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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夜话 下第28部分阅读

      红楼夜话 下 作者:肉书屋

    春一想到这些丢脸的事儿,只觉得凉轿里越加的发闷,大礼服紧箍着纤细的脖颈,气息隐隐的粗喘起来。探春只觉得满心的沮丧,甚至有一种被黛玉看穿本质的尴尬与害怕。

    这边,黛玉见探春已然想偏,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低头闷声的收拾荷包里的小点心。

    刚那支匣子已然落地,幸好黛玉有先见之明,装了几块豌豆黄以备不时之需。她将这两只不大的荷包分别塞到袖囊中,本是要将其中的一个给探春的,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黛玉可不敢惊扰,而是调皮的半吐丁香小舌。

    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甚至还不到,黛玉、探春二人就听见贾家车轿后传来阵阵吵嚷的声音,而且有越演越烈之势。

    冠缨一直守在轿子四周,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大会儿就笑呵呵的说道:“姑娘,咱们稍后就能走了”

    黛玉一听,当即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是哪位权贵之家的人不耐,与平遥王家的人马理论起来了?”

    “姑娘料事如神,是长公主府的车马,就在咱们后方的不远处,忠杰侯派了他们家的家丁疏通官道呢,咦……”

    冠缨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黛玉忙问何故。

    “姑娘,是雍王的,他,他和长公主府的人打起来了。”

    黛玉想也没想,用手中的帕子遮着脸,悄悄拉起苇席帘子的一角,试探着往外面查看。离着几十丈之外,三股势力搅和在一起,黛玉能分辨出最外延的确是贾家人,东府的大哥哥贾珍被人扶着坐在路边,头上捂着帕子,已然鲜红。

    说是三股势力,其实贾家更多的人是凑在近处看热闹,反正道路被拦死,谁插翅也难过去。

    另外两家,也就是冠缨说的平遥王府和忠杰侯府。

    平遥王府人多势众,可惜是过了气儿的皇亲,忠杰侯只派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带刀侍卫,但是气势上半点不输对方。

    黛玉将抬起的轿帘缝隙拉紧了些,问着冠缨:“平遥王府前面那个挣的面红耳赤的是……”

    冠缨明知道看不见里面贾家三姑娘的脸色,但还是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尽量用一种不会叫人生疑的语气道:“是平遥王的孙女婿,听说原来也是个读书人,可惜后来贪图人家的富贵,就入了赘。”

    黛玉几乎没笑出声来,这个冠缨,实在是有趣。黛玉自己只有意无意的诱导一下探春,到了冠缨这里,几乎是恨不得给姚承允泼上一盆子脏水。什么入赘,她怎么就没听说?偏在冠缨嘴里说的似模似样,跟个真事儿似的。

    就见探春听罢,厌弃的皱着眉头道:“糟蹋了孔夫子的圣贤书”

    黛玉却心中暗道:有了冠缨这句,探春就算再精明,也得被带到阴沟里。

    ……

    两家的争闹很快有了结果,平遥王府不占理,加上他们家堵着整个朱雀大街,后面还没来得及进宫的世家夫人、太太们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活剥了平遥王女眷的皮。

    人越聚越多,甭管当初平遥王的人作何打算,是要坚持到底还是要给贾家、忠杰侯曲家一个下马威,可现在……他们也只能是灰溜溜的在众人的叫骂声中抬轿走人。

    贾珍瘸着腿,由小厮扶着走到贾母的八抬大轿边:“老祖宗,孙儿是不能服侍老祖宗到神武门了。”

    贾母心疼的看着鼻青脸肿,额角还不断渗血的贾珍:“我的儿,你快叫人送你去医馆吧,回家一定要请太医细诊,我们你只管放心,万事有你兄弟琏儿呢。”

    别看贾珍犯浑,但是该有的大家礼数半点不落,尽管身子骨像是散了架子似的,可还是恭恭敬敬的给贾母鞠了躬,避让到一旁,等候贾家女眷们的轿子过去再离开。

    这一耽搁,黛玉等人进宫时,就已经是卯时初刻了,后面的几家催促的紧,贾琏无奈,只得吩咐轿夫赶快抬,贾母的八抬大轿尚稳妥,可苦了王夫人、黛玉等,只觉得天地都有些眩晕,下了轿子还有些魂不守舍。

    黛玉和探春年纪轻轻,不大会儿就缓过神来,只可怜了王夫人,一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脸惨白一片,没有任何血色,倒是因为害怕而紧咬的双唇,几乎发紫。

