。
正当连翘欣慰的看着女儿俏丽的小脸时,门口传来伏武的声音:“连大娘在吗?”
连翘一喜,忙去开了门,道:“小武回来啦,烦劳你跑一趟了。”
伏武将装了大半袋子粮食的布袋放下,爽朗笑道:“连大娘说的什么话,这不都是我该做的么,诶?绣儿回来啦。”
红绣起身,笑盈盈的迎上去,见了他,就跟见了娘亲一样,都有浓浓的亲情在弥散。
甜甜的叫一声,“伏武哥。”一双大眼已然弯成了月牙。
英武的少年脸有些发烫,如今的红绣和当初那个粗麻烂衫瘦巴巴的粗使丫头不同了,她丰腴了,似乎也长高了,合身的青色比甲勾勒出少女玲珑的曲线,乌黑秀发泛着光,加上她灿若星辰的明眸,看得他直晃眼。
“多久没见你了,怎不多回来看看?连大娘可见天儿的叨念你呢。”
红绣笑着说:“伏武哥你该知道的,在大少爷院子里当差,事儿忙得很,今日我还是偷了闲回来的呢。”上下打量越发壮实的少年一番,红绣好哥们似的拍拍他的胳膊:“伏武哥,等绣儿将来飞黄腾达了,定请你和娘亲一同去聚缘楼吃大餐!”
伏武笑来开,颊边酒窝深深,牙齿皓白,爽快的道:“好,我可等着这一天,哦,对了。”从怀里拿出一个如意形巴掌大小的木盒递给连翘,道:“连大娘,你让我捎的胭脂。”
连翘忙接过来,闻了闻笑道:“小武捎的是蜀葵花的胭脂呢,”送到红绣的手上:“那,你紧着带回去吧,别耽搁了太久,免得大少爷唤你了。虽不是馨岚居的胭脂,可蜀葵花的也不错,待日后娘有了银子,定会给你买最好的。”
“娘……”
“快去吧,回去吧。”
红绣点头,好在今日秋姨娘赏了银子,不然为了给她买胭脂,娘不是要挨饿了?无论古今,天下的父母都一样,为的只是让子女过的好罢了。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三十八章 转变
圣临三十一年二月廿一,红绣不到寅时就醒了,躺在榻上,身上盖的是柔软厚实的棉被,榻上铺的也是触感细腻的床单。把玩着漆黑长发的小手不需再做粗活,因为长期碰水而皲裂之处早已好的七七八八,呈现出新雪一般白腻的肌肤。
起身,穿衣,铺床。所有动作红绣都习惯性的麻利。这间房原来的主人锦瑟是个爱美之人,又有大夫人撑腰,先前所用之物皆是精巧,尤其镜奁,为樟木雕刻,硕大一盘铜镜打磨光滑,镶嵌在樟木的镜架子中。红绣照照镜子,扬起无奈的笑,镜中模糊的人影也对她微笑,若是可以,锦瑟定会将镜奁也搬走的,来到古代朋友仅有伏武一个,敌人倒是树了一大堆。
对镜挽发,起初觉着陌生的脸,红绣此时已能适应了,若是改变不了,那就只能学会适应,在适应之后,还要学会打造命运。
“红绣姐姐。”
正当红绣沉思之时,门外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红绣忙起身,开了门笑道:“瑞儿,有事吗?”
瑞儿羞涩一笑,手里端着一个陶盆,盆里盛了热气腾腾的热水,进了屋子,将热水注入脸盆架子上的空盆内,低着头红透了耳根子,道:“红绣姐姐,我瞧着你屋子里灯亮了,像是你已醒了,就,就烧了些热水来给你洗漱。”
红绣愣了一下,笑道:“瑞儿其实不必如此啊,这并非你分内之事。”
瑞儿的头垂得更低了,道:“我知道红绣姐姐真心对我好,我娘说的,做人要懂报恩。”
红绣点头,审视的瞧了瑞儿一眼,若这是她的真心,瑞儿就当真是个值得交的人。若是她的假意,那她的演技也绝对炉火纯青。虽说她不喜疑人,可瑞儿是杜氏院子里出来的,她不得不防,指不定她会跟锦萍一样,也是个“眼睛”呢。
对瑞儿道了谢,又将先前留下的点心给了她一些,送她出了屋子,红绣兑了温水洗漱过,少擦了一些蜀葵花胭脂,铜镜里的人就算看不清,也可大概瞧出个轮廓,红绣不排斥自己的新身体,相反,她还在想着怎么好好保养,才不负了重获的青春。
拿了料子缝纫起来,待到卯时一刻,踩准了点儿去大少爷卧房外候着。不多时,锦荣备了热水茶汤过来,见了红绣悄声问:“大少爷还没起呢?”
