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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青阵白,不见羞窘,倒似狰狞,锐声道:“是你!是你强把他留下的!我丢不丢性命,是我的事,谁要你事!”仰头哼声,“殿下既然留下了他,便请殿下负责到底罢!”
宋微见她激动起来,只怕出状况。暗自懊恼,跟个小姑娘置什么气。放缓语调,敷衍道:“大小姐何必急在时?总得容我考虑考虑。”
谁知独孤萦挑起嘴角,浅浅笑,硬是无端笑出几分阴狠来。
“殿下莫忘了,宪侯不在,唯独休王可随意出入侯府。我若说孩子是你的,你以为,有少人相信,又有少人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标题中“便宜”的“便”读第四声,便当,合宜之意。
这文别的不论,也许勉强可以冲击下年度神展榜哈哈!
☆、第三五章:谁与凝眸双邂逅,怎堪回首独彷徨
没想到,竟被个小姑娘威胁了。
宋微不怒反笑,往椅背上靠,环臂当胸,斜乜着眼睛,尽显乖张戾色。
“独孤小姐,你爹难道没告诉过你么?我宋某人泼皮无赖出身,向来不要脸,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不要命。先前是看你可怜,懒得与个女流之辈计较。你要玩阴的,尽可以试试。”
独孤萦虽然狠,到底大家出身,从未和真正混不吝的底层人物打过交道。宋微露出这副嘴脸,登时把她吓大跳,面色白得发青,不知如何应答。
宋微看效果不错,忽又换了张脸,叹道:“我向当你是女中豪杰。这事虽有些尴尬,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难。你既然敢做,为何不敢当?非把我这无辜路人拉进去,算什么?”掸掸衣摆,作满不在乎状,“凑巧赶上,看在熟人场,顺手帮忙也就帮了。指望我做圣父,小姐怕是打错了算盘。”
心中暗想,这辈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沾上女人就倒霉,哪天定要找宝应真人好好算算。
独孤萦脸色越发难看,眼眶却慢慢变得通红。嘴唇哆嗦几下,颤声道:“无辜路人?说得真轻巧。”惨笑声,“六皇子殿下,你真的以为,你只是个无辜路人么?”
见宋微脸无所谓,独孤萦深吸几口气,让自己重归平静,然后缓缓开口,将那些如今看来只余不堪的过往,点点倾倒出来。
“去岁三月初三上巳节,正是殿下离开侯府那日,我与殿下分别之后,跟宇文府的姐妹们汇合,同赴落霞湖畔,祓禊采兰。”
宋微听她居然从这个日子说起,心头凛。三月三踏青游春,男男女女公开调个情示个好,都不算什么。难不成独孤萦珠胎暗结,竟是那时候种下的孽缘?
嘴里却吊儿郎当笑道:“便是没我掺和,小姐那日难道就不出门么?这可赖不到我头上。”
独孤萦不与他拌嘴,自顾往下讲。
“姐妹们议定乘船游湖,我因私放殿下,心神不宁,又担心爹爹随时可能差人来找,遂推说头晕,留在岸边。”
宋微心说,哟,还真赖小爷头上了。
“因觉心中烦闷,于是往僻静处散步。不想……偶遇位少年公子……”
宋微听到这,就知道自己完全猜对了。
上巳节是夏人传统。昔日宋小郎在西都,并不曾亲自去水边勾搭凑热闹,然而程序还是听说过的。像独孤萦说到的这种偶遇,双方都有点身份地位,通常会先遣仆婢递个消息,探探口风。男方主动的居,女方主动的也不是没有。那用来探口风的道具,或扇面,或丝帕,或香囊,乃至朵鲜花,片草叶,皆无不可。有文采的,自然还要题上几句诗。若双方皆通文墨,唱和,互相酬答,奸情迅速萌芽,简直是定的。
试探过后,彼此瞧对了眼,般会直接对话,聊上几句。当然,除非个别胆子特别大的,女孩子仍会保留幛幔或帏帽,男方无法立刻就看到真面貌。相谈甚欢之后,依依作别。假如双方均有意,自会嘱咐底下仆婢交换信息,以图后续发展。
独孤萦的故事虽老套,从概率的角度说,完全合理。
当日正是情绪低落心情烦忧时刻,恰碰上个丰神俊朗、温文儒雅、满腹诗才、善解人意的少年郎,不单符合隐藏在少女心底对异性的全部幻想,且激起了诗文上的好胜之心。哪怕只为了排遣心事,分散注意力,也必然会就对方的试探给出回应。如此你来我往,在浪漫优美而又暧昧缠绵的诗句酬答间,情爱的种子便不知不觉种下了。
“……我与他闲谈几句,颇觉投机。正当此时,仆役寻来,知是爹爹召我归家,遂匆匆作别。不想陡然风大,吹落帏帽,彼此避无可避,乃互见形容。”
独孤萦说到这,强作从容,奈何脸上的僵硬与声音中的苦涩根本无法掩饰。
宋微忍不住脑补番。试想春光旖旎,山水妩媚,个依依目送,个款款回头。风吹帽落之际,那刹那的惊艳,顿化作脑海中永恒的烙印。
便是他这个无关外人,已经预知到故事的残酷结局,也不禁为如此美好的邂逅而心生感慨。
见独孤萦时陷在回忆中不可自拔,宋微插嘴:“然后呢?你们互留姓名,之后便有了往来?”
