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帐里不胜情第3部分阅读
红罗帐里不胜情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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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个谁啊,还不快把这些衣服洗干净。我们的主子可等着穿呢!”自从前几日开始,也不知为何,除了蓉妃外,竟还有其她的妃子命侍婢抱来要洗的衣服,并指明要慕容若无洗。看看她们一个个趾高气扬,仿佛自己才是主子一般的神色,真是令人厌恶不已。
慕容若无看也没有看她们一眼,淡漠的接过那些个纤尘不染的衣服,淡淡的扫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看好戏的侍婢,便转身往洗衣局走去。
说真的,慕容若无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能够如此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些“多余”的侮辱。就算她出生不好,容貌不够美艳,可即使如此,在过去的十六年间,她也是从未遇到过如此之事。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竟觉得父王在自己小时也曾对自己百般宠爱,只是不知为何她却无法忆起了。于是,每当这时,她都是自嘲的笑笑,告诉自己说,那是因过于渴望而产生的错觉。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感情,也并不是毫不在意。只是那份感情被压抑的深了,久了,已经有些麻木了。因此,她才体会不到自己真正的情感。况且,她早就明白,在这深宫之中,一切柔势的武装,都是不属于她的,只因她的不得宠。于是,她才会用如此淡漠一切的坚硬外壳来包裹自己脆弱的内心。
“王妃!奴婢帮您洗一些吧!”话还没说完,春心便想从慕容若无的手上把衣服抢去洗。也不知她用了何种方法,竟可随意出入,且趁着监管之人不在时,还帮她一起洗衣服。
慕容若无轻轻一闪身,躲过了春心,随后便更加快速的向洗衣服的地方走去。“王妃,她们是欺负你人好,不然你看看,这么干净的衣服,还用的着洗嘛!”春心自然是没抢到衣服,于是便嘟起红唇,不满的抱怨。但更多的,却是她对慕容若无的心疼。
春心,我没有办法为你做任何事情,但我绝不会连累你。因为你是我在这冷漠的宫中,遇见的,唯一会关心,担心我的人。“春心,你先回去吧,万一让人看见……”
“妹妹是担心被人看见什么呢?”听到这话,慕容若无不着痕迹的蹙了下眉头,紧抱衣服的手臂也加重了几分力道,但当她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便恢复了先前那般淡漠。“蓉妃娘娘,请恕若无现行告退。春心!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看着蓉妃那副模样,慕容若无便心下了然,怕是又有暴风雨要来了。
好在蓉妃要针对的是慕容若无,因此她看了眼那有些清高的慕容若无后,便撇了下一旁的春心,笑着呵斥道:“大胆奴婢,没看见本宫在和你主子聊天吗?还不快滚!”本来欺负一个侍婢是没有什么成就感的,但问题是,春心是慕容若无的人,自然感觉不一般。
在把春心支走后,蓉妃便开始她此行的真正目的。翘起那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慕容若无怀中的衣服,对她说道:“放下,本宫有话要问你。”开始还是以“姐妹”相称,而现在,总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娘娘,若无还有未完成的差事,所以,请娘娘就在这里说吧。”听到慕容若无说的话,蓉妃那双艳丽的眸中仿佛有烈火在燃烧一般,红唇一凌,勾画出一个令人惊悚的笑容。
第十五章 繁华过尽梦一场
残云翻卷人心泯,夕阳余红随风逝,恍然一梦,尘埃无处寻。
看着慕容若无这淡定的样子,蓉妃就一阵恼火,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不敬,而是觉得慕容若无周身都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让她显得高贵无比。而自己在她眼前,就如一个戏子一般,没有任何的竞争力可言。
“本宫问话,你竟是如此态度,莫不是没有把本宫放在眼中?”经过这些日子的试探,蓉妃已是清楚的了解到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只要不把人给弄死了,她便可以随意去整治慕容若无。因此,才有了眼前这般有恃无恐,大不敬的言语。
“娘娘,慕容若无并没有这个意思。,慕容若无只是认为此地甚小,且脏乱不堪,想必定然不适长谈。况且如娘娘这般高贵之人,更是不适合在此地停留过久。如若没有其它吩咐,慕容若无便要离去做事了。”话里的意味很明显,就是让蓉妃快些走人。
慕容若无站直身子,深深的看向蓉妃,墨玉般的眸子划过淡淡的光彩,仿若流行滑过的瞬间,引起的是无限涟漪之色。
自打出生以来,她哪受过如此之气?蓉妃一下便恼火了,只是碍于慕容若无的身份,不好发作,于是便想了阴毒的法子来对付她。
深宫的女人是最可怕的,狠毒起来那是连蛇蝎都比不上。而能坐到五妃之一的位置,自然更是比寻常妃子更甚一筹。片刻间,蓉妃便想到了一个比较好的法子。“本宫还没发话,你便欲离开,这不是明摆着,没有把本宫放在眼中?”
