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祁贵女第52部分阅读
虹祁贵女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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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人,如棋她们这些年耳濡目染,也觉得心意更加重要。
没有诚意的礼物,不值得珍视。
第二日晨起,锦甯还未来的及离了王氏的屋子,便听婆子来道:“老太爷和老爷匆匆出了门,说是今儿让夫人和小姐不要出府,少爷们回来了,也不要随意走动。”
这随意走动自然不是指在自家里。
王氏看了端坐着的锦甯一眼,方才眉头一挑,看向那婆子问道:“爹爹也去了?穿的便服?”
婆子恭敬的道:“是,老太爷穿的是朝服,老爷穿着世子服,看着很是威严。”这还是赐下世子正装后,蓝唯真头一次穿。别说,平时看着总有些寡言少语冷淡默然的老爷,穿上那身衣服之后,竟是显出了不一般的气质,叫几个一直贴身伺候他的下人都吓了一跳。
王氏并不关心公爹的气质有怎样的转变,心道,那应该不是帮甯儿出头去了。
对于老爷子,王氏实在是无奈的很。说他护短吧,对武郡侯府那边却是多年的不闻不问,仿佛真个的划清了界限似地。可怎么说蓝浩文也是他的亲儿子,骨肉亲情难道是可以说断就断的?可武郡侯府那边闹腾来去的,却总是冷眼旁观。说他无情吧,偏生对固国公府这边的人又护短的紧,刨去甯儿不提,便是奇儿这个爱捣蛋的,在国子监闯了祸被先生骂了,老爷子总是气势汹汹的冲过去先把先生教训一顿,揍得人家再不敢说什么为止,回头再私底下教训重孙……
“老子的重孙是能随便给人骂的?瞧你小子那点出息,还没甯儿一半懂事!那老小子骂你就站着让他骂?你没长嘴啊还是聋了哑了?真给老子丢人!”老爷子的言辞总是出人意表的犀利,从来不管对错,欺负他家的人就是不对!真是没理也让他整成有理的了。
“可……他是先生……”锦奇那一脸委屈啊!可低头认错的时候,为啥眼睛珠子贼亮贼亮的?
“先生怎么了?老子当年还揍过先生呢!”
回想起来,王氏便是一阵头疼,那婆子说老太爷出去了,她还真吓了一跳。昨日的定亲礼一瞅见,她便决定要瞒着老爷子的,否则,老爷子还不骂到人家靖王府家门口去?方才她还以为是锦甯到老爷子那边告了状,可现下看来,只怕不是如此。
老爷子就是一老顽童,真要闹起来,他哪里会管什么朝服,还捎带上儿子?
更何况,锦甯说起来并不是那种爱告状的孩子,是她相差了才是。
莫非是为了世子之位?可这事情,锦甯回来之后也只说顺其自然,老爷子也默认了这种说法,这突然的,怎的又生了变故?
倒不是她贪恋什么权势,如今的生活,王氏只觉得满足满意。当年嫁给蓝正杰的时候,她虽也期许过丈夫能成就一番,却并没有多么高的期待。一来她早就知道蓝正杰本就是庶子,二来……武将世家的子嗣走文官的路,本就艰难。
蓝正杰能这么年轻就坐上尚书之位,王氏可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要知道,尚书乃是从一品大员。虽说还比不上正一品的几位,但想想同品级之中的,最年轻的一位都要比他大上十多岁,便知是多么难得了。更何况,他过去的两位嫡出的兄弟,蓝正恺是正三品的骠骑将军,蓝正齐虽也有将军之称,却是次了一级。相比之下,他这个从文的反倒是走得更远了。
她娘家那边也是劝过她的,过犹不及。只要安安稳稳的做事,蓝正杰日后成为一品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更何况他的家世后台摆在那边,并没什么可担忧的。
婆婆那时的预料可见是对的,离开武郡侯府,离开那个蓝家,对于蓝正杰,反倒是好事。
锦甯见王氏沉思,那婆子等了半天腿也酸了,便笑着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王氏身边的宜真机灵的扶了那婆子出屋。
“倒是我这个做娘的还没你镇定。”王氏醒过神来,轻轻一笑还是掩不去眉宇间的褶皱,对她轻声说道:“也不晓得是出了什么事……” ?
