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祁贵女第14部分阅读
虹祁贵女 作者:肉书屋
自的名讳。一个为用以排行的锦,另一个则是各自的大名。
锦华的是一对憨态可掬的树袋熊,本是蓝锦甯的最爱,不过他喜欢,便只好割爱了。锦奇得了一对颇为搞笑的跳跳虎,王氏觉得新奇但不庄重,他自己却喜欢的紧。原本她那里是收着两对的,一对就是她现下系着的叮当猫,一对是米老鼠。但随后锦曦出世,生肖又是属鼠的,自然便分给了小小的她。
现在阿常开口讨要,她却是拿不出来。
把刻了自己名字的送给他,实在让人想入非非啊……
王氏对这些清楚的很,自然也是为难,便劝道:“这些都是粗陋的玉坠子,给小孩子玩的。世子若是喜欢,过两天命人做些好的送到府上可否?”
王府嬷嬷们也觉得世子这般讨要小女孩身上佩戴的东西不太好,也帮着劝说了两声。
阿常世子闷闷的,就是不肯开口应。
锦奇见状,明明有些不舍,偏偏又非常大度的道:“世子哥哥,不如咱送咱的给乃吧?妹妹小气着呢,乃别跟她讨东西,”伸手解了腰间的跳跳虎就凑上去,“这可是老虎哟!娘亲说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老虎呢!不过锦奇很喜欢的,这只就送乃了!”
看着他那故作大方的小模样,王氏及嬷嬷们都笑了起来。
阿常伸手接过,就有嬷嬷替他系在了腰间。
蓝锦甯松了口气。
如果真送了他一个,那日后自己就不能再戴了。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必备的装饰,她也不见得多么喜欢,但只要想到自己手中有那么一个东西跟别人是一对的,就不由觉着别扭。
若有朝一日被什么有心人瞧出端倪,她岂不是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
而锦奇就不同了,小男孩之间的友情,大多都是喜闻乐见的。锦奇能与靖王世子交好,想必王氏也是乐见的。
“改天咱送乃块好玉,再雕一对大的。”阿常忽而揉了揉锦奇的小脑袋,和声说道。
嬷嬷们脸上现出惊喜的笑容来,王氏的眸子骤然发亮。
锦奇洋溢着大大的笑脸,无比欢快的笑了:“嗯!”
66太后千秋
到了十一月里便是太后的生辰,又叫千秋。若是按照往年,一般都是臣下送了礼物到宫里,自然会有宫里的公公们送下太后千秋所赐之物,一般是些寿桃点心之类的东西,各人各拿各的回家,然后做出一派为太后祈福的样子来,自然就安然无事了。
这一切,都是建筑在太后身体不好,常年卧床养病的基础之上的。
今年……自然有所不同。
太后的病好的极其突兀,说是得着两位皇子出生的喜气,病气减弱了,但宸帝心中清楚,自然不可能是那样简单的事情。
积年久病的人,哪怕康复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而太后七月头还是一副气喘吁吁浑身无力连床都下不来的模样,八月就已经能下床走动甚至替小皇子们主持满月礼了。虽然还是借了有病在身的由头推了那天的宫宴,可宸帝并不难看出来,太后离去时那看似虚软疲乏的脚步,走得多么铿锵有力。
可笑他,竟然一直以为她是真的病了,还曾为此内疚不已。
亲母子两个为什么走到这个地步,宸帝自己心里也是茫然的。犹记得太后还只是先帝嫔妃的时候,多么慈爱温柔。即使偶尔有尖锐恶毒,也是为了保护他们两兄弟不受伤害。他直到现在还能清晰的想起那一次他和靖弟被贵妃陷害,父皇甚至将他们关进了天牢。后来出来的之后,发觉母妃竟然是躺在床上迎接他们回宫的。
知情的宫女道母妃为了他们两个大闹乾清宫,被罚跪了一整个晚上,才换得了父皇松口,给了她三天找出真相的机会。
为了儿子们,当年的母妃可是使尽了一切手段心计,终于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贵妃此生不育。那么,她陷害他们的借口——故意害的贵妃早产,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父皇大怒的将贵妃打入冷宫,成了冷宫里一名疯妇。而他们的母妃却落下了病根,只要是寒凉之夜,腿疾就会发作。
母爱大于天,可当他自己成为了天,却发觉不知从合适开始,母妃看他的目光变得冰冷凌厉,而他也已经不知道她还爱不爱自己这个儿子了。
皇帝可称朕,也可称寡人。难道当了帝王的人,就注定是孤寡一生的人么?
