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第59部分阅读
国色芳华 作者:肉书屋
有迹可循。”
福缘和尚听得很认真:“的确如此。那么你想她从什么地方下手了么?”
牡丹抬起眼来,看看佛龛上那个笑得一团和气的佛,静静地道:“不是有假货么?那么假货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做的,谁买的?又是谁把他掺杂进我家的货里,开进我家仓库里去的?这个总能弄清楚。弄清楚这个,顺藤摸瓜,也就不怕了。只要能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我应有办法。”她顿了顿,道:“师父,前不久您和我说,成风要过了元宵节才回来,可我前几日收到他的信,说他元宵节时会赶回来,您可辞海,他是否一定能回来?”
福缘和尚双手合什,表情有些不确定:“实不相瞒,时下消息是送出去了的,但是不曾收到回信。你莫要急,他只要能走,就一定会赶回来。”
张五郎在一旁听见,悄悄起身往外,行至草堂处,站在门边定定地看着萧越西道:“你帮她的条件是什么?”
萧越西淡淡地道:“没有什么条件,就是不管她用什么办法,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十日之内必须寻个门当户对的,不是京城人氏的马上嫁出去。日后就算是见着蒋长扬,也不能泄漏半点,而且还要彻底断了他的念头。作为回报,我可以保证她哥哥们完好无损。当然,她如果心存侥幸,要骗我,便会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我不会对她有半点怜悯之心。你告诉她,蒋大郎虽然能干,别人也同样有这个能力。而且,可不知道蒋大郎会不会为了她一个人与许多人为难。”
“我会劝她的。”张五郎默默转身,迎着了牡丹,低声将我会劝她的。的话说了,道:“丹郎,你好好考虑一下?”
牡丹沉声道:“张五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如此这般地与张五郎说了一回,二人赶在关闭坊门前回了宣平坊,牡丹与张五郎别过,还未进门,就见薛氏立在门首翘首相待,一瞧见她,眼圈就红了,急急忙忙地赶上前去,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总算是回来了。回家来不见你,真是急死人了。”
牡丹忍住泪意道:“大家都还好么?全都回来了么?”
薛氏道:“好,好,难为你请来的那两位,一直跟着我们走,一直四处打点,也就是被全都关在一处,没多大会子,便放了我们回家,这会子他们又去寻人了。只是你二哥他们还是没动静。”她略微停了一停,抹了一下泪,小声道:“丹娘,我们才刚进门,姓刘的就跟来了,说是,说是你要跟了他去?娘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这还躺着呢。”
牡丹疾步往里,还未走到正堂前,就见刘畅背着手走了出来,带了几分嘲讽望着她道:“怎样,出去忙乱这一圈,可找到什么人肯帮你了?你要找的人找到没有?汾王妃是不是还在宫里头没出来?你别叫人守着了,根据可靠消息,她被皇后留在宫中,怕是要赏了灯才会回来。”晓得她不会死心,所以他由着她去。本是一刻都等不得,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等。
竟然像是她找过什么人都知道似的。牡丹垂着头沉默片刻,突然抬头看着他道:“我还真找着人帮我了。萧越西道是看不起你的为人,所以想给我一个机会,做笔交易。”
刘畅的眉头挑了挑,淡淡地道:“这交易肯定是没成了。不然以你现在的脾气,这会儿要么就是为与我说,要么就是张狂地赶我出去。”他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心里头却有些打鼓,不知萧越西到底提了什么建议,想做什么交易?按他想来,萧家希望促成萧雪溪与蒋长扬的亲事,更该巴不得他和牡丹做了一对,彻底断了蒋长扬的念头才好。这插手又是想干什么?
牡丹也不装,道:“我的确是没想好。因为他实在是太过目中无人了,气得我肝疼。我忍不下这口气。我先去看看其他人。”说完径自往里走了。
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刘畅遐想无数。
她不肯去忍旁人的气,可至少表面上还愿意忍他的气。是不是她心里还是知道,他其实对她还是比旁人好的,她也还更愿意接受他,更愿意相信他一点?她要去看谁,还和他说一声,她还是有点自觉的。他这样一想,心情就觉得舒坦了些。便叫在一旁沉着脸,仇恨地瞪着他的甄氏道:“劳烦三婶引路,我也去看看伯母。”
甄氏差点没“呸”一声出来,暗自心想道:“谁是你三嫂?”翻了个白眼道:“后头女眷多,等我去问问。”说着扬了扬帕子扯脚就走,明显的就是一去不复返的样子。
“牢都坐过了,还怕丢脸?”刘畅不耐烦,翻脸道:“马上要关坊门,谁有空等你?去把何牡丹叫出来!“他想着想着又有些心慌了,觉得不踏实,必须得快刀斩乱麻!