    偏王夫人出门前上的浓妆,脂粉涂了一层又一层,天气炎热,汗水已经弄花了精致的妆容,黛玉瞧着二太太就像哥哥买的那些志怪脚本里说的,半人不人半鬼不鬼。

    不但贾家来的迟些,余下的另有些也不早,都是这路上人人往这边赶,在内城这里挤在了一处。进了内城,这些诰命夫人们便再也不能坐轿前行,随身跟着伺候的丫鬟更是被扔在了神武门外。

    冠缨挤到带着纱帽的黛玉身边低声道:“姑娘,大爷叫我告诉您,进了大殿,佟夫人就会来找你,姑娘还是跟着太傅夫人更好些。另外,大爷说,女眷们进宫门之后会被送到益华殿去等候,姑娘起来的早,大爷嘱咐姑娘到小暖阁里闭目养养神,小暖阁里的宫女是大爷安排好的,叫姑娘什么也别多想、多问,只等到无极殿看比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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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三七四章 对峙

    第三七四章 对峙

    宫门口有大批的侍卫御林,不厌其烦的检查着每一户人家,而此刻日头渐高,这些夫人、太太们又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诰命礼服,娇贵的身子自然抵挡不出酷热。

    那些家事煊赫的如北静王府、南安郡王府等都派了家丁去找守城的护军商量求情,希望尽早将他们家先放进去,免得中暑难耐,落得个殿前失仪的罪名。

    有银子开路,一切变得顺畅了许多,贾家老太君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叫着贾琏与南安郡王府一同出银子,打点了护军将领,先众人一步进了宫门,由小宦官领着去往益华殿。

    贾母在众多的诰命夫人里算不得什么人物,她的公公是一等公不假,但是贾家并非世袭罔替,到了贾母丈夫贾代善这一代,爵位便掉了一级。贾母的两个儿子又不争气,没一个在朝中闯出惊天动地的伟业,反而叫贾母这个一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太太操心。

    好在贾母有自知之明,进了益华殿,只和往日交往密切的人家闲聊,就算有过来巴结的新进文官女眷,贾母也是淡淡的应对一番,进退之间很有章法。

    王夫人坐在冰盆旁边,喝着宫女端来的蜜汁水,总算喘上来一口气。贾母嗔道:“前几天你总嚷着脚踝疼,胸口闷,我说叫老大家的来,你偏不肯。”

    王夫人若肯才叫怪事:“老太太教训的是,只是儿媳总盼着借这次进宫的机会见见娘娘。娘娘将要临盆,心里不知道怎么着慌呢,大太太虽亲,但到底只是伯娘。”

    这样的说辞不知道被王氏用过多少次,而且每次都是屡试不爽,起初,王夫人见到贾母因为自己这几句话而气得浑身发抖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快活了,可慢慢的,老太太越加的淡定,甚至偶尔来几句冷哼,全不在意。

    这下可好,心情不好的变成了王夫人,只恨王夫人已然说习惯,每次和贾母顶嘴,这是必说的引子。

    婆媳俩正僵着,忽有数位衣着华贵的内命妇尾随着宫人进了大殿,顿时间一片寂然。或有明目张胆观瞧的,或有窃窃私语的,不过关注的焦点终究是一个,平遥王妃。

    探春一拉黛玉:“林姐姐,这是哪一户人家?好大的声势。”像荣国府,不算黛玉也只三个人能够有资格进宫。诸如北静王府之流,除去老王妃,也就是带着个正房儿媳罢了。像眼前这户人家,八九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团团围绕着一位五旬上下的贵妇,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黛玉略略打量了一下四周,该到场的世家几乎都在,而长公主是不屑和这些人交际的,一进宫门便坐着皇上钦赐的御辇去了养心殿。“我猜……这就是刚刚大街上横冲直撞的那伙人,平遥王的家小。”

    黛玉的声音飘入了王夫人的耳朵里,王夫人笑道:“林姑娘,在这种地方可不要乱揣测,官场上的这些内命妇们最忌讳小姐随便嚼舌。再者,林姑娘能见过几位太太,敢这样说大话?平遥王家久居封地,纵然是老太太和我,也未必敢说相识。”

    王夫人正得意,贾母冷声道:“和两个孩子胡说什么呢,你是长辈,玉儿不知道,你多多的提点就是。”

    探春一听,忙赔笑道:“太太见多识广,我们说错了,太太指教两句也是应该的。”

