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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琢磨着玩点儿别的。因为才下过雨的缘故,许肥肥软软的长蚯蚓,纷纷从台阶下泥缝里爬上走廊。宋微瞧见,大喜。连蹦带跳截住蓝靛手里的食篮,抢出只大碗,弯腰就往里边捡。把蓝管家恶心得,话都说不利落了:“殿、殿下,你这是做、做什么?”

    “这可是好东西,风干了当鱼饵,吸引鱼群最合用!”

    宋微抬头,瞥见蓝靛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促狭心起,嘻嘻笑着拈了条最肥硕的,直晃到蓝管家鼻子尖儿上,作势松手,就要把扭动的蚯蚓掉到人家衣领子里去。可怜蓝管家年纪比起六殿下至少翻倍,在皇宫那般高大上的地方待了大半辈子,何等矜持淡定,这时竟被吓得面无人色,连退数步,嘴唇直抖,不知如何控诉才好。

    幸亏李易及时出现,半途接过那肥蚯蚓:“地龙通经活络,活血化瘀,正是味好药。六殿下攒了这许,不如送与我入药。”

    宋微撇嘴:“我攒了风干当鱼饵用的,你要你自己抓。”

    李易段数可比蓝靛高出不止级,当真蹲下,和六皇子同抓起蚯蚓来。两人度过了个十分愉快的下午。

    蓝靛被恶心得晚饭都没怎么吃。傍晚时分,宋微照例拿饭团喂鸟,李管家在走廊里,翻动着满栏杆的死蚯蚓。蓝管家在药房替六皇子熬今天的二道汤药,暂时不在现场。熬药本该是李管家的活儿,叫他临时抢了去。

    宋微从鸽子脚环里摸出独孤莅的信,装作不小心,转身袖子扫了许蚯蚓干在地上。李易忙着捡拾他的地龙,宋微背转身看信。居然通篇都是独孤莅汇报今日怎么带弟弟偷偷摸摸抓蚯蚓。宋微边窃笑,边直接掐了段蚯蚓尸体裹在来信中,让鸽子捎回去。

    正是惺惺惜惺惺,尽在不言中。

    他这里可算闲得蛋疼,别人都个个忙得跳脚。

    独孤铣八月初六半夜抵达北郊兵营,立即投入极端忙碌之中。增派人手追查逃脱的刺客是方面,另方面,则须暗中调兵遣将,加强京畿防卫,以防叫人钻了空子。西部北部所有朝贡使团,律由府卫军接引,先在北郊新建的官方传舍休憩几日。等到八月十三,再统自北面玄武门入城。

    如此安排,有诸好处。上来先用宪侯的名头威势将蕃邦部落来使都震慑住,然后在北郊传舍老实待几天,趁着正式朝拜之前的空当,认真学学上邦礼仪规矩。而府卫军则借此机会,搞清使团成员底细,以免别有企图者浑水摸鱼。由于皇帝龙体欠安,此次朝贡势必由太子独挑大梁。使团经过提前培训,再统进城入宫,也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主人接待方面的麻烦。

    此次外交活动,乃是太子代议朝政后,首次代表皇帝独立做大事,自是殚精竭虑,务必精益求精。日日早出晚归,看上去勤勉得不得了。

    六皇子遇刺,太子为表关爱,第时间派人去休王府上探视慰问。听说休王受伤静养,无法见客,遂作罢。等了两天,见皇帝除却问过声五皇子去向,再没有表示,太子殿下略有些忐忑的心渐渐笃定。随即借迎接使团事,试探着提出某些人员调动申请,得到皇帝默许,顺利得出乎意料。

    如此来,宋雩心情大好。原本杀死老六气死老爹计划,在他心目中,干脆利落十拿九稳。谁知两名重要手下去不返,老五踪迹全无,竟似石沉大海,杳无回音。他无法知晓当夜休王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两名手下皆是死士,万事败,不过是个死无对证。皇帝找老五找到太子府上,才真正蹊跷。宋雩很快反应过来,心知此番竟被老五狠狠摆了道,暗中愤恨不提。

    无论如何,事后老六受伤,老爹病情加重,似乎此举算不得成功,可也不算完全失败。他也曾担心皇帝震怒之下不顾后果,使出雷霆手段。事实证明,自己虑了。事到如今,父皇即便明知是自己做的,又能如何?

