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祁贵女第50部分阅读
虹祁贵女 作者:肉书屋
208往事(一)
眨眼便是月余,天气冷了下来,秋日的和煦温暖如一抹风一样消逝。
“嫂嫂好,我和姐姐来看翔儿婠儿。”锦曦牵着锦甯的手进了门,甜甜的小脸上满是迫不及待的欢喜,惹得梁微绮不禁轻轻一笑。
看向锦甯,她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脸宠溺的望着妹妹和两个小婴孩,仿若置身事外。
也不知道那日是谁担忧的一夜未眠?梁微绮想起婆婆说起的事情,心底微微叹息,甯儿,你可知这样的表情本不该在你脸上浮现?
从前喜欢她成熟懂事,如今做了母亲,喜欢就变成了心疼。
“甯儿来坐。”梁微绮拍了拍床沿,虽然已经出了月子,但一次两个,生婠儿时又是难产,到底有些伤了身。宫里的太医一天两拨的下来替她诊脉养生,总算是好了些,不过还不能起身。婆婆天天过来盯着她喝药,甯儿跟曦儿也是日日的来伴着她,生怕她无聊苦闷。
产妇总是容易多想。
“嫂嫂。”锦甯笑着应了,仔细的打量了她的脸色,又不着痕迹的伸手握了她的,探出两指按在脉上,“脸色红润多了,可见医正就是比太医本事大些。”
“甯儿莫要胡说,叫母亲知道了,又是一顿排揎。”梁微绮眯了眯眼睛,又道:“不过怎么说也是医正,看家本事还是有的,否则又怎对的起父皇给他的俸禄?”
锦甯知晓现在的大夫可不像前世的医生那样,都是医学院里出来的,好坏也通都是那些,不过就分个经验工龄罢了。就连中医也都系统化了,大家学的东西都差不多,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但这时的中医,各自手里都有一些偏方、秘方之类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祖传”医术。除非必要,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拿出来,就是拿出来了,也是只给成品药不给方子。
“我晓得的,只是当着你才说,别人我才不管。”锦甯挪开了手,看了看周围,见都围着锦曦和两个小婴孩说笑,又掏出一个瓷瓶来,递给她。
从前梁微绮也从锦甯手里得过类似的小瓷瓶,心知肚明之下,便快快的收了,没叫人瞧见。
梁微绮相信锦甯,所以也从来不问,她不会害她,从前不会,如今更不会。
锦甯又和她说了两句,冷不防梁微绮问道:“你和靖王世子怎么回事?”
靖王世子和锦甯同一日回京畿,这事儿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就是有些不知道世子离京的人,如今也都在传他为了红颜离家一事。有不少人在等着看好戏,也有不少人在等着看笑话。
本来早就淡去的锦甯拒亲一事,又重被拿出来说项。他们刚回来时许多人都说靖王世子痴情不改,迟早抱得美人归。但过了这一个月,那头竟然半点动静也没有,便又有许多人传言道靖王妃恼了蓝家,不肯应了世子的心意,只怕这亲事不成。
固国公府和靖王府若能结成亲家还好,若结不成,她这个最要好的小姑只怕要沦为笑柄。
锦甯一怔,旋即笑道:“没事儿,嫂嫂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梁微绮看她淡然的面色,精致优雅的小脸上一派从容,压根没有一点烦扰之色,竟是摸不清她的心思。想着锦甯做事一向并不冲动,只那回竟是干了一件傻事,忍不住道:“如果你当年没有拒了靖王妃,该是多和美的一桩婚事啊”
可惜没有如果。锦甯莞尔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
这么说,她改了心意?梁微绮不禁欢喜起来,拉了锦甯的手,认真的道:“乐祥表弟钟情于你,必然不会负你。虽然我与乐祥表弟并不亲近,但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在意你。”
锦甯脸上微微一红。“还没影儿的事,嫂嫂休要拿话来堵我。”
锦曦忽而蹦了出来:“我也喜欢世子哥哥做我姐夫”
“小孩子家家的,莫要胡说”锦曦声量不小,骇的梁微绮赶紧捂了她的嘴。她们姐妹间窃窃私语倒没什么,若是叫人给传了出去,锦甯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扫视了周围几个仆妇丫鬟一圈,似乎并没有人听进去似的。
好在是在她房里,还好是在蓝家。
靖王府。
“这是在做什么?”靖王爷一回家,便见妻子陈氏手边胡乱堆放着几个卷轴,边上有两个点痣的妇人相陪。衣着还算华美,脸上的笑容却有些谄媚,但却不是家中常见的嬷嬷。
两个妇人忙起身向他请安。
扫了那两个妇人一眼,却并不借口。只见靖王爷面色微沉:“你又想做什么”
“王爷回来了”陈氏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家相公脸上的不悦,兀自抬头笑了笑,招手道:“您也来替妾身瞧瞧,这些都是我为祥儿精挑细选的大家闺秀,看的我眼睛都花了去。”
“大家闺秀?”靖王爷嚼着这几个字,忽然冷笑道:“这京中还有哪家的‘大家闺秀’敢嫁到我们家来?当年厚着脸皮要定下人家的人,不正是你么?怎么,如今却要反悔了?”