又来了,怎么每天上演的戏码都是一样的?看来久居深宫的女人,都是闲闲没事做啊。不然的话,怎么会搞出这么多花样来?就好比,昨天的借口是说她穿的着装不端正,藐视宫规,前天是说她的仪容脏乱,说是影响皇家颜面。大前天说是……反正是各种借口都有,五花八门,不计其数。
慕容若无面色微冷,抱着衣物的手没有片刻松懈,长睫微垂,淡淡的回答:“娘娘,慕容若无并没有这个意思。想必聪明如娘娘,定会明白。”
简单一句话,把所有问题都推到了蓉妃身上,如若说了,就说明她蓉妃的教养不及眼前这丑陋的女子;如若不说,她哪咽的下这口恶气?突然视线一瞟,停在了一个地方。蓉妃笑盈盈的往慕容若无身边走去,那出一块绢帕擦拭脸颊,说道:“本宫自然明白,只是……”话还没说完,人就这么径直往前倒去。而慕容若无,就在她的正前方。
“啊…”蓉妃凄厉的惨叫,立刻把守在外头的侍婢引了进来,顺便还惊动了正巧路过的侍卫。于是,这出戏便注定了它的不平凡。
此时的情况有些混乱,蓉妃正面朝下的倒在地上,而被她压下面是一堆衣服和一个人。这个被蓉妃当成垫背的,自然是慕容若无。
慕容若无整个人跌倒在装满水的洗衣盆中,而那坚硬的盆壁让她的身上多处碰伤,只觉得全身火辣辣的疼。而伴随疼痛的,还有那刺骨的寒冷。慕容若无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欲昏迷过去。可她却咬紧牙关,直到口腔内有腥甜的气味,才停止蹂躏她娇艳的红唇。
怔怔的站了起来,可身子还没站稳,便听到“啪”的一声。她有些迷惘的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仇恨释放后,满载快感的双眸。
“贱人,敢如此对待本宫。来人,把她拿下,拉出去打二十大板!”正在兴头上,蓉妃竟然忘记了慕容若无的身份。即使她已被打入冷宫。但她的地位依然在蓉妃之上。看来这个“恃宠而骄”的妃子真是有些过于自得了。
莲花立刻抢先一步,走到蓉妃耳旁低语了几句,然后点了点正跌掉在地的慕容若无,说道:“娘娘,如果打了她,便给人留下了把柄,怕是不好处理。最近几日,各宫的娘娘在明里暗里都展开了行动。如果我们这时候……”
边听边暗自衡量,最后决定还是按照莲花的话去做。“莲花,你不愧是本宫最信任的人。如果这件事成功了,本宫自会打赏你一番。好了,你去做事吧。本宫要赶紧回去把这身衣裳换下。”这么冷寒的天气,如若不换衣裳,洗个热水澡,怕是很容易就会染上伤寒。
慕容若无只觉得脸上生疼,身子忽冷忽热,头脑发胀,整个人好像一会被扔在炼丹炉,一会被扔在冰窖里头一般。真正是有些,生不如死。
第十六章 一片亭亭空凝伫
蓉妃匆匆嘱咐了莲花几句,带着得意的微笑嗔视了慕容若无一眼,便离开了。只是在离开时,她冷笑一声说了句:“别把人给弄死了。”只是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呢?
