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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明白。”

    “殿下放心,臣妾非常明白。殿下所言,均合乎情理,体恤人心,独孤萦绝无不从之处。”

    宋微看着她:“空口无凭的,又没法写下来摁手印……这样吧,你给我起个誓得了。”

    “谨遵殿下之命。”独孤萦说着,双膝跪倒,指天画地就要起誓。

    “等等!”宋微临时拦住。

    这个女人极不好拿捏,却又非拿捏住不可。宋微琢磨片刻,道:“你以小莅安危前程起誓罢。”

    独孤萦愣住,有些不敢相信:“殿下?”

    “独孤大小姐,恕我直言,你这人太狠,自己性命不在乎,孩子性命不在乎,估计你爹性命加不在乎。别的也束缚不住你,我看你挺在乎这个弟弟,不如就用他起誓罢。”

    独孤萦回过神,笑了:“论狠,臣妾如何狠得过殿下。”

    宋微搓搓下巴:“又不是什么光辉事迹,咱就别比这个了。反正你也说了,我列的这几条,绝无不从。既如此,还怕什么发誓?”

    “殿下言之有理。”

    独孤萦端正姿势,表情肃穆:“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独孤萦在此起誓,无论今日身为太子妃,抑或来日身为皇后,当谨守本分,不敢自专。圣上日健在,则日不透露腹中胎儿身世。独孤萦日为太子妃、为皇后,则腹中胎儿乃唯子嗣。胎儿若为男子,身为生母,绝不肖想太子皇储之位。如有违此言,”略停停,才接着道,“如有违此言,则同胞亲弟独孤莅,失位夺爵,毕生孤苦……”

    独孤萦大概从未想到,有朝日要拿亲弟弟起誓,最后几个字说得甚为艰难。宋微很清楚她姐弟关系,弟弟失位夺爵,毕生孤苦,想来定是做姐姐的最不忍见到的结果。

    满意地点点头:“你知道,我很喜欢小莅,绝不会希望你这话有天应验到他身上。但愿你时时记得今日誓言,说到做到。否则,将来可不会再有第二个好心的六皇子,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独孤萦起身稳。四个月的身孕还不明显,李御医医术高明,这么久调养下来,尽管今日天劳累,颇显疲倦,然而面色红润,体态轻盈,气质高雅,与当初狼狈凄惨模样不可同日而语。

    “独孤萦经此遭,恍如再世为人。殿下放心,痛彻肺腑,悔不当初,这样的事,辈子做次,也就够了。”独孤萦轻轻叹口气,慢慢坐下。

    宋微觉得谈判效果不错,目的达到,顿时又困又累。其他的也不想说,转身出去,暂且回避。等里边主仆三人歇下,由李易伺候着洗漱完毕,躺在屏风外的罗汉床上,倒头便睡。

    照说该蓝靛贴身伺候他,然蓝管家架不住太子殿下花言巧语,舍不得撇下时日不的皇帝,婚礼后半段,便留在宫中没有过来。原本休王府中侍卫都是宪侯的人,自从六皇子被册封为太子,尽数换了奕侯魏观手下的廷卫军。而管家李易又因为连番变故,被六皇子生绑在了同根稻草上。至此,宋微终于拿回了自个儿府邸的控制权。

    次日清早,新婚夫妇入宫觐见。托太子大婚的福,早朝暂歇日。

    独孤萦进退有据,应答得体,且不时表现出点点对夫君的依恋爱慕和作为新嫁娘的羞涩妩媚,克制不失礼,恰到好处。宋微瞬间有种同台飙演技的穿越感,不觉越发投入,只求老爹高兴。

    皇帝精神异乎寻常地好,话不,脸上直带笑。经过这番当面仔细相看,似乎小儿子时冲动的任性之举,还真是个上佳选择。就是当年明华在宫里做公主的时候,模样气度,与宪侯嫡长女相比,亦不过如此。

    皇帝还记得当初独孤萦男扮女装考科举,气儿考到金榜第十名,召进宫给小郡主伴读的事。待独孤萦去后宫给德妃请安,皇帝对宋微道:“小隐,你挑的这个太子妃,可不简单。文才既好,又有主意,得上点心才行。”

    宋微淡淡道:“放心。我要拿不住她,也不会挑她。”

    皇帝想想小儿子是什么脾性,偏要把宪侯那冤家的女儿弄到后宅,心中不由暗暗倒戈,同情忧虑全转向了女方。

    咸锡朝没有三朝回门的传统。皇帝给太子放了三天新婚假,意思就是小俩口在家里亲热亲热。宋微个月来日日脚不点地地忙,忽然无所事事,居然颇有些不习惯。人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坐困愁城,百病丛生,百无聊赖。

