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第50部分阅读
闺秀 作者:肉书屋
书籍,心里对李祈正突然起了由衷的佩服。
顾盼怔怔地看了半晌书架,心中涌起了一股豪情壮志,她把两手袖子一挽,选择了离自己最近的书架,把上面的书俱都搬了下来,一本一本的看好类别,又重新放回书架上,史书一列,散记一列,话本又是一列。
摆了两本,顾盼忽地想起一事,不禁把书又拣了下来,匆匆翻阅一遍,随后心中另有计较,各种不同种类的书里,散记上的主人心得最多,历史其次,诗词最少,明显暴露了主人的个人偏爱。
顾盼便按照李祈正喜欢的次序,把散记放到了随手可取的高度,诗词堆到了书架最上一层,忙忙碌碌地,又三不五时地停下来,遇到有趣的书就读上几页,又暗暗记在心里,也不知道搞了多久,终于摆好一个书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顾盼却是整理书籍上了瘾头,她毫不犹豫地寻了火石,擦着了桌上的蜡烛,继续挑灯夜战。
这次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搬上搬下,累的她筋疲力尽,一旁的床铺散发着致命的诱惑,顾盼拖着沉重的脚步向着床榻行去,心里默默地念着,只躺一会儿,只躺一小会儿。
待她的头一沾到枕头,人却立刻睡死过去。
外面的丫鬟婆子被李祈正轰赶出去,待李祈正走掉,又回到了院子伺候,她们只当王妃在内室休息,未得传唤,却是无人敢进去打搅。
待到丽娘从小菊哪里探望归来,柳芽也送了信回来,二人却不比旁人,晓得自家主子不是个懈怠赖床的主儿,候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丝毫动静,又向旁人打听了下,却说王妃已经独自躺了一个时辰了,登时花容失色,顾不得其他,径直闯进了内室之内,只见床铺干净整齐,何曾是有人睡过的模样?
二人可不管那许多,当下就吆喝起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惶惶乱乱地找起王妃来,只是这院子就这么丁点大,来回搜上三遍也足够了。
无人曾想过,顾盼会在隔壁书房之中,那里是这个院子的禁地,平日里便是打扫的丫鬟也是不许进入的,自然没有人想到,新任王妃会跑到书房去。
柳芽已经急了,指挥着这些丫鬟婆子往府里其他的地方找寻,又叫人把旁的院落里,做着其他差事的丫鬟婆子也都发动起来,全府上上下下几百口开始轰轰烈烈地找起了新王妃。
李祈正刚巧安排完人手,把喝的醉醺醺又浑身臭气熏天的狐朋狗友逐一送走,每人却是奉上了十两纹银以示歉意,一众纨绔子弟对此表示满意。
回过头来,李祈正便发现府里一阵兵荒马乱,每条路上都有丫鬟婆子行色匆匆,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十七章 王爷,你肿么了
李祈正随手抓住个路上急行的婆子,那婆子头也不抬地一摆手:“别耽误事儿,赶紧的吧,别被王爷知道了。”
李祈正眼睛一眯,危险地道:“什么事情不能让本王知道?”
片刻之后,李祈正也加入了顾盼发起的捉迷藏运动,并且成为其中的中流砥柱,在他的坐镇之下,忙乱无序地搜寻活动变成了有组织的搜捕。
目标,齐王妃,范围,齐王府。
李祈正先叫各院的丫鬟婆子先去搜索自己所在的院子,其他的诸如洗衣房的,灶上的,却叫她们帮忙去花园这等占地较广又容易隐藏的地方搜寻。
一直忙活到了掌灯时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众人又打着灯笼搜寻半晌,依然无果。
李祈正揉了揉眉头,疲惫地踏进自己的院子,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要给将军府送上一封信,叫顾远南那家伙帮忙一起找寻,那混球虽然六亲不认,对这个表妹却还是很着意的。
无意间李祈正瞥到近几日他宿的书房内透出了一片灯光,脚步一顿,指着书房问道:“谁在里面?”