太后的千秋宴重开,宸帝大赦天下。除死罪、抄家灭族之人不可恕,余下所有罪人皆可从轻发落。最近这些日子,京畿大监院的门前总是聚拢了一些来接犯事之人的家眷,门口的狱卒也收足了油水,饱看了一系列各不相同的场面。
有来接身形佝偻苍发白煦的年迈老母,有涕泪横流风韵犹存的经年少妇,有拖家带口祖孙三代的农户,有面色冷然目中却含有一丝泪光的冷漠商户……或是抱着衣衫褴褛的犯人痛哭流涕,或是将人拉上车一声不吭离去,也有孤身一人独自离开的萧瑟身影……
狱卒看着那些原本在狱中要么恶形恶状要么一声不吭的人犯,偶尔见到几个面善的,平日里还算“相处”的不错的犯人,会上前劝导上几句,竟是没有例外的获得了一连串的感激之声。
大赦天下啊……狱卒们的脸上也透出几分笑意,日后的工作就没那么辛苦了,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最令他们感到震惊的,便是武郡侯府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大人,老侯爷——蓝浩文,竟然也出现在了大监院门前。
他是骑马前来,身后是一架极其寻常的马车。若非他名声太大,认识他的人太多,只怕狱卒们也不能一下就认出他来。
蓝浩文身前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娃,四五岁的样子,梳着两个包包头,身着一身白色的猎装,披着鹅黄|色夹袄,脚蹬小牛皮马靴,瘦巴巴的小脸眉飞色舞,竟是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她一双眼睛在那瘦削的脸颊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大,看起来灼灼生辉,叫人忍不住侧目,却又不敢久看,仿佛会直刺人心一般……
那架裹着蓝篷布的马车里忽然冒出一个小小的透露,长相跟那小女孩有七分相似。他虎头虎脑,脸色红晕,对比着那女娃苍白的脸,看起来要健康许多。
蓝老爷子到这种地方都会带着的一对小娃——必然是蓝家那对神奇的双胞胎无疑!
说是神奇,其实不过是天资出众。那男娃子不必说,武学天赋出众,小小年纪就被老爷子看重带在身边调教,不过五岁,就听说即便是五六个壮年的汉子都拿他莫可奈何。若只是有这点能耐,倒也还寻常,毕竟蓝家乃是武将出身,便是蓝老爷子当年也是享誉京畿的天才武者,对外人而言,不过是遗传基因罢了。了
可这小娃偏又奇异的很,胆子奇大,这么一个小不点就敢在宫宴上撩宸帝的虎须,直面圣上天颜,简直可与那位宫里的少年天才六皇子相媲美。不过他二人又有不同,传闻六皇子天生冷情冷心,是个有名的冰山皇子。而这位则非常的爱笑活泼,简直到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地步,就连皇帝都对他温和有加,颇为喜爱。
不管他怎么胡闹,都可以被轻易原谅。譬如他去靖王府做客却大闹靖王府,临走时靖王爷还笑眯眯的送他出来,顺手把一块收藏了数十年的羊脂白玉送给了他。
听说他回家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那玉砸碎,然后雕了许多诸如什么“跳跳虎”之类的玉坠子。
听说六皇子对他盛情相邀,却被他一拳揍歪了鼻子,流血不止。结果六皇子的母妃蓝娴妃,竟然还夸侄儿干得好,送了他一柄上好的精钢长剑。
听说他没事就上房揭瓦,闹腾的蓝家二房鸡犬不宁,家主蓝之选气的吹胡子瞪眼,蓝正杰恨不得拿根铁链把他锁起来,偏偏蓝老太爷保驾护航,直夸这个重孙儿有自己当年的风范!
真是赤果果的偏心眼儿啊……
与之相比,蓝锦甯就安分多了。
除了蓝家的某些人,似乎全天下的人都爱她。
狱卒远远的瞧见,心里竟然丝毫不惧,端着笑脸上前拜见:“小人见过老侯爷,见过三小姐、五少爷。”有蓝三小姐在的地方,蓝老侯爷是不可怕的。
蓝浩文略略的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锦甯却是笑了笑,温和的问道:“絮儿姐姐好些了吗?”
那狱卒顿时感激的笑道:“昨儿已经能起身了,多谢小姐相救!”
“没什么,都是咱这个鲁哥哥闯的祸事,大叔不用相谢。”蓝锦甯瞪了缩了缩脖子的锦奇一眼,有些宽心的道:“絮儿姐姐没事就好,还请大叔待咱向她问个好,道个歉。”
说罢,还微微的躬身。
狱卒哪里敢受,连忙让了开去,拼命摇头:“三小姐可不能这么说,若非五少爷误打误撞,小人还不晓得小女身怀顽疾呢!三小姐和五少爷可是咱家的大恩人!”