    当日刺客潜入王府的地道早已经堵上,中间几棵碧桃树也连根拔起,夷为平地。凉亭还在,稍远处碧桃林大部分也还在,只是李易说迟早要挖掉,改种别的树。宋微转了无数个圈,在自己烦闷得要爆发之前,冲到酒窖拎出坛子酒。习惯性地就想往凉亭顶上爬,才发现挨着亭子的碧桃树都没了,根本没有落脚借力之处。

    后院几个资格较老的仆役,在太子殿下抓狂前刻,善解人意地扛来了梯子。

    宋微瞧着那架梯子,点上凉亭的心情都没有了。心中咆哮:老子只想爬树跳上去,只想“嗖”声飞上去,谁他娘要爬梯子上去!然后他想起来,凭自己是压根不可能“嗖”声飞上去的,都是拿某人当专用升降机……

    最后悻悻然在亭子里坐下,个人喝闷酒。喝到太阳偏西,太子妃领着两个贴身婢女寻来。仆役们见状,慌忙避走。

    独孤萦觉得太子从皇宫出来情绪就不怎么对,副很不想看见自己的样子。她十分乖觉,回府就缩进内室,跟香槿木槿两个丫头清点嫁妆。这时候有事要问,干等尚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去,想想,还是找了过来。

    “殿下。”

    宋微把酒坛子往边上放,刚才还没精打采醉眼朦胧,忽然就精神抖擞目光犀利:“有事?”

    独孤萦小吃惊,低头行礼,道:“适才臣妾拜托李大人将妆奁入库,拣拾出小箱子物品,似乎……是殿下遗落在宪侯府的旧物。”

    宋微挑眉:“嗯?”

    独孤萦让婢女将小檀木箱子放到石桌上,打开箱盖。

    宋微伸脖子瞧,金珠弹子、牛筋弹弓、赤露鱼鳔、双层匕首……还有前些日子叫宗正寺卿退给独孤铣的那枚玄铁佩韘,都是往日自己随身携带或随手把玩的东西。

    面无表情瞅阵,忽然嗤嗤笑了。

    独孤铣这厮,竟然把这些东西夹带在女儿嫁妆里捎来……这是什么样的怨念?

    装,叫你装,原形毕露了吧?

    心情莫名好转,扒拉扒拉,道:“叫李易收起来。别给我整丢了。”

    独孤萦应了,又道:“臣妾还有事,须向殿下请示。”

    “说。”

    独孤萦稍稍犹豫,见宋微面露不耐,忙开口道:“婚典之后,爹爹即离家巡查京畿防务,府中幼弟无人照管,臣妾心中十分挂念……”

    独孤大小姐出嫁,是肯定要带着弟弟的,宋微对此早有预料。琢磨片刻,道:“这事先缓缓。等过个三两月,至少等太子妃怀孕的消息定下来,再张罗不迟。你现在这个阶段,最好小心点,不要出门。我会派人去宪侯府看看,再拜托宇文夫人照应照应。”

    独孤萦也明白,所谋正在紧要关头,事不如少事。然而祖父指不上,父亲指不上。舅母刚帮着操持完婚礼,实在不好意思又把弟弟往舅家送。听宋微这么说,无奈之下,也只能如此。何况,太子说得很清楚,待情势明朗,太子妃尽可以兼顾兄弟。

    宋微心里想的,却是老爹最还剩两个月。两个月后,独孤萦必须随同进宫。无论如何,也得孩子出生的事搞定之后,才有空考虑独孤莅兄弟去处。听说正是成国公力主太子册封即成亲,甚至以之当作拥立六皇子的条件。既然如此,就有劳宇文大人替太子殿下好好教养小舅子阵罢。太子亲自出面,省得太子妃不好意思。

    几番相处,独孤萦早已察觉,六皇子嘴硬心软,只要不触及底线,通常都不难说话。在照顾弟弟问题上得到支持,看他个人趴在亭子里喝闷酒,不由愧疚且怜悯。沉默会儿,道:“殿下,臣妾听爹爹说,殿下登基之后,欲往东南督办海防。”

    宋微不知她意图,斜瞅眼,没接茬。

    “我曾问爹爹为何欲往东南。因臣妾私下揣度,爹爹所欲,不过是离开京城。西北乃宪侯根基所在,若驻守西北,事半功倍。而东南人生地疏,海防又是全新任务。臣妾十分疑惑,为何爹爹偏要扬短避长。”