独孤萦摇头:“不,并没有……”
当日独孤大小姐顾虑重重,眼对望之后,仓促离去。而对方也颇奇怪,分明满面不舍,居然没有任何希图继续发展的表示。
独孤萦停了会儿,继续道:“过得大半年,此事我已不做想,谁知……竟然再次遇见了他。除夕夜外祖母病故,正月初五,太子……携皇太孙至成国公府吊唁……舅家位姐姐有意于皇太孙,苦无机缘,拉了姐妹几个,佯装路过,遥遥观望。我这才知道,他……是何身份。”
宋微再怎么猜也猜不到,独孤萦肚子里的,竟是位皇曾孙,自个儿血缘上的亲侄孙。这惊非同小可。
论起皇太孙宋洛,也曾见过几次面,在同辈里确乎醒目。呆了半天才想起对方话中漏洞:“你是宪侯嫡长女,怎会不认得皇太孙?”
独孤萦凄然笑:“殿下莫非忘了,我五岁便没了娘亲。皇室庆典聚会,命妇贵女参与,年未及笈者,自当母亲引领。”
宋微默然。宪侯府只有个侍妾,地位自然不够参加这些高级聚会。当然,即便地位够,也未见得肯带前任嫡女走动应酬,积攒人脉,谋取机会。以独孤萦之骄傲,想来也不愿在这些事上依赖舅母。
独孤萦接着道:“我心中吃惊,那般情境下,亦无暇想。数日过去,临近上元节,辗转收到他写来的书信。却原来那日,他也同样瞧见了我。此后……但有机会,我二人便设法私下相见。陛下圣旨,增设恩科,我与他谈笑间动念,说过便罢。万没料到,他竟为我造了身份名牒,道是不妨放手试……”
宋微看独孤萦表情便明白了。定是这招,叫美人兼才女彻底沦陷。
要说独孤萦身边出色的同龄异性,首推宇文家的表兄弟们。只是当年她母亲宇文小姐在娘家就是个传奇,到了她这里,女承母业,再次成为传奇。因其可远观不可亵玩,宇文府的少爷们对女神都有点儿敬而远之,相处时难免缩手缩脚。与大方自如的皇太孙比起来,立显云泥之别。而宋洛暗中协助独孤萦女扮男装考科举,此事令她将之引为平生知己,遂生非君不可之意。
宋微暗忖,落霞湖畔初次见面,两人互不相识,无从作伪。待成国公府再会,知道了真实身份,皇太孙动用此种手段,挖空心思追求宪侯嫡女,可就不知道究竟几分真,几分假了。独孤萦再如何聪明老练,男女事上却是情窦初开。表面上,太子与宪侯固然不亲近,但也并无嫌隙。两人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先暗地里谈谈,合适的时候再转为明路,于情于理,并不算太过分。
大概当初独孤大小姐正是揣着这个想法,才如此胆大妄为。独孤铣个不中用的渣爹,倘能及时发现,将之扼杀在萌芽状态,哪怕只是有效隔离双方,不知省去少麻烦。
这般想着,顺口便说了出来:“大小姐可真有胆色,也不怕你爹知道。”
孰料独孤萦冷笑着瞥他眼:“那段日子,爹爹忙得很。除却公务繁重,剩下的心思,统统着落在殿下身上,哪里还有工夫管儿女琐事!”