老爷子进宫的日子屈指可数,尤其是近年,除非有旨意,否则定然是不会主动进宫的。
“许是朝堂上有什么事情也说不定,娘不必过于忧心。”锦甯心中一动,却只是淡淡的安抚。
夜魑传来的消息上说,最近宸帝有改立太子的念头,宫里闹的正凶……
皇后所出的现任太子自幼身子孱弱,改立储君之事由来已久,只不过宸帝正当壮年,朝臣几次请命,都被他淡淡拒绝。时日多了之后,有那般心思的也只得按捺下来,静观其变。毕竟皇帝没那个想法,他们硬逼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是不?若是惹恼了宸帝,别说太子能不能夺下来,就是他们的脑袋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不过如果是宸帝自己起了这种心思那就不同了,沉寂的各方必然有所动作。只怕这也不是短期内的事情了,宸帝必然早就松动了一星半点的口风。
难为太爷爷竟然这样坐得住。
老爷子远不像他表现的那般远离朝堂,他是出了名的保皇党。他虽不在意宸帝有心立谁为太子,却也不是冷眼旁观便罢。做臣子的,谁不希望当皇帝的是个贤明圣君?当年的宸帝是如此,如今要立太子,也是如此。
只论品行,宫中的几位年长的皇子倒是都可担当大任。只是大皇子似乎无心此道,皇后所出二皇子又自幼体弱,三四五六四位皇子俱是品行良好,其中又以六皇子梁乐桓这个名字最为出挑。因着请命出战一事,在民间的口碑也是极好。
一个忧国忧民的太子,自然没有人不欣赏敬重的。
而七皇子身有隐疾,八九两位年纪还太小,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
若宸帝真的有心改立太子,那么梁乐桓的胜算极大。
看这架势……莫不是要定下来了?
老爷子带着唯真爷爷一道出门,又是穿的朝服,只怕是去宫中面圣的。这几年宸帝分明是刻意打压着武郡侯府,如果不是对六皇子有所不满,就是为了帮他断绝隐患。
亲戚专权,哪一朝哪一代都有这样的例子,宸帝当年的母族,也同样受到过先帝的莫名刁难。
还有六皇子妃的娘家周家……似乎也不是很好过。
锦甯的眉宇不知不觉拢了起来。
217 云涌
朝堂上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消息传出来,平静的仿佛那只不过是锦甯的错觉。只是老爷子一连几日都面沉似水,一反常态的静默,显示出些微的不同寻常。
或许宸帝还有自己的顾虑与考量,或许六皇子的某些地方还做的不那么尽如人意。锦甯一直都知道他不是那样会一直收敛自己野心的人,只是现在并没有到他能够孤注一掷的时候,因此,关于六皇子将被立为太子的传言,竟然慢慢的被压了下来。
皇后娘娘派人前来固国公府问候了老爷子的身体,间接的又问到了与靖王府的婚事。虽然订了婚期,但具体的日子却还在商榷中。双方对于钦天监所占卜出来的“吉日”都有些不以为然,因为那竟是一年一度的“回魂节”,也就是百姓口中,诸鬼回家“探亲”的“鬼节”。
或许对他们而言,这还真是个吉日。
“皇后娘娘请郡主过几日去宫里坐坐,七公主殿下不如也回宫看看,和姐姐妹妹叙叙旧。”皇后的御用女官言辞温婉,声音也清脆好听,面上不卑不吭的模样,让人颇生好感。
梁微绮优雅的淡淡一笑,叙叙旧?她和她的那些姐妹,可没什么“故旧”好叙的。
王氏笑道:“多谢皇后娘娘记挂,姑姑慢走。”
没有拒绝,便是应了。
女官闻言便告辞离去,临行前也没能见着蓝锦甯,心中不由有些不悦。不过想一想,以固国公府对这位郡主的宠爱程度,又是新进定了亲事,姑娘家害羞怕见外客之类的说法倒也说的过去……只是,她可是皇后的贴身女官,从前也曾见过这位固国公大小姐一两回,瞧着却不是那般容易害臊的女子。
明明看着苍白孱弱,瘦的弱柳扶风的少女,却拥有一双清亮无比散淡无比的眼眸。
她看过太多的女子,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如她这般,从头到尾都拥有着同样的清澈。
亦或者,只是因为水太深,看不见底,才觉得清澈罢了。
这一番前来与其说是代皇后娘娘向固国公表示关切之意,还不如说是来试探固国公府的风向来的。改立太子一事,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没有耳闻?当今太子身子不好是天下众所周知的事情,作为一个母亲,她也明白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疲累不堪了。太子好强,可每一次的疲累之后,便接着是一场人仰马翻的修养。她看在眼里,心中何尝不痛?但他是她的儿子,是皇帝唯一的嫡子,除了他,又有谁比他更有资格?