甄氏本想给他骂过去,却见白氏颠颠儿地过来,脸上带了点讨好的笑,道:“您等着,我去替您叫丹娘。”
甄氏顿时翻了个白眼,暗自骂了一声没志气的,一肩膀撞了白氏一下,抢在前头大步往里走。
岑夫人半躺半坐在榻上,只默然看着牡丹不说话,目光幽暗,突然之间却像是老了十岁光景。牡丹被她看得难受,朝吴姨娘使了眼色,请她小心看顾着,自家撇了手走出去,叫人上来问话。贵子却是还没回来,恕儿含着泪道:“奴婢一直在门口候着,不见王妃归家。因见天色晚了,要闭坊门,又怕娘子担忧,不得不回来。明日一早奴婢再去候着……”
牡丹道声辛苦,叫她下去休息。就见甄氏一阵风似地走将进来,道:“丹娘,有人要见你,我是不肯替他喊你,但有人担忧她在牢里的男人,巴巴儿地做了摇尾巴狗……”紧接着白氏脸色微白地进来,道:“丹娘,刘寺丞请你一定出去。”她重重地道了那“一定”两个字。
这怪得谁?小姑子与丈夫,谁更亲?说不定白氏心里头还在怨她给家里惹了祸事呢。牡丹沉默着点点头,扶着林妈妈的手往外头去了。才行到二门处,就见贵子满头大汗,却面带喜色地快步过来,一见着牡丹就低声说了几句话,牡丹赶紧叫人给他拿钱,贵子打个转,立刻又走了。
牡丹这才往前头去见刘畅,刘畅有些急地看着天色,见她好不容易才摸出来,也不管林妈妈在旁边,伸手就去扯牡丹,往正堂里头拖。他突然在这里发蛮,却是没人想得到的,林妈妈和牡丹大吃一惊,牢牢抱成一团,忽听得外头发一声喊,却是何濡、何鸿几个高高举着扫帚门闩等物冲将进来,劈头盖脸地往刘畅身上招呼。
刘畅气急败坏,猛地将何濡一脚踢开,大吼一声:“小兔崽子们,爷不与你们计较,再不住手,打我一下,我便还你们父亲伯父叔父两下。”白氏冲进来叫几个男孩子赶紧住手,牡丹也叫他们先住手,几个男孩子红了眼圈停住手,却都立在门口不走。
“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刘畅哼了一声,从袖子里头甩了一张纸来,丢在牡丹前头:“你自己签个字画个押。”
牡丹看也不看,一把扯得稀烂,冷笑道:“你当我是什么?签卖身契?卖身与你为奴为仆?我还不如答应萧越西呢。好歹还能是个囫囵人儿,用不着一辈子低人一等,更是连累亲人都被人瞧不起。我不与他置那不管钱的闲气了,明日就去应了他。相比较而言,与他做交易更划算。”
她前后变化可真大,分明是进去看见她的母亲嫂嫂侄儿们全都无虞,这才突然翻了脸。刘畅气得发抖,咬着牙道:“你这个反复无常,出尔反尔的小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才把你母亲她们弄出来,你就翻脸不认人。我要把你哥哥们全都……”
牡丹凉凉地道:“全都弄死是不是?萧越西也是和我这样说的。他说我只要一答应你,我哥哥们就全都别想活着出来,我家的香料生意也别想再做起来。还说你要开一家比我家还大的香料铺子,是不是?你开始时说得好听,这会儿却又这样侮辱我。
我可不傻,你分明就是没安好心,想叫我丢人又失财。是你先骗我,先算计我的,也别怪我生气。萧越西的提议果然是不错的,他不就是叫我莫再与蒋长扬来往么?其他一切都好说。我要傻了才不答应他,偏要上赶着被你糟蹋。“
刘畅看着牡丹一张一合,利索无比的粉嫩唇瓣,恨不得一把给她捏住了,使劲扯几下,叫她疼得哀声告饶。好不容易死死忍住了,冷笑道:“你倒是想得美!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光凭一句白话就信了你?你若应了他,同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会上你当的人只有我!”一边说着,一边已是恨透了萧越西,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收拾萧越西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牡丹斜睨着他道:“我不做怎么知道?他要维持他的名士风度,不屑做与你同样的小人事情。我倒是宁愿相信他,也不肯相信你的。”
“名士?不过是个可笑之极的伪君子罢了!既做表子又想树牌坊。”刘畅咬紧牙齿,狠狠踩了那被牡丹撕碎那张纸几脚,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给我等着瞧!明日我便让人送你哥哥的牙齿来给你们好好瞧瞧!”说完又狠狠砸了几个花瓶,气冲冲地去了。
白氏泪眼涟涟地看着牡丹,失声道:“丹娘!你这个时候得罪他做什么?好歹哄着点,先拖着又再说。”
牡丹看着白氏道:“二嫂,我晓得你心里头怪我。我不怨你,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哥哥们救出来的。”
白氏哭得一塌糊涂:“你说到一定要做到!你二哥从来最疼你,你的侄儿们还小……”
张氏扶着肚子出来道:“二嫂!这不是丹娘的错!你与其在这里哭给丹娘看,不如明日跟着娘和大嫂四处跑跑,去寻往日与爹交好的人,讨要人情更有用。”
白氏抽泣着不说话。张氏去问牡丹:“你明日打算怎么办?