    种种迹象皆表明,这次,皇帝选择了继续妥协。

    当然,帝王的妥协,必定是有条件的。太子不再动作,等着父皇开价。

    八月初九,早朝过后,太子照例先往寝宫问安,迎面遇见玄青上人从里边出来。

    “见过太子殿下。”

    “上人安好。”宋雩回礼毕,面带忧色,问,“上人何时入的宫?可是父皇病况有变?”

    “玄青应陛下之召,昨夜进宫。陛下病况尚无起色,玄青欲暂留宫中,为陛下燃灯诵经,祈福延寿。”修道者勘破生死,玄青话说得诚挚,脸上倒是派云淡风轻。

    自西郊青霞观到皇宫,马不停蹄也得整天。玄青接到宪侯派人送去的消息,立即动身,于初八晚抵达。宫中本来就有供她修行做法的道观,随时可入住。

    太子听了玄青席话,躬身道:“若能为父皇祈福延寿,上人但有所需,宋雩在所不惜。”

    玄青地位超然而又特殊。对于这个堂妹,太子以往不愿表现得太过刻意,这时却觉时机已到,态度不妨明朗些。玄门上清宗,地位相当于国教。宋雩忽然很想知道,玄青自寝宫出来,父皇是否刚跟亲侄女说过什么额外的体己话。

    “上人何时方便,燃灯诵经事,宋雩亦想尽份孝心。”

    玄青淡淡笑:“太子勤于政事,为陛下分忧,便是最大的孝心了。”见他似乎不满于这句推托,又道,“陛下很为容王殿下担忧,太子不妨劝解劝解。”

    宋雩故作惊讶,问:“父皇可是担心五弟练功走火入魔之事?”

    老五人间蒸发,仓促间无可奈何,扯出这个荒唐的幌子,不想竟被皇帝接受。这也是太子认为皇帝妥协的征兆之。

    “容王殿下醉心武艺,不理俗务。陛下感伤无奈,欲在狮虎山上辟处庄园,供容王闭关,潜心修炼。又恐无人照料,故托付于我。”

    宋雩这下真吃惊了。玄青这般说法,莫非老五已经被父皇抓了回来?但不知他招了少……转念想,父皇若当真把老五发配去狮虎山,叫玄青看着,如此来,既是监管圈禁,也是隔离保护。那么,他招了少,其实并不要紧。

    见再问不出什么,与玄青别过,迈进寝宫,求见皇帝。

    父子俩忍功俱是流,至今也没撕破过脸。太子不厌絮烦,问候父亲身体病情,又汇报朝会各项内容,皇帝静静听着,偶尔有气无力追问几句,均属正常公务范畴。

    太子汇报完毕,话题转到玄青上人祈福法事上,表番肉麻孝心,终于提起容王。

    皇帝叹口气:“老五天生如此,朕活到这个岁数,也知道有些事强求不来。按说皇室子弟玄门修道,这辈有个明华足矣。只是老五既无俗世缘分,朕也不愿断了他的路。朕已谕知明华,为他寻个精通武道的玄门高人引导,他愿意修炼,便去狮虎山上修炼罢。”

    把五皇子弄去当道士,等于彻底剥夺了威胁皇位的资格。再找玄门武道高手看守,也不用担心他半夜闯进皇宫刺杀。太子忽然觉得这主意好极了,哪怕皇帝的本意,是要保住老五性命。况且高手又不是没可能收买,将来做出个真走火入魔,也就是了。

    假意敷衍几句,表态支持父皇决定。

    皇帝又道:“朕唯放心不下的,便是老六。倘若有日,朕不在了……”

    太子赶忙下跪,再次表白孝心。

    皇帝欣慰颔首,语重心长往下讲:“所谓长兄如父,老六年纪尚轻,天真懵懂,不谙世事。你这个做大哥的,须替父皇看顾些。朕唯的心愿,希望入土之前,能看到老六成亲。待中秋事了,你便替朕把这事筹备起来罢。”

    太子赶忙应承。皇帝把休王亲事交给自己筹备,那么休王妃人选,也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老六性子跳脱,待在京中难免惹事生非。朕已然应允了他,待成亲之后,任他长居封邑。”