“没呢,昨儿看了一夜的账,怕是累了……”
话没说完,房里就传来诸葛言然的声音:“红绣在外面?进来伺候更衣吧。”
“是。”红绣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诸葛言然的卧房分里外两间,旁人家的少爷外间都是要留丫头伺候的,诸葛言然却不准,锦松居的四个丫鬟也仅是在需要伺候的时候才来。
诸葛言然坐在床榻边,睡眼惺忪,长发披散。红绣行了一礼,走上前去伺候他更衣,待扣好腰带带扣,那厢锦荣已将茶汤备好了端来。诸葛言然含了一口,袖子掩着吐在金漆的陶瓷痰盂中,又接过帕子抹了手脸,坐下身由锦荣帮他梳理一头长发。
红绣正整理床铺,就听诸葛言然温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红绣,若我没记错,今儿是你的生辰吧?”
红绣听的一怔,诸葛言然竟会记得她的生辰?回过身行礼,道:“回大少爷,今日是红绣的生辰。”
“你也十四了吧?”
“是。”
诸葛言然若有所思的低着头,过了半晌,笑道:“既然如此,今儿给你假,你去陪陪你娘吧。记着酉时前回来,别误了晚饭。”星目扫了一眼多宝阁,续道:“多宝阁下面第二层那个檀香木盒子你瞧见没?”
红绣看了一眼,就见一个巴掌大小的精巧小盒正泛着光。
“回大少爷,瞧见了。”
“嗯,里面是我头几个月去北冀国带回来的檀香木手串,赠你做个念想吧。”
红绣将讶然藏于心底,缓步走到多宝阁旁,弯身取了木盒,将里面的檀香木手串拿出来,当下戴在腕上,适当的流露出欣喜之情,行礼道:“多谢大少爷赏。”
诸葛言然摆摆手,道:“用过早饭不曾?若用过便去外院陪你娘亲吧。”
“回少爷,奴婢用过了,多谢大少爷恩典。”
“嗯,去吧。”
出了诸葛言然的屋子,红绣快步走向锦松居大门,到了门前,却突的停住脚步。
皇帝莫名赏赐,老爷心下悦然,擢升她当了大丫鬟,后又有秋姨娘示好,如今就连大少爷都知道给她“过生日”?
红绣淡淡一笑,诸葛府里从上到下不论主子奴才,倒真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呢!
来到外院,正瞧见连翘一边洗衣裳边张望。
“娘。”
红绣笑盈盈的走过去。
连翘忙起身,在衣服上蹭蹭手,拉着红绣的衣袖道:“回来啦,紧着随我去厨房,我求了厨房的赵姐姐给你煮长寿面呢。”
“娘,莫急,大少爷今日给假,我酉时之前回去就行。”
“当真?”连翘笑逐颜开,眼尖的瞧见红绣腕上的珠串,惊喜道:“这是……”
“这是大少爷赐的,说是北冀国带回来的。”
“好,真好。”连翘欢喜的眼角都笑出鱼尾纹,大少爷记得红绣的生辰,那老爷是不会认了她?这么一想,连翘兴奋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中脱跳而出。
进了厨房。路上所欲之人再没一个直呼连翘姓名,都叫她一声连大娘或是连姐姐。也再没人叫红绣傻子,而是叫她红绣姑娘。
红绣嘲讽的笑,连翘却很开怀,来到灶前,一碗刚出锅的长寿面放在一旁的木桌上,碗里撒着葱花和肉燥子,还飘着两个荷包蛋。
“绣儿,快吃,早饭还没用呢吧?趁热吃了啊。”
“嗯,娘,你也吃。”
“娘吃过了。你吃了长寿面,定会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红绣捧起碗,喝了口汤,笑道:“有娘的吉言,面都格外香呢!”