跟在身后的丫鬟们面面相觑,无人说话,李祈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大概猜到谁在里面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祈正挥了下手,叫丫鬟们自行退下,他独自行到了书房门口,轻轻一推,随手关了门,轻手轻脚地进了里屋,却是打着吓顾盼一跳的主意,谁叫她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躲在了书房,倒叫他劳累了一天。
进了内间,却没看到顾盼的身影,李祈正一愣,眼睛在屋子里搜索一圈,最后落在了床上,却见锦被裹成了厚厚一坨,若不是他在这里睡了几天,了解那一床被子的大小,怕是要忽略过去了。
李祈正的脚步越发轻缓,慢慢地行到了床前,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掀起被子一角,却见顾盼脸上粉扑扑的,双眼紧闭,睡的正香。
他会心的一笑,把被子重新给她盖好,回过身来,再度扫视了一圈屋内,终于发现了书架的不同。
李祈正踱步到了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见是本游记,又抽出一本,依然是本游记,他一本本扫过去,这里大部分书他都已经读过,却都有些印象,见这整整一排全部都是游记,不禁若有所思。
他沉吟半晌,逐排看了过去,却见这一排排的书架按照他惯常的喜好井然有序的排列着,一时之间,心中大是感慨,早知道顾盼聪明伶俐,如今看来,实在是蕙质兰心。
李祈正把手里的书重新放回到书架之上,低头吹了灯烛,摸黑行到了床边,褪了外衣脱了鞋袜,爬上了床,大手一捞,顾盼连人带被子被他拥进了怀里。
顾盼似乎并不习惯与人同眠,嘟囔了一声,又挣扎了几下,挣之不脱后却老老实实地放弃了,片刻之后,又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李祈正轻叹一声,躲着她避着她,就是不想二人牵连到这夺嫡之中,他一个闲散皇子自然引不起旁人注意,若是加了她,加了她身后的将军府,长乐候府,只怕大是麻烦。
他一心想和她撇清关系,旁人见了他夫妻二人关系冷淡,自然不会再把脑筋打到他身上来。
没想到这小东西鬼精鬼灵,设计他亲自跑了候府一趟,这下子,是无论如何也撇不干净了。
李祈正的手臂又紧了紧,既然没有办法逃避,那就面对现实吧。
小丫头下午的所作所为他却也知道了,这小东西吃了个闷亏,想必不会轻易认输的,他有些期待,顾盼要怎么反击回去呢?
李祈正的眼睛慢慢合上,头埋入了顾盼颈间,闻着她身上的一缕馨香,渐渐沉入了梦乡,嘴角依然带了一丝笑意。
顾盼做梦,梦见自己落入水中,又被水草缠住了脚,怎么都挣脱不掉,最后奋力一踢,终于把这恼人的水草踹断了。
顾盼舒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却觉得眼前景物十分陌生,头顶的帐子明明是淡青色暗纹刺花的,这里的却是纯白色没有花纹的。
顾盼困惑地偏头看向屋子里,却见下面一排排的书架,她眨了眨眼睛,昨天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顾盼猛地坐起身,她竟然在这里睡了一夜,那李祈正有没有回来?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却听见床下传来了一声呻吟,顾盼扒住床沿,弯身看下去,却见李祈正弯成了一个虾子,满面涨红,大滴的汗珠自他额上滑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顾盼大惊,忙掀被下床,单脚跪在他身旁,伸出手拉着他的手臂,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了啊?”
李祈正勉强抬头看了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没事儿。”
顾盼摸了摸他的脑袋,微微有些热,随后恍然大悟道:“你一定是月事来了,以前在灶上的时候,那些媳妇若是月事来了就是你这样的,肚子疼,盗汗,发热。”
顾盼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绝对没错。”
李祈正又气又羞,加上疼的厉害却是说不出话来,蠕动了半天嘴唇,眼睁睁地看着顾盼跑出去搬救兵了。
片刻之后,顾盼就急急地奔了回来,她气喘吁吁,身后没有跟着旁人,李祈正微微放了心,却见顾盼凑近了自己拿出了一个布包,神秘兮兮地道:“你放心,她们说这个事情是极隐秘的,我便没有惊动旁人,只找自己的丫鬟要了这个月事带子,是新做的,还没有用过呢,你先凑合用吧。”
李祈正:“……”
此时他但凡有半分力气,也会挣扎着往床柱上一头撞死。
李祈正熬得半晌,终于好过点了,挣扎着爬上了床,顾盼却是喜滋滋地给他熬姜汤去了,李祈正合上双眼,欲哭无泪,他一世英名只怕毁于一旦了。
待他二人收拾妥当,一起出来用早饭时,李祈正只觉得每个丫鬟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他黑着一张脸,闷闷不乐地吃了两口饭便放下了筷子,倒是顾盼,胃口大开,吃了两碗金黄的小米粥。
吃罢饭,顾盼接过柳芽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揩了下嘴巴,笑问道:“今天去公主府还要穿上大朝服吗?”
李祈正闹着情绪,闻言一本正经地道:“自然要穿了,姑姑毕竟是长辈,穿的正式些也显得咱们尊重她。”
顾盼不疑有他,连忙叫柳芽去取了朝服来,自己又急急地叫丽娘帮她上妆。
李祈正坐在一边,翘起了二郎腿,悠闲地喝着茶,饶有兴致地看着丽娘给顾盼上妆。
柳芽取了衣服来,经过他身边时,口里轻轻道:“王爷想叫旁人也知道您来月事了吗?”
