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在渊（探险文） 作者:梦溪石

    第1章

    这是个在当地流传了很久的故事。

    在罗布泊这片地方，是有神灵庇佑和守护着的，谁触怒了神灵，就只有死路条，即便当年盛极时的楼兰和精绝，最后也只能以灭亡告终。

    正是因为他们冒犯了神灵，而神怒之下，降罪世人，于是繁华不再，绿洲变成荒芜。

    东晋时法显和尚路过此地，便曾叹道：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

    老人在这附近住了几十年，当然也听过这个传说，并且深信不疑。

    所以他现在不是不害怕的。

    但害怕又能怎样，儿子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他连尸骨都没见着，难道就这么算了？

    夜幕渐渐降临，戈壁上的风也逐渐大了起来，眼望去极其苍凉，古城废墟如同巨大阴影，像要吞噬切，让人浮起丝不安。

    陪着老人起来的族人也有些担心，纷纷劝说他回去，白天再来。

    但老人摇摇头，脚步依旧颤巍巍地往前迈去，手里木杖下下杵在脚下沙地里。

    前方抹颜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前几步，定睛看，却是半副埋在沙中的躯体。

    人已经死去时，身体因为气候干燥，还没腐化，只是水分被蒸干，迅速干瘪下去，皮肉贴在骨头上，显得有些可怖，尸体大张着嘴，双目圆睁，露在沙外的那半截呈现出种扭曲而诡异的姿势，仿佛在临时前看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物，逃之不得，死不瞑目……

    那上面的衣服还在，老人眼就认出来，不禁老泪纵横，扑上前去，抓着人，嘴唇颤抖，说不出句话。

    他嚎啕了半天，被旁人劝说着擦干眼泪，正打算把人拖出来带回去安葬，这才发现儿子的右手还死死蜷着，像是握住什么不肯松手。

    ***

    远处刘教授正声情并茂，口沫横飞地讲解着刘邦跟项羽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边陈白手下不停地记着笔记，肩上还挂了个不明物体。

    啪的声，口水从某人嘴角滴下来，好巧不巧落在他刚用笔批注过的地方，瞬间晕开片黑色，刚才的字迹都已糊掉。

    声音不大，恰好让陈白为数不的忍耐彻底崩裂。

    他深吸口气，将肩上的物体狠狠推开。

    “哎哟！”那人翻下椅子，摔倒在地，动静颇大，整个教室的人都安静下来，齐齐转头朝这里张望，又在看见萧阑的脸时，露出见怪不怪的神情。

    “小白，你别这么用力啊，我的脑袋撞破了是小事，撞坏椅子就不好了，虽然学校的设施已经很烂了，你也没有必要让它烂……”萧阑揉着脑袋，重新坐在椅子上。

    “闭嘴！”陈白压低了声音，他不明白自己好好个正常人，怎么就碰上萧阑这个大孽障，并且被他缠了那么年。

    初中同班也就罢了，高中同班，兴许也是巧合，为什么大学还能选同个专业，甚至被分到同间宿舍？

    别人被鬼上身，喝符水跳大神，怎么也能驱赶掉吧，他这个却比鬼上身还难缠，苍天啊，自己究竟是作了什么孽……

    那声闭嘴被某人直接无视，揉揉眼睛，总算施舍了点注意力给台上犹自激动不已的刘教授。

    “你看刘老头今天怎么这么兴奋，面泛桃花，双颊嫣红，印堂发亮，讲三句话都要抖下，活像打了鸡血，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你才被鬼上身，你天天都被鬼上身！

    陈白竭力想要杜绝他的影响，但就这么会儿功夫，萧阑的魔音滔滔不绝灌入他耳中，刘教授在讲什么他已经错过大段，笔记衔接不上，只能等下课再问别人要了。

    刚想到下课，铃声就响起来，刘教授适时停住话头，宣布下课，拿了书本匆匆就走，活像后面有高利贷追债，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高声喊道：“萧阑，小白，你们来趟！”

    陈白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抓起旁边的妖孽，起身就走。

    “小白，你别抓得这么紧，别人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妖孽娇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难道自从跟你在起之后，我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吗？陈白悲愤而木然地想道。