连翘扑哧儿一笑,“就你嘴甜。”
红绣埋头吃面,连翘一直慈爱的瞧着她,娘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空气中流动着温馨,正当此时,厨房外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红绣姐姐在吗,老爷传你去正院呢!有贵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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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三十九章 体面大了
贵客?红绣放下筷子疑惑的起身往外走,连翘也担忧的跟在后面。厨房附近的下人们都将目光移向红绣这边。
来人红绣识得,是柳姨娘院子里的清露,大小姐生辰那日帮刘婆子来给她送过饭菜的。
见了红绣,清露满脸堆笑,与上一次的不冷不热已截然不同,“红绣姐姐,有贵客要到了,主子遣我来请你到正院去一趟。”
“多谢你了。”红绣应了一声,转而对连翘道:“娘,我先走了。”
连翘担忧的蹙眉,心里还有一些小小的希冀。老爷在今日叫女儿去,是不是会……
红绣看了连翘眉眼中的渴望,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沉浸在痴恋中的女人就是傻的,都到了这个时候,娘亲怎么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和清露出了外院,一路踏过青石的地砖,穿过漆了绿漆的仪门,前面一条笔直道路正通向正院。红绣习惯性的分析现状,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府里来了“贵客”,老爷又点名要见她。清露还是柳姨娘的丫鬟。那能说明什么?
什么贵客,“贵”到需要老爷带着家眷出来迎接?
又有什么贵客,会和她一个不被承认的外室女扯上关系?
不待红绣想清楚,两人已经进了正院,院子当中站着一身白色锦缎长袍的诸葛老爷。他的左右两侧,是诸葛言然和诸葛言威两位少爷。身后为杜氏,秋姨娘和柳姨娘。一家人均盛装打扮,似是等候多时了。
见了红绣,诸葛老爷仅是睨了一眼,道:“一旁候着去吧。”
红绣行礼,“奴婢遵命。”
红绣不敢跟主子们并肩,只得走到人群的最后,不多时,一个胖乎乎的小厮撒腿如飞的跑了进来,道:“禀老爷,张大人和各位大人现下已到了仪门了。”
“哦?”诸葛老爷整理长袍,回过头道:“咱们前去迎接。”
话音方落,正院门前便传来张析昊爽朗的笑声,在他的身后是孙刘二位大人,还有三人是红绣在工部一个月识得的官员,以张析昊为首,众人的官职皆是五品之下。
“各位大人,幸会幸会。”
“叨扰诸葛伯父了。”
“这便是闻名一方的诸葛皇商?久仰久仰”
……
诸葛老爷带领两位少爷上前去寒暄,张析昊又分别为两边的人做了引荐。整个过程,诸葛老爷的脸上都洋溢着笑,虽然已经压抑,可眸光中的得意之色怎么也掩藏不住。这么多的朝廷命官,能来到他的府上,真乃是蓬荜生辉,虽说众人都着便服,可也是给了他诸葛任远莫大的体面啊。
引荐之后,张析昊对诸葛老爷恭敬的道:“诸葛伯父,今日来的仓促,仅是叫下人来通报了一声,请伯父莫要见怪。”
“哎,贤侄说的什么话,各位大人,快屋里请。”
张析昊和孙刘二位大人带头,另外三名工部的大人随之而入,一行女眷走在最后,入了正厅,并未像往常一样回得内房,而是到右侧偏厅入座,中间仅垂下一道珠帘,不影响谈话,如此以表示亲近。
分宾主落座,下人们奉上上好的茶点,张析昊笑道:“诸葛伯父,今日小侄和工部众位大人前来,实质是为了红绣姑娘的生辰。不知红绣姑娘何在?”