这下把宋微噎得,好比吃了只活苍蝇。
回头想,彼时自己进宫再出宫,六皇子认祖归宗封爵开府。宪侯自北郊返城,专注内外防务,且忙里偷闲,不但送了弹弓金珠当生辰礼,还拿了大字原回家替自己抄作业……
真是不比不知道,比吓跳。
独孤萦无非迁怒,把罪魁祸首硬栽在六皇子头上,宋微却再也不敢嚷嚷什么“无辜路人”了……
“恩科过后,陛下圣谕,命我间或进宫,与小郡主伴读。皇太孙入宫请安,偶尔至后宫探望德妃娘娘。我们于是……又见面了。”
独孤萦停下来,总算拿正眼看着宋微:“当日若非殿下相助,小莅无法向舅母报讯,恐怕没有后来二舅顶下伪造名牒之事。若无殿下御前斡旋,圣上未必肯轻易放过此等欺君之罪,自然不可能有我进宫伴读机会……说起来,种种恩惠,我还未曾向殿下道谢。”
嘴里说着道谢,脸上却尽是嘲弄之色,也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对方。
宋微再次目瞪口呆。照这么讲,要没自己事,这段不合时宜的私情怕是早就曝光了。
半晌,苦笑:“小姐说的是。我他娘的就是狗拿耗子,管的哪门子闲事?现世报也没有这么快的。”
大概见他态度软化,独孤萦收起冷硬嘲讽,神色间渐渐怅惘,似有悔恨之意。
“如此到了五月,他说,已然求得太子允诺,中秋佳节即向宪侯提亲。圣上那里,有德妃娘娘帮忙说话,定然乐见其成。”独孤萦忽然现出难堪模样,过得好阵,才慢慢道,“此前,我推说外祖母过世,哀思未尽,始终……未曾答应……他亦不曾强求……”
外孙女给外祖母守丧,历来规矩比较松。最严格的,是遵照小功之礼,服孝五个月。关系淡的,只奔丧不守孝,问题也不大。
独孤萦话语含蓄,然而宋微经验丰富,瞬间秒懂,这是正儿八经说到女干情上了。心底暗叹,热恋中的少女,坚持到第五个月,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住。想到这,脸上不由得显出惋惜的神情来。
独孤萦的面色也加不好看。许是想到连打胎的场面都叫对方撞见,索性豁出脸皮,不再犹豫,口气说下去。
“彼时虽属私情暗定,然于我而言,既互有忠贞不二之心,自当终身相许,遂应允了他。前些时日,忽传圣上为休王殿下选妃。我入宫伴读,无意间闻得后宫闲话,太子亦向陛下荐了数名贵女。我这时候才想到,爹爹未必会如我所预料般,赞同独孤氏与皇太孙结亲。
“心中虽有顾虑,然他待我日益温柔亲密。我不愿细究,却又不由自主,忍不住寻思缘由。假若爹爹并不赞同与皇太孙结亲,太子又为何会希望与独孤氏结亲?如此深思下去,不觉惊恐,疑心日重,态度渐趋冷淡。”
仅凭些侧面线索,就能警惕至此,居然没被爱情彻底冲昏头脑。宋微暗赞声,好高的政治敏感性。
“孰知我愈是冷淡,他愈是热情。我将信将疑,摇摆不定,时纠缠不断。直至……数日前,爹爹告知我殿下遇刺事,方如梦初醒。”
独孤萦面色凄凉到极点,轻声道:“如今想来,前后种种,并非无迹可寻。只不过是我自己……视而不见罢了。”
☆、第三六章:聪明反被聪明误,惶恐却将惶恐安
独孤萦席话,叫宋微既震惊且憋屈,恨不能无语问苍天。
休王遇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背后必定有太子动作。皇帝老爹跟独孤铣布下守株待兔之计,或者只是为了试探敲打,拿捏把柄。却不想对方奇招在手,差点举成功。后边双方将如何过招,他自问猜不出来,也懒得去猜。反正被独孤铣圈在牢里,等着上戏落幕而已。
皇太孙暗中勾搭宪侯嫡长女,想来本是太子后手的部分。杀死老六,逼死老爹,太子即位,皇太孙升格为太子,娶宪侯嫡女为太子妃,独孤铣等着做国舅爷便是。照太子的算计,半欲以此为筹码,换得宪侯妥协。
以旁观者的角度,宋雩无从理解宪侯和六皇子的深刻关系,故作此策划。不过,他大概万万也没想到,这里头最大的变数,会来自另方当事人,与儿子陷入热恋的独孤大小姐。
独孤萦自休王选妃事件,察觉到父亲不可能真正在太子边,开始反省自己与宋洛的关系。经过休王遇刺事件,与父亲当面深谈,是看明白,双方迟早反目,也由此认清了意中人的真面貌。关键时刻,慧眼识渣男,慧剑斩情丝,以剔骨剜肉的决绝,与皇太孙划清界限。
宋微不觉又怜又敬。这小姑娘实在太不容易,太厉害,也……太倒霉了。
这时只听独孤萦道:“殿下,此事固然是我自己有眼无珠,持身不正。却终究因你而起,因你而终。如今,因你而……遗祸无穷。”她表情复杂,低头扫眼腹部,幽幽道,“休王殿下,你说……你不负责,谁来负责?”