    王夫人赞许的看着探春,心里暗道:这丫头总算没白费自己的心血,知道谁才是后半辈子的依靠。

    黛玉侍立在贾母身侧,叫外人不可察觉的轻捏了下贾母的手。老太太对探春的失望顿时化为云烟,心中越加的疼惜黛玉。

    且说平遥王府的人一进来,已经有不少人将她们家认了出来,心中犹记刚才朱雀大街上的闹剧。不过,那打头的老太太却身份显赫,大殿中有几位先帝时期不受宠的公主见了,三三两两的走过去拜见。黛玉看着有趣的是,这些天之骄女都是成家的人,进宫的时候都带着家中贵女,可是此番拜见平遥王妃,几乎悉数独身一人。

    黛玉权当自己是个看客,正望着热闹,就见平遥王府中走出一人,年纪不大,十七八上下,穿着朝霞红绫子如意云纹衫,下面配着同色系的娇红烟云蝴蝶裙,年纪轻轻,却已经是的扮相,高耸的云髻上面插着一根几乎垂到肩膀的流苏簪子。

    那径直往贾家的方向来,贾母和王夫人忙正襟危坐。

    尤以王夫人为甚,她刚才对黛玉冷言冷语,但是心底早就赞成了对方的话。平遥王府的蛮不讲理王夫人是见识了,莫非这会儿是来寻仇的?

    “老太太……”王夫人脸色难看,到了关键时候还要指望贾母。

    贾母毫不客气的低喝道:“给我坐好,咱们贾家的媳妇,不能叫人小瞧。”

    且说那款款而来,坐在贾家四周的人没一个吭声的,甚至是号称与贾家交往最密切的南安郡王府的老太妃。

    而此刻,谁也没留意到一个相貌不起眼的小宫女沿着高大的殿门溜了出去。

    红衣在五步开外的缓缓停住了步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探春,“你就是林致远的妹妹?”

    探春和黛玉两个各有特色,很是鲜明,大多数人就算没见过,但只要听说一二,便能将这表姐妹俩分清楚。可是红衣上来就冲着探春唤黛玉的名字,倒是叫黛玉有些好奇。

    红衣不等探春回答,自顾自的回头与同行众人道:“老祖宗,您瞧,林家也不知道托了什么福,生个男儿就能进朝为官,生个女儿就如花似玉,天下间的好事儿几乎都叫他们家占去了,这种没王法的事儿该找谁说理去?”

    黛玉顿生恼意,好没礼数的一个人,黛玉往前几步,与红衣正脸相对。

    那人打量了黛玉几眼:“你是什么人?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王夫人忙站起身,上前拉住黛玉,频频向红衣赔笑道:“夫人别见怪,我们家表姑娘并不是有意的。”王夫人是软骨头,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更是胆小至极,还没等平遥王府的人出手,她自己先临阵退缩了,完全忘记了平日里身为贵妃生母的威风。

    红衣微讶的看向黛玉,喃喃道:“贾家的表姑娘,那不就是林致远的妹子?”

    黛玉沉着脸,甩开了王氏的手说道:“我与夫人萍水相逢,夫人却话里话外透着对林家的蔑视,平遥王府既然是皇亲国戚,便更应该宽和待人,而不是冷言冷语。”

    “哈好个牙尖口利的丫头,我倒是看走了眼,本以为林致远那等货色多半是个读点书的莽夫,他的妹妹大约是随了他,没想到却是个病秧子。”

    平遥王府的女眷们一阵哗笑,尖锐的声音在大殿里甚是响亮。

    余下的内命妇们没一个跟着起哄。

    早听说平遥王是个傻子,端看她们家女眷说话的样子秉性,就知道所言不虚,怪不得一直躲在封地里居住呢,原来是怕人知道真相。

    黛玉冷眼看着红衣等。平遥王府的人在属地呆习惯了,简直就是个土皇帝,远近乡侯富绅、知府县令都要看着平遥王府的脸色行事。

    黛玉自然不会放任眼前的女子肆意羞辱长兄,林家的百年名节,也不是这人能够诋毁的。

    “这位夫人,我哥哥乃是当朝四品,而非普通白身,又敢问这位夫人,另贵婿可有品衔?身居几品?”