    宋微向来知道这姑娘厉害。听完这几句,不由再次刷新了认知。独孤铣赌气离京,很好理解,但为什么不去西北,偏往东南,他还真没想过。

    “爹爹说得不,事后臣妾冒昧揣测,觉得大致不外乎三点。”

    当初独孤萦放言要做休王妃,宋微就领教过她煽动人心的本事。这时见她居然要替渣爹做说客,抱起胳膊,往石桌上靠:“哦?你倒说说看。”

    “其,英侯任期已到,如无特殊原因,本该换防。只不过,爹爹入京接任戍卫军、府卫军统帅,不足两年。原本该赴东南换防的,应该不是他。其二,英侯与殿下素未谋面,却上书拥立殿下,忠心无可置疑,正好接手戍卫军、府卫军,负责京城内外防务。五侯之中,昭侯老迈,威侯年纪也不算轻。奕侯与爹爹均和殿下熟识。唯独英侯,年富力强,必将成为殿下肱股,却毫不熟悉。”

    独孤萦说到这,歇了口气,才接着道:“臣妾闻说,君臣相得,方有忠诚盛于内。爹爹应该是,特意将英侯换回来,以便殿下熟悉相处……”

    说白了,就是创造机会,让新皇培养的铁杆心腹。

    宋微不置可否,见独孤萦停下来,问:“不是还有第三点?”

    “这第三点……”独孤萦看了看宋微,“海防重任,艰难履新。爹爹大概……有意迎难而上,故不辞艰辛。殿下知道的,他向来……就是这种人。”

    换言之,宪侯情场失意,特地找虐去。

    宋微突然觉得,独孤大小姐给自己的定位,颇有些类似私人助理兼高级女秘书。只不过这位女秘书,顶着董事长夫人头衔罢了

    ☆、第五五章:从此鱼龙初入化,自来鸡犬也升天

    太子虽然放了三天新婚假,也还是有作业的。

    到九月二十八,重要的奏折副本,就被皇帝差人送上门来了。要求太子看完之后,把自己意见写在后边,当天送回去。

    宋微头天刚明确了太子妃的定位,高级女秘书在此,不用白不用。

    正房卧室内,丫头们守在门外,太子与太子妃,个趴在案上,个倚在榻上。

    独孤萦拿着奏折,份接份往下念。每逢宋微懒洋洋举手,就知道是听不太懂了,遂停下来解说番。来几遭,对太子的深浅心里有了底,也大致猜得出什么程度的文辞用典会有困难,试着主动停下讲解,十之八九都停得很是地方。时恍惚,好似回到娘家,给弟弟独孤莅讲功课。心里对于满腹经纶的国公们最终选定六皇子做太子,深觉眼光独特,勇气可嘉。

    份奏折念完,太子偶尔会问问太子妃意见。开始独孤萦以为宋微在试探自己,后来发现貌似真的纯问意见,遂实话实说。宋微听完,通常也就是“嗯”下,再无其他表示。每每这时,独孤萦又会觉得,六皇子看似直率,喜怒皆形于色,其实并不是没有城府。

    等摞奏折念完,宋微把它们抄起来夹在腋下,径直出门去书房,预备用他的随心所欲体集中写回复。

    如果说,念奏折的时候太子妃感觉到的是太子的广阔胸襟,那么,这刻则充分体会到了太子设下的信任壁垒。独孤萦意识到,太子言行举止看似随意,其间必有他自己划下的分寸界限。

    九月二十九,婚假第三天。

    李易报客人来访,宋微愣:“谁啊?”

    “是廷卫军云骑尉薛璄。”

    宋微大为惊喜,起来:“薛三回来了?快!叫他进来说话。”

    册封太子,娶妃成亲,按说都是母亲宋曼姬必须出席的大场面。然而宋曼姬请辞,宋微之所以赞同,本来就是为了避免是非。何况这个册封也好,成亲也好,究其本质,都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喜事。宋曼姬来了,只有难受。最重要的是,千里迢迢,七月才启程返回西都,八月又派人去接过来,没病也得折腾出病。

    宋微当然知道母亲迟早会听说所有这些事,他直想着自己亲笔写封信,托穆家的人带给娘亲。只是从得知改立太子那天起,日夜都没消停过。这念头也就是心里过过,至今没有实行。这时听说薛三居然回来了,不禁又是高兴,又是惭愧。

    薛璄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书房的。死死盯住宋微,愣愣了会儿,莫名其妙地居然红了眼眶。他自己时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伤心,眨眨眼,使劲将眼泪忍下去,扑通跪倒:“臣、薛璄……参见太子殿下!”