一方面是一国之母,一方面又是一个疼爱儿子的母亲,皇后即便一直强硬的支持着自己的儿子,心中又何尝不是暗暗担忧?
如果能让宸帝来做这个决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锦甯却是缩在竹屋中躲清静,身边只有如棋一个。也不是她偏颇,如画如书管着她的院子和手下的小丫鬟们,各自都有不同的分工。如画鬼主意多,如书爱热闹喜欢八卦,却是都不如如棋安静。她既然是来躲清静的,身边自然不可能带个呱噪的丫头。如画如书也晓得自家的毛病在哪里,嘻嘻一笑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吃味了。
感情再好的姐妹淘也难免争宠啊!
定亲那日,蓝绣曾隐隐点出她婆婆的心思,锦甯心中有所触动,却只是为了这一份真挚的姐妹情。或许蓝绣是怕自家婆婆这般的举动会惹恼了自己,而让她们有所疏远,但不可否认,蓝绣是认真的在替她烦恼。
嫁了人的女子,又对自己的丈夫日久生情,自然能体会生为嫡妻心中的苦涩。
看着自己的丈夫纳了别人,却不能有怨妒,天下的女子何其可怜。
婆婆却还想着给自己未出阁的妹妹添堵。
锦甯待她如何,蓝绣心中自然有一把尺度。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缩在武郡侯府的小庶女了,什么事她应该做,什么事不应该做,心里都清楚的很。
锦甯领她这一份情,却也知道,惦记着世子房中其他位置的人家,可不止蓝绣婆家一家人。
瞧瞧这些天来家里拜访的官夫人们,哪个不爱带上自家待字闺中的女儿?
不能生气赶走,不能翻脸不认人,惹不起,她难道还躲不起吗?
反正她的“体弱”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王氏派来的宜彤在竹林外头转悠半天,闹的满头大汗也没能靠近那竹屋一步,心里疑云顿起。大小姐在家中种了一小片的竹林,盖了竹屋大伙都是知道的,因为有着吩咐,寻常也无人会靠近这片地方。说来也奇怪,这竹屋即便无人打扫,也从不见一丝凌乱肮脏,干净整洁的一如刚刚落成之时。
今儿个领了夫人的吩咐来寻小姐,却发现,这看似不大的竹林,竟似一个大大的迷宫一般没有尽头,心中顿时生出惊惶来。
思忖了半天,却越觉得像是老人们说的“鬼打墙”了。这竹林里,莫不是有什么……
宜彤额头背上顿时生出细密的汗珠来,只觉得骨子里幽幽的发冷,牙关也打起颤来。一双圆目瞪的大大的,却不敢乱看,只死死的盯住前方,没了回头的勇气。
“宜彤姐姐!”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头,清脆甜美的少女声音郎朗好听。宜彤却恍若被什么鬼怪附身了一样大叫了一声跳起来,死命的往前奔了两步。
前面却都是竹,密密麻麻的一排竹。
宜彤回眸一瞧,却并不见人影,心中的恐惧更甚起来,圆圆的大眼中甚至起了泪花。
“宜彤姐姐,你瞎跑什么啊!”如棋无奈的抓住了宜彤的手臂,却是引的她又大叫一声“鬼啊!”,差些没把她的魂也吓没了,却又不敢松手,只得拍了拍心口,说道:“宜彤姐姐,这青天白日的,什么鬼啊!真真把我给吓了一跳!”
“如棋?”宜彤半信半疑的望了望抓着自己的少女,见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重重的松了口气,又有些不确定的道:“你走路怎么都没半点动静,差点没吓死我!”
这是谁吓谁啊?她不过是听了小姐的吩咐来引她进来罢了:“莫要大惊小怪的,是小姐让我来领你进去呢,可是夫人有什么事情吩咐?”
“这竹林古怪的很……”宜彤仍有些心有余悸,反握了如棋的手道:“我走了半天也进不去……”
“不过是小姐布了个阵法罢了,瞧姐姐这胆子小的……”如棋哑然失笑,却莫名想起自己头一次来这儿找小姐时那状况,又比她好上几分?忙掩去了笑意说道:“快跟我进来吧!”
什么阵法?宜彤却是从没听说过这些的,禁不住有些好奇。想起王氏的吩咐,却是不好追问了,便点了点头,紧紧的跟着如棋进了竹屋。
身着月白长袍的瘦削少女慵懒的躺在翠青竹椅中,手中捧着一卷书册,正看的聚精会神。面上恬静温和的笑容莫名的让人舒心,专注的眼神叫人不忍打扰她的宁静。 ?