    黛玉只两三句,就叫对面的女子面红耳赤,心中大骂林致远的妹妹滑头。红衣的丈夫便是一直视林致远为对手的姚承允,外界传言姚承允是入赘到平遥王府,虽说有几分的夸大其词,但是大抵不差。

    这红衣乃是平遥王第四个小孙女,一向眼高,在番地找不到合适的亲家,自己又不愿随便将就,一拖延便到了这个时候。一年前她来京城的老府邸,恰在赏花会上看见了姚承允,心中便暗暗相许。等知道皇上将自己许配给探花郎的时候,就一心一意的要当个好妻子。

    可惜刚进门便发现,姚家的规矩大,不但要伺候婆婆,还要对小姑子毕恭毕敬。她哪里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当即挑拨着姚承允搬回了京师里的老宅邸。也因为这个,外面才有了不好的传言。

    平遥王家的女孩子多,按照皇室的规定,红衣至少也该是个县主,不但是她,连带着她的几个嫡出姊妹均可比肩而齐。可偏偏圣旨一拖再拖,眼瞧着外面疯传当今圣上的几近病危,平遥王妃不顾老王爷的苦求,领着一干孙女、孙媳妇进京来讨要说法。

    此刻,红衣只恨自己没有县主的头衔,若是有了,林致远的妹妹还算什么

    “我夫君是什么品衔你还不配知晓……”

    红衣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大殿门口处传来一阵冷笑:“哦,那敢问,在坐各位诰命夫人里有谁能配知晓的?”

    黛玉扭头去看,一个看热闹的小公公才反应过来,高声通报道:“长公主到。”

    正文 第三七五章 争锋

    第三七五章 争锋

    长公主是先皇最得意的女儿,也是最受宠爱的女儿,尽管她并不是先皇第一个孩子,也从未养活在皇后名下,但是光靠着她的母亲先冷贵妃,长公主就与旁的金枝玉叶之间有着不可同日而语的差距。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平遥王可能是先帝最喜欢的弟弟,其中怜惜与怜弱又占了大部分,但是现在登基上位的是他的儿子。

    皇帝与这位叔叔的感情并不深,对平遥王恭敬有加,但是下起狠心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长公主作为皇上的亲姐姐,这个道理她最明白,平遥王妃也明白,连带着他们家的几个女眷也很清楚。所以当殿门外冷不丁响起这么一句的时候,红衣的脸色变了又变,终究心生不忿的往后退了几步,打算站到老王妃身后。

    “慢着……”

    长公主拖的尾音很长,她宽大的裙裾摇曳在地面上,金缕鞋在八片裙扇间时隐时现,两个硕大精美的珍珠顶在脚尖上,似乎能够步步生莲。

    此刻若林致远也在,一定会慨叹,原来这位长公主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贵气的,不过一开口,或者说,只要一和自己、修杰说话,必定是要夹枪带棒。

    如今长公主这个扮相,一点也不像生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与忠杰侯站在一起,多半会被看做是姐弟。

    长公主不由分说的叫住了正欲退避开的红衣,径直走到这人近前,带着一点点轻蔑,又一点点挑衅的打量着对方。“你是平遥王家的女儿”

    “外甥女见过姑母。”

    长公主轻笑道:“都闻平遥王叔信好佛道,对人宽和友善,侄女却没继承王叔半点,你不曾见……这满殿的夫人、小姐俱在,若将外甥女的话传出去,王叔一辈子的好名誉可就悉数尽毁在你手了。”

    红衣心中冷笑,长公主若真是关心自己的叔叔,八百年前就该亲自去番地拜见,他们平遥王府进京又不是小事,皇亲国戚里有几个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登门拜会的人流就没断过,偏作晚辈的长公主半点自觉没有,对老王妃是不闻不问。

    红衣眸光一流转,望见了老王妃的方向,这语气就委婉了起来:“姑姑教训的是,侄女不过看林姑娘有几分的灵气,说话见识也不一般,这才有了此番试探。我家相公与林大人同为天子门生,往日里在家,说的俱是林大人的好话,从不敢因为官职的缘由对林大人有半点不满。”

    示弱要看对什么人,也要看自己的诚心能不能打动对方。

    长公主并不领情,却反而嘱咐着站在身后的小宫女:“领着林姑娘去吉华殿见林大人。”

    这小宫女正是刚刚偷溜出去的一个,她受了林大人的委托在益华殿照顾林姑娘,直至太傅夫人来。可是等了又等,终没见着佟家的人,小宫女又不敢贸贸然的上前与林姑娘说话,只能等待时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平遥王家非要琢磨出点事儿。

    小宫女无奈,明明知道林大人现在忙着应战,去又不得不往吉华殿去求助。

    正转个弯,被长公主一行人装个正着。

    长公主看不上林大人这件事在宫里面不是什么秘密,小宫女一时窘迫,没来得及掩饰一下,就将大殿中的事情禀明了长公主。

    小宫女本以为要辜负林大人的托付,没想到却听到了长公主这一番话。

    迟疑只在短瞬之间,她忙上前:“林姑娘,请这边和我来吧”