一手支撑着地面,一手抚在心口上,慕容若无仅凭最后的力量在支撑着自己这摇摇欲坠的身子。不是她过于娇弱,而是她的身子骨,从小便不好。那是打娘胎中带出来的,好不容易在近几年有了好转趋势,今个儿这么一搅和,怕是又要重回过去了。
慕容若无的脸色近乎惨白,但那双明亮的眸子依然透出犀利的光彩,让一旁的莲花心有余悸。其实她并不是一个性子恶劣的人,只因在蓉妃殿中生活的日子长了,便也“近墨者黑”了。或者说,是因势所迫,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此刻的慕容若无甚是狼狈,一身侍婢装已然让冰水浸透,而她的手臂和手掌各处均有擦伤。那些细小的伤口上,腥红的鲜血潺潺流出。一川乌黑湿润的长发,以因刚才的跌倒沾满尘土。而那张本就丑陋的容颜,则因蓉妃的无情一掌,让人觉得更加可笑。
慕容若无并没有站起身子,因为她知道,一旦她站起来,那么她所有的力量都会耗尽。而在这个人心冰寒的王宫中,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火红的夕阳已随晚霞离开,天空的浮云也似在不停的变化形态。一阵寒风吹过,站在一旁的众人皆打了一个寒战,而慕容若无,则是毫无知觉的垂落着脑袋。
众人虽不知方才发生了些什么,但她们都清楚宫中这些个妃子之间的争宠手段。但是,只要事情与自己无关,那么管她死的是一个王妃,还是一个侍婢,又有何关系呢?
气氛安静的古怪,四周只有风吹残叶的翻飞声。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知该如何行动。这时候,跌在地上的慕容若无开口了,她缓缓说道:“莲花姑娘,可否让慕容若无回去换身衣裳再来领罚?”喉中似火烧一般,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这让慕容若无明白了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已是濒临极点。
莲花虽于心不忍,但碍于蓉妃的命令,和众人的视线,她只得硬着头皮拒绝道:“王妃,实在抱歉,奴婢无法应答您的要求。”话说的很慢,且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王妃您方才故意撞倒蓉妃,使得蓉妃受伤,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王妃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也许在某个程度上,她还是希望慕容若无为自己的情况解释的。
慕容若无淡笑一声,答道:“没有。”话音落的甚是干脆,没有丝毫动摇。
罪,既已定,还有什么是需要说的呢?只是不知为何,有些心痛罢了。脑海中翻腾的一幕幕,正是她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而其中能够令她倍感温暖的,却是屈指可数。
闭上眼,不再去回忆,只是淡淡品味着那些得到的,和注定要失去的。
夜幕慢慢降临,群星璀璨舞起了一世的繁华。那片片凋落的星光,唯世人所歆慕。宏伟的宫殿坐落在巨大的建筑群中,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座,便是华清宫。
方才那队巡逻的士兵在离开洗衣局后,便有一人立刻来到了华清宫。此人名叫常遇,与春心甚好,只是碍于身份,两人无法在一起。前几日,春心特意出来找他,要他帮忙照顾着些慕容若无。虽说常遇不愿多管闲事,但春心的请求,岂有拒绝之理。
挥手让常遇离开,安如达思索了会,便转身朝殿门走去。推开门,里头出现一丝光亮,“大王,外头有一侍卫求见,说是洗衣局那边出了点事情。大王您看……”首领内侍安如达恭敬的禀报道。
坐在御桌边,听到这话的龙湛逸,甚是慵懒的看了眼安如达。放下手中的奏折,凌厉的双眸透出一丝玩味,问道:“如此小事,何必惊动本王?”烛光下,龙湛逸的脸庞,被映衬愈发俊朗。精致的五官,就如同刀削一般,使人移不开视线。