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白色肥猫匍匐在她的脚边,仿佛是察觉有人来了,睁开翠绿的猫眼看了一眼,复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阖上眼皮。
“大小姐,宜彤姐姐来了。”如棋推开竹门便瞧见这样一副有如画卷一般的画面,顿时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放开了宜彤,走到她身侧,拿起紫砂茶壶,往那配套的茶盏里注满清澈的泉水。
这泉水来自后山,老太爷最终还是引了山泉过来。
泉水清甜甘冽,无一丝杂质。
“奴婢见过小姐。”宜彤也是一怔,那样的大小姐,瞧着,连她身侧静静垂立的如棋都显得诗画起来,莫名的叫人心中一静。
锦甯放下书册,坐正了身子,俯身将那白猫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的抚摸着猫儿的下颚,看它舒服的几乎要仰倒的模样柔柔一笑:“宜彤姐姐来,可是有事儿?”
宜彤回过神,连忙将该说的话都说了。
“我知道了,替我告诉母亲,明日我就递了牌子去宫里。”锦甯点了点头,仿佛全然不在意的说道。
明日就去?宜彤一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应了声。
还是如棋送了她出的小竹林。
宜彤目送着如棋的背影,只觉得那简简单单的小竹林瞬间如同蒙上一层迷雾一般隐约朦胧。就像竹林中的那个少女,从来都叫人看不清、看不透。
“小姐为何如此着急?”如棋抿了抿唇,迎向锦甯恬淡的细小脸颊,脖颈之间一片莹润,有如珠玉一样温润。她的怀中还是一卷书册,月白色的袍子整洁无暇,没有褶皱。
先前的猫儿却不见了。
“你可觉得,皇后娘娘是一个好母亲吗?”锦甯却答非所问,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那眸光清冽,却让人觉得冷。如棋下意识的便低下了头:“奴婢不知。”
“我也不知。”她忽然一笑,恍若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如棋并不明白蓝锦甯的意思,不过她懂事的不再问。
218 召见(一)
穿着广袖的郡主朝服,锦甯神情自若的跟在小太监的身后走在皇宫之中。
王氏知道她今日便要入宫求见时便有些困惑,倒是没多问,反倒帮她选起衣物来。皇后娘娘召见,虽不是明旨下诏,却也轻忽不得。寻常家里穿着的自然不行,可翻了翻柜子,却发现她的衣物都过于素净了。从前锦甯几次奉召进宫,因着年纪还小,不拘穿什么,只要中规中矩便是了。再说小孩子的衣物,大多都是那般,没有什么太过复杂的款式。而自打她受封郡主之后,便嫌少进宫了。
仿佛宫里与固国公府都心照不宣,一方不再下旨,一方也不再请见。
少有的默契之下仿佛潜藏着什么样的私下盟约。
即便是每年必定要出现的场合,有了郡主朝服,自然也不用费心准备其他的着装,配两件郑重一些的首饰便足以应付。
看王氏凝眉发愁的样子,锦甯不由的失笑起来。拦了王氏打算去叫绣娘的婢女,说道:“既然是要见明慧郡主,便穿郡主朝服吧!”
王氏一愣,却也只得接受锦甯的说法。
于是,便成了如今的状况。
是不是有些过于郑重了些?
一路上时不时能见到一些宫女或是低品阶的宫妃在“玩耍”,见着她这般模样,能避开的都避开了,避不开的,也只能一脸尴尬之色的行礼。
若是一般贵女也就罢了,可这是受封的郡主,她们这样的宫人,却是要正经低头行礼的。身为宫女也就罢了,本就是下人,那些宫妃心中却有些膈应。按品级来说,她们是低阶妃子,按辈分来说,却是皇帝的女人,算是长辈,朝个小辈低头俯首,却是有些难堪的。
更何况,她们浓妆艳抹,装扮的如此鲜艳欲滴地在宫里“闲晃”,可不是为了遇见一个奉召进宫的小丫头片子。
锦甯面无异色的点着头,她也知道活在后宫里的女人们的不易。只是,已经是宫妃的也就算了。那些十几岁的小宫女这又凑的是哪门子热闹?虽然宸帝长得英武不凡,说起来也能算是帅哥一枚。但人家的年纪摆在那里,已经是大叔级别的人物了,怎么还能让这群花样豆蔻的少女们前赴后继的飞蛾扑火?