    黛玉并不怀疑长公主的做法,这种场合,这个日子,长公主就算对沈大哥充满怨恨,对兄长充满了迁怒之意,这位天朝极尊贵的女性也不会为难自己。

    黛玉随即望向了贾母,贾母忙点头,甚至摆手叫外孙女安心的去。

    “多谢长公主”

    黛玉的一声道谢却叫平遥王妃眉头紧皱。这老太太腾身站起,甩开了欲扶自己的孙媳妇,慢慢往前踱步,“公主殿下,容老身说句公道话。”

    平遥王家人多势众,当即有人拦住了黛玉的去路,大有一言不合,便上前动手的架势,黛玉可不愚笨,姚探花的娇妻为丈夫出气找自己的麻烦,他们林家认了,可是现在老王妃亲自登场,绝不会是哥哥这个缘故,大抵是和长公主有关。于是黛玉小心翼翼的避在了长公主的身后。

    长公主和平遥王妃同时挑眉,但是心境却大不相同。长公主气愤这小丫头好不j诈,竟拿自己做挡箭牌;反观平遥王妃……却对黛玉这种“识时务”有些提防。

    话说平遥王幼年时候便失去了夺储的资格,先帝与忠顺王的对弈不知道牵累了多少人家,皇亲、外戚、大将军……起起伏伏,权贵新旧交替直到先皇的陨落,直到忠顺王的颓败。而平遥王从生来就置身事外,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当初礼部在为平遥王选亲的时候,刻意找了位品貌端庄,但是性情刚毅的女子,也就是眼前这位老王妃。

    老王妃见多识广,在番地就是跺一跺脚,也能叫百姓人心颤抖的主儿。她一见黛玉的眼神,就有八成相信了孙女的话。林家兄妹……并非善于之辈。

    尽管长公主心里憋气,但却鬼使神差的站在了黛玉的身前,拦住了老王妃探究的目光,笑道:“原来是皇婶,多年不见,您老人家身子骨一向可好?”

    老王妃淡然一笑:“没什么好或不好,世道艰难,人心不古,不过这么熬着吧。”

    当即大殿中就有胆小的夫人往门口凑合,准备随时夺路而逃。

    平遥王妃这一句实在是吓人,什么叫世道艰难?后宫不得干政是太祖的遗命,平遥王妃是皇亲,也跑不了这一条,她说这个难道是在影射当今陛下治世不严?

    “人心不古……皇婶这是话里有话啊莫非什么不长眼的小人得罪了皇婶?侄女虽是女流之辈,却愿意为皇婶出这口恶气。”

    黛玉听着偷笑,她可见识什么叫气人不偿命了,只四两拨千斤的这么几句,平遥王妃就算有天大的不满,只要她还要面子,就只能顺着长公主的话往下说。

    不过……黛玉不曾接触过平遥王妃,不知道这老太太脾气秉性,了算错误也无妨。

    皇帝的弟弟未必都出了京,如忠顺王,可偏偏平遥王去了千里之外的番地,这里面和老王妃的“建功立业”不可分割。

    老王妃要是个知道进退,懂得分寸的人,当年先帝就不会叫人将他们远远的送走,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平遥王妃沉声道:“长公主的人情我们却受不起,不过老身还真是有个不情之请要请教长公主。我们平遥王府是不是正经的皇亲?”

    “看皇婶说的,这还能有假?祖宗的家谱上可记着婶子的名讳呢”

    长公主的话句句是套儿,只看平遥王妃往不往里边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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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三七六章 老王妃口舌不敌众

    第三七六章 老王妃口舌不敌众

    长公主与皇帝对平遥王一家进京的目的是心知肚明。不过是因为这些年他们家的几个孙女并无正式的册封。

    说来奇怪,平遥王的儿子极多,而且多半是老王妃所出,但是女儿却少的可怜,竟没一个是正经的小姐,生母不是姨娘就是通房丫头,上不得抬面。

    老王妃善妒,平遥王头脑呆滞,事事听老王妃的,所以几个庶出的女儿都没有登记造册,划归到王妃名下抚养。到了成亲的年纪,老王妃每人赏了一千两银子,远远的打发了。

    先帝对这个弟媳有点埋怨,心中落下了毒刺,竟没叫礼部的人去询问,所以平遥王家那一代没有封过一个郡主。

    到了孙女辈的时候,平遥王家的子嗣一下子多了起来,光女孩儿们就十几个,刚刚见的红衣排行为四,不过是众多姊妹中的一个。

    这一下子可就麻烦了,按照排名,这些姑娘们都该有个县主的封号,比照着她们的姑姑短一等。可惜,当年老王妃糊涂,不肯过继一个庶出的到名下,到了关键时刻,先帝也装起了糊涂。