陈氏心中恼怒,脸涨的紫红。确实,她挑了半天,这些画轴中没有一个女子的家世能合她的心意。真正的大家闺秀,又哪里愿意让人画了画像,像是买卖货品一样的任君挑选?
心里委屈极了,却不敢跟靖王爷当着外人的面叫板,心里又怨起蓝家的女儿来。
当年她不是看着儿子极中意那个小姑娘,这才有些着急了么?若非为了儿子,她又何至于厚颜至此只是那蓝锦甯却不知好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她难看
儿子追着那女子去了雁乐城,回来就说要上固国公府提亲,她丢不起这个脸
即便是娶个小家小户的女子回来做媳妇,她也不想看到那张让人心烦的脸
靖王爷见她不说话,尤自冷笑:“你自去折腾,且看看翔儿会不会随了你的意”
听他提起儿子,陈氏便有些气短。那孩子也不知道生的像谁,跟她这个亲娘也不亲,从小到大她就没能拿过他的主意。有时候想拿起母亲的架子来,可一对上儿子那张冷漠的脸,不自觉的便心虚起来,退缩了回去。
可是,她终究是他的亲娘啊
心里又气又恼,终究是挂不住脸面,喝道:“他能如何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他还能违了我的心意,硬要娶个我不喜的女子回来?他可是我儿子”
“你若还知道他是你儿子,若还想要这个儿子,就把你那些小心思收一收,免得到时候难看”靖王爷怒道,瞥了两眼那两个面面相觑的妇人:“带着你们的东西,滚出靖王府”
两个妇人面上一白,却是没料到素来好性子的靖王爷竟然会这样不近人情。她们本听说是靖王妃要给世子相个媳妇儿,可是尽量挑了好一些的人家的闺女儿画像送来,哪想到会被人弃若敝履?靖王妃的样子似乎是不满意的,可她也不想想,家世能上去点的,早就被人家给定下了,走官媒不过是过个形式。而靖王爷,竟然直接叫她们滚?
当下脸色也难看起来,匆匆将那些画轴一一收好,也不再和靖王妃说什么,直接走人。
显见是不成的,哪还有留下的道理?她们也是有头脸的官家夫人,这样的侮辱一次尽够了
心里头打定了主意,还要到同行那里去说道说道,这靖王世子,可不是什么好人选
那两个妇人走了,下人见情形不对头,也纷纷回避了去。主子吵架,切忌围观。若是日后好了想起这事来,倒霉的就是那些没眼色在一旁瞎掺和的。
陈氏脸憋的通红,仿佛要滴血一样,瞪着靖王爷:“王爷竟当着旁人的面给妾身没脸?”
“陈叶红,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靖王爷冷笑:“你爹,陈大学士,已经被你逼的退出朝堂,不肯认你这个女儿,早早的告老回乡去了,你是不是也要逼的你儿子离了你才满意?”
陈氏一怔。
“你的脸面是你自个丢的,怨不得旁人当年那般状况,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便不会乐意你那做派,与强抢民女的歹人又有何异?莫要以为一个靖王妃的名号,就足让所有人都怕了你”靖王爷瞪着妻子,这个女人,为何总是冥顽不灵呢?
“你”竟然说她是强抢民女?陈氏瞪大了眼睛,涌上几分泪意,湿漉漉的眸子中暗含着几分怨恨:“王爷才是深谙此道?当年的我,不也是被你逼的才不得不下嫁你?”
“下嫁?”靖王爷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喉咙中发出笑意,却不甚好听,压抑而嘲讽:“我堂堂一个皇子,被人盖上个无媒苟合的名头就够了你以为我不娶你,你就能嫁给他?做你的春秋大梦若非陈大学士是我的恩师,你又与我情同兄妹,你以为我乐意背下这个黑锅?”