只为了几年甚至几个月、几日的荣宠和如同牢笼里金丝雀一般的生活,真的值得么?
不过望望小宫女那仍有些稚嫩的模样,不禁摸了摸自个的鼻梁。许是她想的太多了?除非宸帝大叔是个有恋童癖的家伙,否则这群虽然已经有了少女的玲珑曲线却依然带着青涩稚气的小宫女,只怕入不了某龙的眼。
从宫中诸位受宠的后妃娘娘们的品相来看,除了皇后生的沉静一些,大多还是偏向美艳与妖冶型……其中自然包括了她那位姑姑,娴贵妃蓝正珏。
宫中多寂寞,美人迟暮早。
还好,梁乐祥只是一个世子。
锦甯被心中陡然生出的庆幸吓了一跳,不禁暗暗摇头,面上却仿佛想起了什么让人愉悦的事情一般,柔柔的翘起了唇角,惹得引路的小太监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传言明慧郡主清冷又张扬,做事从来都不顾世俗的眼光。坊间有许多明慧郡主矛盾又尖锐的传说,说她体弱多病秉性怪异,又说她桀骜不驯心肠却好。不同的流言构筑了几个不同的蓝锦甯,在他们这样闭锁在宫内的太监眼中,她真真是一个奇异的女子。没有见过的,总觉得那定是一个冷傲卓绝的少女,有一双冰霜一般的眼眸,脾气也不会太好。
可是在宫门前见到这位郡主时,却只觉得如沐春风。她的面容文秀,算不得艳丽,却自有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清雅,她的眸中含笑,微笑时,不含鄙薄与蔑视。
小太监顿时觉得心中微微的暖了起来。
“明慧郡主,娘娘在大殿里呢!”已然到了殿前,小太监轻声说道。虽然只是寻常的一句话,不过锦甯却知道,这是这孩子含蓄的提醒。
“知道了,多谢小公公。”
小太监脸上薄薄的染了一层红晕,却是因为激动的。不过到底还记得自己的差事,忙引了锦甯到偏殿坐下,又见小宫女端上了茶点,方才口齿伶俐的说道:“奴婢告退了,一会娘娘身边的宫女姐姐会来接郡主,还请郡主稍等。”
锦甯笑着点了点头。?
小太监行了礼退了出去,锦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却是添了香片的。这香片也不是茶叶,而是一种味道比较香甜的添加物,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听说是极为难得的,也只有宫中几位较为受宠的娘娘宫里才有,不过她并不喜欢,因此只是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茶盏落在红木桌面上时发出清脆的碰瓷声。
“六皇子这边请……”甜美的女声传来,锦甯讶异的挑眉循声望去,只见一双素手挑起了偏殿的珠帘,一道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
是宫女引了梁乐桓前来……他竟是在这个时辰来给皇后请安么?
那宫女转过脸来瞧见蓝锦甯,也是一愣,低低的“啊”了一声,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福身道:“奴婢请明慧郡主安……奴婢不知郡主在此,还请郡主饶恕……”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用的上“饶恕”这样严重的字眼么?
锦甯哑然失笑,正要叫她起身,却听梁乐桓朗声说道:“不必如此,表妹器量大的很,是不会与你计较这些的,你且起来吧!”
话语中竟有几分回护之意,捉了话头,显然是怕她责罚这宫女。
当她是什么毒蛇猛兽,还是什么蛇蝎心肠?
锦甯皱了皱眉头,却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反倒是起身向他行礼:“六皇子。”
梁乐桓有些尴尬,那宫女也不敢起身,瞧着锦甯正正经经行礼的模样,却显得他方才的话有些多余起来,只得咳嗽一声,说道:“表妹快起来吧,唤我表哥就是了,就像小时候那般……”
小时候她有喊过他表哥么?