李祈正一僵,缓缓放下了腿,皮笑肉不笑地对正要伸手取那朝服的顾盼道:“我想了下,姑母既然邀请你,对你自然是比较亲厚的,穿着朝服却是显得拘谨了,还是便装吧。”
顾盼虽然恼他变来变去,却还是很高兴不用穿那厚重的朝服了的,闻言欢天喜地地把朝服换了下去,李祈正见她如此高兴,心里却是有些后悔方才捉弄于她了,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柳芽,小东西身边还有这么伶俐的丫鬟,以前倒是没有注意到。
李祈正的动作被顾盼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了一股涩涩的味道,有些像是当初侯爷夫人要把欢儿和小语塞给她做陪房的感觉。
顾盼抿紧嘴巴,当先而行,脚下却是越走越快,李祈正在后呼她数次都被她听而不闻。
待两人赶到马车旁,李祈正终于恼了,伸出长臂,一把将她拉住,怒道:“喊你那么多次,没有听到吗?”
顾盼一脸茫然地看着李祈正:“什么?你喊我了么?”
李祈正一肚子的火登时就消了下去,闷闷地道:“没有,上车吧。”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顾盼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心里却寻思着怎么把这混球踹下去。
李祈正见她一脸的肃穆,却也不好先开口说话,便安安静静地坐着,两个人间涌动着极为诡异的气氛。
李祈正终还是耐不住这么压抑的气氛,先开口轻笑道:“你表哥在你出嫁前一天还特地把我叫去修理了一顿。”
若不是他提到了顾远南,顾盼真是要拍手大叫,修理的好修理的妙了,只是顾远南却是她心中的禁忌,是碰都不想碰一下的话题,顾盼冷冷地瞄了一眼李祈正,随后收回了视线,闭目养起神来。
李祈正大是尴尬,方才顾盼那一眼,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幼稚,便也赌气向着窗外看去,二人之间一直保持了沉默,直到马车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口。
李祈正压低了声音道:“我这个姑姑平素不大爱搭理人,你就多多包涵了。”
话罢,当先跳下了马车,顾盼一怔,随后却不期然地想起了新婚之夜,他跑来送小抄的场景,一瞬间,却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十八章 平安公主
一路上闷闷不乐,下了车才发现这公主府却不在盛京之中,而是依山而建,环绕了整座山包,青山巍巍,连带着公主府也显得雄伟壮阔,这时顾盼才有些相信了李祈正的话,平安公主的地位果然不同一般。
李祈正甚是有风度地候着她,顾盼却不好视而不见,只得跟在他身侧,二人一起进了公主府。
公主府守卫森严,验过李祈正的腰牌,这才允许二人进入,刚一踏进门,便有个女官迎了上来,生的相貌寻常,嘴角抿紧,一看就是十分严厉的人,一丝不苟地对顾盼和李祈正二人分别行了宫礼,惜字如金地道:“奴婢唤作余嬷嬷,请二位这边走。”
话罢,余嬷嬷扬起头,率先而行,李祈正耸了下肩膀,不以为然地和顾盼随在了她后面。
公主府里却不像是通常所见的宅院,严格说,更像是在某个大户的后花园里建了几座楼台,主人时时都在赏景,却没有意思邀客同住。
二人沿湖而行,虽然还是三月,远处山上却已经冒出了浅浅的绿色,湖光映着山色,让人心旷神怡。
顾盼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清冽的晨风带着几丝水汽扑面而来,她遥望远方,湖面上飞过一只水鸟,在湖水上一沾即走,嘴里却多了一条银光闪闪的湖鱼。
顾盼大感兴趣,忍不住便要多看一会儿,李祈正等了片刻,便要开口催她,二人却突然闻得一阵哭号之声。
李祈正和顾盼对望一眼,站立原地不动,那哭号之声却渐渐临近,片刻后,便见四个壮汉拖着一男一女而来,这一男一女虽然俱都头发散落,衣衫破裂,却依稀看得出二人面目姣好,尤其是那个男子,却比女子还胜上一筹。
那四个壮汉无视站在湖边的三人,径直向湖边行去,被钳制住的女子一眼看到几人,却开始疯狂叫喊起来:“齐王殿下,救救奴婢,奴婢是华云啊”
李祈正一愣,随后上前两步,仔细地看了看那女子,华云仿佛遇到了救星,两只眼睛迸射出惊人的光芒,死死地盯住李祈正。
顾盼心里不舒服已极,她低沉着嗓音开口,问的却是为她和李祈正引路的公主府的余嬷嬷:“请问嬷嬷,这两个人犯的什么事儿?”