    他们到的时候，刘教授正捧着个东西在办公室里上蹿下跳，满面红光，只差后面没摇着条尾巴，还真有点像萧阑说的鬼上身，幸而办公室是专门配给他的，否则别人看到这幕，难免也会惊悚。

    这老小还真配。陈白虚咳声，敲了几下门。

    “赶紧进来！关上门，关上门！”刘教授抬头，笑容满面，神秘兮兮。“有好东西给你们瞧，过来过来！”

    “什么好东西？”陈白闻言也起了丝好奇。

    刘老头虽然不着调，却是研究秦汉时期历史文化的专家，作为他最得意的两个学生，他和萧阑也曾跟着刘老头到过不少地方考察勘探，刘老头口中的好东西，必然是真的大有价值。

    “看看这个。”刘教授递过来个小匣子。

    陈白注意到这匣子雕纹精细，像是古代放置女性首饰的小妆盒，不由看了几眼，刘教授注意到他的目光，却摆摆手：“这盒子是我随便找来装的，跟里面的东西没关系，你们快看看。”

    那边萧阑蹲在金鱼缸边上，正挽起袖子伸着爪子去捞金鱼，那些金鱼见了他就跑得远远的，恨不得跟玻璃缸融为体，可就这还逃不开萧阑的魔爪。他抓住条，捞起来蹂躏下，又放进水里，脸上表情饶有兴趣，专心致志，仿佛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

    亏得这里的金鱼身经百战，经得起折腾，换了别处的早就被折磨死了。

    陈白嘴角抖，也不去理他，径自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块白玉，又跟寻常白玉不同，玉色之中又嵌入了丝丝红线，就像它的血脉纹理般，十分惹眼。

    玉的形状并非常见的玉佩或者玉玦，而是不规则的椭圆形，约莫比巴掌小些，有半个指节那么厚，入手温润圆滑，陈白对玉的鉴定无所知，但是他看到这块玉的那刻，就有种强烈的直觉：这玉的年份，很有可能不是现代或近代。

    再翻过来，另外面雕刻的，是些古代建筑群，还有数百人跪在那里，在祭拜尊神像。陈白眼就认出那些颇具异族风情的人和物，迟疑半晌：“这是……古代西域？”

    刘教授的目光示意萧阑：“你呢，你看出什么了？”

    萧阑从金鱼缸边蹦跶过来，手接过古玉，端详摩挲半天，还拿到嘴里咬。

    陈白：“……”

    你以为这是黄金吗？

    萧阑笑得眉眼弯弯，好像真捧了块黄金。“这玉应该超过千年了，而且这上面的人物服饰，很像我们在壁画上看过的古楼兰。”

    楼兰这个名字，很人并不陌生，曾经盛极时，跟当时的汉朝和匈奴都有过密切联系的古国，突然在公元四百年左右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史书上也没有丝毫记载，仿佛被人抹去般，没有再留下丝毫痕迹。

    近年来许人去过那里勘探考察，渐渐发掘出许楼兰古城的遗迹，1980年在孔雀河下游发现的具距今将近四千年的古尸，也许要算迄今为止那片地区最大的发现之，也让人将楼兰古国可能存在的历史又往前推了些，但是除此之外，除了那些在风沙中被日侵月蚀的古城遗迹和壁画之外，人们再也没有发现过有关这古国的任何东西。

    而楼兰因为地处罗布泊的西北角，跟这片经常有人无故失踪的区域扯上联系，也由此变得加诡异神秘。

    如果这块古玉也跟楼兰有关，那么必然将是楼兰研究的又重大发现。

    只是，怎么可能？

    陈白眉头皱，下意识就想斥他胡说八道。

    谁知刘教授双眼亮，摩拳擦掌，不停地在办公室内踱来踱去。“我的猜想跟你们相近，但是我又有不同的结论，你们再仔细看那上面的图案，那群人在跪拜神像，上面还有什么东西？”

    陈白迟疑道：“……个太阳？”

    西域带的民族都有崇拜太阳的习惯，这样的图案也不算奇怪。

    刘教授摇摇头：“你怎么不觉得那是月亮？”