牡丹道:“我去拜访一个人。”她要去见杜夫人。她要把这潭水给搅浑了,给贵子和张五郎他们争取时间和机会。
国色芳华 第177章 人多力量大
天刚蒙蒙亮,何家人便都静悄悄地起了床。包括以往赖床,需要大人和服侍的下人们左一遍右一遍地威逼利诱的孩子们都按时起了身,规规矩矩地收拾妥当,坐到饭桌前去吃饭。
岑夫人按时出现在饭桌前,虽然脸上露出了些苍老疲惫,可是她妆容得体,装扮也一如既往地整洁华丽,和从前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她威严地扫了家里人一眼,见白氏、张氏、杨姨娘的眼睛虽然是红肿着,神情也萎靡不振,可个个儿都还穿戴得很整齐,牡丹也是装扮得很精致,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我们何家还没倒,不能失了精气神。”又大致地通报了一下昨日吴姨娘统计出的失了的钱财有多少,语气故作欢快地说:“多亏了早有准备,所以就算是以后再不做生意,我们也还可以衣食富足。”
众人闻方,都配合地笑了一笑,岑夫人便又安排:“不能光坐着不动,也不能只靠丹娘一个人在外头忙乱,饭后我们出去找相熟的人家走动走动。”
何鸿率先道:“让我陪毒害祖母一起出门。”他才一开了头,何濡他们几个便纷纷附和,表示愿意跟着大人出门,英娘荣娘她们则表示愿意留在家里照看年纪更小的孩子和处理家事:“虽然说我们不是很懂,但可以让我们先熟悉一下,慢慢地学。”
岑夫人的眼睛微微有些发红,随即含笑点头:“好,好,没有枉自平日里那般悉心教导你们。”见孩子们懂事了,大家都觉得振奋了许多。
饭吃到一半,李满娘并何家几个亲戚好友便都来了。众人疾步进来先打量了一回,方放了些心,李满娘道:“看到你们这样子,我们就放了许多心。原本昨日听说就要过来年的,但是因为想先打听清楚消息,再一耽搁就到了今日早上。”
“大过节的,给大伙儿添麻烦了。”岑夫人赶紧请他们坐下,三言两语转入正题,细细详述磋商。牡丹过来行了礼问了好,便告罪要往外头去。
“丹娘!”岑夫人忧虑地看着牡丹,忍了几忍,终是道:“你小心,早点回家。”
牡丹心头一暖,点点头,默默出了门。
李满娘见她去了,低声对岑夫人道:“行之昨日才一听说,就和他父亲一起赶过去,赶过去时,你们已经回家了,便又去了其他地方,今天一大早父子俩都又出去了,能做的都会想法子尽力去做,靠到有确切消息的时候,会马上使人来说。让我先过来看看你们,看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她虽没明说,岑夫人却是晓得李荇大概是故意避开牡丹,李元约莫是不方便直接上门,便使了李满娘做代表,可是人父子背后也在做事相帮,实在是没什么可怨的,便谢道:“日前没有什么要做的,心意我们领了。”
李满娘叹了口气:“要出门么?你去罢,这里我替你看着。”
岑夫人谢过,自收拾准备出门不提。
却说牡丹走出门去,接过小厮递上的缰绳,跨上马背,立在街口处,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再想到她即将要做的事情,全身都充满了斗志和力量。她一定要做到,一琮要做好。
清晨的朱国公府一片静寂,安静得很,不闻人语之声,只有蒋长义原来在家时养的两只鸟儿不时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叫声。杜夫人带着几分疲累,从上次病发之后身子就一直不爽利的老夫人房里走出来,站在廊下神色晦暗地看着墙边那颗光秃秃的柿子树,越发想念被蒋重扔在军营里的蒋长义。蒋重倒是一甩手就回来了,扔他一人孤零零地在那里,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年节下的,有没有新衣穿,有没有肉吃?那脾气不知与人相处得拢么?会不会吃人背后算计吃大亏?