其实,他派去的眼线早就把消息回报过来了,虽说是自己纵容蓉妃胡闹,但不论如何,总是要把握一个度,否则真出了什么事,也不好收拾了。况且,后宫妃子争宠之事,历代比比皆是,何须他一个大王去搭理?再者说,他还真想看看当慕容若无了解到这层关系后,脸上的表情是否淡漠依旧。
“大王,听说洗衣局里出了些事情。有人看到,蓉妃娘娘出来的时候,衣裳都是湿的。像是……”
挥了挥手,打断了安如达的话语,龙湛逸说道:“既然甚是有趣,还不把外头的人叫来?”慕容若无啊慕容若无,这下,你该如何是好呢?弹了弹袖口扯出的丝线,龙湛逸心头漾开笑意。
第十七章 落雪成白却惘然
灰暗的视线被烛火的光芒点亮,浓重的墨香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气息。墙壁上所悬挂的名贵墨宝更是引人遐想,而那些被堆放整齐的奏折,更能看出这房间主人对于政事的用心。
朱笔被一阵风吹落,滚落到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点点的嫣红被黑幕撕裂,唯有无声的哭泣,无助的嘶叫。最终,依然被风尘渐渐湮没。
时入寒冬,清华院中梅花绽放,雪色红颜,无垠如海。密密傲梅随风长倾,如轻涛拍岸,层层起伏,飘飘摇摇。
龙湛逸来到洗衣局外,并无立即进入,同时也阻止了要通报之人的前行脚步。他撇下众人,缓步拾阶而上,衣袂飞扬,止于门前一步。夜色渐浓,而一人之身影却清晰的印入他眼帘,本以为当自己看到如此情形时,会有无数快感。如今才明白,那些,只是假若罢了。
“莲花姑娘,您看……”正在执法的侍卫有些焦虑的望了眼莲花,再看了看慕容若无,心下有些犹豫。只怕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此时的慕容若无的意识早已有些迷离,只靠着自身的坚定,勉强保持清醒。她知道,如若自己昏睡过去了,便很难再醒来。因此,无论如何,她定是要咬紧牙关挺过去。
浑身上下已没一块完好的地方,那些打板子的人可真不是吃素的,一下比一下用力,虽谈不上皮开肉绽,却也是令人无法忍受了。而那些行刑的侍卫,看到慕容若无此刻的样子,也真当是佩服不已。就算是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也未必可忍受如此责罚。而她一个弱女子,却从头至尾都没有开口求饶过,这等意志力,当真世上少有。只是佩服归佩服,蓉妃的命令,毕竟不是他们可违抗的。
莲花本就不是狠心肠之人,看到慕容若无此刻的样子,再看看身旁众人的眼神,也知道差不多了。“罢了,停止吧。你,去把王妃带过来。”莲花指着身边的一个小侍婢说道,内心是无声的叹息。折磨,终究是结束了。只是,这宫中的折磨,何时才有真正结束的一日?
“啊,是是!”那小侍婢一失神,竟没听到莲花的吩咐,直到她身边的人提醒了后才回过神来。只见她很是小心的避过满地狼藉,向慕容若无走去。“王妃,王妃?”轻声的叫唤着,真怕眼前的人已经死了去。在看到慕容若无的手指动了动后,小侍婢才很是安心的抚了抚胸口,提起裙摆,走到慕容若无跟前,询问道:“王妃,您没事吧?奴婢这就扶您起来。”
慕容若无在恍惚中,似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可她干涩的喉咙已发不出任何声音。秀眉紧拧,本该鲜红的薄唇已惨白如纸,干裂如同树皮,隐约间还可看到鲜血的流淌。身上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只当是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吧,如此想着,她便开始麻痹自己。
小侍婢看到慕容若无毫无反应,便大着胆子伸手去搀扶慕容若无。许是她年纪过小,气力不足。还没把人扶稳,就又把人给摔了。这可把她吓坏了,急得眼眶都红了,大喊道:“莲花姐姐,快来!”边喊边蹲下身子检查慕容若无的伤势,着急的喊道:“王妃,王妃!”