锦甯的脸微微一红:“那神马,只是凑巧罢了,大叔不要放在心上。”
狱卒忙道:“小姐大恩小人没齿难忘!今儿老侯爷和您二位来……”话语中有了几分打探的意思。
蓝锦甯一笑:“咱来接人!”
67回归(一)
事情说来也不大。
有一日锦奇偷偷拉着锦甯溜出家门去玩耍,她暗忖自个来了这世界倒还真没有出去逛过街,也就半推半就的允了,反正卫叔叔一定会暗中跟上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锦奇也是头一遭,在下人们几乎是刻意的“白目”中出了府,他兀自得意洋洋个不行,到哪里都横冲直撞的,没少这儿撞一下,那儿踩一脚。
多半人瞧着是两个衣着华贵,又生的可爱漂亮的小孩儿,也就没有为难。
锦奇兀自逛的开心,在他眼里似乎对什么都好奇,就连大街上卖包子的也不放过,忽悠着人家白送了两个大包子。
虽然比不上家里精心制作的点心,可两人还是吃的莫名的开心。
锦甯也没闲着,仔细的打量着街上的行人、店铺,包括摆摊卖菜的大婶和扛着糖葫芦瓢子的老头,看的津津有味。
每一种职业的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特点。从这些看似细微不起眼的地方,就能瞧出一个人是不是真的从事某种职业。
既然蓝老爷子不打算放过她,她也就当这次是提前实习了。
一直以来都是过着衣食无忧富贵生活的蓝锦甯,还真的没这么实打实的接触过这些和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普通人。
就在蓝锦甯正摸着下巴,打算去观察一下用力吆喝着卖猪肉的屠夫大叔的时候,蓝锦奇再次不长眼的撞了人。
是个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按理说锦奇虽然习武,但以他的小身板,想把人撞飞出去实在有点困难。
但这姑娘还真的就飞了出去,直直的摔在地上,把蓝锦奇吓了一跳,白了一张小脸。
那姑娘面色蜡黄,骨瘦如柴,全身上下没一点血色,脸上脖子上露出的地方还可以看见一些不显眼的丘疹。她一直咳嗽个不停,咳出的唾沫居然还带着血丝。膝盖蹭破了一点点的地方,竟然就流血不止。
典型的血吸虫病啊……
蓝锦甯连忙拉开了锦奇,然后卫名也飘了出来,将人送去了医馆。
然后锦甯非常义正言辞的再医馆指出了大夫对这姑娘“风寒咳嗽、皮下擦伤”的误诊。
她难得好心,却气的那老大夫直接把他们轰出了医馆。
真是,果然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啊!
将那姑娘送回了家,又将病情的事情说了一遍,却没有人相信,还拿古怪的眼神瞧着这个漂亮娃娃,那眼神分明在说:脑子不好吧?
如果不是卫名事先说明了这是侯府的少爷小姐,只怕他们恨不得要拿扫帚赶人了。
蓝锦甯无法,将绞尽了脑汁才想出了几个偏方留下,并告诉他们,如果吃了大夫开的药没有好转的话,不如试试她的方子。
这姑娘就是狱卒的女儿:絮儿。
絮儿已经得病多年,都以为是风寒,却时好时坏。
狱卒一家人虽然不信,但见女儿还是那副模样,竟打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念头,用了锦甯的方子。
不得不说,絮儿运气好,蓝锦甯这几个网上看来的偏方,居然真的有点成效。
虽然效果慢些,却也渐渐的有了起色。
一家人这才恍然,原来蓝家的小姐并未骗他们,也不是什么疯子。
也许对旁人来说是一件小事,但对狱卒一家而言,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须臾,暮色将至,大监院门前已经冷落了许多,那狱卒也因蓝老太爷一句“忠于职守”而早早回了自个的位置,脸颊烧红一片。
这可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杀神亲口指责他“擅离职守”啊!