“陈叶红,莫要以为我欠你,本王从没欠过你任何东西”靖王爷丢下一句话,甩门而去。
徒留下失魂落魄的靖王妃,疲软在椅子上,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正文 209往事(二)
看着靖王爷大步离去,陈靖王妃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一向对她容忍有加的靖王爷今天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言,让她连半句反驳的能力都没有。
脑子里一遍遍转着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只觉得荒谬可笑又让她那般痛苦。明明一字一句都不想相信,可心里却越来越惶恐,分明是认同了她的话。
当年……这两个字,竟是那样沉重。
眼前朦胧一闪,恍若出现两个少年的影子。一个身穿玄色蟒袍脚踩八宝紫金靴,面容深沉难以捉摸;一个白衣翩然温文儒雅恍若书生,眼带宠溺恍若骄阳。
“红儿,你来背这篇《师说》。”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一片阴影挡住了晒的她迷迷糊糊的温暖灿阳,爹爹素来有些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得她顿时清明了过来。战战兢兢的起了身,张了张口,却觉得脑海中一片迷糊,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红儿,你虽为女子,却是我唯一的女儿,怎能如此不上进?”爹爹恨铁不成钢的道。
“爹爹,我……”她嚅嗫着不知该如何解释,明明背的滚瓜烂熟的词句,此刻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她不知所措的低头,眼底闪过一丝惧意与委屈。
“老师,红儿妹妹还迷糊着呢不如等她醒了再背,定然能背的十分流利。”白衣少年轻轻一笑,似是为她解围,口气中却充斥着满满的戏谑。她有心要瞪他一眼,却碍着父亲还在眼前,不敢动作。
“靖弟”玄衣少年叫了一声,似是呵斥白衣无礼。只听白衣轻笑一声,便不再言语。
“老师,昨儿我听师妹背的十分流畅,许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不如我替师妹起个头,再让她试试可好?”玄衣少年明明身份尊贵,却十分尊重她爹爹。一时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骄傲,笑容便上了嘴边。不过随即被自家爹爹狠瞪一眼,又隐没了去。
“既然你师兄为你说情,便罢了。岦皇子,请你替红儿提句。”
“是,老师。”玄衣少年起身笑了笑,斟酌了片刻,张口便道:“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少年的声音低沉深邃,引她听的入神,冷不防却被爹爹打断:“红儿,你接着背”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玄衣微笑,白衣扼腕,爹爹的容颜渐渐模糊,再转眼,竟又是从前。
“红儿,父皇要为我选妃了,你且等我,等你长大了,我定让父皇册立你做我的侧妃。”他拉着她的手,掷地有声的承诺。彼时玄衣成了青衣,还是如同以前一般深邃难懂。可她却早已陷了下去,不能自拔。分明爹爹早就警告过她,可是情之一字,并非自己不想便不会的。
她笑着哭泣,泪盈于睫,却满是欢喜:“嗯,我知道。”
她知道他能承诺的仅仅于此,即便心有不甘,却还是愿意等他,只因她爱他。
即便不是她名正言顺的大妃,即便只是个侧妃,只要在他的身边,她便甘心情愿。
白衣却还是白衣,替他二人把风守在屋外,撑着下颚一个人咕哝:“我怎么就成看门的了?”
青衣随风逝去,又见自己,满脸惨白的站在院中,看着迎上前来的白衣。
他怜悯又沉静的望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乞怜的贱民。而她从不知道,一向碌碌无为整天嘻嘻哈哈的他,竟然会有这样尊贵的风华。他像一块温玉,没有光芒,也同样夺人眼球。只是她也从不知道,温玉竟也是会伤人的。“陈叶红,父皇已经赐你做我的正妃。”
“不,这不可能”她等着他,不可置信歇斯底里的大声吼道,声音因背上而粗嘎,双目不知何时变得赤红:“你分明知道、分明知道我与他……为何你要这么做?”即便脑中已经有些紊乱,她还是眼带希望的瞧着他。哪怕这又是一场他的恶作剧,她都不会恨他,不会怨他,他还是她喜欢的小师兄,不会改变。
只要一句解释,一句……也许并不是太重要的解释。
她不是没有感觉到白衣喜欢她,可是他藏的太深,即便偶尔有一丝流淌,也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掩去。他为什么要那般作为?他分明知道一切,明了一切,将她和他的爱都看在眼里,为什么要这样横刀夺爱?为什么要勉强她下嫁?即便许以大妃之位又如何,她一点都不在意
他明知道,她爱的人,并不是他。
她却忘了问自己,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为什么一言不发,为什么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说?