很想告诉眼前的人,叫她不要哭泣,自己没事。可不知为何,就算是一个简单的破音,她都无法喊出。想抬起手来,告诉眼前的人,自己真的没事,可是全身无力,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有那么一瞬,慕容若无想过放弃,可是……她不能,因为她是慕容若无。
“你们还不快去把王妃扶起来!”莲花的话已经说完,可却没有一个人付诸行动,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一个人喊了出来:“大王万福。”接着,众人便纷纷跪倒在地,迎接一脸阴沉,正缓步向他们走来的龙湛逸。
浑身散发的厉气甚是骇人,众人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这新王妃与大王的关系甚差,因此都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阴沉的双眸一直盯着院中央的人儿,一身雪色的衣裙几乎被鲜血染红,那双本该傲视尘世的双眸,此刻却满是迷蒙。“全部留下,安如达,叫御医。”语气平和,却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冰寒,让在场之人皆浑身一颤。
脚下的步子没有停止,一步,两步,三步……本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可为何在看到她如此模样后,心情却更差了呢?虽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态,但脚下的步子,却依然没有停止。
而暗中窥探之人,自是不会遗漏任何细枝末节,然而心里想着主子应允自己的赏赐,有些分了神,竟没发现他的行踪早已被人识破……
第十八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银辉之下,月色撩人,虽无法抵挡寒风的侵袭,但那空气却是清馨异常,只是带了些许的血腥味罢了。午夜十分的王宫,异常安静,就如同没有生气的牢笼,任谁也无法自由出入。
华清宫前,一轮明月停驻夜空,晨星点点肆意光明。清晰的人影出现在石阶之上,分外落寞。明黄的袍子随风飘扬,龙湛逸双手交叠负于背后,脸上表情甚至凝重。只是,那双如漆的双眸中,却似有着一丝疑虑在流动。
龙湛逸不明白,为什么当他看到慕容若无在自己眼前昏迷时,他会有种怪异的感觉,说怪异其实也谈不上,只是各种情感交杂,让他无法清楚分辨就是了。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突然一片忧云飘过,遮住了大半个月亮。龙湛逸闭上眼睛,回想着先前所看到的一幕,依然让他倍感惊诧……
那时,慕容若无已经趋于昏迷,可她却靠着自身的意志力强撑着。恍惚中,她看到了一个人向自己走来。
于是,便努力的想、睁开眸子,看清楚眼前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皮仿若有千斤重一般。听着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她知道,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突然间,她想起了那个已死去的娘亲。
那时候,她才五岁,但因身子孱弱,便一直待在屋子里不曾出来。有一次,她偷偷的跑出去玩雪,结果第二日便病了。严重的高烧让她迷失了知觉,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就在这时候,她似乎感到了有一个人向她走来,伸出手触摸她滚烫的额头,轻声的唤着:“若无,若无……”
“慕容若无,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快给本王起来,听到没有,慕容若无!”
高烧使她产生了错觉。是谁在叫自己,是娘吗?是啊,一定是娘,除了娘,谁还会叫自己的名字呢……想到这里,慕容若无便无意识得绽放了一个笑颜,轻轻的在心底唤道:娘……孩儿好想您……
没想到,这个面容丑陋的人竟会有如此纯净的笑容,仿佛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一般,让人的感官为之一震。
龙湛逸前行的脚步突然停止,但神色却愈加骇人。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会去在意眼前之人的生死?导致现在这一切的,不就是自己吗?为什么会有一种懊悔的情绪在隐隐升起?
狠狠得盯着慕容若无,龙湛逸快步上前,伸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阴冷的视线落在慕容若无狼狈的容颜上,笑道:“怎么,这么点就受不了?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也知道怕了?是因为怕死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做给本王看的?”
一连番讽刺的话语,使得慕容若无原本迷离的神智清醒了一些。当她听清楚龙湛逸所说的话后,内心涌起无限酸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全身的疼痛,慕容若无用干涩的嗓子,硬是挤出了几个词,依次为:“大王……请,放开,我。”
其实,她根本不想这么说,她想告诉眼前的人,她不是在演戏,她也不是怕死,她只是舍不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话语到嘴边的时,吐出的内容却完全的改变了。
“你……”龙湛逸哪忍得下慕容若无这近乎无情的一激,当下甩开她的身子,愤恨的对着众人说道:“好,如此,你们谁也不许为她求情。”往前走了几步,龙湛逸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凌厉的视线望向因失去他的支撑,而再次跌倒在地的慕容若无,一脸阴霾的说道:“本王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刚叫来的御医赶了回去。
当龙湛逸的身份是一个帝王时,他的确是足够冷静加机智的。然而,当他成为一个普通人之时,他却是一个有些无理取闹的孩子。
越是得不到,越是难得到,就越有挑战性。只是他在挑战的过程中,却是对慕容若无用错了法子。或者说,是因他身份的局限,使得他看不到很多东西。
比如,一个人的骄傲和尊严,对慕容若无来说,有多重要。
恭送走他们的大王后,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只是看着眼前这一个不知该如何收拾的烂摊子,着实有些烦恼。虽然他们大王说了,让她自生自灭,可是做天子的心思又哪是他们这些个下人能猜测到的。万一哪天他们的大王一时兴起,想起这王妃来了,而人却死了,这不是会要了他们的命嘛!