即便羞愧的满面通红,心中却隐藏不住一种另类的自豪感。
人越来越少了,锦奇已经不止一次探出头来问那句“出来了没有?”,却从没有一次得到过回答,最终,他出了马车的门帘,站在车把式的边上,扶着车框远目眺望。
车把式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位在他赶车的时候都赶这么站着迎风而立的小主子,现在又能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看似松散的双眸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满是老茧的大手紧紧抓住缰绳,青筋暴起,仿佛又任何风吹草动,他立刻就会暴起似地。
这位车把式,也不是什么寻常的人物,而是蓝老太爷当年军中的老人,落了军籍之后便孑然一身的跟着蓝老太爷进了侯府,当了一名普通的车夫。
他并非京畿人氏,而是边疆一名普通的猎户。早年丧父,由寡母独自抚养长大,后来又娶了一房贤惠的妻子,生活倒也还过得去。
但是战争毁灭了这一切。
一日他上山打猎归来,竟瞧见自家所在的村子成了一片废墟。
老母尸身就在家门口,被一刀横断剖开了肚,肠子内脏滚了一地,脸上却还含着一丝和善的笑。而他的妻子,就死在他们的床上。看着那污秽的一切,发生了什么事,简直一目了然。
他想报仇,却不知仇人是谁,只打听到似乎是敌国的一对流兵,闯入了这个一向安宁的村庄。
于是,他从了军。下手狠砺、凶残,对待邻国的人,从来不心慈手软,哪怕是妇孺。
而后,他被蓝老将军叫了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就成了他的一名马前卒。
马前卒,意味着炮灰,意味着敢死队。
可是他却甘之如饴,幸而,从战场上捡回了一条命,后来便成了蓝府的一名车把式。
似乎没有名字,多半人都不知他姓谁名谁,平日里,至多喊一句“老甘”。
老甘一直盯着大监院的外门,忽然眸光一亮,向来沉默寡言的他居然猛地冒出了一句:“将军,副将出来了!”
蓝老爷子怕冻着锦甯,已经让她回了车上,和锦奇一起呆着。
听着这一声激动的叫喊,两人对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的一起掀开了马车厚重的车帘子。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耳边有风,在呼呼的吹,刮在人脸上,有种莫名的刺痛。
那个衣衫单薄的老人,却向一柄出鞘的利剑,笔直的向他们走来。
他极瘦,却让人有种虎背熊腰的错觉。与他相比,似乎那日所见的絮儿已经能算是健康的;与他相比,似乎所有人又都是孱弱的稚子。
他走得极慢,仿佛漫不经心。但每一步,却都仿佛踩在人心上。
蓝浩文没有下马,就那么昂然的等着他靠近,可眼中透出的那一抹藏不住的激动,又泄了底。
终于到了近前,老人遽然挺住,直挺挺的单膝跪地,跪在马前。
马儿不安的嘶鸣,又仿佛是见到了往日故友,正在打招呼。
“唯真……”蓝老爷子面带微笑,声线却有一丝颤抖。
“属下拜见将军!”唯真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苍老却刚毅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锋利的笑容,不温暖,却让人觉得热泪盈眶:“侯爷,末将回来了!”
68回归(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蓝浩文似乎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难得激动了一把,却差点飙泪让小辈看笑话,急忙拿袖子抹了眼角泪光,笑道:“甘子,还不把副将扶起来?”
老甘平日里看着阴沉,此时也毫不例外的化身成一个多愁善感的江湖儿女。他极快的将僵绳一松,几乎是用飞奔的到了那人身边,却轻轻的将他扶起。
“副将……”一语未出,彷如有物在喉,只是无语凝噎。
蓝锦甯隔着蓝老太爷和老甘,站在马车的车头上,和锦奇两个的小脑袋凑在一块儿,光明正大的打量。只见他面上看上去少说也得有七十了,估计在大监院里少不得吃了些苦,憔悴不堪。然而他的精神似乎极好,目光璨璨,似有波光荡漾——蓝锦甯小盆友,那是泪花好不?
只是眼眶深深凹陷在脸上,脸色枯黄嘴唇泛着青黑。唯独口中一副好牙,白净耀眼,利的居然一点也不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观其精气神,真真一点也不像从这种人人谈之变色的人间“炼狱”中出来的人。
难道……进监狱的待遇这么好,还能照三餐让他们刷牙么?
三小姐,您又天马行空了。
若非瘦的形销骨立,这唯真其实真的能算得上是相貌堂堂。他的额头极宽,眉峰上扬,显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凌厉;他的鼻梁骨直且挺,双颊虽然凹陷,却更加凸显了下颚的弧度。
这是一个棱角分明、气质如剑的男子。若他是剑,也定是一把利剑……
而蓝浩文与唯真,正进行着男人式的简约对话。
蓝浩文:“跟他们走,还是跟我走?”他们是谁?蓝锦甯整个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一旁的蓝锦奇也没好到哪去,甚至还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了,却只有自家妹妹回了他三个字。
“不知道!”