    宋微被他这副激动样子搞得心里发酸,温声道:“三郎请起。”

    谁知薛璄听见这声三郎,当即就忍不住了,语带哽咽:“殿、殿下,怎么就……”

    薛三心想,我不过回去成个亲,离开两个月,你怎么就不但成了亲,还变成太子了呢!你成了太子,我个小小七品云骑尉,本就是云泥之别,如今何啻天壤?这辈子,永远没指望了……

    宋微问:“我娘亲可好?”

    “回禀殿下,麦家娘子与麦老板均安好。”

    宋曼姬并没有接受宋微要皇帝册封诰命的建议,不过拿了些儿子孝敬的礼物而已。故薛璄仍旧如此称呼。

    “三郎家里可好?亲事顺利么?”

    “谢殿下挂怀。微臣家中切都好,亲事……亦十分顺利。”本来薛璄回乡成亲,心底里觉得十分对六皇子不住。没想到人家动作够快,转眼也把亲给成了。听宋微问起亲事,不由得黯然魂销,感伤又惆怅。

    宋微听他这么说话别扭得很,道:“这里没有别人,你向怎么称呼,还怎么称呼。”

    薛璄顿时眼泪汪汪:“殿……妙、妙之……”

    宋微最开始听见妙之两个字就额角抽筋,后来被叫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时隔日,物是人非,冷不防被薛三这么叫声,刹那间千山万水百感交集,追本溯源往事历历,悚然想起了这两个字最初的来处。

    曾经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为什么……都去不复返了呢?

    还没来得及哀悼片刻,就听薛璄道:“妙之,你娘亲、麦老板、穆家,还有蕃坊众人和我自己,有些礼物给你。听说你做了太子,又要成亲,大伙儿纷纷去府尹处问消息。府尹大人说太子刚刚即位,又是新近大婚,事务繁,严禁无关人等打扰。最后把东西都检视过,叫我并捎来。路上日夜兼程,谁想还是没能赶上你的大婚典礼……”

    宋微听说有礼物,问:“东西在哪呢?”

    薛璄尚未抒完情,被他打断,只得道:“就在院子里。”

    宋微抬腿迈步:“走,瞧瞧去。”

    来到院中看,嚯,满满几大车,整个车队。李易正指挥仆役们往下卸货,看样子,得再腾出几个库房才能装下。各种蕃货舶来品,金银珠玉就不说了,居然还有成套的沉香木胡床,大到人高的波斯镜面,几丈见方的回纥细羊毛毯。都不知道这路怎么运过来的。

    宋微由衷叹道:“三郎,你辛苦了。”

    薛璄道:“有穆家商行的伙计沿途帮手,不费什么事。你娘亲说,你做了太子,又成了亲,人情应酬想必不少,不能没点家底。叫你不用省,缺钱了就捎信回去。”

    宋微心中温暖,又觉哭笑不得。在娘亲和蕃坊众人眼里,莫非做太子,相当于皇室男公关?这也太招摇了,得赶紧捎信,让他们悠着点。

    正想着,就听薛璄道:“原本打算请求府尹大人派些城戍军士卒帮忙护送,但是大人说太过招摇,万叫人误传太子敛财,或者蕃坊私贡,那就糟了。故此还是跟着穆家跑货的商队起走,要不还能再快点。”

    宋微对西都府尹还有印象。这世刚刚清醒那会儿,惹了身风流官司,曾被府尹召去对质。最后官司没赢也没输,美人成别人的了,换得笔医药费。回头再看,当初这案子判得相当之有意思。此刻听罢薛三席话,不由得暗中点头。这西都府尹脑子甚是灵光,立场得又快又稳,是个人才。只不知府尹大人心中,今日新晋之太子,与昔日打架滋事的流氓小混混,对上号了没有。

    东西实在太,宋微看得阵,丢给李易处理,还跟薛三回书房说话。他郁闷太久,陡然来个能陪着胡天胡地瞎扯的,兴致格外好。叫人摆出点心果品,拎出几瓶好酒,边喝边聊。

    他懒得说自己这边的事,每逢薛璄发问,没两句就不着痕迹拐回去,专问西都故人情状。他最怕的,是薛三追问为何偏娶宪侯女儿,哪知人家关注点完全不在这上。或者在薛三公子眼里,立宪侯的女儿做太子妃,恰是审时度势面俱赢最佳选择,根本不需要感到奇怪。