余嬷嬷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厌恶地道:“背主私通。”
顾盼一愣,却听得李祈正悠悠一叹,已然认出这叫华云的女子是故人来了,便对着余嬷嬷微微颔首道:“嬷嬷可否通融片刻,待我与姑姑分说一下……”
顾盼眉头皱了起来,他如此贸然插手公主府的家事,十分不妥当,而且李祈正又是为了那女子出头,她心里又不舒坦起来,只是她却也不好当面反驳李祈正。
余嬷嬷又是一丝冷笑,无所谓地道:“殿下尽管去说好了,一时半会这对j夫y妇却也无事。”
李祈正听她说话恶毒,眉头皱了一下,看了一眼顾盼,十分厌恶这余嬷嬷在顾盼面前胡乱说话,便催促道:“那嬷嬷快点带路吧。”
余嬷嬷又对那四个壮汉吩咐了句,这才领着李祈正和顾盼二人继续前行,李祈正的步子却是大了许多,顾盼勉强跟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就算救下那女子,又把她如何安置,难道要领回府里不成?”
李祈正脚步一顿,犹自嘴硬道:“到时候再说。”话罢,脚步却是又快了三分,显然不欲多谈。
顾盼咬了一下下唇,亦是不再说话,心里却打定主意,若是他敢把那女子带回府中,她转手就把那女子打发出去。
很快到了一座三层小楼前,这小楼建的位置极好,正好在山脚的一块坡地上,依山傍水,楼前又引了一条小溪,听着哗哗的水声,整个人的心胸都开阔起来。
顾盼和李祈正立在门口等候片刻,余嬷嬷自行进去通报,过了半晌,方出来道:“公主请二位进去。”
顾盼整理了下仪容,微低着头跟在了李祈正的后面,却见迎面一座二龙戏珠鎏金屏风,转过了屏风,方见堂上端坐了一位宫装丽人,平安公主却比想象中来的年轻,妆容精致,只是略有些不苟言笑了,只是她的容貌却有些眼熟。
二人行过礼,平安公主便赐了座,又叫人上了热茶,李祈正犹豫道:“姑母,方才在湖边遇到一男一女……”
未待他说完,平安公主挥了下右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闪亮的痕迹,不以为然地道:“她二人私下相通,我已经叫人把她们沉湖了。”
顾盼一怔,她虽然晓得那两个人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却也没想到,竟然是要被沉湖。
李祈正似乎早已经知道这个下场,讪笑道:“侄儿腆脸求姑母个情面,这次便饶她们一命罢。”
平安公主嗤笑一声,不容拒绝地道:“既然是腆脸,那还是收回去吧。”话罢,她看着面色青白交替的李祈正,严厉地道:“你知道我生平最恨人私相授予”
李祈正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却还做着最后一搏:“那男子也还罢了,那女子昔日却与侄儿有恩,还请姑母开恩,放她一马。”
平安公主沉默片刻,嘴角带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好,就给她们一次机会,来人。”
平安公主给的机会十分简单,告诉那一男一女二人之间,只有一人可活,放了一杯毒酒在他们面前,若是自己饮用了毒酒,对方便可活命。
但是事实上,那酒却是没有毒性的,真正毒的是人心,如果她们二人都把酒留给对方,依然会被沉湖。
平安公主此计虽然毒辣,却也让人无话可说,毕竟这一男一女是因为私通而被沉湖的,只盼着他二人均会选择自己去死吧。
顾盼不禁扪心自问,若是换了自己,会喝下那杯酒吗?她抬头看向李祈正,却见对方也在看向自己,目光温和的一笑,顾盼却突地不敢直视于他,轻微地撇了头去,视线也顺其自然地偏转了。
平安公主的手下办事效率很快,结果很快出来,华云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那个男子却不肯喝下。
平安公主得意地看向李祈正,哈哈大笑:“怎么样,非是姑母不肯饶了她们,而是她们自己就是如此。”
话罢,平安公主咬牙切齿地道:“天下男儿皆薄幸。”
顾盼听着她话里的阴毒,忍不住抬头看了平安公主一眼,却见她面容扭曲,狰狞已极,她一哆嗦,赶紧低下了头。
李祈正自然无话可说,平安公主却冷静地一挥手,对着余嬷嬷吩咐道:“把那个叫做华云的带来,那个小白脸就沉湖吧,真是浪费我那么多时间在他身上。”