白衣站的笔直挺拔,可偏偏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安心待嫁”
他在叹气,他叹气了。总是笑的没心没肺,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的他,叹气了。
她呆怔在原地。
大婚之夜,她清冷绝情,他淡漠无波。白绫刺目,让她恨不得撕裂那块锦帛,他却拿出一把小匕首,割破了手臂。一滴两滴三滴,红的刺目的血像是她的泪,从他的臂上滚落。
她凄然而笑。“梁瑞靖,你很好,果然很好。”
他低头替自己上着金疮药,并不抬头看她。渗出伤口的鲜血浸染了大红色的喜服,却隐没不见。他的声音又轻又重,听在耳边嗡嗡作响:“从今往后,你便是靖王妃了,陈氏,记住你的身份,替爷好好的管理后院”
他叫她陈氏,他要她记住自己的身份。
一个月后,她身子不适,太医查出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又三天,太子太傅内阁大学士陈大人陈辞恳切的请求高老归田,他一身清高卓绝的名声被不孝女儿扫荡的一干二净,再无颜留在京畿。
终归是自己的父亲,她心中存着浓浓的愧疚与歉意,在婚后第一次软语相求。他便带着她去送老丈人,远远的望着马车将父亲苍老的身影越带越远。
临走之前,他都不愿意再看他的独生女儿一眼,也不愿意多听她说一句话。
明黄衣衫的青年就在不远处,身旁站着一个气质尊贵眉目温雅的女子,正与他低声说话。
他看了过来,触上她的目光,一愣,却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是他们欠她的。
这个信念支撑她产子,可当她发现自己的孩儿竟是个痴儿时,心中的不敢,让她的心变得冷硬。他们不让她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亲自给他怀孕的妾氏喂下堕胎药时,脸上那残酷嗜血的笑容。
后来一切都成了习惯,直到,她的孩儿遭了算计,她才醒悟过来。
别人是无辜的。
可是双手已经染了血腥,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收起怨恨,收起蛮横,只专心的教养自己的儿子。可她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那个傻乎乎留着口水的粉嫩幼儿竟然开了窍一般,不再粘着她,不再与她亲昵。甚至许多年,她都没从那张冰冷的脸上看到过一丝笑容,听到他喊一声“娘”。
心底那丝激动的欣喜悄然褪去,只剩一片苍白。
儿子变得聪明又陌生。
每当她看见阿常面对那小少女时偶尔露出的一丝笑容,她的内心是那样的不平静。
她已经不能好好的做一个妻子,难道也不能好好的做一个母亲么?
“姐姐,你怎么了?”韩侧妃走入厅中,竟发觉此处空无一人,只有泪流满面的王妃。她皱着眉头轻轻扶了她一把,替她擦去面上花落的眼泪,柔声问道。
靖王妃回过神来,瞧见那张略带英气的女子脸庞,心中微微一痛。
近年来,王爷很是喜欢她?他们仿佛才是一对,一起练剑,一起谈论兵法。她朝气蓬勃,仿佛初升的艳阳。只有这样英武不凡的女子,才配的上他?若论家世,韩侧妃即便是坐上大妃之位也已经足够。
可她却安于天命,从未表现过一丝不满,对着她,亦是恭敬有加。
她看不穿这个女子,也忽然间,看不穿王爷。
“韩妹妹,你来了。”脸上已无湿意,她看着她轻笑,只是喉头还有一丝哽咽。
“是姐姐,我正好路过。姐姐可是为了世子烦恼?”韩侧妃笑笑,安之若素:“虽说这话不该妹妹来说,不过我还是想劝姐姐一句,母子没有隔夜仇,说开了也就好了。”
“你说的对。”靖王妃点点头,恢复了一派雍容的模样。
仿佛方才那个脆弱的女子并不是她。
韩侧妃略显诧异,不过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她笑了笑,说道:“显见姐姐是明白人。”
“阿常那孩子……罢了,随他去”蓝锦甯也罢了,总归,是他心中所爱。
自己与所爱不能相守的痛,不想再让儿子承受。
即便不喜欢那个少女,她也会学着接受。
韩侧妃淡淡一笑,眸中略过一抹深思。
靖王妃……看起来很不对劲。
正文 210往事(三)