正想得肝肠寸断,忽见蒋长忠和蒋云清二人从远处慢慢走过来,兄妹二人边走边说话,低低地笑着,二人都穿着新衣,打扮得光鲜靓丽,男的看着清秀俊美,女的看着亭亭玉立,都出了人才。
杜夫人的心里顿时一阵不舒服,他们倒是过得舒坦……却见那兄妹二人都看见了她,立时收了脸上的笑容,拘束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给刀子行礼问好。杜夫人见状,更是不爽。
做出这种样子来,她是老虎么?她平日里可是少了他们的吃,还是少了他们的穿?一群养不乖的白眼狼!心里骂着,脸上仍做了十足的亲切样,和蔼地道:“都吃过早饭了?来给你们祖母请安的?”
蒋长忠脸上带了些讨好的笑容道:“是的,今早的早饭做得很好吃。母亲有没有用过早饭?您连日里一直忙累,挺疲倦的,应该多休息一下,祖母也不会怪罪您。”
蒋云清也道:“是呀,是呀,这里就由女儿来照料着,母亲去歇息歇息吧。您实在太辛苦了。”又惭愧地道:“说来惭愧,女儿竟然没有母亲起得早,实在是不孝。”
杜夫人觉得要舒坦了些,叹了口气道:“自上次你们祖母犯了病后,就一直不见好转,我实在是很担忧。”一眼看见蒋重背着手走过来,心里又来了气,把脸撇开,越发笑得灿烂亲切,对着两个孩子嘘寒问暖,又问蒋长忠的学业。
蒋重在一旁听了会儿,道:“夫人你受累了,去歇歇吧,这里交给我们。”
也不知是为何,自从蒋长义被送走之后,杜夫人突然就没了安全感。纵然到处都是她的耳目,可她还是不放心,这样热闹欢腾的场面,全家都在尽孝,怎能少得了她?她见蒋重父子三人都要进去陪老夫人尽孝言欢,突然又觉得身上的疲累都不见了,便要跟着一起进去。果然蒋重感激地看着刀子,趁着儿子女儿不注意,偷偷捏了捏她的手。
忽见柏香疾步进来,对着她眨了眨眼,道:“夫人,外头帐房里有点杂事,要请您出去看看。”
杜夫人疲累地望着蒋重等人笑了笑:“我去看看。”
蒋重道:“总什么事情都让你一个人操劳。你怎么忙得过来,让清儿和忠儿跟着分担一下吧。你歇着,让他们兄妹二人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蒋长忠和蒋云清,杜夫人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杜夫人笑道:“也好,让清儿跟着去学学。”
蒋云清哪里敢去,她是宁愿被骂懒惰没出息没孝心也不肯去的,便笑着撒娇道:“母亲饶了女儿这遭,女儿改日再跟您学,难得见着父亲、哥哥都有空在家……”
杜夫人佯骂了她两句,跟着柏香出去,走到外间方道:“怎么说?”
柏香左右瞅了瞅,方小声道:“有客人来了,是何牡丹。带了好些礼物来的。”
杜夫人一愣,随即凉凉一笑:“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来做什么?”
“没说呢,不过看着神气似是不太好。”柏香道:“那夫人见是不见?”
杜夫人挑挑眉:“见,怎么不见?我不是热情邀请过刀子上门做客么?怎么人来了反而不见?没有这种道理。你马上去把她领到花厅里头,好茶好果子伺候着,我这就来。”
柏香领命而去。
杜夫人回了房,慢吞吞地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裳,弄得金碧辉煌的,方才慢吞吴地出去,此时离柏香来向刀子报信,已然过了将近半个多时辰。
到得花厅外头,她站住脚细听,只听屋里静悄悄一片,只有柏香说笑的声音显得特别突兀,良久方听得牡丹低低地回答一声,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杜夫人脸上堆了笑,声音爽利地道:“稀客呀稀客!今日吹的什么风,把贵客吹到家里来了!”