锦甯心中腹诽着,却依言起来了:“六皇子说的是。”施施然的坐回原位。
宫女的膝盖蹲的都有些酸麻了,却并不敢起身。
梁乐桓看出蓝锦甯不高兴了,也知晓是他刚才的一番话惹恼了她。只是他也是一时情急,却忘了蓝锦甯不是他那位六皇子妃了……
“锦甯……”他唤了一声,却是有些讨好示弱的意味。
“这位宫女姐姐起来吧,日后做事,却不能如此毛糙了。”蓝锦甯不看他,不过总算开了金口。
不知为何,梁乐桓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释然轻松的感觉。
219 召见(二)
以他身为皇子的地位身份,会生出这般感觉来着实怪异。就算蓝锦甯是出自公侯之家,就算她太爷爷战功彪炳无人匹及,但她父亲如今仍只是个尚书。即便受封为郡主,那也是来自皇家的恩典,他只要做出他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姿态,她自然也只能退让。
可是,面对她时,他却生不出一丝高高在上的念头。
这个女孩是他的表妹,她曾经那么弱小那么安静,似乎是一朵菟丝,攀附着大树才能存活。可是当她渐渐长大,他才发觉,她竟是一树蔷薇,默然无声的生出了尖锐的木刺。
宫女忙磕头谢恩的退走了,因着跪得久了,还差点踉跄的摔倒了。
静默的偏殿宽敞的很,金粉漆的圆柱上雕龙刻凤十分的富丽堂皇,却用层层的白纱做了点缀,营造出一些渺然素净的味道来。
梁乐桓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说是对面,其实隔得很远,这偏殿实在太大了,大的他抬手望去,只能望见少女朦朦胧胧的轮廓,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大抵是不高兴的。
宫女奉上茶水,只觉得偏殿中的气氛有些紧绷,却又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六皇子素来风趣又孝顺,来皇后殿中请安是常见的事情,多半宫女都很熟识他。他其实嫌少摆出皇子的架子来,和气又平易近人的很,俊美的眉眼始终带着让人怦然心动的笑意。
对他芳心暗许的宫女何止一人。
可惜……六皇子虽然温柔,却不是那般风流多情之人。
然而此时此刻的六皇子,容颜还是那般俊美夺人,却仿佛正经严肃了许多。
莫非是因为殿中那位郡主的关系?
“紫恒姐姐,茶水要溢出来了。”眼见着宫女倒水倒个没完,梁乐桓只得出声提醒。
“吖!”名叫紫恒的宫女一怔,手一抖,茶水却是洒落了几滴在桌上,还好没有洒到六皇子的身上,连忙急急的擦了,歉然道:“奴婢失礼了,还请六皇子恕罪。”
怎么觉着今天这句“恕罪”的话听得太多了?心中升起一丝不悦,这些宫人,总是动不动的让人“恕罪”。若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恕罪有用么?还不如做事小心谨慎一些!今日还好是蓝锦甯……若是换个刁蛮的……
梁乐桓不禁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很绅士的笑了笑:“无妨的。”
“六皇子稍坐,太子妃方才来了还未离开……”紫恒轻声说道,话音不大不小,却只有梁乐桓能够听到。梁乐桓虽然心中明白,却不知为何看了对面蓝锦甯一眼,只见她丝毫不觉的端坐着,许是有些不舒服,极自然的挪了挪屁股,一无所觉似的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那姿态,无端端的眼熟。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的口气里忽然生出了几分不奈。
紫恒有些诧异,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心中有些委屈,她从前也是这样提醒六皇子的,他也总是笑笑的谢她,从来不会如此分明的现出不耐烦来。
轻声应了是,还是乖巧的退了下去。
主仆主仆,本就是云泥之别。
几个小太监立在偏殿门口,垂首站着,宫女们都远远的观望着,却没人凑近了来卖乖……今日六皇子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呢!而那位郡主……看着似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梁乐桓自然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烦躁。看着对面淡定饮茶的蓝锦甯,总觉得是她让他变得如此焦躁,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表妹……许久没有进宫来了吧?怎么也不多进宫来瞧瞧母妃,母妃她倒是时常惦念着你呢!”这么安静着实在是有些奇怪,梁乐桓寻了个话头说道。
锦甯抬头望了他一眼:“明慧从小身体不好,六皇子是知道的……这些日子,家里事情也颇多,实在是抽不开身,日后有了空闲,明慧自然会常进宫觐见贵妃娘娘。” ?
她叫贵妃娘娘,却不是喊姑姑。是自己有意要撇清什么,还是固国公府的决定?梁乐桓对这方面倒是不怎么在意,反倒是觉得两方生分些,对自己才更有利。
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子,只想着依靠母族的力量。经历了那么多次的轮回,许多在旁人眼中想不明白的事情,他早就看破了。宸帝的心思,他虽不能完全看透,但摸到那么一两分还是有的……那事,他胸有成竹的很。
只不过,听她说道最近家中事情多,却是不期然的想起了她和梁乐祥定亲的事情。
也算是一桩难得的好亲事,当年他便觉得这二人大抵就是要在一起的,只不过梁乐祥那家伙始终对他的调侃不理不睬,仿佛他是一个人自说自话罢了,到了后头,他反而宁肯旁观着事态的发展……还不是让他料中了?