    陈白反驳道：“按照常理来说，般都是崇拜太阳，日为君，月为臣。”

    “你的推断有定道理，但你看，那些人周围，甚至还有篝火，如果是白天，就有点此举了，古人所雕刻的图案，都有它想表达的含义，不会无的放矢的。”

    陈白怔，突然想到关键：“这玉是怎么发现的？”

    刘教授露出丝赞许。“说来话长。”

    最初发现这块古玉的，是个住在罗布泊长达数十年的老人。某日，队据说是要深入罗布泊探险的人雇了他的儿子当向导，行人就这么进了罗布泊，结果过了个月，还不见人回来，老人觉得不妙，亲自去找，结果就在离楼兰遗址不远的红柳沟附近发现儿子的尸体，至于跟儿子起去的那队探险人员，就像人间蒸发样，再也寻不着踪迹。

    老人在死去儿子的手里发现这块古玉，他闹不清来历，也不知道跟儿子的死有什么联系，请人来看，都看不出来，只得贱价卖掉，辗转经过几个人的手，最后到了刘教授的个古董商朋友那里，他也不敢贸然收下，这才让刘教授帮忙掌掌眼。

    陈白深吸了口气：“这么说，这玉还真跟楼兰有关？”

    刘教授点点头：“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我已经跟上头申请了经费，等批下来，咱就去那里转转，真能发现点什么，那就了不得了。”

    从刘教授的办公室出来，两人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你没长骨头吗，把爪子拿下来！”陈白走得万分艰辛，因为他肩上还挂了另外个人的重量，看起来就像背着个沙包在跋涉。

    “咱俩都什么关系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所以我的爪子就是你的爪子啊。”

    萧阑懒洋洋地，成天副睡不醒的样子，照理说他这小模样也算唇红齿白，俊秀文雅，可张嘴，形象就全没了，拿陈白的话说，是跟他相处超过天的人，都恨不得把他捏死。

    这个想法在心里酝酿了很年也没能实现，可想而知陈白有郁闷。

    “我要去打饭，你先回宿舍去。”

    “小白，我好困，刚才上课都没睡够，又被你推开，还摔到地上撞到了头，现在头也隐隐作痛，我想我可能是轻微脑震荡了，如果走几步路，说不定会失忆的……”那人又凑近了些，满嘴不着调，双眼睛流转浅褐色琉璃光泽，仿佛诉说着未尽之意。

    对方的嘴唇很薄，乍看有点薄情，但那嘴角总挂着笑意，综合起来却是个十足令人脸红心跳的长相。就算这张脸天天对着，陈白也忍不住有点失神，嘴巴随即不受控制地说出自己想掐死自己的话。

    “我帮你打，你先回去……”话刚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个耳刮子，丫的让你又被美色所惑！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也不会忘记你的恩德！”个飞吻，妖孽蹦三尺远，往宿舍的方向奔去，又去祸害别人了，留下陈白迎风默默流泪。

    刘教授没几天就有了消息，说学校方面批了，上头也准了，让他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同行的除了萧阑和陈白，还有几个学生，刘教授年轻时曾经去过罗布泊，但事隔年，那里气候地形也有些复杂，所以到罗布泊，还得另外再请个当地人当向导。

    依刘教授的意思，是想先找到那个最先发现古玉的老人，所以这次队伍里也有他那个古董商朋友。

    火车从北京出发，终点是西北，路途遥远，中间还要换不少，但学生们都很少出过这样的远门，兴奋得不行，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又是打牌又是说笑话，那小片地方被他们搞得欢声笑语，连隔了几个铺位的乘客也过来凑热闹。

    萧阑和陈白是上下铺，但萧阑懒得去爬上铺的楼梯，上火车就赖在陈白的下铺，任旁边打牌打得震天响，他兀自呼呼大睡。

    姜宸捅了捅陈白的胳膊，努努嘴，露出脸猥琐笑容：“你们俩睡张床铺也不嫌挤？”

    他也是这次随行的学生之，平时吊儿郎当，在专业上却是功课不错，颇得刘教授青眼，跟陈白他们也是平日混熟了的。

    陈白懒得搭理他，手推：“滚！”