但见牡丹穿着套粉绿色的织锦襦裙,头上插着几根双股金钗,脂粉不施,一见着她,眼圈儿便红了,一壁厢起身给她行礼,一壁厢强笑道:“承蒙夫人不弃,上门去瞧小妇人。早就想来回礼,却一直没机会,这回便趁着节下来拜会夫人。只怕是唐突了。”
杜夫人忙扶住她,笑道:“说的什么傻话,我是诚心邀请你上门来做客的。只是你不来,我也不好意思强着你。”
便见牡丹欲言又止的,似是遇到什么为难事一般。杜夫人一边猜测,一边故意亲热地劝着牡丹吃这个,拿那个,捡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说,堵着牡丹的口。
牡丹早有心理准备,晓得杜夫人这样的脾性最是会装,干脆起身要行礼,一口气将事情说出来:“实不相瞒,我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求夫人施以援手来的。”
杜夫人立时换了一副嘴脸,收起笑容,扶住牡丹,亲切而担忧地道:“哎呀,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说吧,只要能替你做主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牡丹感激地道:“就知道夫人古道热肠,这一趟没有白来。”随即将何家的祸事说了一遍,不提刘畅,只提萧越西,红着脸颤抖着声音道:“我不知道萧家怎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认为我和大公子有那样的暧昧之事。我如今走投无路,不得不厚着脸到府上来,还请夫人替我分辨一二,别让我这么仓促地嫁到外地去,不胜感激。”
杜夫人不由一时火起,萧家可真是性急,这女儿是嫁不出去了还是怎么地?上次她婉拒了萧尚书的夫人,接着蒋重回来,萧尚书又请人上门保媒,是她劝了老夫人,说萧雪溪品行有待观察,又劝了蒋重,说还是该和蒋长扬谈谈再说,省得蒋长扬又犯倔,越发影响感情,还得罪人,这便拖了下来。从此萧家便不曾上过门,她还以为但凡是爱脸面的,便不会再来。谁知道人家现在这情形,大概是打算绕过朱国公府,怎么也要攀上了,想必是打算从王夫人那边走罢?做梦!
杜夫人想到此,作义愤填膺状:“他们怎能这样不懂事呢!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却不认真表态。
牡丹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情,略带了迟疑和不字,低声试探道:“我惹不起他们家,只怕因为我的事情给家里其他人招灾,怕他家不相信,越发下狠手,害了我哥哥们。不得已求到夫人这里,不知夫人……”
杜夫人似笑非笑地道:“这种行为果然属实,我是看不惯!可是你也知道,这人情世故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要我帮你其实不难,但你要对我说实话,我才好做到心中有数。”
牡丹点头:“您问。”
杜夫人抬眼,目光锐利地看着牡丹:“无风不起浪,你和大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不说实话,我是不好拿捏轻重。想为你作主,也怕失了分寸,反而不美。”既然萧家这么忌惮何牡丹,要说这二人清白,她是怎么都不信了。
牡丹沉默不语,直到杜夫人有些不耐烦了,方才低声道:“我一个商人之女,又是和离过的,配不上他。”
这话的意思很分明,就是她果然看上了蒋长扬。杜夫人不露声色地道:“配不配,旁人说了不算,还得看大郎的意思。他是怎么想的?”
牡丹有些难过地黯然道:“他……他前程正是锦绣一片……”随即又不说了,只强笑道:“大公子是个好人。他救过我的命,我只愿他好的。”说完心里暗念了一声对不住,将蒋长扬给描述成个贪图权势之人了。
好人!野心勃勃的好人!看来真是看上了这世子之位,美人、权势两手抓,什么都不耽误,真是个好人!杜夫人沉默片刻,同情地看着牡丹道:“真是可惜了。”见牡丹眼圈又红了,才道:“你先回去吧,等我消息,我会尽力而为,替你们消除误会。”
她的话说得很活泛,既没答应什么,也没拒绝什么。牡丹也不再多言,起身告辞:“夫人果然救得我家,有事但凭吩咐。”
“我呀,只希望大家都好。假如有需要,我便使人来唤你。”杜夫人点点头,叫柏香送牡丹出去,坐在原位上盘算起来,如果这事儿果然属实,怎么才能叫萧家竹篮打水一场空,彻底死了这心?一个萧家去了还有另一个,她倒是要看看,倘若不能成全蒋长扬那两者全都占全了的心思,他到底是要何牡丹还是要别的?这中间,少不得还要撩拨一下何家这女子,动心起意的,配合她行动才好。少顷,柏香进来,她便低声吩咐柏香:“去,让人好生打听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这案子是谁管着?休要叫府里其他人得知。”
牡丹从朱国公府出来,扯直去了丰乐坊。叫宽儿拿了钱上前去敲门,央求要见阿慧,自己远远地躲在一户人家墙根下不动。过了约有一炷香功夫,但见阿慧与宽儿边走边回头,急匆匆地赶过来。牡丹方才走出去见了,阿慧道:“我家三娘子最近不好出门来见客,还请何娘子这里见谅,要做什么,只与奴婢说也是一样的。”
牡丹便低声说了一席话,听得阿慧不住点头。别过阿慧,宽儿道:“娘子不去看看白夫人么?兴许白夫人有其他办法找到汾王妃也不一定的。”
牡丹摇了摇头。白夫人要养胎,潘蓉昨日开始就一直在帮忙,到时刻也该知道与刘畅有些关系了。两下里定有不方便,尴尬的地方。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不用她多说,她们自然会帮,她去了反而是为难他们,给白夫人心里添堵,就由着潘蓉捡好听的宽慰白夫人罢。
宽儿见她摇头,脸上也是一阵黯然。主仆二人途径西市,便先往里头逛了一圈,但见往日里热热闹闹的何家铺子紧紧关着门,上面贴着封条,好不冷清,不由心酸不已。宽儿骂道:“明明出问题的是香料,怎地连这里都封了?”