此话一出,正厅中诸葛家众人全部呆滞,杜氏和秋姨娘同时看向红绣,柳姨娘也险些扔了帕子。
红绣蹙眉。他怎会知晓她的生辰?她自己都是昨儿才知晓的。
诸葛老爷微眯眼,随即看了一眼品茶不语的诸葛言然,心中暗骂儿子多事,面上笑道:“贤侄特意先遣了下人过来知会,红绣当然已经候着了。”望了眼珠帘后,沉声道:“红绣。”
“奴婢在。”红绣回过神,忙掀珠帘出来,水晶的珠串在身后摇摆,碰撞出哗啦啦的响声。
“还不见过各位大人。”
“是。”
红绣恭顺应了一声,对着张析昊众人行礼,道:“奴婢问各位大人安。”
“红绣姑娘多礼了,快快起来吧。”
张析昊伸手虚扶一下,一旁的孙大人笑道:“昨日听张大人说起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们是特地来给你庆生的。”
红绣摇头,道:“孙大人客气了,红绣身为下人,怎担得起各位大人的厚爱。”
刘大人道:“红袖姑娘何出此言,我们几位既然来了,就说明你担得起,你的才知品行,我们皆是敬佩,如今又做了造福天下读书人的大事,若是身为男儿,你定是可成一番事业,我们也是托大,借此机会,代天下读书人谢过你了。”
“正是,正是。”张析昊连连点头。
红绣忙回礼,“各位大人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当,还请大人们快快坐下,奴婢这就为各位续茶。”
正厅中红绣忙着给工部众人添茶,在工部“工作”的那些日子,她与这些人也算混熟了,两道茶水过后,便已经谈笑自如,仿佛回到那时候众人一同研究活字印刷术一般。倒是诸葛老爷和两位少爷插不上话。加之工部的众位大人言语中诸多避讳,只字不提活字印刷一事,除了诸葛老爷和诸葛言然等几个知情人,其余众人皆是一头雾水。为首的就是柳姨娘。
柳姨娘手中的帕子被拧成个麻花,瞧瞧杜氏,又瞧瞧秋姨娘,二人一个气定神闲的喝茶,另一个低垂眉眼“装睡”,分明是什么都知道了的样子。可见此事,独独瞒了她一人。她不忿,生气,可又有何用?她倒是好奇,如此秘密的事,老爷怎会告诉秋姨娘不告诉她?她哪知秋姨娘有个叫“锦芳”的“眼睛”安排在锦松居呢。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四十章 斗志
与众位大人客套攀谈了片刻,红绣便敏锐的察觉到诸葛老爷的不快,立即想到自己若再聊下去就是喧宾夺主了,连忙识趣的退到一旁。
诸葛老爷适时的道:“众位大人,我已命人备下家宴,请各位大人移驾饭厅吧。”
诸葛言然起身相邀:“诸位大人,请。”
“请。”
……
众人谦让的先行,女眷们跟在后头,红绣甚为奴婢,自是走在最后,此时她有些懵,似乎还不抬能接受张析昊竟带着这么多人来给她庆生的事实。
若说交情,她也仅和张析昊熟悉些,其次是孙刘二位大人,怎的其他人也会一同来?不过可以肯定一点,既然来了,就不仅是给她的体面,更体面的必定是诸葛老爷,自己家的一个“奴婢”都能让诸位大人如此推崇,若是主子们出马,岂不是横扫天下了?
抿唇掩藏不屑,不多时,众人已来到饭厅。布置雅致的屋内,正当中一张黄花梨木的大圆桌,桌沿雕花精巧细致,一旁珠帘后是一张小圆桌,女眷们在此处用餐。
红绣尴尬的停住脚步,正桌和侧桌她都坐不得,各位除了大人就是主子,她一个奴婢,是否该到一旁伺候着?