世子的动静闹的这么大,整个靖王府几乎无人不知他因为固国公府的大小姐与王妃闹翻的事情,韩侧妃心里有些同情陈氏,却也并不觉得世子做的过分。
当年的事情,她虽也勉强掺和,但终究看不惯王妃那般做法。不仅仅是因为王氏和她是真心相交的闺蜜,而是那件事本身便有不可取的地方。不过那时蓝锦甯的做法也让她吃了一惊,暗暗心里也佩服这个小女孩的聪慧机智。平时看着总是安安静静跟在王氏身侧的孩子,年纪也那般小,竟然有这样通透的心思和大胆的举动。
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支持世子还是支持王妃,若是锦甯能嫁来靖王府于她而言却也是好事,那孩子素来和王氏亲近,与她的关系也不差,见面是也能亲亲热热的说上话。若是做了世子妃,她也能当自家媳妇来疼着。她没有孩子,虽面上不见在意,可心中总是有所失落的。谁不想有个亲生子承欢膝下,娇颜软语的和自己说话?只是这辈子怕是不能了。
面上沉寂下来,半晌却是笑了笑,不由劝道:“终归世子是您的儿子,又那般能干稳重,很少违逆您的心意……难得有件事,他不想让步,那么您退一步又有何妨?莫要与世子生分了才是……”若如她,想要一个忤逆自己的孩儿,都不行。
听出韩侧妃话语中的一丝遗憾,陈氏下意识转头看了她一眼。这女子素来明朗,少有不快之时,此时侧颜分明露出一丝寂寞来,看着却叫人觉得有些心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陈氏陡然觉得,这个素来并不与她十分相合的侧妃,此时竟是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不禁探出手握了她的,等韩氏惊讶的看过去,才面上一怔。
“韩妹妹,陪我去花园走走如何?今儿天气尚好,窝在屋里着实可惜了。”
韩侧妃愣了愣,方才展颜而笑,一抿唇,便让人如沐春风般舒适:“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傍晚十分,锦甯方才从梁微绮的院子里出来。看了眼她从宫中带出来的两个贴身侍女一眼,本该是她最亲近的婢女,却被赶到门外守院子,却是连在屋里那端茶倒水的丫头都不如了。
锦甯心知肚明为什么她们回落到这般境地,不过她倒是佩服自家哥哥。宫里出来的人,哪怕只是小小宫女,都有几分姿颜丽色。古代说后/宫佳丽有三千,其实也囊括了这些伺候的宫人。只怕没有人会认为宫女生的很丑,最最不出挑的,也是那清秀有余的类型。
软玉温香也毫不心动,这样的哥哥,足以叫她觉得自豪。
哪怕他今生不曾功成名就,她亦欣喜他是她的兄长。
这两个宫人,生的也是极温婉的,看起来却是像是精挑细选给小七公主做陪嫁的女子。只是宫里那位错估了蓝锦华,他并非是那种风流人物,而且蓝家规矩极大,是从不许婢女做妾氏的,哪怕是通房都不行。
二人不知蓝家的家规,鲁莽的撞上了枪口,被发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小七公主没有远远的打发了她们,只怕也是一个警醒作用,放在院子里,给那些有这样心思的人提个醒,莫要做那多余之事。
不过,即便是小七待产的时候,王氏竟也没有提出给锦华纳妾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估计小七公主的身份亦或被哥哥拒绝了,还是她思己及人,方才没有那么做。
无论如何,锦甯倒是喜欢这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彼此心中都愿意相守,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大小姐,现在回房么?”如画伸手替她将披风系上,又轻声问道。天气已经逐渐有些冷起来了,大少夫人的屋里烧着暖炉,这辅一出屋子,她都冷的打了个哆嗦,可蓝锦甯却没有半分异样,仿佛察觉不到似地。虽然心里暗暗奇怪,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大小姐从小体弱多病,若是受了寒凉,她们这些丫鬟少不得要被责骂。
“不了,这都要用饭了,不如去母亲房里坐坐。”锦甯想了想摇了摇头,一边走着一边问道:“如琴如何了?她出嫁时我不在,也不知道她婆家待她可好?”