牡丹放马回行,微微叹了口气:“因为主人犯法了。所以全部存在都不合理。”幸好因为要过节,要放好几天假,好多贵重的东西都没存在铺子里,侥幸得秦三娘报了信,岑夫人命人收进夹墙里去了,否则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她的话宽儿似懂非懂,只皱眉道:“不知夫人她们去走人家讨人情,情形如何了?”
牡丹摇头:“不知道。我只盼着我爹爹和哥哥们平日里为人还算和气讲道理,不至于墙倒众人推。”
忽听得有人喊道:“那不是何家的娘子么?”
牡丹回头一瞧,但见一个身材高大,黑不溜秋的人笑嘻嘻地走过来,却是那次宝会时见着的奥布。他穿着一身雪白的圆领窄袖衫,越发显得黑白分明。牡丹便跳下马来,朝着他一笑:“原来是您。”
奥布指了指不远处几个穿得五花八门的胡商,同情地道:“都听说了事情,不相信府上会做这样的事情。以前没少得何老爹照拂过,大家伙儿凑了点份子,正想给府上送过去,兴许喂饱了,二郎兄弟几个就可以放出来了。现下您既然来了,便给您拿回去也是一样。要是需要作证,我们都可以去,老何家不是这样的人。”
见牡丹看过去,那几个胡商便都朝着牡丹行礼,脸上露出友好关切的表情来。牡丹再一次的眼圈热了,这次与在朱国公府时的不同,是发自内心的感动。她先还了礼,哽咽道:“多谢各位的好意,我替家父、家母、家兄谢过了。我也相信案子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只是这些,还请先收起,暂时用不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波斯走过来,却是当初主持宝会的那个老者,将个玉牌递到牡丹手里,道:“我们都商量过了,东西送到你家里去太过打眼。就放在我的邸店里头,到时候若是要用了,不论是谁,就凭这玉牌便可来取用。将来若是用不着,再拿来退我也不迟。”
牡丹见推辞不得,小心翼翼地贴身藏了,眼泪汪汪地含笑谢过众人,又马不停蹄地往东市去寻张五郎。
本来节下许多铺子都不营业,可是有许多人这个时候有空有闲钱,张五郎的斗鸡场生意简直火爆得很。张五郎并不如同往日一般在外头巡视招呼客人,只躲在房里低声与人商量事情。
饭粒儿穿身簇新的红绸绵袄裙,用帕子兜了一帕子瓜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眯了眼睛边磕瓜子,边警惕地盯着大门。看见有人进来,辩别无误了,便略让一让,看见不适合的人,便使劲咳嗽一声,起身去大声招呼。
牡丹与宽儿将兜帽捂紧了脸,一头撞将进来,饭粒儿见着,正要起身大声招呼,突然看见牡丹拉开兜帽朝她笑了笑,便开心地笑了,指了指里头,示意张五郎在里面,然后也不和里头的人通传,直接让牡丹进去。然后拉了宽儿一道坐在门口分享瓜子儿。
牡丹打起帘子探头进去,喊了地声:“张五哥。”就听得里头一阵静寂。张五郎翘着脚坐在榻上,贵子坐在一旁,另外还有好几个或是面生,或是面熟的人望着她,不远处有个人背对着她坐有月牙凳上一动不动。
贵子率先起身行礼,张五郎也出场招呼牡丹,那人方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牡丹,却是李荇。一直没见着他,却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来,多半也是碰巧了吧。牡丹一时感慨万分,不自觉地抓了兜帽一把,笑道:“大家都在。”