    太子明白,这是第二个条件来了。在他心里,野猢狲般冒出来的老六,从来没有被当成对手过。皇帝在感情上对老六的偏倚,意外归意外,用好了却是步妙棋。等自己登基之后,这么个小玩意,杀或不杀,还不是反掌之间?宪侯那里或许稍微麻烦,不过自己也并非没有筹码。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等他不再是皇帝面前得宠的六皇子,还有几个会巴巴往前凑?皮相长得好的,这天下间可有的是。

    想通此节,太子慨然允诺,在休王去留问题上,必不会违逆父皇与六弟本人心意。

    皇帝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话也说得愈加顺畅:“你有此爱护兄弟之心,父皇甚感欣慰。这回老六遇刺,自那刺客身上,搜出来样东西。有人说是你太子府门客信物,朕是不相信的。故此叫你亲眼瞧瞧,看是否知道是何来路,也好堵了那起小人的嘴。”

    说着,皇帝从枕头底下摸出两块小东西,托在掌中,正是刺客身上藏着的鎏金乌木牌。

    宋雩完全没想到皇帝会来这出,时猜不透背后用意,怔愣片刻,只得顺着皇帝的话说:“儿臣府中门客,以阴刻蟒纹铜符为出入凭证,断然不是此物。此物儿臣未尝见过,并不认识。”

    皇帝点头:“有人认出,被俘的两名刺客曾出入姚子彰别院。此事既与你无关,看来定是他背后捣鬼了……”

    太子这回彻底愣住。皇帝最大的条件,原来在这里。

    三公五侯当中,真正与太子绑在起的,唯有襄国公继任者,姚府嫡长子姚子彰。撇开嫡亲舅甥关系不提,因二人年岁接近,名义上虽差了辈,实际相当于兄弟。姚子彰颇具政治投资意识,很早就表示效忠于太子,与其他公侯家族子弟保持敏感距离的态度截然不同。

    咸锡朝的传统,君主臣辅,共治天下。君永远只有个。作为皇子,哪怕是太子,唯有成为皇帝那天,才有资格做主。如今仅历三代,开国先贤定下的治国精神尚未泯灭,贵族世家的品质也还没有开始堕落。或者换个说法,以太子和姚子彰为标志,恰是堕落的起点。而现任皇帝及部分核心集团成员,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个趋势,欲图加以修正。正是在这个大前提下,皇帝于心中反复考量,换继承人的可能性。

    太子看似还在发愣,实则心底已经转了无数个圈。

    皇帝的意思相当直接:给你皇位,只不过,坐上去之前,先砍掉你只手。

    皇帝口咬定姚子彰背后捣鬼,非要为他开脱,便是引火上身。原定计划中,万失手,现成的替罪羊是老五。然而皇帝顺着太子自己给出的荒唐借口,先就把老五摘出去了。

    宋雩很久没有额头湿冷的感觉了,这时明显感到发际冒出了薄汗。

    “舅舅……怎会做这种事?总得……证据确凿……”

    皇帝摩挲着两块乌溜溜的木牌:“这个自然。朕已着奕侯并大理寺及刑部共同审查,定不会冤枉了好人。太子眼下重任在身,这些个琐事,就不要管了。”

    ☆、第三二章:闺门不意生疾病,纨绔能期作栋梁

    姚子彰顶着小公爷身份,行事比太子本人方便得。宋雩许见不得光的活动,背后皆有他参与。相应地,也难免留下把柄,经不起细查。不论过去还是将来,须借重这个舅舅之处甚。宋雩不觉万分踌躇,既舍不得壮士断腕,又不愿意功亏篑。

    嘴里敷衍道:“不管怎样,儿臣信得过舅舅为人。堂堂襄国公世子,断然不会为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无真凭实据,冤枉了好人……外祖那里,不知该怎样伤心……”

    话里话外,无非提醒皇帝,别忘了姚子彰身份,别忘了其父襄国公的地位。

    皇帝淡淡看他眼,道:“到底是不是好人,不仔细查查,怎生知晓?若是襄国公教子无方,朕不问他的罪,已是格外开恩,哪来的脸伤心?再说了,世子又如何?他姚家又不是只有个儿子。就连嫡子,亦不止个。姚子彰做不好,换个懂事的兄弟来做,便是了。”