唯真道:“还请侯爷收留!”
“早说嘛,老子还怕你小子不肯呢!走,咱老哥两上马车里聊聊去!”蓝老爷哈哈一笑,终于下了高头大马,看的锦甯庐山瀑布汗。原来这位骑着马说话,不是为了显示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不是因为见到故人激动的不能自已控制不了行动,而是因为,他怕这位唯真老爷爷不肯跟他回家,怕丢脸,也懒得下马再上马,所以才干脆问清楚了再说?
蓝锦甯捂脸,这太爷爷,不仅是极品的狡猾,也是极品的爱面子!
她原本还以为这从前的军中同袍再聚,好歹会说些诸如“唯真,辛苦你了。”“属下不苦,在狱中还惦记着侯爷身体!”之类的客套话,结果倒好,直奔主题啊!
不过,这样的说话方式,她喜欢。
老甘自去牵了那匹宝马,动作粗鲁的叫旁人不由的龇牙心疼——那可是千两银子都难寻的西域汗血,这车把式也不怕怒了宝马挨踢!
拿起一架车挂往汗血宝马背上一批,两马并肩,这才发现,原那拉车的竟是一匹神骏的黑旋风!而它它它它它……竟然用来拉马车!抹汗!太腐败了!太招妒忌了!太太太太太……
张口结舌的众人,等醒过神来,才发现,那架马车早就不知去向何处。
老甘满面春风,全无半分寒气,似乎在这天寒地冻的十一月,感受到了春天的召唤……
马车里的两个老头两个小娃,自然需要互相认识一下。蓝老太爷自然是介绍人,介绍词还是一样干巴巴的,不过倒是没有像在同僚面前一样把小双胞胎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只介绍了一个“资质还行”,一个“比较聪明”。
蓝老爷子啊!您说话亏心不?锦奇那资质……只是还行?锦甯的聪明……谁敢比较?
“侯爷谦逊了,小公子小娘子天资过人,非一般孩童可比。”唯真冲两个孩子微笑,说道。乃真是生了一双火眼金睛啊!不过有待加强,须看透事物本质……
锦奇是个屁股上长了钉子的,却在他面前老老实实的端坐一动不动,没法子,实在有点吓人!
唯真一笑,让蓝锦甯看到了他面部骨骼的抖动,活脱脱一个只包了层皮的骷髅啊!
不行,得好好养养,就算养不成户部尚书那副白胖老好人样,最最起码也得脸上有肉,不然放出去,不用板脸就能吓坏小孩子!
好在他底子似乎不错,多吃几顿好的,用上几副生肌膏就能搞定……
蓝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了重孙女的神游太虚,那目光涣散的不轻。一个爆栗敲上甯小娃的脑壳,老爷子不满的道:“想什么呢!还不叫人?”
锦甯吃痛,小手捂额,不满的揉啊揉:“太爷爷乃叫啥叫,咱又不是您,年老耳背听不清说话,做啥动手动脚的?额……唯真爷爷好!”眼看老太爷有暴走趋势,蓝锦甯连忙停止抱怨,冲着面露诧异的老头甜甜一笑。
老太爷不好揭露重孙女本质,只好敛着满肚子的闷气朝唯真道:“这小丫头鬼的很,别被她骗了去……”
锦奇连忙替妹妹争辩道:“太爷爷瞎说,妹妹明明很乖很可爱!娘亲都说妹妹最贴心了!”
锦甯感动的差点扑上去啵一口,果然是好哥哥!
“虽然有时候爱捉弄人……”锦奇理直气壮的补了一句,差点让甯小绵羊变身甯小狼,不带这么拆台的!“不过妹妹才没有很鬼,妹妹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
光明正大的捉弄人!