张五郎便招呼牡丹过去坐,李荇立时站起身来,默然将自己的月牙凳让给牡丹。牡丹犹豫片刻,走过去坐了,月牙凳前燃得正旺的炭盆立即将一股暖气送了上来,再接过贵子递过的热茶汤饮尽,她脸上身上的寒气顿时消去的大半。
张五郎见刀子坐定了,便道:“我们适才将打听到的事情凑了一下,都按着你说的去做了,少不得两三天里就有消息传过来。”不单是查假货的来源,还查那两个关键人物的弱点,不要小看小人物,他们长期没在市进间,反而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牡丹看着贵子,贵子点了点头,表示内卫那边也靠着蒋长扬的情面请动了人。
牡丹舒了一口气。
“这个案子由京兆尹亲自来管。”李荇轻轻道:“你六哥被打断了一条腿。掉了几颗牙齿。”
国色芳华 第178章 反攻
牡丹顿时想起了昨日刘畅的威胁,又想到刘畅大概是最恨六郎上次害得他失财,所以先拿六郎开刀的,一时便有些无语。
李荇见她目光黯然,便安慰她道:“也不要紧,一直在想法子的。”实际上试过了好些法子,但是插不进手去,刘畅这回是花了大本钱了。
牡丹敏感地分辨出他的安慰之意,想想也是,刘畅那般张狂地找上门去,自然是心里有数得很。她低头笑了笑:“辛苦表哥了。总给你添麻烦。”
李荇也笑了一笑:“我也不想这样辛苦。唯愿你过得顺顺当当的。”
牡丹低声道:“我也是希望你过得顺顺当当的。”
李荇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二人一时之间就又没了其他言语。半晌,张五郎道:“丹娘回家去吧,你得养足了精神才好呢。你放心,姓刘的让跟着你的人,今儿一早已被我打发了。明日你照常行动你的,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我今日就察觉到了。”牡丹应了,起身领了贵子和宽儿,有些犹豫地看向李荇,李荇微微撇过脸,道:“我还有事要和张五哥说。”意思就是各走各的。
牡丹点点头,辞过之后,拉起兜帽,大步往外走去。贵子边护着她和宽儿往外头走,边低声道:“找到了玛雅儿,她什么都没说,只说要亲自见您。明日早上她有空,让您明早来这外头等她。最好带点很值钱的东西来。”
牡丹翘了翘嘴角,道:“很值钱的东西,要多值钱?”
贵子抓抓头:“拿不准,她那样子有点开玩笑似的。”
牡丹默了默,道:“行,稍后从她门前过,就给她留个意思罢。你那边的情况怎样?刚才我不好细问你。”
贵子沉声将昨夜有人从六郎嘴里逼问出的事情说了一遍,牡丹深呼吸了一口气,暗恨六郎实在不争气,心眼比针尖好小,又贪图小财,这才让刘畅有机可趁。她停下脚步,看着贵子道:“贵子,你实在是帮了我大忙,我是不知该怎样才能谢你。你要什么,你和我说。”
贵子一笑:“小的为主人分忧,本是分内之事。娘子何谈其他?”他低头笑了笑,道:“若要说,想求娘子什么,到时候小的自会开口。”
给他自由,给他富足的生活,她能给的。牡丹认真地点了点头。
行至“米记”楼下,老远就看见玛雅儿的身影,贵子举起手来远远比了个动作,玛雅儿扫了一眼,便装作不曾看见。
主仆三人回了家,才一踏进家门,就听得里头呼天抢地的,杨姨娘的声音显得极尖利,甄氏提着裙子出来,大惊小怪地道:“丹娘你可回来了适才刘畅那个小厮送了几颗牙齿来说是你几个哥哥的!”
牡丹正想说不是其他人的,只是六郎的,就见白氏眼睛红肿地走出来,将手绢子包着一颗还带着血迹的牙齿摊在她面前,道:“丹娘你二哥腿被打断了。还有这牙齿……”
牡丹忙安慰她:“说不是二哥……”
紧接着,杨姨娘又哭嚎着奔出来,扯住牡丹的裙子,高高举起一颗牙齿来:“丹娘回来了啊?丹娘,丹娘,你救命你六哥的腿也被打断了……还有敲了一颗牙齿!”