华云上来时,脸上一片木然,似乎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打动她,对于在座的几个主子,俱都视而不见,平安公主却对她这副样子十分满意,看了一眼后便叫余嬷嬷把她带了下去。
李祈正也只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什么。
平安公主心情大好,却是把顾盼唤到了她身边坐下,又叫下人拿来了南方供上的荔枝,见顾盼一脸好奇,平安公主轻笑着给她剥开了外面紫红色的粗皮,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亲手放在了顾盼嘴边。
顾盼看着平安公主笑意盈盈的容颜,一瞬间却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了,她一惊,嘴巴半张,平安公主便顺势把荔枝塞入了她口中,入口一片清甜。
顾盼却食不知味,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平安公主,这一看之下,却觉得她与那人生的足有五六分相像。
平安公主宛如最和蔼可亲的长辈,和顾盼闲话着家常,“这果子没有吃过吧?是南方供上来的,唤作荔枝的,我最喜欢这果子了,皇兄却也偏心,每年供上来的果子倒是有十之八九落了我这里,你们反倒吃不着了。”
顾盼侧耳倾听,心中隐隐地猜到了为何李祈正这么着紧这位姑姑了,至少在皇上面前,这个平安公主的身份非同一般。
平安公主见她拘谨,却是不耐烦地把李祈正轰了出去,叫他自去外边观景,留下顾盼与她说些私密话。
李祈正担忧地看了顾盼一眼,平安公主瞪着他道:“还不走,我还能把齐王妃吃了不成?”
李祈正只得讪讪地退了出去。
平安公主拉着顾盼的手,又把她上下打量一番,啧啧道:“果真生的秀丽无双,怪不得能把我那侄子迷得找不到北了。”
顾盼浑身一阵发寒,她见过那么多口蜜腹剑的,却也没一个当面夸奖她容貌秀美的,平安公主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与事实相违的话来。
平安公主赞了会儿她的容颜,顺势便对身旁的余嬷嬷点了点头,余嬷嬷双掌互击,却见外面款款行来一队侍女,人人手捧一个托盘,行到了二人身前,少女们齐齐半躬身,手里托盘微微下倾,以便让顾盼看得仔细。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十九章 撤掉任嬷嬷
荔枝般大小的珍珠,拇指大的祖母绿宝石,精细小巧的黄金手链……顾盼一时间看得眼花缭乱,长乐侯府也算是勋贵之家了,她的陪嫁里也不乏精品,毕竟是嫁入皇家,侯爷夫人也不好太过敷衍于她,甚至还私自从自己的陪嫁里翻出了几件精品填补其中。
乐妃赠与她的首饰也堪称上品了,明显高出她的陪嫁里的首饰一筹,现在跟这些少女手里捧着的各式首饰比起,却又如同垃圾一般了。
顾盼却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她逐一看过一遍后,便看向了身旁的平安公主。
平安公主却一直在观察着顾盼,她见顾盼查看那些首饰的时候,脸上完全是新奇,没有丝毫的艳羡,不禁又高看了顾盼一眼,满面笑容地道:“这些就算是姑姑给你们的新婚之礼了,你莫要嫌东西差,姑姑却是没什么家底的。”
顾盼愕然,若这还叫没什么家底,乐妃怕不成了路边的叫花子了?
东西实在贵重,顾盼便要推脱,平安公主看出她脸上的拒绝之意,面色一沉,身子一下就拧了过去,阴阳怪气地道:“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这个姑姑,看不上我这个寡妇的东西。”
顾盼大是尴尬,只得支吾着应了下来:“我,我收下来就是了,姑母莫要生气了。”
话音刚落,却见平安公主身子立刻转了回来,脸上已经是一片光灿烂:“这就对了嘛。”
顾盼眼睁睁地看着余嬷嬷领着那一队宫娥出去了,自己的手还被平安公主握着,耳边飘来她银铃般的笑声:“我还要留着齐王妃住上两天。”
顾盼一愣,未等她回答,李祈正的声音传了来:“姑姑留着她做什么,只怕会给姑姑添麻烦的。”
顾盼立刻抬起头,满是感激地看着李祈正,平安公主喜怒无常,她实在是招架不来,幸好李祈正及时返回。
平安公主以手掩唇,轻笑道:“姑姑这里太过冷清了,留着你这小娘子做做伴,怎么,这就舍不得了么?”