这些年过去,他也想明白了许多。不管梁乐祥是不是和他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为了寻找某个人而来,只要他不影响自己,那他想怎么做,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若蓝锦甯真的是梁乐祥要寻找的那个人,那他还真的有些嫉妒他了。自己呢?那样千百次的搜寻,却只有一次次的失望。以为自己找到了,结果发现,那不过是一个相似的轮廓,却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可是他,却连轮廓都放不下。他宁可放她回自己的家国,也不愿意伤害到她。
反而害的无辜之人抵命。
梁乐桓蓦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其实他已经尽力避免了,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染上了血腥。
梁乐祥……真是好运的人呢!
再次抬头,眉宇间却多了几丝诚挚的笑意:“说起这些,却是想起来,忘记恭喜你和乐祥堂弟了。回头你们成亲的时候,我这做堂兄表兄的,再补一份大礼给你们好了。”
锦甯一怔。
他脸上的笑容很真诚,仿佛真心的祝福。隐隐的,还暗含着一丝淡淡的欣羡。
这样的梁乐桓,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锦甯垂下眼睑,唇边仿佛是笑着,双颊染着粉嫩的红色,轻声道:“明慧多谢六皇子。”
还是换不来一声表哥呢!
梁乐桓失望的叹息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皇后娘娘请明慧郡主入内……六皇子殿下还请稍等。”小太监端着笑脸出来请了蓝锦甯,又对梁乐桓道。
他一点不在意的,笑着点了点头。
220 露“马脚”
眼角余光里,瞥见锦甯轻轻的抚了抚袍服的宽袖,方才站了起来,跟着那小太监向正殿走去。
梁乐桓脑海中一闪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开口唤道:“你等一下……”
小太监停了下来,疑惑的望着忽然咋呼出声的六皇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六皇子,可是有事要吩咐奴婢?”
锦甯顿了顿,却也不得不停下来,只是没有半点回头的意思。
梁乐桓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面上那震惊的神色迅速的褪去,只余留一丝自嘲,对那小太监道:“我方才想起来还有些要事要办,你替我禀报皇后娘娘一声,儿臣明日再来请安。”
小太监忙讨好的应道:“是,奴婢知晓了。”又对锦甯道:“郡主这边请。”
锦甯轻轻颔首,端庄淑女。
待得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帘后,梁乐桓却还在望着那处发怔。
那时他仍是罗家的风流花少,定下了那个叫做勒如熙的女子做他未来的妻子。这其中,未必有多少真爱,大半还是为了利益联姻。
那个看似恬静淡然的女子,想必也是明白这一切的。只不过,她未必知道罗家的盘算罢了。
第一次将他的“未婚妻”带回罗家本家,就在门前,他见到她不时的抓着自己的衣袖。
问起她,她却是带着点害羞的笑着回答:“这是我紧张的时候才会做的小动作。”
那时候,不知道为何,他对她,第一次生出了那种怜惜的情感。
她亦会紧张,亦会担忧。
后来,他也的确发现了,她在紧张或是担心时,会不自主的做这样的动作。那时她闯入他的办公室,看见他和她表姐纠缠在一起时,他发现她也会做一样的小动作。
不知为何,明明早就预料到了那样的状况,他却陡然紧张起来。甚至一把推开了在他怀里喘息的女子,追着礼貌道歉关上了门的她而去。
事后,他父亲还夸赞他会做戏。
他的父亲却并不知道,那时,他真的不是做戏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担忧,夫妻多年,她总是温柔浅淡的。虽然她时常安静的像是不存在,虽然她不会像他身边的其他女人一样为他等门,洗手做羹汤……
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株,浅淡的白莲。
早在不知不觉中,她融进了他的心里,默默的占据了一个位置。
等到尘埃落定,她笑着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并恭喜他得偿所愿的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
她不是可有可无的人。
若那时,他可以果断的放下所有去挽回,也许事情并不会变成那样吧……可是,他并没有,他只是看着她离开,却依然对她念念不忘。
亲眼看着她被车撞的那一刻,他心中从不会动的那根弦,被人狠狠的扯痛了。
最可怕的结局,不是离婚,而是再也见不到她。
她死了,带着他的心一起陪葬。他得到了父亲的全心信任,却在最重要的时刻,将吞并勒家之后壮大的罗家,毁于一旦。
为了这一切,他失去了她。所以,他要用这一切来为她陪葬。
转世重生,千百世的历练,千万年的寻找,如果不是凭着心中的执念,他如何能撑的下去。
多少次,他想要开口讨要那一碗孟婆汤,可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也许下一世,下一世他就能将她找到……即便,她已经不记得自己。
可是……是她吗?