    老王妃气的咬牙切齿,推搡着平遥王进宫面生圣。平遥王虽惧内,但是更怕长兄。

    这些年眼见一个个孙女出嫁时候的不如意,老王妃越加的想要夺回这些封号。

    这才有了此番的进京面圣。

    长公主这一席话不可谓之不毒辣。老王妃是在宗谱上记着,可是皇室的女儿终究是外人,死后进不了宗祠,受不得后辈的祭拜,老王妃心心念念叫孙女们冠上皇家县主的封号,可又不想想,这些小女子又能还给皇家什么?

    平遥王妃转眼间便将这一切弯弯道道想了个通透,她进京前儿子们就劝,不过是个封号,皇上又不是先皇,不给就不给吧,至少家中的几个儿子们都是得了荫蔽的,将来大儿子还会继承王位,难道还照拂不了几个女儿、侄女?

    儿子们想息事宁人,老王妃不是不知道,可心中就是憋不住这股子闷气,加上嫁进皇家这些年来,老王妃在番地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心里有堵着这样一块大石头怎么能受得了。

    就见平遥王妃笑道:“宗谱上记着我的名分不假,不过……老身记得,上面也记着长公主殿下不是?你这些侄女们就没那种好运道了,就算嫁进婆家,也要因为身份的问题被妯娌们病诟好久。”

    绵里藏针,讲的大约就是现在这个局面,平遥王妃见了长公主虽在笑,但对皇家满腔的怨恨不难听出。

    王府里有位二十出头的款款走出,侍立在老王妃身边说道:“祖母就知道为我们这些小辈着想,其实我们原也不艰难,进了婆家的门小心谨慎,样样不出错,只是妯娌们问起的时候,多多少少觉着有些尴尬。”

    平遥王妃心疼的轻抚着孙女的手背,转眼又冷然问道:“长公主瞧瞧,今日来的皇亲国戚也不少,那边坐着的湘郡王妃,她们家的女儿可不是正儿八经的县主?”

    被点到名字的湘郡王妃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原本只看热闹的心思一下子熄灭。他们家只是皇室偏枝,几近没落。

    老王妃犹不解气,仍旧说道:“再有文昌侯,他们家的大女儿不也封了县主?咱们皇上好大的手笔,正儿八经的侄女不管不顾,对人家的孩子却是百般照顾。”

    平遥王妃这一句顿时惹火了文昌侯夫人。

    “我说,平遥王妃,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是,我们家原在大西北,上不得抬面,好些人都暗暗偷笑我们是土包子,可是王妃也不想想,我们家的女儿为什么被封了县主?那是我们侯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得来的,十三年的浴血奋战,换一个县主的名头,难道说老王妃觉着皇上的做法不妥?”

    老王妃被抢白一番,暗暗后悔没有头打听清楚,这个文昌侯夫人,好泼辣的性子。待她正要杀一杀对方的锐气,就听长公主笑道:“文昌侯夫人说的很是,皇上也是体恤国之栋梁,不忍叫他们心寒。又如老王妃说的湘郡王,郡王妃在这里坐着,你便出言问问,她们家的那个小姐可是正房嫡出?”

    刚还不自在的湘郡王妃如今是彻底的坐立不安。

    他们家的女儿是庶出,按照祖宗的规矩,庶出的女儿只要有长辈出面,皇室会酌情考虑赐予县主的头衔,如一家十来位小姐,先紧着嫡出的姑娘,而后才是庶出。

    湘郡王妃亲生的一个女儿幼年夭折,郡王偏宠侧室,不等王妃再次诞生麟儿,就将原本的空缺给了这个庶出的闺女。还美名其曰,说是怕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湘郡王妃一时间被京城贵妇们引为笑谈,这事儿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但羞恼仍在。如今被长公主和平遥王妃这么不管不顾的说出来,湘郡王妃不能埋怨长公主,只好将怨愤都撒在了平遥王妃身上。

    就见郡王妃站起身,扶着她们家那个庶出的县主,冲着老王妃冷哼道:“婶娘羡慕不着我们家,您若有心,当初就很该给几个庶出的表姐们占住这个名分。侄媳可是听说了,您那几个庶女过的并不如意,这也难怪,又不是婶娘您亲生的,管着她们作甚?还不如想想自己的亲孙女”