蓝老爷子笑的胸腔震动,唯真不过含笑点头。
“侯爷……蓝家后继有人……”
“恩恩,哈哈哈!”蓝浩文不顾锦甯脸色交错,忽青忽白,兀自笑的胃疼。
马车里笑声渐远,大监院门前,一架豪华马车久久停住。
车夫向着那马车里的人道:“老夫人……二老爷被老侯爷接走了。”
车内久久没有回应,等的那车夫还以为车里人睡着了时,才传出一道老妇人略显沙哑的声音:“罢了,他不愿回家我这个当大嫂的也不好强求。回府吧,改日……”
声音戛然而止,车夫却已明白语义,挥动缰绳,驾车离去。
69回归(三)
锦奇是个好孩子,胆儿也大。先头里是被唯真那枯瘦如柴的模样吓着了,有些拘谨,待感觉这人不会伤害自己和妹妹,说话也和气之后,就放开了许多,缠着他讲了一个又一个行军打仗的故事。
这么爱听军事,只怕日后边疆又会多一个杀神……
太爷爷那点事情不用刻意打听都能得到许多“传闻”,即便都是被刻意装饰夸大了的,也能从中猜想出他从前是个什么样雷厉风行的人物。被看他现在总是一副闲云野鹤,万事不烦心的悠然模样,事实上蓝锦甯很清楚,若他真个想做些什么,皇帝都不一定拦得住。
所以,武郡侯府才能常年威势不减,所以,蓝家子孙才能绞尽脑汁了窝里斗……
“邵爷爷,那个胡将后来是怎么死的?”锦奇亮闪闪的大眼睛崇拜的望向老爷子,不过一秒钟,又转回了唯真身上。
锦甯一听就知道不好,这小子一兴奋起来叮嘱他的事儿就容易忘记。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今儿来接的是什么人了,这下可好,泄底了。
唯真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侯爷只说了他叫唯真,是他从前的副将之一,这小儿却叫他邵爷爷,分明是早就知道了。侯爷是不可能事先告诉小孩子这种事情的,那就是说有人提前替他们打了预防针,做了某些心理建设。
是谁呢?邵唯真看向蓝老爷子,却发现自家将军一双眼冒着精光,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努力装无辜、扮柔弱的小丫头……不会吧?
锦甯心虚的搓了搓手,嘿嘿干笑了两声:“太爷爷,咱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乃调查个毛?蓝老爷子甩了个白眼给她,重重哼了一声,显示自己的不满。
甯小娃乃表装了,骗不过老狐狸滴。
锦奇好奇道:“什么不是故意的?妹妹乃在说啥?”
“没啥!”锦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小子,咱能露出马脚来?真真欠抽,不黑他一把难解腹中郁结之气啊!回转头对上老爷子的眼,又缩了缩脖子,讨好的辩解:“咱只是好奇嘛……”
老爷子懒得理她,别开眼,其实是害怕自个又心软。在这鬼丫头手里栽了几回,他总算学乖了,绝对不能相信她那张脸、她那软软糯糯的童音,实在太具欺骗性了!
“说说,乃又给卫小子吃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老太爷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望着锦甯。
卑鄙!乃利用身高优势给咱制造威压!锦甯不满的用双眼指控,可怜兮兮的对指:“太爷爷,乃这样子,甯儿会有害怕的……”小孩子最容易产生心理阴影,从而导致自闭、精神分裂……
害怕你妹啊!老太爷差点暴走,总算良知上还记得小孙女身子骨柔弱,经不起他操练,某则非得好好揍上一顿,让她也尝尝啥叫竹笋炒肉才是!
“哼哼!”乃说是不说?
“咱知道咱知道!”锦奇兴奋的举起小手,妹妹说插话的时候要举手示意,不然很没礼貌的:“是十香软筋散和迷魂丸,还是咱帮忙弹到卫叔叔嘴里的……”
锦甯真是恨不得封了锦奇那张嘴啊!又把老娘给卖了!
十香软筋散!好狠的孩子!唯真惊愕的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战场上见过的那些恶形恶状的兵士算什么,面前这个笑的甜甜的小丫头才叫人打心眼里发冷……
那东西吃下去,英雄也只有当狗熊的份了!老爷子吃了一惊,这一次看向锦甯的眸子里已然带了闪电,大有要是不说清楚,老子就马上炸雷的趋势……
“是改良版的!只有一刻钟功效!”锦甯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坦白从宽,只是话语中还带了一丝委屈。真是的,咱是那对自己人都下狠手的人么?用得着用这么不认同的眼神瞧着咱么?“那个迷魂丸,吃了以后让人心防失守,问什么答什么,让做什么做什么……”附带功能是,吃下的人清醒了以后就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乃是判官亲传秘方,孟婆汤的减弱版,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良品!
甯小娃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神秘秘的道:“太爷爷,乃知道么,卫叔叔还是处男哟……”
捂脸!这是一个姑娘家、一个小丫头片子该说的话么?他们蓝家怎么养出她这种怪胎!蓝老太爷要昏厥了,气的直哆嗦,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卫叔叔……可是指卫名那小子?”唯真倒是没在意,反而问起卫名来。
老爷子勉强收回将蓝锦甯吊起来暴打一顿的心思:“恩,就是那小子,今年也有二十好几了,就是不肯成家……”间接承认了卫小子还是处男的事实。
锦奇好奇的拽了拽锦甯的袖子,满脸疑惑的问:“妹妹,处男是什么?”