    改立太子并赐婚,在八月二十四。皇帝诏书颁下,传往四境,快马到西都,十天即可。当初六皇子认祖归宗,就已经在西都引发轰动掀起热潮。这回六皇子被立为太子,且赐婚宪侯嫡长女的消息出,西都从上到下,无不与有荣焉。

    薛璄本打算新婚月后,再拜别父母,携妻子归京。听得此讯,哪里还坐得住。收拾行装就要启程,赶着参加新太子的婚典。奈何宋曼姬如何肯轻易放他走,说什么也要等蕃坊众人备妥礼物。再加上东西太,路上走不快,好不容易九月二十六晚城门关闭前进了城,婚典却是无论如何赶不上了。

    已经错过婚典,薛三公子觉得新婚第二天就打搅太子未免太不合适,索性抽空去拜访了姚四爷。知道太子仅有三天婚假,便掐着第三天来了。

    “妙之,你可不知道,本来你娘亲和麦老板从京里回去,波斯酒肆就挤破头。等你当太子的消息传出,麦老板宣布酒水整个月半价,门口那队伍排的,每日里开门不到半个时辰,什么酒都卖空了。蕃坊的生意自然好上加好,你住的那条巷子,天天的人山人海,煮汤饽饽的老太婆天卖出上千碗呐你信不信?比我月俸还挣得,真是没天理!”

    宋微哈哈大乐:“你要也跟太子做过二十年街坊邻居,自然也挣这个数。”

    薛三道:“说起街坊邻居,自从你封了王,府尹大人就派了几个士卒看守你那空屋子,寻常人不得进去。听说你成太子了,少人趟两趟围着那屋子打转,就想看个究竟,顺便沾点福气。你那些左邻右舍,在屋顶上搭起凉棚,架起梯子,上去看眼,居然要人五百钱——五百钱呐你知不知道!”

    薛三伸出只手,张开五个指头,边说边夸张比划。

    宋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捧着肚子哎哟直叫唤。

    那边薛三继续愤慨:“最可恼的,当属窈娘,度夜资飞涨,夜千金还约不上。听说好些根本不在风月场上行走的大人物都排着队点名叫她伺候,说是等太子登基,没准就接进宫做娘娘了,非抓紧工夫不可。那帮老色鬼,以为沾了龙气就能金枪不倒,做梦呢……”

    宋微简直要笑疯。心想这可真是人得道鸡犬升天,恨不得叫这帮人都抽几成佣金给自己才好。

    他很久没有这般开怀畅快过,笑得全无形象可言。终于慢慢收声,抹了把脸,才发现对面薛璄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看,也不知看了久。这眼神他不陌生,心底呻吟声,撇过脸就要顾左右而言他。奈何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已经开口了。

    “妙之,我……我真高兴……真的,真高兴。本来还担心……不过你现在是太子了,等你做了皇帝,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你做了太子,还是点没有变,太好了……”

    薛三此人有时犯二有时犯虎,三观也很有些问题。但在追求宋妙之这件事情上,始终如,真心实意。宋微瞧他这副样子,什么话都咽下去了。等他不那么激动,问:“嫂夫人这次来了没有?”

    薛三被问到新婚妻子,总算清醒些:“这趟不方便,天也冷了。待来年开春,家里人送她来,正好和舍妹、外甥起走。”

    宋微顿时想起,薛三的妹妹,可不正是已然成为翁十九妻子的薛四小姐。翁十九被族兄抓到京城来给自己请罪,之后便没回去。这回妻儿也要来,看样子是准备在京城常驻了。

    但听薛璄叹气道:“四妹知道妙之成了太子,整天的异想天开,对妹夫愈发不满。等人来了,两口子还得闹翻天。”

    气没叹完,又笑了:“昨日知道我回来,翁十九巴巴地赶来问安。左句右句绕着妙之你转,没两下便叫我套出来。原来妙之叫他三个月内减肥,这厮中间度瘦下去了,没几日就忍不住夜里偷吃,全给胖了回来。如今三月之期已过,他本打算设法赖账,谁成想妙之居然做了太子。翁胖子托我给你带话,预备闭门读书,三年之后考科举呢!”

    宋微拍手大笑:“不就是三年么?你替我记着。考不上进士,咱炼干他那身肥油!”

    ☆、第五六章:重复履新且守旧,流离改过好出家

    进入十月,皇帝健康状况急剧下降,日不如日。捱到中旬,已然很难坚持日常朝政,几乎完全交给太子代理了。

    宋微干得非常小心,生怕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岔子。

    要说同工种干过次,驾轻就熟,理当轻松胜任。但如果这是个天下间权力最大、自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