    这推的力道重了些，姜宸哎哟声撞上床柱，弄得整张床晃了晃。

    这张床的上铺睡了个陌生人，自从他们上车就直裹着张被子缩在上铺，侧着身子，蜷成团，脸朝着墙壁，动不动，就算姜宸他们在下铺玩闹的动静再大，也影响不了他。

    姜宸不免有点奇怪，正常人睡觉，被这么吵，怎么也该发火了吧，这人却还是安安稳稳地睡着。

    他素来好奇心旺盛，这么想，不由坐直了身体，脑袋往上铺探去。

    “你在干什么？”另个学生也推了他把。

    姜宸抽抽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对方头雾水。“你小子没睡也糊涂了？”

    “去去去！”姜宸不耐烦地挥挥手。

    萧阑翻了个身，继续睡，陈白不经意转头看，微微怔住。

    这小子睡觉的模样极为斯文恬静，手指搭在被子上，修长白皙得有些晃眼，看上去就像贵公子般，难以想象清醒时完全换了个样。

    陈白正心情复杂地感叹着，冷不防姜宸张脸凑过来。

    “看什么呢，萧阑这小模样确实俊俏，可也没游大小姐漂亮啊，你看看人家，啧啧，那胸，那腰……”

    他嘴里的游大小姐，这次也在随行的学生之列，叫游雪，据说是学校里某个领导的女儿，漂亮是漂亮，性格也有些骄纵，这话要是让她听见了，估计姜宸没死也得脱层皮。

    眼看对方越说越下流，陈白没好气地推开他，起身往刘教授他们那里走去。

    这会儿刘教授正跟他那个古董商朋友在胡侃，说到罗布泊，对方口沫横飞，激情四射。“说到这地方，可真是邪门，我有个朋友，当年曾经跟着彭加木的队伍去了趟……”

    陈白心中动，索性坐下来旁听。

    在八十年代，彭加木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他曾带了支科考队进入罗布泊，最后神秘失踪，国家出动大量人力，却连他的尸首也找不着，至今仍是个谜。

    刘教授奇道：“我怎么没听你提过这茬？”

    那人蓦地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以前不好说，现在反正要去了，也没什么忌讳，你们听了别到处传，据说当时队伍里，失踪的不止彭加木个，我那朋友，也是九死生，回来之后什么也不肯说，只说这辈子绝对不再踏入那鬼地方半步。”

    第2章

    刘教授这个朋友名叫于柳，人称于叔，说他是古董商也是抬举了，其实他只不过在北京潘家园间旧货店倒腾东西，来二去，也经手过不少古董玩意，他对这方面起了兴趣，业余又学了不少知识，日子久眼力劲也越来越好，有回刘教授去他那里逛悠，瞧上个清代茶杯，两人讨价还价，这才认识。

    据于叔所说，他还曾待过部队，去过不少地方，但瞧着他这副瘦骨嶙峋的身板，听过的没人相信，这次跟着刘教授行去新疆，沿途他充分发挥自己的口才，跟学生们聊起他早年在部队里的见闻，偏生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萧阑在旁边加油添醋，也唬得别人愣愣的。

    现在萧阑在睡觉，没人跟着他起哄，于叔舔了舔嘴唇，见周围的人都露出不信的神色，颇有些英雄寂寞的感觉。“你们不信是吧，不信没关系，到时候去了那地方，可别离队乱跑，要真迷了路，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刚才还被姜宸意淫的游大小姐游雪微微拧起好看的柳眉，瞟了陈白眼：“于叔，没这么可怕吧，我听说那里同样有不少科考队去过，全程都安然无恙。”

    于叔嘿嘿笑了几声：“那是因为他们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再说每年在那里失踪的人还少了吗，知名的不知名的，是想去那里挖宝的，结果却赔了性命，尤其是我们现在要去的红柳沟带，那里埋的白骨，都能叠成座小山了。”

    他正说得兴起，却听见那头上边传来个声音。

    “那里有恶鬼，去不得。”

    那声音就像闷在被子里发出来的，辨不出男女，陈白他们都听得入神，冷不防被吓了跳，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好像就在他们刚才打牌的上铺，那个蒙着被子睡觉的怪人。