正当红绣犹豫之时,张析昊道:“红袖姑娘,今日你是寿星,不若一同来用餐如何?”问的是红绣,眼睛看的却是诸葛老爷。
照规矩说,男女地位不同,定是要分桌而食的,更何况主子跟奴才向来没有同桌的道理。张析昊的提议,无非是给足了红绣体面。诸葛老爷又怎好当众拒绝,心中暗骂酸儒不懂规矩,面上笑看向红绣,道:“既然张大人发话,你就过来坐吧。”
红绣行礼,“是。”
入座,右侧挨着诸葛言然,左侧是张大人,一桌子各个都是大人物,红绣哪敢坐实了,仅是搭了个边虚坐着。
一餐饭吃的味同嚼蜡。红绣真不知是该谢谢张析昊还还是该怨他,如此一来,她在诸葛府可是切切实实的要出名了,她先前想过吸引老爷的注意,不料事情竟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不着痕迹的用眼角余光看了眼珠帘的方向,杜氏和两位姨娘正在丫鬟的服侍下用餐。
杜氏是个精明的,秋姨娘是深藏不露的,柳姨娘更是刀子一般尖锐,这三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真不知今后的日子还会怎样的“热闹”。
“红绣,红绣姑娘?”
“嗯?张大人有何吩咐。”红绣回过神,抱歉一笑。
张析昊笑着摇头,看了眼诸葛老爷,用不高不低恰好让所有人听得见的声音问:“红绣姑娘,你是巾帼中的女英雄,不知令堂此时在何处,我等理应去拜见才对啊。”
张析昊话音落下,饭厅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诸葛言然和诸葛言威面色尴尬,诸葛老爷却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但效益并不达眼底,红绣不知此番是张析昊故意为难还是无意提起,只能道:“真不巧了,我娘亲近日身体不适,正在养病之中,不方便拜见各位大人,不若往后有机会在见,可好?”
听红绣轻描淡写的将话带过去,诸葛言威明显的松了口气,珠帘的另一侧,杜氏秋姨娘和柳姨娘也是各有表情。
张析昊似是知晓红绣必然会这么说,笑道:“如此也好,改日学生定会备下礼物,前来叨扰了。”
“不敢当,张大人若要前来,随时吩咐便是。”
用过饭,奉了茶,众位大人起身告辞。红绣随诸位主子将人送到大门之外,眼看着众人上了各自的马车,这才转身进了宅子。
前行几步,杜氏突然笑道:“老爷,红绣此番算是为府上立了大功一件,让外人知道咱们府里也是人才济济。连个奴才也都是有才华的。红绣今日生辰,诸位大人都赏脸来了,妾身也为她备下了礼,已差人送到她屋子去了。”
不等诸葛老爷说话,柳姨娘笑着上前来拉住杜氏的手,道:“倒是姐姐想的周到,依我说,红绣那个奴才也多事承了言然的教诲才能有此表现的,若说赏赐她,倒不如奖赏言然御下有方呢!”
诸葛老爷点头,笑道:“言然御下有方是该赏的,前日我得了颗鎏金香玉麒麟,给言然拿去把玩吧。”
诸葛言然忙行礼,“多谢父亲。”
诸葛言威没心没肺的笑拉着诸葛言然的袖子:“大哥,我可还没见过鎏金香玉麒麟呢,等会我去你院子里看看。”
大少爷点头:“也好,等会咱们兄弟聚一聚。”
如此场面,当真是父慈子孝,兄弟恭亲。可她的娘呢?还在外院做着某日能见上老爷一面的美梦,那是一个被迫害了的可怜人啊!红绣低垂头,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在激荡。
诸葛老爷满意的点头,回身,见红绣还杵着,面上浮现讶异,摆手随意的说了声“你下去吧。”便与杜氏先一步走向正厅去了。
看着那一家人谈笑着走远,红绣低低的说了声:“是,奴婢告退。”
僵硬的转身,一步步走向锦松居的方向,小脸上冷若冰霜,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不自觉的抖动,一点点远离那些人,更多愤怒肆无忌惮的爬上眼眸。
奴才,好一个奴才。这算什么?提醒她身份,莫要得意忘形吗?她承认此时此刻因为娘亲的关系她离不开诸葛家,她是奴婢不假,可她骨子里,是受过现代自由平等教育的现代人,她为了时势可以忍耐,可以让人欺负,可她总要翻身的,就算再怎么变,她的心不会变!若是心变了,坚持的信念变了,她活着与死了还有什么区别。
老天让她重获一次为了什么?想必不是让她来学奴颜媚骨,学如何认命的吧?不往上爬,她何来幸福,娘亲何来幸福!离开诸葛府,那个男人就真的会给她和连翘安定和自由吗?不若争一争!