只不过是一个相似的动作,只不过……是一个无心的举动
“殿下,擦擦眼吧。”随侍的内监不知何时跟了过来,递过一方素净的方帕,在不引人注目的边角上面,绣着她最爱的蓝莲花。
天山上的蓝莲花……她可知道,在她离去的第三年,他终于找到了她的最爱,并且,义无反顾的跳下了冰冷的雪水中。
内侍是跟了他许久的老人,却从没见过六殿下如此失态的模样。
那双向来深沉如潭的鹰眸,忽然清澈的犹如天空一般明朗,只不过,蕴藏了太多的晶莹。
“我们走吧。”梁乐桓接过了那方帕子,却没有拭泪,反而塞进了怀中。
眨了眨眼,一切的情绪便又收敛了。他还是卓尔不群的六皇子,还是睿智英明的梁乐桓。
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弄清楚——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他搞错了?
“是。”内侍警告的看了一旁窃窃私语的宫女几眼,跟着他离开偏殿。
“刚刚是怎么了?瞧着六殿下有些不对劲呢……”
“嘘……噤声!那个小李公公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不知道,听说有几个和他作对的大太监大宫女都不晓得去了哪里呢……”
“是啊是啊,刚才他的眼色好可怕啊!”
“切,不过是个太监罢了,要不是得了六殿下的青睐……”
跟着小太监走到皇后面前。
锦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皇后一眼。
皇后今日穿的十分素淡,一袭鹅黄|色的袍子,披着一件杂色的皮毛坎肩。面上脂粉却显得稍浓了些,与头上仅有的一只白玉凤钗的点缀极不相衬。她端庄的坐在主位之上,含着笑容看着锦甯向她磕头行礼。
这万恶的古代!锦甯内心忍不住再次腹诽着,却依然得规规矩矩的照章办事。
“好孩子,快起来吧!来人啊,给明慧郡主赐坐!”等她行礼完了,皇后这才虚扶了一把,示意她起身。
锦甯笑着谢了皇后恩典,便有宫女端上绣凳,便端端正正的坐好。
面上一派怡然。
皇后心中却是暗暗诧异。
她打探过锦甯的喜好,知道她是喜好一些素净衣物的,早早便隆重的装扮了,打算拿她一个不敬的名头,也好为后头的软话铺路。没想到却听到宫人禀报说,蓝锦甯竟是穿了一身郡主朝服进宫的。
着急的换了,这才有了前面太子妃一说。虽说太子妃方才确实在她这里,但却是她差人喊来的。只不过尽管拖延了一些时间,可是重新梳妆却是不成了,只来得及换了个简单的发饰。
只要是个精明的,自然能看出她装扮上的不对之处。
虽然太子妃和宫人一直宽慰她蓝锦甯不过是个闺中少女,是瞧不出来那些许的不对的,可她心中却并不那么肯定。
“不过是叫你进宫来说说话罢了,怎么穿的这样郑重,倒显得本宫轻慢了。”
皇后温婉的一笑,抬眼便是一句软刺。
锦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着来见皇后娘娘,自然要郑重一些。娘娘也知道……锦甯小门小户出身,小家子气惯了。”
皇后被她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小门小户出身?
只怕她这个皇后都比不上她出身好!
皇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和脸上的浓妆,心中竟是觉得别扭起来。
若论起来……她这样处心积虑的要让她一个小姑娘难堪,只怕才是真正的“小家子气”!
221 被饭香勾来的宸帝
皇后忽然觉得有些羞恼,不过总算是当惯了上位者的,对情绪的控制力比旁人强上许多。在这宫里头,许多人都带着面具过活,一旦失去了这层面具,就仿佛是赤裸无物的站在所有人面前,成为那砧板上的鱼肉。
她当即一笑,轻轻的揭过,换上亲切随和的笑容,随意的问起了一些固国公府的事情。
锦甯一一的答了,既没有隐瞒,更没有夸张,只是照实的,将她所知道的言无不尽。
“太爷爷早晨起来还是喜欢打拳的,因而身子一直硬朗的很。红光满面的,心情也好的很,每日都能吃三大碗白饭……爹爹整日都忙的很,时常不见人影……家里挺好的,有劳皇后娘娘惦念着。”
皇后细细的听了,越听越是觉得难安。她也便不清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