    刘教授也愣了下。“这位朋友也是去罗布泊？不如下来聊聊。”

    那人动也不动，还是那句话。

    “那里有恶鬼，去不得。”

    这次的声音清楚了些，陈白甚至听得出其中的颤抖和恐惧，不由生出几分异样来，再看其他人，脸上也都有些古怪。

    只有缺心眼的萧阑还在那里睡得香甜，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句话之后，怪人就不再出声，依旧蜷缩在上铺，陈白他们面面相觑，也不好贸然上去跟人家搭讪，本来好好的闲聊被这搅和，众人也没了兴致，眼看将近午夜，便都各自散了，洗漱休息。

    姜宸他们的床铺在别处，那怪人的下铺刚才被他们用来打牌，这会儿也空荡荡的，陈白的下铺被萧阑占了，他本想到上铺去睡，却神使鬼差往怪人那里瞧了眼，莫名觉得不舒服，索性把上铺的被褥拖下来，跟萧阑挤到块睡。

    “小白，我们终于突破最后步，同床共枕了……”萧阑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就把手环在他腰上，身体挨过去，脸还在他衣服上蹭了几下。

    “你闭嘴！”陈白被蹭出层鸡皮疙瘩，忍住咬死他的冲动，闭上眼睛，对方的气息近在咫尺，若有似无地飘过来，莫名地让他觉得安心，本以为自己肯定会被萧阑骚扰得睡不着，结果很快就沉入梦乡。

    到了下半夜，陈白是被冷醒的，他拉了拉被子，却发现自己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萧阑扯去大半，自己只盖了半张，整条腿都露在外面，难怪觉得冷。

    他气哼哼地将被子扯过来，心想索性起来上趟厕所，刚坐起身，却发现床头杵着个黑影，似乎正看着他们俩。

    “谁在那里！”陈白吓了大跳，不由大喝声，萧阑被他闹醒，随手抄起个家伙就往床头黑影掷去，准头极好，正砸在对方脸上。

    黑影随之歪倒下去，撞翻了床头小桌，热水瓶乒里乓啷摔了地，这下子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谁啊？”

    “谁那么缺德，大半夜的！”

    陈白惊悸未定，就想下床查看，却被萧阑拉住。

    “等等，有点不对劲。”

    车厢里光着灯，火车外面也是黑沉沉片，陈白只能借着远处洗漱间的灯光勉强辨别出那依稀是个人影，却听到萧阑在耳边这么说，语气是平日里难得见的正经，不由愣，也忘了动作。

    空气里飘荡着股淡淡的臭味，那头已经有乘务员被这里的动静惊扰，拿着手电筒过来查看，眼看灯光晃过来，陈白正想跟人家解释，就听见那乘务员啊的声惊叫，手电筒啪的声掉地上，仓皇退了几步。

    借着手电筒的光，陈白和萧阑也看清楚了那个黑影。

    那原本是个人，但现在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干瘪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对眼睛凹陷进去，看起来就像两个空洞，身体以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嘴角还微微张开，仿佛死不瞑目，看起来十分恐怖，脖子以下的部位已经开始有腐烂的迹象，只是被衣服挡住，光线又暗，也看不太清楚，那股淡淡的尸臭，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而原本睡在他们对铺上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陈白大口喘着气，紧紧抓着萧阑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他才想起什么似的。“你刚才拿什么丢他？”

    回答他的是萧阑脸无辜。“你的手机啊。”

    “……老子掐死你！”

    火车上半夜出了个死人，自然是大事，乘警很快赶来，火车也在最近的点停下，由于萧阑他们是第目击者，还被叫去问了半天话，好顿折腾之后，也没什么结果，大家这才坐上下趟火车，继续前往目的地，只是出了这么个变故，他们都没什么心情再玩乐，路上除了于叔跟萧阑继续不着调，其余的人都有些意志消沉。

    那个人临死前，曾经说过那里有恶鬼，难道他自己就是从罗布泊来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回去？如果他跟那里没有关系，为什么又会警告他们？

    根据法医检验，那人死亡时间起码超过三天，所以陈白他们才会闻到尸臭，可死人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