此刻,她偏更不想走了。她倒要看看,一个个披着人皮骨子里却是恶鬼的“主子”,到底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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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倒真真是大手笔。红绣回了锦松居,还没踏进院子,便听着张盛在张罗着搬什么东西。好奇上前一看,两名小厮手中均端着托盘站在一旁,托盘上分别放着食盒和扁圆的精致雕花木盒,另有两名小厮抬着一匹上好的雨过天青色绸缎料子。
张盛看见红绣,笑着走上前来,道:“大夫人给你的赏赐到了,我正要差人送你屋里去。”
红绣笑着点头:“烦劳了。”
入了跨院,锦芳锦萍等人听到声响掀开门帘探出头来,见小厮抬着物事,锦萍第一个迎了上来。
“红绣姐姐又得赏了?我瞧瞧。”锦萍仗着和红绣熟络,拦住端托盘的两个小厮,先是打开了扁圆的雕花木盒,掀开盖子的一瞬,一股茉莉花香扑鼻而来,馨雅无比。
“呀!这不是馨岚居的胭脂水粉么!”
红绣低头瞧瞧,盖上果然有“馨岚居”三个篆字,盒盖雕工细致,镂空的一朵朵兰花形态各异。掀开盖子后盒里均是凹槽,有不同形状的白瓷小盒嵌在里面,每个瓷面上均是青花幽兰。
“我的天,是馨岚居的茉莉花头油!这个是口脂,呀,这是上等的胭脂呀!”
锦萍大惊小怪,将每一个盒子都打开一遍,最后酸溜溜的道:“红绣好福气,大夫人这么疼你。”
红绣将疲惫掩藏在眼底,仅是笑道:“若是姐姐喜欢,拿去用便是了。”
锦萍摇头,甩着帕子让小厮们搬了东西过去,拉着红绣的手走向丫鬟房,道:“大夫人赐给你的,我哪儿敢用呢,只求你今后飞黄腾达了,莫要忘记了姐妹们才是。”
“那是一定的。”对她好的和虐待过她的,她都不会忘记。
红绣此番出了名,锦芳锦荣对她都客气了许多,几日下来,红绣除了给娘亲绣新衣裳,就仅是服侍诸葛言然更衣,伺候他笔墨,其余的活儿基本用不到她做。做下人的能轻快到这个程度,主子不打罚,活又轻松,怕也是难得一见了。
到了二月二十五,红绣总算将连翘的衣裳赶制成了,淡青色的襦裙和藏青色的褙子,领口袖口红绣皆用同色的绣线绣了精致的兰花,襦裙下角用了云回纹,显得端庄雅致,朴素中透着俏丽。
连翘见了衣裳,欢喜的眼睛都弯成月牙儿,粗糙开裂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抚摸领口精致的绣纹,叹道:“绣儿生的一双巧手,娘亲做了这么些年的针线活,怕是连你一半的手艺都不如。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早些年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上天开眼了……”
连翘说到此端已有了泪意,红绣忙搂着她,娘俩脸贴着脸。
“娘,莫要难过了,你看绣儿不是好了么,若是给娘缝制了衣裳反倒惹得你掉泪,还成了女儿的不孝了,绣儿可是要哭的哦。”
被红绣一番话说的莞尔,连翘抹泪,道:“你个小油嘴,不知哪儿学来的,就会哄娘开心。”
“娘还说对了,我早起用了大夫人赏赐的馨岚居口脂,还真真是个‘小油嘴’呢,娘你看。”小手指着粉嘟嘟的嘴唇。
连翘欣慰的点头,道:“我的绣儿本就是个美人胚子,眉眼和你爹……和老爷年轻之时极为相似,娘看着你身子大好了,老天还赏给你灵心巧手、如花美貌,娘改日定要去庙里烧香,给菩萨磕响头,谢谢她大发慈悲,把这么好的女儿赐给我。”
“娘,哪有你这么夸自个儿孩儿的,也不嫌害臊。”
……
正当娘俩谈笑之时,外院儿门前突地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陈管事和陈许氏的声音。
“哎呦!这话儿怎么说的,张管家您亲自前来,我们也没什么准备。”
“不必麻烦,连翘人呢?”