啊咧……这叫不叫作茧自缚、自作自受?锦甯囧囧然,拍了拍他的小手,淡定的道:“别抓咱的袖子,都皱了。处男么……乃也是处男啊……”
“蓝锦甯!”蓝老太爷磨牙,听的锦甯心有戚戚焉。老爷子吖,咱知道您牙口好,但也不带这么糟蹋的!“那个迷魂丸,通通上交!以后没咱的允许,不许私自乱用!”
她就知道!蓝锦甯一脸“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施施然从随身小荷包里掏出一个玉瓶里,磨磨蹭蹭、十分不舍的递过去,不死心的问道:“太爷爷,就不能给咱留点防身么?”
“不能!”蓝老爷子伸手抢过,拔出塞子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咋就一丸?”
“乃以为那是啥?糖丸?还能一整就是一罐子?”蓝锦甯白了他一眼,一点没有敬老尊贤的自觉,肉痛的道:“那些材料虽说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要弄来却也不是便宜事。咱才这么点大,肯为咱做事的人少吖……太爷爷,打个商量,借两个人咱使使?”
“想都别想!”蓝老太爷果然想都没想的吼了一句,将玉瓶塞进怀里,又是一个白眼球:“要什么材料,开单子列给我,我派人去找!还有,十香软经散呢?”
“改良版的!”蓝锦甯强调了一句,又从荷包里挖了挖,摸出两个纸包来。
这回老爷子决定不当良民了,改当强盗,直接伸手解了那个荷包,从中倒出几个瓶瓶罐罐来。
看不出来,小小这么一个荷包包,居然能装这么多东西?
“说说吧,这些都有什么用?”
唯真吃惊的瞪向蓝锦甯,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甯小娃瞅着荷包心疼的不行,哭丧着脸给老太爷一一介绍:“黄|色的丸子是清心丸,能解百毒,娘亲上回中暑的时候吃过一颗,效果还不错,您别瞪眼,对身子无害的……绿色的粉末是拿来杀虫的……好嘛,您要是觉得看谁不顺眼,往茶水里加一点,保证死的透透的,还查不出死因来!那个黑色的……”口干舌燥的说了一通,完全无视老太爷越来越黑的脸色和邵唯真越来越惊愕的脸,话说,那脸自打有了表情还真的挺恐怖的……又见蓝老太爷摸出几颗沾着粉末颗粒的晶亮丸状物来,蓝锦甯心道,您检查的还真彻底,却不得不解释道:“那是糖丸……”
一看老爷子那不信的脸色,摊手:“真的是糖丸,不信您吃一颗就知道了!”
娘老子的!跟一堆毒药毒丸解毒药解毒丸放在一块儿的能只是普通的糖丸?就算是,谁敢吃?
老爷子不信她的话,偏她似乎又打定了注意不说,顿时僵持起来。
邵唯真笑着看了撅嘴的小女孩一眼,正打算开口试药,不料蓝锦奇伸手奇快的抓了一颗,剥开糖衣就往嘴里塞!
“别吃!”老爷子大吃一惊正要喝止,却发现小重孙女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脸上还带了一抹窃笑。
有鬼!
蓝锦奇奇怪的看了老爷子一眼,明明就是妹妹平常给他吃过的糖丸吖!有什么不对么?嘴巴里嚼吧嚼吧,甜丝丝的……啊,好苦!
锦奇张嘴就吐,咬碎的糖丸并口水落在地上,可以清晰的瞧见其中包含的黄|色粉状物!
“怎么了?”老爷子大惊,这死丫头,连自家哥哥都整!
“苦……”锦奇小脸皱巴成包子,苦哈哈的含泪道。
“甯儿……”蓝老爷子望向锦甯,巴望着她给点解释。
蓝锦甯耸耸肩,从老爷子手里寻了颗紫色的糖丸,剥了糖衣,送到锦奇嘴里:“白色和橘色的里面加了点黄连粉,整人用的,剩下的才是平日里哄孩子用的。”
乃不早说!