“知道是小姐身边出来的人,哪有不好的道理。”如画笑起来,高兴又有些羡慕的道:“小姐回来前,奴婢姐妹几个闲来无事,也常去如琴姐姐婆家坐坐。她婆婆虽生的有些凶相,嗓门也大,不过人却极好,待如琴姐姐也很和气。”
锦甯听得会心一笑,又觉着似乎漏了些什么。不禁拢了拢眉宇,才问道:“怎么不入听你说起她的夫婿?”
“夫人替如琴姐姐选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如画避重就轻,又似怕她多心似的道:“奴婢只在如琴姐姐回门来谢夫人时远远瞧过一眼,人品相貌都是出挑,如琴姐姐也说他很好。”
既然出挑,为何有避过不说?她们四个跟在她身边,虽然也有小小争斗的时候,可不过是小打小闹,彼此间的感情都是极好的。若是如琴的夫婿真的叫人羡慕,她们只怕早就说开了。
莫非是那人有什么不良嗜好?锦甯心中狐疑,却并没有追问。
到了王氏房中,她正在摆弄几件小衣裳。花花绿绿的都是极鲜嫩的颜色,最适合小孩子不过了。只是这孩子都满月,不管是旁人送的,还是自家人做的,早就送到梁微绮屋里去了,怎么王氏这儿还有这许多?
“娘在做什么?”锦甯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笑着问道:“怎么这么多小衣裳?”
“还不是你爹。”王氏叹了口气,语气中却充斥着笑意:“早先没听他说起过,却是自在绣庄定做了许多小孩儿的衣裳,今儿才给送了来。听绣庄的人说,只因你爹爹订的晚了,数目又太多,这才送的晚。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呢这料子手工都是好的,可惜有好些都穿不上了。”
锦甯有些惊讶:“这都是爹爹买的?”惊叹的翻了几件,又笑道:“爹爹头一次当祖父,可是下了血本了,可惜了这些衣裳,都是上好的面料子呢”
“可不是么绮儿那边都摆了几大箱子,穿到三岁都尽够了。这些衣裳只怕是用不上,可就不能退了,真真叫人头疼。”王氏摸着小衣裳,无奈的道。
梁微绮那边,除却别家女眷亲手做的小衣裳,宫里也送了两大箱来,还说是宸帝特别吩咐的。这皇上也不知道抽的什么疯,没见他对皇子们的孙儿上心过,倒是对小七公主特别的关心。怀孕时就三不五时的送来许多吃用的,补身子的药材更是扎堆的往家里塞,搞的小库房里一股子药味儿。
皇后是嫡母,皇帝如此关心,她自然不可能拖后腿,跟他背道而驰。娴贵妃因着小七是她上了玉牒的女儿,少不得也得关心下。除却这两位,宫里的娘娘们也多有跟风,因此大的小的衣裳小鞋子小帽子——凡是小孩儿用的上的东西,统统的往固国公府里送来。
都已经泛滥成灾了啊
怪不得王氏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呢若她也见到这么一堆玩意儿,也是要头疼的?
锦甯笑了笑:“这也没什么,好生的收起来。听说绣姐姐好似也有好消息传来?到时候早早的送去了,也不用绣姐姐辛苦动针线,陈家的也不必再置办。”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王氏斜睨了她一眼,嗔怪道:“你绣儿姐姐说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日子尚浅,还不能确定。等过上两日,我带个太医去给她瞧瞧。不过这衣裳,宁可再买也不能送了这些去,若是叫你绣儿姐姐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即便她是个明白的,陈家又会怎么想?”
锦甯听的仔细,也暗暗点头。她倒是疏忽了这一点,只想着,反正也是新做的,又没穿过,这么放着实在有些可惜,却没想过旁人会怎么看。何况蓝绣素来敏感,姐妹几个好不容易关系好些,还是不要弄巧成拙了才是。
“是女儿的疏忽,那就都教给嫂嫂去烦恼,左右也是给小侄子的,大不了一天三遍的换呗”锦甯吐了吐舌头老实认错,又给出馊主意:“不然让手艺好的丫鬟改了,再送去善堂那边?”
“那你爹爹可要伤心了。”王氏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行了,都让绮儿收着,总能用上的。还好生的是两个,倒也不怕穿不了。明儿让她从里边挑一套给孩子们传了,你爹爹看了定然会高兴。”
锦甯不说话了,她对这方面似乎总是考虑的不够周全。其实想想,她们家也不差这点银子,浪费就浪费,只要能博老爹高兴,花些银钱算什么?