这死刘畅吃屎长大的搅屎棍刘畅她要不听李荇说了,还真被他唬住了。牡丹硬着心肠道:“我适才听确切消息说了,牙齿都是六哥的,腿被打断的也是六哥因为假货就是他经手的他吞了不该占的钱财若要治罪,就是他首当其冲!”
杨姨娘吃了一惊,随即脸色煞白,松了手,扶着柱子摇摇欲坠,又羞又愧,嚎哭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养了这孽障……害了全家人……”
孙氏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也不劝杨姨娘,也不找牡丹,自回了房,已是下定了决心要与六郎和离,只待事情一了,便要走人。
牡丹扯直往里头走,一头看到李满娘立在一旁,苦笑着看着她,张氏也牵着小何淳站在那里,便停下来与李满娘打过招呼,又喊了声:“五嫂,吓着你没有?”
张氏望着她一笑:“我没事,我就是听说你回来了,来看看你好不好。”随即握了握她的手,“丹娘,别难过,和你没关系。”
又见英娘她们几个迎上来,纷纷问询:“姑姑你饿了么?渴了么?给你做了好吃的。”一边说着,又往她怀里塞热手炉,牡丹忍不住抿嘴笑了,压力很大,动力也很大。
傍晚时分,岑夫人和薛氏、何鸿、何濡几个面色疲惫地回来了,道:“有推脱的,也有答应帮忙的,就是不知道能帮上多少忙了。”
牡丹忙道:“那当时爹爹提过的那位在御史台做中丞的本家呢?”
岑夫人道:“没见着,说是访亲去了。”
牡丹皱了皱眉头,怕是以为何家果然犯了事,是上门去讨要人情,故意避而不见的罢,便语气坚定地对着何鸿道:“把名刺给我。”何鸿不敢不给,牡丹自收了放在怀里,只等隔日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这何中丞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众人依旧各自行事,牡丹穿了身月白色的圆领窄袖袍,戴了幞头,将眉毛弄得粗了些,贴了小胡髭,认真做了男子装扮,径自往东市而去。寻了间茶寮坐了许久,方见玛雅儿顶着个黑色的兜帽披风来了,笑吟吟地行了礼,道:“七郎,奴家晓得好些事体。就看你拿来的东西值钱不值钱。”
牡丹从随身的荷包里头拿出约有三两重的一对瑟瑟来放在她面前:“这个如何?不够还有这个。”又拿出一粒龙眼大小,泛着孔雀绿的黑珍珠:“这个可说是独一无二。”
玛雅儿拿过去把玩了片刻,道:“不要这个,给奴家一个安身之所。奴家便遂了你的意。”她是当红歌姬,钱财不少,却不是那么容易摆得脱这伎者身份的。要人赎出去,倒也简单,可要看是什么人赎,她自己还满意或是不满意,日后又过什么样的日子。
牡丹自是晓得自家商人这种身份,怕是不好顺利赎出这惯常招待贵客的玛雅儿,就算是弄出去了,也是后患无穷,便道:“怎会看上了我?”
玛雅儿微微一笑:“其实,是想请你托个人情,请蒋大郎来赎我出去。”见牡丹的脸色突然就变了,便吃吃笑起来,道:“我只有意与他做个侍妾,什么都不占,奉你为长,你可容得我?”
牡丹一时口里发苦,道:“我想救家人,却也不想骗你,我容不得你。你们认得么?”
“怎会不认得?他打听消息也会到我这里来一两回。”玛雅儿眸色黯然地笑了一回,道:“和你开个玩笑呢。就是想托你和他说,我累了,不想做这个了,想回老家。你答应我,便好说,不答应便罢了。”
牡丹认真道:“我可以尽力去做,但最后他会怎样,我不知道。你得有准备,先想好了。不过他如果不答应赎你,我也另外想法子帮你就是了。你家在哪里?”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啥意思?就光找上他蒋大郎了。
不期然玛雅儿探身过来,在她脸上抹了一把,笑道:“看你这认真的小样儿就不会跟着人学学,满口答应,等我帮了忙又再说么?不过我还就喜欢你这认真的小样儿好了你且听好了,我家在龟兹……”
与玛雅儿别过,牡丹又去了何中丞家里,亲自将门房给打发好了,递上名刺,然后就坐着不动。那门房进去递了名刺,出来道是主人一大早出门访友去了。牡丹笑道:“不妨事,我反正没事,就在这里等。”
一等等到中午时分,她笑吟吟地叫贵子出去买了胡饼来吃,还分门房几个。门房哭?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