    “你”老王妃何尝被这样羞辱过,一个个都是小辈,却净不给自己情面。

    平遥王妃只有数落别人的份儿,今日接二连三的被挤兑,胸口猛的腾起一股热浪,“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长公主冷眼看着,益华殿里余下的那些人家谁不是人精?就算看不清是非,只要望一望别人家的做法,也知道这个时候替平遥王家出头是自讨苦吃。

    一时之间,只老王妃的几个媳妇、孙女团团围了上来。

    人情冷暖,叫平遥王妃顿生惧意……

    她只以为自己的辈分高,逼着皇上赏封几个孙女是易如反掌之事,没想到皇上的面儿没见着,先吃了长公主的一番排头。这些个世家太太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风使舵。

    平遥王妃忽的想起了临来时大儿子说的话:当今圣上不是先帝,或许先帝还惦念着兄弟情义,对父亲再三关照,但是皇上总共也没见过父亲几面,哪里谈得上亲情?平遥王看着是勋爵世袭,但是只要皇恩单薄,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将这爵位给夺了。

    平遥王妃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不无道理。几个孙女又是用帕子扇风,又是给自己揉心口,老太太顿感悲凉,自己这些好孙女们,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为了她们这些小白眼狼而搭上儿子们的前程……

    平遥王妃一把就推开了其中一个少女,那姑娘几个踉跄,就跌坐在长公主和黛玉的身边。

    长公主冷冷一笑,伸手往后推了一下黛玉,头也不回的说道:“请林姑娘去吉华殿。”

    小宫女忙不迭的领着黛玉出了殿门。走不多时,才趁其他宫人不在意的时候悄声笑道:“林姑娘,奴婢是林大人叫来的,你不用担心,林大人在吉华殿等着你呢,还说皇后娘娘可能要召见你,叫你别担心。刚才益华殿里乱哄哄,贾家老封君又在您身边,奴婢不好上前明讲,佟夫人一进宫就被皇后唤人传召去了,她怕姑娘等急,叫奴婢一定要找个机会告诉林大人。”

    身处皇宫中,黛玉安敢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人?“宫女姐姐,比试要到什么时候开始?这无极殿与咱们去的地方又有多远?”

    “奴婢当不得姑娘一声姐姐,只叫我香儿就好,林大人和雍王殿下的比试定在未时,之后会有朝中大宴。林姑娘放心,无极殿离吉华殿只隔着一条御河,越桥而上,只需半柱香的功夫。”

    黛玉心不在焉的听着小宫女香儿的话,眼神去暗暗打量四周的环境,越是往前走,人越少,不见侍卫侍从,只零星几个宦官匆匆走过,见了香儿,竟都站住脚,恭敬的叫一声“香儿姐姐”。

    黛玉不知道哪座才是吉华殿,可看来看去,前面那个就很像。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两只琉璃螭吻正东张西望,宫道上汉白玉雕刻着一种黛玉几曾相识的花纹,似蛇而非蛇,似鸟而非鸟。

    黛玉正犹豫着,已然台上石阶上的香儿扭身笑道:“林姑娘不知道吧,我们这吉华殿还有个名字,只是过于诡异,往常不大叫。”香儿一指地上的暗纹道:“这东西叫螣蛇,乃是上古神兽,属火阴,所以前朝的皇帝又将这里叫做螣蛇殿。咱们太祖皇帝嫌弃不好,几次要推翻重建,不过因为种种缘故,都没能成行。”

    黛玉不敢置信的举头望向纜|乳|苌系捏の牵澳闼嫡飧龆鹘形熒撸俊?br />

    “对啊”小宫女不知道林姑娘怎么这样大的反应。

    黛玉脸色不自在的摇摇头。

    她现在已然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此图了,哥哥当年一位游方的术士朋友送过一本志怪小记,里面就曾经有过书录。螭吻乃是传说中的龙子,激浪便可降雨,而地上的螣蛇却为十二天将之一,火炎包藏着的大蛇,是属火的凶将,居于巳,主惊恐怖畏。

    自古水火不相容,什么人将殿阁修成了这个样子?

    而哥哥在这样的大殿里候着,会不会本身就是不祥之兆?

    黛玉陡然打了个寒颤……对此番比试心生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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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三七七章 寻亲兄偏巧弄成拙

    第三七七章 寻亲兄偏巧弄成拙(二更)

    黛玉心中惴惴,刚要跟着香儿迈步上台阶,就听后面有人喊着“香儿姐姐”。

    一位公公颠颠的奔到二人跟前,说来可笑,这人显然年纪大于香儿,却口口声声叫着“姐姐”,黛玉越发的笃定这个香儿在宫中并不一般。

    “香儿姐姐。”

    “是平安公公啊,你找我?”