千金难买我高兴啊
母女两个亲力亲为的将东西收拾好,看着整整齐齐叠在一起的小衣裳,果然很有成就感。而且这些瞧着就是很可爱,或许小件的东西总是让人更容易喜欢些?
锦甯扶着王氏坐了,正端起一盏茶水要吃,就听王氏道:“甯儿,今儿靖王爷到我们府里来了。”
“嗤——咳咳咳咳咳……”
正文 211定亲(一)
锦甯口中的茶水猛的喷了出来,好在早早的转开了脸,没喷到王氏,不过站在一边的丫鬟宜娟却遭了秧,喷了一头一脸的茶水,苦着脸站在那边。
“你这孩子,喝个茶也能呛到。”王氏赶忙说道,拿了帕子递给她擦嘴,又让宜娟去换衣裳:“你也快去收拾下瞧着狼狈的模样。”
“抱歉,宜娟姐姐。”宜娟是王氏身边的大丫鬟,平素很得她喜欢,锦甯歉意的瞧着她。
“大小姐折煞奴婢了,都是奴婢站的位置不好,这不是赶上了么?”宜娟忙笑了笑,冲着她们福了福身,这才换了抿着唇笑的宜真进来,自个去换衣衫去了。
“平日里瞧你是个镇静的,这回怎么这么慌张了?”王氏笑道,宜真识趣的站的远了一些,让母女两个说说心里话,可又下意识的竖起耳朵。
八卦嘛,谁都爱听不是。
锦甯无奈,她何时慌张了?不过是咋听到王氏的话有些吃惊罢了。倒是真没料到回事靖王爷亲自上门,莫非阿常找了他爹来说项?可是以他的性子,不像是会那么做的人啊
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靖王爷竟然会亲自登门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迎着王氏严肃却微带戏谑的表情,心想莫非是她想岔了,其实王爷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逛逛串个门?
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却也坦荡荡的问道:“娘可知道,靖王爷怎么会突然来访?”
王氏险些笑出来,这孩子莫非是在假装镇定?不过她却也是真的不知道,摇了摇头说道:“一来就见你太爷爷去了,这会子还没出来呢你爹回来之后也被叫了去,只怕是喜事……”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锦甯一眼,看得她下意识的抖了抖,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就算是来议婚的好了,但有必要这样赤果果的暗示她么?
“是女儿唐突了,只是有些好奇。”锦甯装作没听明白,笑了笑,淡定的模样让王氏心中狐疑,莫非她真的不知道?虽说孩子们的事情还是从老爷子口中听说的,可到底锦甯并没有真正的表过态。又想起两年前她那般抗拒的模样,也许那只是老爷子的意思?
应是不可能……老爷子既然那般笃定,绝不可能是信口雌黄。他那般看重锦甯这个孙女,到底还是会为她的将来谋算的。那便是锦甯心中有数,所以处变不惊?
瞅来瞅去,她脸上都是没有半分女儿家的害羞之色,坦坦荡荡的让人凛然。若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兴许还会有些称许她的淡然,可偏偏她是蓝家女儿,反倒叫她心中有些感伤。
这孩子……打从三岁起,便没有见过她拥有旁人该有的自然表情了。
想着想着,又有些埋怨老爷子。打她小小一点点开始就开始教她一些有的没得,也不想想锦甯只是个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学那些有什么用处?
“只是那么一说罢了,甯儿不用在意。”王氏伸出手,锦甯怔了怔,便会意的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王氏轻轻的抱了她,小声说道:“若是可以,娘宁愿你嫁个寻常人……甯儿,你打小与我最是亲近,也最懂我的心思,凭心而论,我这个做娘的,有时还不如你看的通透。只是……我却宁愿你愚笨些。”
若能蠢笨些,便看不见这世上诸多无奈与伤害了?