霁雪之后,夜空显出几分难得的晴朗,为这有些僵化的局面,平添了些清冷。而洗衣局中,众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总算有人出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主意。
第十九章 红尘来去终成空
洗衣局本就这么点斗大的地方,此刻被这么多人围着,真是有些水泄不通了。黑漆漆的一片人,都挤在一个地方商量对策,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华灯初上,院落边上的湖泊,此刻正泛着粼粼银光。如同平镜一般,毫无波澜。一旁的傲梅已倏然绽放,那股子幽深的香气远远飘散。
“真打算这么做?”一个小内侍在旁忧心忡忡的问道。话才说完,便给一旁的内侍打断了,只听得那人说道:“不这么做,难道你还想把麻烦扛下来?快点去吧!”小内侍见事情已没了转圜余地,便也不多说,转身朝莲花所在之地跑去。
在场之人也因事情的暂时解决,都为之松了一口气。而莲花则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众人说道:“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都散了吧,散了。”本打算就这么打慕容若无一顿,帮蓉妃出出气,谁知道竟会引来龙湛逸。看来还是要快些回去禀告蓉妃才好。
“莲花姑娘,这么做,大王会不会……”领了任务的小内侍很是担忧的问道。“愚蠢,都说了没事,还不快去。”一旁众人唏嘘道,毕竟事不关己,当然要高高挂起了。
瞥了眼慕容若无,莲花的秀眉始终没有舒展,回身对着领了任务的小内侍说道:“让你去就去,哪这么多废话?莫非是在这里待够了?”虽是对着那小内侍说的,但机灵的人却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于是,如此一威胁,哪还有人敢说话,全部散了去。
领了任务的内侍名叫年贵,年纪甚小。听到莲花这么说,赶紧点头向外头跑去。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通知春心,让她把慕容若无带回冷宫,只是他害怕龙湛逸会迁怒于自己。
一路小跑着向春心所在的地方奔去,年贵一点都不敢怠慢。只希望大王知道这件事后不会怪罪自己。而且那个王妃的样子也甚是奇怪,虽说容颜被长发遮挡了大半,可他依然瞧见了那道丑陋的疤纹。突得浑身打了个寒战,想起那容貌,就让他作呕。在宫里的时间虽不长,但见过的宫女都是容貌端庄,更别说是妃子了。
“春心,春心,有人找!”一边打扫着院子,小喜一边对着里头的人喊道。看了眼旁边的年贵,小喜心里咕哝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可是记得宫中有这么个规矩,没有特殊情况,内侍一般是不能擅自去找侍婢的。
春心听到唤声,随口应了句,放下手头的事物便朝外头走去。当她看到了年贵时,突的从内心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怔怔的问道:“奴婢就是春心,不知道这位……”话还没说话,她的声音却无助的颤抖起来。只因她看到了年贵手中那的那块手帕。
大步上前,春心的身子不可遏止的颤抖着,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却说不出话来。
年贵毕竟也是机灵的人,立刻说道:“主子命你去洗衣局把王妃带回。”他可不敢说是莲花的主意,因此才说是“主子”之命。当他看到春心的样子后,便有些愧赧得低下头,嘴唇张阖的过程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低声的叹了口气,年贵转身离开。毕竟任务已经完成了,况且多管闲事可是宫中的忌讳。
行动快于思想,春心在年贵离开后便很是慌乱的冲出了院子,朝洗衣局的方向奔去。“春心,春心,你去哪?哎呀,事情还没做完呢,春心,回来呀!”小喜对着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的人喊着,终于在片刻后放弃了。一阵风吹过,落叶片片飞舞。看着偌大的,未经打扫的院子,小喜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寒风凋碧树,傲梅迎风摇。人心若无情,黄泉皆不见。
一路飞奔,春心也不知撞到了多少人,可她却来不及道歉,只顾往前跑。手中紧握的手帕上满是腥甜的鲜红。春心的一颗心悬得老高,她只盼望慕容若无一切安好。只是她也知道,这只是她的幻想罢了。自从进入王宫的那刻,她早就明白,这个王宫,就是一个巨大的“食人窟”。想要在这里生存,就要懂得奉承迎合,甚至是亲自践踏自己的自尊。
此刻的慕容若无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阵阵的寒风从她那已经湿透的衣衫上掠过,仿若一把把尖锐的刀子,硬生生的割刮在她的皮肤上。浑身的高热已让她无法在保持清醒,只是在隐约间感觉到,似有个人朝自己跑来,而且喊着自己的名字。