宋微时不忍反驳。
独孤萦若自私薄情点,与皇太孙厮混到底,用不了太久,就很可能挺着大肚子混成太子妃。果真如此,独孤铣怕是要怄得吐血,却根本没办法。
想起最重要的个问题,问:“这事儿……宋洛知道么?”
他问得正经,独孤萦也答得自然,摇头道:“我没告诉他。起始……我自己也不知道,只以为是不调之症。后来有所猜测,这时我已心存疑虑,期间仅与他见过次面,什么也没提……木槿曾在舅母家帮忙伺候过养孕的表姐,前些日子,症状忽然明显,我心中方才确定。费了许工夫,弄来服落子汤,可惜……”
说起打胎未遂,独孤萦脸淡漠。宋微早知道她既然特地请自己来,必是调适好了心理,做足了准备。此刻见她如此姿态,心中还是感慨非常。独孤大小姐聪明坚强得不像样,偏在男女事上这般糊涂。
不由皱眉:“落子汤,听名字就是虎狼之药,哪能瞎吃!”话题对象均尴尬,说得句,及时作罢。
见宋微欲言又止,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独孤萦偏头望向另侧,淡淡道:“我该懂的不懂,自当吃教训。奈何母亲过世年,舅母再亲近,毕竟是舅母。闺门之事,原该庶母教导。只是……”
只是,庶母却未能尽到责任。
出身高贵又如何?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道听途说,知半解。独孤小姐常识不够,胆子却足够大,结果差点弄出尸两命的祸事。反倒是这些天李御医早晚问候,本着治病救人的科学精神,明里暗里传授了不少知识。
宋微来的时候就是深夜,被独孤萦通惊吓,早忘了睡觉这茬。此时已到后半晚,困意上涌,阵猛过阵。心想反正也急不来,今日先告段落再说。打个哈欠,道:“大小姐,李御医想必跟你讲清楚了,这个孩子再不合时宜,也非留下不可。此事你自己有责任,你爹有责任,我嘛,勉强算是脱不了干系——但却不可弄错了罪魁祸首,不知小姐以为然否?”
独孤萦抬起头,表情未变,眼底深处隐没缕寒光。
“殿下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独孤萦恩怨分明,但也绝不至鲁莽行事,平白给殿下添麻烦。”
宋微从她豁出性命也不肯留下孩子,便知女孩子心里只怕是恨极了皇太孙宋洛。打休王妃位子的主意,亦或与此有关。
“休王妃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你要是没意见,回头我跟玄青上人打个招呼,去青霞观静养几个月,或者宪侯府哪处别庄待着。孩子生下来,先找个可靠人家寄养几年,将来再寻机会接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你爹明日就回城,你有工夫琢磨不靠谱的馊主意,不如想想怎么跟他坦白。”
然而独孤萦岂是轻易就被说服的主儿,仰头道:“殿下既能娶别人,为何不能娶我?我对殿下,存尽忠之心,无非分之想。此事于殿下而言,显见有利无弊。 ”
这主意在宋微看来完全匪夷所思不可接受,根本没必要谈下去。边摇头边打哈欠:“我娶不娶,要娶谁,都没你大小姐的事儿。”懒得再啰嗦,起身准备离开。
独孤萦见状,不紧不慢道:“殿下莫非以为我讲笑话么?德妃娘娘最疼我,我若说对殿下见钟情,私定终身,她老人家必然肯在圣上面前为我进言。”
施贵妃死后,宫中以德妃最尊,在皇帝面前少说得上话。六皇子与宪侯的牵扯,传到后宫不过条八卦流言。若独孤大小姐亲自出面,流言也就不攻自破。宋微相信就算皇妃糊涂,皇帝老爹肯定不糊涂,但假如独孤萦当真蛮不讲理,执意把肚子里的孩子栽到自己头上,确乎百口难辨,不知平添少麻烦。
顿时个头三个大。跺脚:“你非得跟我杠上做什么?我这半吊子傀儡王爷,指不定干几天呢!你预备进门就守寡?”