李祈正半低下头,嘴角扬起,满脸羞涩地靠近了顾盼,双手从后面按到了她身上,虽然没有说话,态度却十分鲜明。
平安公主一窒,随后若无其事地道:“那好吧,不过以后,可要齐王妃常常来耍啊。”
李祈正恭敬地道:“自当常来拜访姑姑。”
随后姑侄二人又随意说了些琐事,平安公主便命人摆了午膳来,三人一起用了些,李祈正便带着顾盼告辞了,自始至终,顾盼都没有再说过半句话,半低着头做出害羞的样子,平安公主又把她好顿夸,才放了二人离去。
二人上了马车,顾盼一时间竟然有再世为人的错觉,李祈正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在掌心里好一阵揉搓,顾盼回过神来,看着他,低声道:“平安公主好生厉害。”
李祈正点了点头,亦是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今日被沉湖的那少年,原本是姑姑为自己准备的面首。”
顾盼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会吧?”
李祈正却不再言语,一双眼睛深沉地看着顾盼,顾盼渐渐相信了他所说,又回想起平安公主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处处都充满了诡异,再想起她和某人的相似,心中却嘎然而止,不敢继续深想。
顾盼心里却还有一根刺,那个唤作华云的女子,和李祈正是什么关系,华云虽然留在了平安公主府,她却依然存了一丝芥蒂。
顾盼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个叫华云的,是如何与齐王有旧的?”
李祈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顾盼的鼻子,笑道:“你是不是打翻了醋坛子?”
顾盼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李祈正却是觉得有趣,又笑了半晌,方道:“很多年前,她曾经救我一命。”
顾盼和他大眼瞪着小眼对视半天,闷闷地道:“没了?”
李祈正一摊双手,嬉皮笑脸地道:“自然是没了,难道娘子还希望有点什么不成?”
顾盼心神一松,随即又想到,李祈正贵为皇子,什么情况下会危及性命?又想起他无意中说过,自己曾经做过店小二的事情,她只觉眼前谜团重重,一片迷雾中,李祈正若隐若现,越发叫人看不清楚了。
回到了齐王府,李祈正却也不像是前几日那般避嫌,与顾盼并肩而行,看得出,他刻意放缓了脚步,却是要与她立威,所过之处,下人无不恭谨地避让,等他二人回到了卧所,齐王殿下和王妃如胶似漆的传闻已经在府里扩散开了。
二人回到卧室,稍事洗漱,任嬷嬷便来回禀事情,顾盼询问地看了一眼李祈正,却见他换了身雨过天晴色的长袍,一身清爽,悠闲地品着茶,漫不经心地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叫王妃做主好了。”
任嬷嬷果然客气了三分,对着顾盼也不再端着一张老脸,笑的跟蔫掉的菊花一般:“王妃和殿下出去以后,府里却是收了几张帖子。”
话罢,任嬷嬷低着头把帖子奉了上来,顾盼一眼瞄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这任嬷嬷定然以为她不识字,要看她的笑话呢。
顾盼微微一笑,拿起帖子翻看了两眼,不急不缓地道:“嬷嬷是否老糊涂了?这成王府的帖子和晋王府的帖子下在了同一天,难道还叫我分身两人么?”
这却是不成文的规矩了,若是府里已经接到了一张帖子,下一张帖子时间相撞,便可以回绝对方。
任嬷嬷怎么可能不懂这规矩,明明是故意接了帖子来为难于她若是换了昨日,只怕顾盼还不能拿这老虔婆怎么样,现在她有了李祈正撑腰,自然不能容她。
顾盼轻笑道:“嬷嬷看来已经不适合再做这内府管事了,还是歇一歇吧,不如就去看看花园,伺弄些花草,怡情养性,颐养天年。”
任嬷嬷猛地一抬头,恶毒的视线投向顾盼,不错,她今日却是有些失策了,只是没想到新婚之夜宿在外面,又不肯陪齐王妃入宫,也不曾陪齐王妃回娘家的齐王殿下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她本想着趁着王妃初嫁进来,赶紧把她揉捏在手里,谁曾想到,今日却出了纰漏。
任嬷嬷看着顾盼,一字一顿道:“只怕老奴若是歇息了,这府里上下没有人可以担此重任。”话罢,她环视左右,视线所及,丫鬟婆子纷纷避让,一个个低下头去,绝不敢与她对视。
李祈正眼睛一眯,手里的茶杯抬了起来,却在半空中被一双纤细的手拦了下来,顾盼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卸下茶杯,看着任嬷嬷平静地道:“嬷嬷只怕是忘记了,这府里还有两个嬷嬷资历并不比您差。”
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柳芽吩咐道:“去把牛嬷嬷和沈嬷嬷请来。”
任嬷嬷便如同一直斗败的公鸡,呆立原地,只是她嚣张跋扈惯了,一时却放不下态度来哀求于顾盼,只得满心不甘地退了下去。
李祈正见顾盼办事老到,放了心,笑笑道:“你忙吧,我去看会儿书。”
顾盼想起他只抄了半本的西陵上人的游记,心痒难耐,催促道:“快去快去。”
李祈正讪讪地摸了下鼻子,一边向外行去,一边琢磨着,自己似乎很不受欢迎啊。
柳芽办事效率很快,牛嬷嬷和沈嬷嬷进来的时候,想是听到了前任的下场,两个人却比上次恭敬了许多,一起行了个大礼给顾盼。
顾盼见她们如此懂规矩,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把桌上的帖子往前一推,笑道:“方才接了几个帖子,嬷嬷却是帮我看看。”
她心里自然有一番盘算,晋王妃和成王妃哪个都不好得罪,便只好抬出太子妃来压她们两个了,端看这两个嬷嬷是否机灵了。
牛嬷嬷显然在这二人里为首,她上前拾起帖子,看了两眼,一副公事公办地语气道:“王妃可从中择一赴宴,再与另外一家奉上礼物致歉。”
顾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微微失望,难道说她看走了眼,这两个嬷嬷在太子妃面前其实并不得力?