是谁,这次又是谁?为什么那声音中带着哭腔?为什么那声音中满是担忧?好想睁开眼看看面前的人是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无法睁开眼睛呢……为什么越来越黑呢……
第二十章 灯火阑珊蓦回头
夜阑珊,天将明,萧瑟的冷宫中,只有一处灯火通明。春心独自守在寝殿一侧,神色焦虑,暗灰帩纱罗帐静垂,帐中的人沉睡未醒,只是那若有似无的呻吟声,听得人内心惶惶。
躺在冰冷的床榻之上,慕容若无意识昏沉,只觉得浑身发热,但片刻后却又觉得置身于冰封的地窖之内,让她辗转难耐。“呜……”似是无法忍受,一声艰难的呻吟从那两片苍白如雪的唇瓣间飘逸而出。
“王妃!”听到背后传来的轻微声响,春心不顾地上的寒气,光着脚跑到床榻边。“王妃,您醒了?”虽不确定,但春心依然问出了自己内心最美好的渴望。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但慕容若无却无法回应,且她甚至觉得,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这里究竟是什么哪,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娘亲,是娘亲吗?是娘亲来接若无了吗?若无好累,若无好苦,若无好想您……娘亲……
两行清泪自慕容若无的眼角无声的滑落,仿佛断了线的晶莹,默默无声的殒殁在了微湿的枕上。春心看到如此情景,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的喊道:“王妃,王妃醒醒,跟奴婢说说话,王妃,奴婢好想您!”话说着,春心也一同哭了起来。
只是哭归哭,该做的事情倒是一样也没少。忙不迭的为慕容若无喂水喂食,同时,亦不停的拿着沾湿的帕子为她擦拭滚烫的额头。一心祈求她的王妃可以尽快康复。
这边厢春心正为慕容若无短暂的清醒而庆幸,而另一头,华清宫的气氛却是沉郁至极。
龙湛逸坐在华玉椅上,神色倨傲,但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一手烦闷的抵在太阳|岤,一手胡乱的翻着案上的奏折,竟没停歇过!
深邃的双眸虽未离开过奏折,但他的思绪却早已飞向了远方。突然,“啪”的一声响,他阖上已经被蹂躏了许久的奏折,大步从殿门走去。路旁的夜色匆匆逝过,只有一抹耀眼的明黄倏然滑过。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只是当龙湛逸在演戏之时,有没有想过,其实,他已陷入了这出戏当中,不自知罢了。
无边落木萧萧下,人情冷暖无人知。华丽的宫殿群中,有一幢昏暗无光的殿阁耸立其中。那颓败的宫墙,破落的屋舍,院中满是草木银寒风吹过,而簌簌作响的声音。龙湛逸挥退了所有欲跟来的内侍,很是谨慎的避过往来的宫人,来到了冷宫前。
事情到了现在,其实已经很明确了。御王虽派了慕容若无前来和亲,却在暗中又派遣了一批监视者。他们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刺探北川情报,同时监视慕容若无与龙湛逸之间的一举一动。如若慕容若无有利用价值,便可以再次为御国所用。
然而,龙湛逸虽有情报在手,却无法肯定慕容若无究竟是不是j细,毕竟她还未与御国之人接洽过。
脚步已经迈出,手掌也已放在门上,却始终没有推门的勇气。慕容若无,并不是本王要如此待你,怪只能怪你是在两国开战的节骨眼上前来和亲的代嫁之人。
如此想着,龙湛逸的手便收了回来,双眸盯着门上的沟壑,慢慢眯起。只是不到片刻功夫,他却运起轻功越墙而入。
尽量压低脚步声,龙湛逸朝院中唯一有灯火的地方走去。锦衣玉带,浑身散发着傲人气息的龙湛逸,和这里的气氛甚是格格不入。但他却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一心专注的听着屋子内传出的声响。而身侧的手掌早已紧握成拳。
慕容若无所睡的屋子是冷宫里头比较偏僻的一间,只因她喜静,所以春心也没有多说。而龙湛逸此刻所站的角度,正好可以把床榻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看着眼前那近乎毫无生气的慕容若无,龙湛逸竟有些后悔。比起躺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消失一般的人儿,他宁愿看到与自己斗气的,倨傲的慕容若无。
从出生到现在,龙湛逸从不曾遇到过敢这么对待自己的人。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是恭恭敬敬,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了他们的脑袋。可是他清楚自己又不是嗜杀成性的魔头,怎会如此做?