70回归(四)
家主蓝之选并蓝正恺蓝正杰带了内眷子女在家门口等候,刨去上不得台面的下人仆役,但凡在蓝府中有几分脸面都到了正门迎接。一小队侍卫共二十余人在府外维持秩序,其实也没什么好维持的,普通百姓鲜少这个时候在外边闲逛的,偶尔有一两只小虾米,看见这阵仗也早就识趣的绕道。
老甘面无异色的拉住了缰绳,两匹上好的宝马立马便听话的停了车。他身手矫健地跳下来,上前掀开车帘子,便有俩个仆妇上前等候吩咐。
一张小脸露出半截探了探,正是蓝锦奇无疑,冲着王氏那边露了个可爱的笑脸,避开仆妇伸过来的手,自个灵活的跳下了车。接着便是蓝锦甯,不过她没像锦奇那样,而是乖巧的让仆妇抱起,等候在一旁。
蓝浩文露出半截身子,蓝正恺不用老爹使眼色吩咐便上前搭了手,老爷子一点不给面子的挥开了他的殷勤,斜睨了他一眼:“不用扶了,老子还没老到走不动路。”
蓝正恺有些讪讪的退回父亲身边,虽不是第一次遭到老爷子的冷脸,却还是觉得燥得慌。刘氏扭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妒忌的望向锦奇兄妹。从前老爷子对重孙辈的几个小的还算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只近几年却对二房的二个半嫡重孙近乎无条件的偏爱,让人难免觉得有失公允。偏老爷子又是个说一不二的,这样明显的偏心眼儿,旁人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金氏亦是恼的咬牙,她偏瞪着身旁垂首而立,一副恬静恭顺模样的祝氏,真真气不打一处来。
正室和妾氏是永远的阶级敌人,哪怕那个妾早就抬了平妻也一样。
“爹,您回来了。”蓝浩文可没闲心管自己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何况祝氏一向平顺,哪怕金氏冷嘲热讽,或是明里暗里给她难看,也从来都是默默忍受。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素来不喜祝氏的性子,只是这样听话的女人倒也难得,偶尔拿来调剂一下生活也是不错的。
只是没想到正杰那般出息,竟是自个替母亲博得诰命,逼得他不得不将她抬为平妻。
“恩。”老太爷应了一声,侧脸看向两个孙儿:“正恺正杰,将你们邵叔扶下车来。”
邵唯真刚探出半个身子,听见这话不由怔了一下,却是没有推拒。见两双手伸过来,不由打量了老侯爷的这两个孙子,虽然都是带着略显局促的笑意,然高壮一些的那个目光里带了一丝不渝,书生模样的那个却是眸光温和。
不动声色的扶着两人的手下了车,便放开他们捋了捋身上的黑色披风,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老爷子眸中闪过一丝怒色,却并未发作。听着一干人等请安的声音,只是指着邵唯真说了一句:“这是唯真,以后就唤二老爷吧!”
蓝之选吃了一惊,当年蓝太夫人只得他一个嫡子,另有一个嫡女,却是嫁了没几年便早逝了。他倒是有个堂兄弟可称一句二老爷,但分家之后少有来往,哪怕偶尔相交,也不会有人用“蓝二老爷”的称呼。他的几个庶弟,更是不可能用这样的“尊称”。
这邵唯真什么来头,竟让父亲当做嫡系子侄一样对待!
蓝正恺蓝正杰也是一样吃惊,只是蓝二爷更淡然一些。他早先只是庶子,虽也知道家中对于嫡庶的看重,却并不放在心上。蓝正恺却是心中暗自惊疑,他先前得知祖父要接一个军中故人回家安养,却以为只是普通将领,心里存了几分轻视。现下蓝老太爷明明白白表示了自己对邵唯真的看重,他自然便改了心思,有心要讨好这位即将于父亲并重的“二老爷”。
只是一时之间,竟开不得口。
场面顿时静寂下来,各人心中转着不同的心思。
“太好了!邵爷爷以后就住咱们家了吗?”却是蓝锦奇一声欢呼打破了这一幕,手脚并用的巴上了邵唯真的大腿,一双灵动大眼期盼的仰望着他:“邵爷爷还给奇儿讲故事吗?”
“锦奇!”王氏暗含责备的叫了他一声,怎能在长辈面前如此无礼?
“无妨,”蓝老爷子却是笑了起来,伸手和蔼的揉了揉锦奇的小脑袋。原先喜爱他不过是因着蓝锦甯的牵带,如今却是真真疼爱这个重孙不作伪纯善纯真的性子:“奇儿要喊二爷爷,知道么?”
“咱知道了,太爷爷。”锦奇乖觉的点点头,不过在王氏的眼神攻势下还是老实了下来,牵着蓝锦甯的小手,走到王氏身边,和锦华打了声招呼,脸上的高兴一点都没有散去。
锦甯凑到他耳边,小小声地问道:“真喜欢二爷爷么?”
“恩啊!”锦奇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