顾盼收回了牛嬷嬷递过来的帖子,偏着头想了下道:“你们两个以后跟在我身边办差吧。”却对主管内宅一事绝口不提。
她好不容易收回了府中理事之权,自然不会再轻易的放出去。
顾盼说完话,端起茶杯,掀起茶盖,似乎在吃茶,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两个嬷嬷的脸色,只见沈嬷嬷一脸焦急地想要开口,却被牛嬷嬷用眼神喝止,随后牛嬷嬷恭谨地上前道:“老奴自当协助王妃,好生管理内宅。”
顾盼心中暗笑,却挥手叫二人退下了。
到了晚膳时,顾盼和李祈正用着饭,柳芽见外面伺候的丫鬟给她使了个颜色,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片刻后回转来,手里已经多了个帖子,俯身顾盼耳边,轻声道:“太子府下帖子了。”
上卷 从丫鬟做起 第二十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顾盼放下筷子,不动声色的拿起帖子看了两眼,却见时间上果然和晋王府还有成王府的设宴时间一致,如此一来,便有借口推掉晋王府和成王府的邀约了。
柳芽又低声道:“送帖子的人说,晋王府和成王府也一样送了帖子。”
李祈正见她主仆二人嘀嘀咕咕,忍不住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顾盼轻轻一笑,举起手里的帖子扬了一下道:“太子妃邀请我后日过府游玩。”
李祈正一怔,随后若无其事地道:“那你好好玩。”
顾盼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快,心知有异,轻声问道:“怎么,你不高兴我去么?”
李祈正放下手里的碗,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太子迄今无子,三哥有个庶子,五哥也有两个庶子……”
他余下的话没说,顾盼却已经明白了,她温顺地看着李祈正,乖巧地道:“你放心,我定然不会和她们过于亲近,也不会搅合进去的。”
李祈正看着顾盼一脸狡黠,再次端起了饭碗,笑道:“你既如此说,我便放心了,你仔细不要吃亏就是了。”
话罢,二人俱都不再言语,默默地用罢了饭,李祈正却还是回书房过夜,顾盼自留在主屋这边,只是她晓得李祈正就在隔壁,却也不觉得难过。
顾惜玉被她叫了过来,这几日里忙来忙去的,又是进宫参见,又是三日回门,还被平安公主唤去,她索性叫柳芽多多照看些顾惜玉,现在闲下来了,却觉得总叫她这么没名没份的呆着也不是个事儿。
几日不见,这孩子的下巴却是尖了许多,模样上和顾怜花越发相似了,顾盼挑了下眉毛,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这几日太忙,却是顾不上你,你在这边吃住可好?”
顾惜玉眼圈泛红,半垂着头不言语,顾盼一惊,看向旁边的柳芽恼道:“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谁给她气受了?”
未待柳芽说话,顾惜玉抢先道:“哪个敢给我气受,只是几日没见到姐姐,心里难过罢了。”说到姐姐二字时,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顾盼的脸色,见顾盼并无异常,才放了心。
顾盼叹了口气道:“以后你却是不要叫我姐姐了,若是被人听到,只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顾惜玉神色一黯,顾盼有些不忍心,轻声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顾惜玉抬起眼睛,泪光盈盈地看着顾盼,低声道:“只要能在姐姐身边就好了。”
顾盼也不去纠正她的字眼了,耐着性子给她分析起来:“你在我身边,算是什么?丫鬟的话我却是不忍心,不如寻户好人家,叫他们认了你做女儿去,等过几年,再选个合意的嫁过去,嫁妆什么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你看这样可好?”