其实在心底,他很渴望有一个人可以把他当作普通人来对待。只是渴望归渴望,当梦想成真的时候,还是有些无法接受的。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一下子改掉从出生便带着的习惯,是异常艰难的。就如同那句话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或者,如果慕容若无的长相不是如此丑陋的话,那么他就也许不会这么对待她了,毕竟爱美之人,人皆有之,而他亦不例外。还有一点,那便是对于御王和慕容若无对他的欺骗,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寒风飒飒,单影望成双。五分暴戾,三份戏谑,一分薄情,一分深情。
第二十一章 梦来还隔一重帘
放眼冷宫,百花凋零,落木萧瑟,唯有一抹明黄皎如月,仿若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
虽身着裘皮大袄,但长时间的站在寒风中,还是令龙湛逸不禁的打了个寒战。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双足就像是生了根一般,丝毫没有移动,就如坚硬的磐石。
春心把该做的事都做好了,才安下心来趴在床榻边上,自言自语的说道:“王妃,也许您不知道,春心真的很喜欢您。春心没有亲人,可王妃却把春心当作亲人一般。虽然每次王妃都是冷着脸,但春心知道,王妃其实是非常善良的。反正,春心本就不信他们说的那些个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那蓉妃在作怪!只是大王……”
听到春心说起自己,龙湛逸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别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哪来的偷听贼呢!
而他为自己这偷听行为的解释,却甚至简单。他是大王,慕容若无是御国的和亲对象,万一出了点事,还得他负责。为了不给自己平添麻烦,他才会深夜来此探寻。
想想,似还说的通,但仔细思考,便觉其中怪异之处了,只是暂不去提它吧。
许是趴的有些累了,春心换了个姿势,抬眼看着慕容若无苍白的脸颊怔怔出神,好一会才继续轻声说道:“王妃,春心知道您不喜欢大王,但春心也明白,您啊,其实并不讨厌大王。但是在这宫里,有哪个人敢忤逆大王呢,那些个后宫妃子整天讨好大王都来不及,甚至连自尊都出卖了,才博得了如今的地位。”
这一番话,说的极其有理,如若是一般的宫女,自是说不出口的。只是春心的身世较为特殊,她的爹爹曾是教书先生,耳濡目染之下,便也习得了许多只有男子才可学得的知识。
突的,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这可把龙湛逸吓了一跳,毕竟他现在干的这等事可是见不得光的,否则他这北川王莫不是要给人笑掉大牙了?好在声响一下便消失了,想来是巡逻的士兵正好经过吧。
宫宵影重,幕灯摇曳,长宵宫平檐素阁,庭园清寂,月洒青玉瓦,霜华千里白。过了许久也没有听到里头的动静,龙湛逸终于拂袖离去。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借助银辉,可以看到那紧抿的薄唇,竟出现了一个上扬的弧度,而那双漆黑的眸子,更是晶亮无比。
走在路上,龙湛逸甚感疑惑,他今日的行为,为何会如此反常?不过,这个反常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吧。不论如何,他都无法否定,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