独孤萦根本不信:“殿下何必作此敷衍塞责之语。谁不知道休王圣眷优容,如日中天,又有宪侯忠心辅弼,正是尊贵不衰之象。”
宋微耐心告罄,甩手道:“什么圣眷忠心,腻歪得很。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反正王爷也做过了,不过如此,干嘛等着找不痛快。”
看他这副模样,独孤萦将信将疑,问:“为什么?”
“为什么?”宋微哂笑:“敢问大小姐,又是为什么要冒着欺君的罪过去考科举?人各有志罢了。”
索性重又坐下,把当初如何自投罗网,如今再次萌生去意的过程拣着能说的说了。他只想叫独孤萦知难而退,故此十分坦诚。这些话也没个别人可倾诉,眼前倒是个不错的对象。
独孤萦听罢,若有所思。片刻后,问:“殿下如此想,爹爹知道么?”
宋微撇嘴:“他要不知道,能把我当钦犯似的圈起来?不过他关得了初,关不了十五。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我要走,他能奈我何?”
独孤萦蹙眉,似乎仍有不解:“为什么?你们不是在起很久了?你这休王也当了有大半年,现在说这些,未免太迟——”脸探究望住宋微,“究竟爹爹哪里做得不好?”
之前出现过的诡异后妈即视感又冒出来了。宋微越发不耐烦:“大小姐未免操心太,拜托先管好你自己。”
独孤萦侧头思量片刻:“殿下当真作此想法,只怕处处艰难。恕我直言,事到如今,我不以为殿下还能得偿所愿,全身而退。”
宋微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却激出了执拗脾气:“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不怕耗工夫,总有等到机会的时候。”
独孤萦看着他:“殿下果真如此坚持,我若为休王妃,定当尽心竭力,助殿下达成心愿。”
宋微张着嘴发了阵呆,嗤笑:“别扯了,你跟你爹是国的,我有病才会弄个盯梢的在边上。”
独孤萦却不为所动:“休王妃,自当以忠于休王为首要之义。殿下要走,是殿下的事。能不能留得住殿下,是爹爹的事,与我何干?”
宋微愣了愣,忽然想通:这年头有身份的寡妇日子好过得很,行事甚至比般贵妇方便。怪不得听说要做寡妇,独孤大小姐兴致高。
抬脚往外走,断然道:“这事没得商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非要胡搅蛮缠,咱们便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罢!”
没等绕过屏风,身后传来悠悠句感叹:“殿下其实……根本舍不得爹爹伤心难过。又何必惺惺作态,故作绝情?”
宋微顿时暴躁,头也没回,冷冷道:“奉劝大小姐句,聪明反被聪明误。大小姐已经吃了亏,还不肯吸取教训么?”
独孤萦当即脸色煞白,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宋微昏头昏脑回到住处,半是困的,半是气的。因为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生气,于是加生气。最终困意完胜怒意,气哼哼躺下,闭眼睡着了。
“殿下!醒醒!六殿下,醒醒!”仿佛脑袋刚沾上枕头,便有喊声自遥远处传来。宋微头扎到被子里,奈何那声音锲而不舍,且下比下加清晰,跟钻头打洞似地直贯脑海。宋微睁不开眼,抬手抽出枕头丢过去。
李易双手接住,可怜他也是几乎宿没睡,这时却凝重里带着焦急,誓要把六皇子赶快唤醒。
“殿下!宫中来人,圣上急召,请殿下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宋微在梦里嘟囔抱怨,就是不肯醒来。李易急得要命,又不敢大声嚷嚷,只得贴近耳朵,遍遍重复。冷不防六皇子直愣愣坐起,差点撞飞他鼻子。
宋微表情迷瞪,声音却清楚:“我爹要见我?现在?马上?”
李管家心中谢天谢地,忙道:“是,宫中急召!现在!马上!殿下,赶紧的罢!”
脑海中短暂的空白闪过,股莫名惶恐自心底蔓延,四肢都有些不听使唤。宋微闭着眼睛吩咐:“知道了,有劳衣。”
蓝靛急忙上前伺候。李易也跟着帮手。两人忙而不乱,迅速给六皇子换好衣衫。
走出卧房,门外等着的竟是青云。见宋微出来,小声而郑重道:“圣上口谕,召六皇子宋霈即刻入宫觐见。”
按礼至少该鞠个躬,宋微却没动,歪着脑袋把青云上上下下地看。青云远比两位管家淡定,等他看够了,才道:“圣上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