顾惜玉低着头不吭声,顾盼便只当她答应了,又叫柳芽给她好生安排一下,说等过几日,便请来女红师傅教她绣活。
顾惜玉一步三回头地跟在柳芽身后,恋恋不舍地出去了。
柳芽和丽娘上前服侍顾盼洗漱,顾盼着了一身里衣躺下休息了,她今日也实在是乏的很,在平安公主府里一直神经紧绷,现在松懈下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却是自她嫁过来以后头一次无事的日子,这几日却也习惯了早起,睁眼的时候天刚刚亮,柳芽已经穿戴整齐的来伺候她了,一边给她穿着衣服,一边轻声道:“牛嬷嬷和沈嬷嬷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顾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柳芽,漫不经心地道:“她们两个倒是积极。”
话罢,顾盼却吩咐柳芽快些动作,毕竟昨日里她一个小小的暗示,这牛嬷嬷就悄无声息的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牛嬷嬷没有当面应承她也很是理解,牛嬷嬷纵然是太子妃的心腹,也不可能说代替太子妃发起号施令。
顾盼收拾妥当,又用了点早饭,问起李祈正,却说他一早已经出去了,顾盼想了片刻,便置之不理,她现在的日子甚是舒心,没必要管东管西的给自己添堵。
沏上一壶新茶放在手边,顾盼便叫柳芽把牛嬷嬷等人都叫进来,却见整整两排管事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她面前。
未等诸人回事,柳芽先捧来两本账册:“这是任嬷嬷交上来的。”
顾盼伸手接过账册,顺口问道:“任嬷嬷人呢?”
柳芽扫了一眼管事嬷嬷们,低声道:“称病不出了。”
顾盼微微一笑,故意提高了声音道:“等下叫人把昨日里平安公主送来的荔枝取上一盘给任嬷嬷送去,叫她好生休养,莫要劳神,府里的事情无需她担心。”
又是施恩,又是杀鸡儆猴,便是柳芽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再看一众管事,莫不又恭敬了三分,自家的小姐,却是越来越厉害了。
柳芽干脆地应了一声,风风火火地便安排小丫鬟去办事儿了。
顾盼低着头翻起账本来,看了两眼,眉头紧皱,她一把合上账册,端着脸扫了一眼一众管事嬷嬷,沉声道:“你们平日里如何做事,今日里自去忙活吧。”
一众管事嬷嬷互相望了望,却觉得一头雾水,方才见王妃不动声色地便把任嬷嬷打入了冷宫,永不叙用,转眼间,又对家事束手无策起来,一个个心里却起了怀疑,这个王妃,难道是纸扎的老虎,只会乱叫的恶犬?
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疑窦,一个个恭敬地退了出去,只有牛嬷嬷和沈嬷嬷两个人留了下来,顾盼此时心情不好,扫了一眼,板着脸道:“我方才说的话,两个嬷嬷没有听到吗?”
牛嬷嬷扫了一眼顾盼手上的账册,却没有多少什么,行了个礼,安静的退下了。
顾盼心中气愤更甚,牛嬷嬷方才那一眼明明就在暗示她看得懂这账册。
顾盼不服输的狠劲却被激了出来,高声对着柳芽喝道:“铺纸,研墨”
话罢,顾盼不信邪地再次翻起了手里的账册,却见上面依然宛如天书,明明记录了各种收入支出,看着却杂乱无章,又有许多字,稍微复杂便用简单些的同音词代替了,比如鸡蛋,便被写成了几旦。
诸如此类的用词太多,一时之间看得人头昏脑胀。
顾盼吃了一大口凉茶,心神稍稍安定,却是一板一眼地开始把这账册眷写一遍。
首先把支出列在一处,收入列在另一处,同时把各种同音字校正过来,有些字实在猜测不到含义的,便唤来柳芽丽娘一起。
到了近午之时,总算将将巴巴地把这收入支出都整理清楚了,接下来却是要核对收入支出是否平衡。
顾盼草草抓了几块点心吞了,又咽了几口茶水,便又埋头苦干,到了近晚,终于把满满两大本的账册核算完毕,之后她呆呆地看着结果,有些不敢置信,重新扑上去再次核算,结果却依然如故。
顾盼歪着头,毛笔在手指中松松的握着,颠倒过来,毛笔的末端在纸面上来回敲打,柳芽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出声问道:“主子,可是账目不对?”
顾盼一下趴在了账本上,垂头丧气地道:“对,怎么不对,实在是太对了。”
柳芽愕然,不解地追问道:“那主子为甚么不高兴?”
顾盼叹了口气,两眼无神地道:“资不抵债啊,这账上好多东西竟然是赊欠得来,算了下王爷的俸禄,今年的刚好够换上去年的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