    平安公公眼神瞄着黛玉,香儿会意,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二人背着黛玉嘀嘀咕咕一阵,不大会儿,就见香儿面有惭色的与黛玉说道:“真是对不住了林姑娘,养心殿那边出了点事儿,解女官急着找我呢”

    黛玉并非孤陋寡闻的那种女子,一听香儿说养心殿,大约就知道此人为何能得如此恭敬。没想到她年纪小小,本事倒不小。

    香儿迟疑的看向黛玉的身后:“林姑娘,林大人就在这殿阁里右手的第三间,若是您方便,您看……”

    黛玉警觉顿生,脚像是牢牢的扎在石阶上不肯再挪动一步。

    平安公公不知道黛玉什么来历,解女官叫的又急,他一把拉着香儿就开跑,丢下一句话给黛玉,“劳烦姑娘自己去”,二人飞也似的不见了。

    黛玉顶着日头在石阶上站了良久,终究不见人来,只能硬着头皮,按照香儿临行时候说的,去寻找右手第三间。

    吉华殿是皇宫中的一处小殿阁,往日里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可此刻也静寂的骇人。

    黛玉小心翼翼的站在第三间雕琢大门前,轻声喊了句“哥哥”,里面并不应答,黛玉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此处位置高,隐约可见很远处有几名宫人在抬着个大桶,颤颤巍巍的往更远的地方走。

    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叫黛玉好生的为难。她更不敢在皇宫里高声喊叫哥哥的名讳,只苦笑连连,心道那叫香儿的小宫女真是给自己出了道大难题。

    黛玉小拳头砰砰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了闷闷的回响,这才鼓足勇气往前迈了几步,刚要叩门,就听见大门“吱嘎”一声……由里及外的打开了。

    ……

    霍哲渊刚刚沐浴结束,小宦官们抬着半桶热水恭敬有礼的退出了自己暂时休息的屋子。他是昨晚被安排进宫的,皇上并未召见自己,只是叫监国皇子勉励了自己一番,不过三皇子临走的时候却意味深长的告诉自己,皇帝正与林致远秉烛夜谈,连一向信任的解女官都没能服侍在左右。

    霍哲渊心中并不以为意,他要是不明白三皇子的意图,那就不配领着东源所有兄弟来长安求富贵。

    而对于自己即将交手的林致远,雍王对这人的提防不亚于年年征战时候面对的塔赤众部。

    霍哲渊穿上了细白丝做成的暑衫,用一根窄带子束了起来,刚要穿上比武时候用的白袍,就听见一个女孩子在门外怯怯的喊着“哥哥”。

    霍哲渊眉头紧皱,心生不悦。

    他只当是什么品行不检点的宫女来此行不轨之事,这样的女人霍哲渊见多了,在东源王府,因为这样的事儿,长史不知道收拾过多少小丫头,他没想到宫中也有这样大胆的人。

    霍哲渊内力深厚,从女子的话音中就已经能判定这少女不出十四五,门闩未锁,霍哲渊也并未理会,只是当袍子披上穿好,也不见门外有动静。

    难道走了?那倒是识趣。

    不过霍哲渊侧耳听了听,人还在门外。一个没有任何武功的小丫头站在自己门外叫“哥哥”……什么意思?

    霍哲渊几步上前,伸手将门缓缓拽开。

    “呀”

    门外的少女一声惊呼,似乎没料到自己的出现。霍哲渊只觉得心一颤,便将少女的影子印在了脑海里。

    黛玉怔怔的盯着一身银白蟒袍的男子,问了句自己都觉荒唐的话:“我……哥哥在里面?”

    黛玉说完就后悔了,贝齿紧咬下唇。男子身着蟒袍,难道是和哥哥对决的雍王千岁?他若在这里,那哥哥在什么地方?

    黛玉转身就要跑。

    “姑娘,请稍等”霍哲渊急忙拦住少女,“你是……林大人的妹妹吧”

    黛玉警惕的看着霍哲渊,往后一退再退。

    霍哲渊一动不敢动,生怕吓到小姑娘,笑道:“姑娘别怕,本王并非恶人,你来找你家兄长?”

    黛玉迟疑的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姑娘却找错方向了,林大人在右手第三间,这里却是左手第三间。”

    “这怎么可能,我分明是……”黛玉话一顿,恍然明白了错出在哪里,刚刚香儿领着自己来的时候说过,吉华殿前后乃是一样的格局,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从前殿来,哥哥自然在右手第三间,可是从后殿过来……她找的岂不是这里?

    黛玉尴尬的欠身:“多谢雍王殿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