锦甯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任她轻抚着自己,如同安抚一个婴儿。心中感觉从未与她这般亲近过,却只是浅笑着道:“娘多虑了,甯儿只求爹娘平安康健,便心满意足。”
“傻孩子快些跟娘说说,世子对你如何?”王氏笑问道。
“娘”锦甯嗔怪,无奈的娇声喊着。
“咱们娘儿两个有什么说不得的?你是我的女儿,你是什么样儿,我心里有数着呢”这一句你是我的女儿,王氏说的那般真心实意,瞅瞅锦甯细致精巧的小脸,只觉得心疼怜惜,恨不得将曾经有所保留的宠溺都给了她才好。
锦甯不由犹豫了一下,闷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娘,阿常哥哥会善待甯儿的。”
她说的是阿常哥哥,却不是世子。这孩子从小与靖王世子情分不同寻常,她自然是不虑的。可靖王妃那边……却很难说了。
“嗯。”这话却不是现在能说的,因而王氏也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禹翎,甯儿,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这般黏糊?”蓝正杰才踏进正房,就见妻女两个抱在一起,那模样真真是叫人诧异。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诧异,只觉得眼眶子一阵的热,差点就热泪盈眶了。慌忙咳嗽一声,揶揄没察觉到他进门的母女俩。
“相公回来了。”王氏却只是白了她一眼,感觉怀中的大女儿动了动,却没有松手,只是安抚似的拍了拍,便见她安静了下来。“我和甯儿感情好不成么?难不成相公这是嫉妒吃醋?”
锦甯在王氏怀中轻笑了两声。
“咳咳,哎,你便当我是嫉妒吃醋好了。”蓝正杰无法了,摊了摊手,他认了还不成么?这几年王氏越加的孩子气,倒是少了几分端庄。不过……他却喜欢这种改变。
听的王氏又白了他一眼,却是有些宜嗔宜喜的味道:“贫嘴。”
蓝正杰笑了两声,当着女儿也不好打趣妻子,便在一旁坐了下来,端起王氏的茶盏便喝了起来。王氏来不及阻止,只张了张口,便闭上了,心中却是融融暖暖的。
锦甯见状便识相的从王氏怀里起来,笑着对父母道:“女儿屋里还有点事情,先告退了。”
“去,早些歇息。”蓝正杰点了点头,王氏微笑着并未开口。
一家之主在场的时候,便要给足他足够的脸面。
“是。”锦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退下时却十足笑意的瞅了眼两人,倒叫他们不好意思起来。“爹娘也早些休息,莫要劳累了。”
“去回去别想太多了,万事有你爹爹替你做主呢”王氏微微红了红脸,怎么这孩子说话听着别有深意呢?不过她也只当是自己多想了,便慈和的笑道。
“女儿知道。”锦甯点点头,一低头退了下去。
“今儿靖王爷来府中,是为了甯儿的事情?”送走了锦甯,王氏亲自替蓝正杰将茶盏倒满,轻声问道。虽然心中有大半把握,却也有些犹豫,万一是自己猜错了呢?
“一半一半”靖王爷虽然提了世子的想法,却也没给个准信。他倒也不像是专为这个事情而来,反而只是略提了两句便不说了,更是说起了近几个月朝堂上的事情。靖王府与固国公府的关系早就在京中众说纷纭,也没什么指的避讳的。“想是世子有这个念头,王爷也不反对,只是陈王妃那边,倒是问题不小。”
王氏叹了口气,捧着一盏茶在他身边坐下:“我早先便料到了,锦甯之前如此得罪靖王妃,要她肯松口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靖王爷向来敬重王妃,皇帝那里……也时常谦让着,倒是叫妾身很有些担忧。”
“皇上那边倒是无妨,你大约是不知道,世子那孩子,前两年便求了自行婚配的恩典,要娶个合心意的人呢”还不是为了他家锦甯如此?蓝正杰禁不住有些得意起来,那样优秀的孩子,也只有他家女儿才配的上了。若只是世子,他倒是喜欢的很,虽说冷淡了些,但性子并不差,也从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嗜好。比起一般人家的公子哥,还更上进专心些。最重要的是,世子不好女色,对他家女儿一心一意。
“真的?”王氏高兴了起来,不一会又垂下了眼角:“只是锦甯那孩子……可惜了。”
“不是你的错,甯儿命中有此一劫,只要世子待她好,就行了。”伸手揽住妻子,蓝正杰心下亦是唏嘘不已。沉默了一小会,才道:“更何况,太医也只是说可能性极大,并非完全不能。你不用担心,甯儿那孩子心理主意大着呢若是她肯嫁,你便找个机会与她说了,探探她的口风才好。”
“妾身知道了。”王氏点了点头,想想也只能如此了。
那边蓝锦甯并不知道她的便宜爹娘正为着自己的事情烦恼,见到蓝正杰脸上笑容那一刻,她便知道她的事情多半是定了。虽然结果如此是早先便猜到的事情,心中竟是忍不住有些高兴起来,想着阿常也不知道是如何说动了靖王爷,只能感叹,他做事果然比她更周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