“在里边儿。”
……
红绣和连翘忙迎了上去,正见张管家穿了身浅色的长袍,步履如风的走进跨院。身后跟着陈管事、陈许氏以及几名小厮。
红绣上前行礼,“张管家安好。”
“红绣姑娘不必多礼。”张管家方正的脸上流露出三分笑意,说话语气前所未有的客气。
厉眸尽量温和,看了一眼红绣身后的连翘,道:“我今日来是替老爷给连翘传话的。”
连翘闻言一个激灵,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向张管家,眼神中闪过希冀和兴奋,激动的声音都发抖了,“张管家,老爷,老爷他有何吩咐?”
张管家笑道:“连翘,如今你可是有福了。老爷念在红绣前些个日子给府里争了面子,特给你个恩惠,咱们府外绣坊里缺个管事的婆子,准备擢升你出府去当差呢。月例给你二两银子,你看,这不是天大的恩惠么!”
“什么?出府!!”连翘惊叫了一声,退后两步,险些跌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双手冷汗直冒,喃喃道:“他终于要赶我走了,终于要赶我走了……”
“娘,娘!”红绣紧张的扶着失神的连翘,看向张管家道:“对不住,我娘身子不适。”
“不妨事,既然连翘身体不适,就先回房去歇着吧,出府的日子定在后日,你们先准备一下。”
张管家放下话便离开了。
红绣没有理会还想要道喜的陈管事夫妇,扶着一直喃喃自语不停发抖的连翘回了屋子,好容易才将她架到了榻前。
连翘一屁股跌坐下来,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伤心的啜泣着:“我只求在外院一隅安身,只要能远远的看他一眼,就够了,就够了啊,为什么连这么一点儿的念想都不给我,为什么……”
“娘,你不要哭了,我……”
“红绣姐姐可在?”
红绣安慰的话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红绣起身推门,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厮站在门口,满脸堆笑的道:“红绣姐姐,夫人遣小的过来传个话,让您到正院儿去一趟。”
杜氏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她?红绣蹙眉,点头道:“多谢了,我马上就过去。”
第一卷 为己筹谋 第四十二章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前往正院的路上,红绣走的并不快,她的心被连翘的眼泪弄的乱糟糟一片。她想不明白,她明明是给府里长了脸,老爷怎还会将娘亲调出去?说是擢升为绣坊的管事婆子,例钱也给加到二两,可对于连翘来说是祸不是福啊。连翘心心念念想的,无非就是呆在府里,盼着有一日能见到老爷,更抱着一些幻想,希望老爷哪日能认了她这个外室女。
娘亲奢望的,是一个实现希望渺茫的梦,如今这个梦,也马上就要破碎了。
想到那个女人哭泣的脸和颤抖的双肩,红绣的心也跟着揪紧,真不知该如何解决此事,再一想到她来到古代唯一的亲人要被调去府外,往后他们想见上一面难如登天,红绣更是紧蹙了眉头。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是下人,主子有命,奴才听命,哪有他们说不的权利。
心事重重的到了正院,杜氏的大丫鬟琥珀早已等候多时,见了红绣,笑吟吟的走过来,道:“红绣姑娘来了,快屋里请吧,老爷和夫人怕要等不及了呢。”说着话为她挑起门帘。
红绣忙回礼道谢,要知道往常这些大丫鬟一个个眼高于顶,仗着夫人宠信最是不将人放在眼里,她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