    宋雩听罢这番话,呆了呆,才反应过来,父皇只怕是已然拿到真凭实据,与外祖姚穑谈妥了条件。怨不得今日早朝襄国公称病,根本没出现。

    襄国公嫡子,除去长子姚子彰,便是四子姚子贡。对这个纨绔小舅舅,太子贯没怎么放在心上过。这时候才想起来,姚子贡也曾正儿八经进士及第,科考入朝,完全具备继承爵位的资格。或者,对于外祖父来说,只要襄国公的位子还在姚家人手里,继任者是老大还是老四,并无本质不同。奈何于他太子而言,却是天壤之别。

    宋雩努力在脑中勾勒姚四舅的形象,时竟模糊得很。他简直不敢相信,皇帝会昏了头,要让姚子贡顶替姚子彰,继承襄国公爵位。

    立刻跪倒在地,叩首进言,殷殷恳切:“父皇!襄国公向来担中书令职,秉政执行,举足轻重。若所任非人,恐怕……误国戕民,遗祸无穷啊!”

    皇帝看着儿子,忽然轻笑声:“所任非人?误国戕民,遗祸无穷?般皆是姚家子弟,莫非只他姚子彰是栋梁,姚子贡便被你外祖教成了祸害?雩儿,亲疏贤愚,不可混淆。如此浅显的道理,朕以为,你早该明白。”

    皇帝这意思,此事已毫无转圜余地。

    太子抬起头。

    父子沉默对望。

    皇帝这几年病情反复,即使中间几度好转,也不过是精神振作,精力恢复,身体始终消瘦。这时眼看去,病骨支离,老态龙钟,尽是颓败衰微之相。太子甚至有种感觉,只消上前几步,伸手扼住那层层褶皱的脖颈,稍微施力,就能结束对方衰弱的生命,扫清面前切障碍。

    这念头如此诱人,仿佛带着无比强大的吸引力,令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十指颤抖着离开地面。

    皇帝忽然伸手,揭开药碗盖看看,又合上,轻声唤道:“青云。”

    “臣在。”

    “药凉了,换热的来。”

    青云悄无声息上前,端起药碗,又悄无声息下去了。

    太子悚然惊醒,后背满是冷汗。

    对上皇帝的眼睛,只见那目光沉寂无波,却又深不见底,恍若早已洞察到自己内心深处最隐晦的想法。

    皇帝不再看儿子,开始闭目养神:“离十三没两天了,忙去罢,都等着你呢。”

    太子为了彰显兹事体大,连日朝会后皆召集有关人等商讨接待使团细节,皇帝是知道的。

    宋雩急匆匆自寝宫出来,去了议事的明思殿。几个大臣都发现,平素干劲十足的太子,今日竟然心不在焉起来。

    傍晚,宋微拿着筷子,把晒得干透的蚯蚓条条往陶罐里装。蓝靛匆匆掩面而过,奔去药房熬药。六皇子叉着腰哈哈大笑,李易在旁边摇头叹气。

    已经过了喂鸟的钟点,麻雀们吃得肚皮滚圆,在廊前蹦达,依依不舍,两只小鸽子却还没有来。独孤大公子的生活极有规律,这几天鸽子们都来得非常准时。宋微抬头看看天,暗忖:莫非独孤莅行事不密,被大小姐抓包了?

    蚯蚓都收拾好了,李易将罐子接过去捧在手中。

    初四夜里闹得那样凶,隔了不过两日,六殿下便浑似无事人般,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李易早有经验教训,深知表面现象不可信,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就是个瓦罐砸碎了,也是能杀人的。

    空中忽然出现两个小灰点,宋微敏锐地发现了鸽子身影,起来捏好饭团等着。因天色已晚,开始不甚清晰。过得会儿,两只小灰团渐渐变大,终于扑棱着落在手心里。趁着鸽子投入啄食的当儿,宋微将脚环里的小纸卷摸了出来。

    总觉得鸽子迟到另有因由,心底隐隐有些莫名的不安。扭头冲李易道:“我渴了。”

    李易应声,抱着罐子进屋给他端茶水。低头喂鸽子的六殿下,浑身散发着温暖柔和气息。李管家相信,就这片刻工夫,应该不至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李易前脚进屋,宋微后脚就蹲在廊柱下展开了独孤莅的信。

    光线不好,字迹辨认得颇为费劲。好在这回的字也比较大,巴掌大的白棉纸上不过两行,凑近了勉强能看清楚。

    “小隐哥哥,姐姐生病了,流好血。你快来救姐姐,快来,快!快!……”

    最后连续几个“快”字,东倒西歪,越往后越潦草,可以想见写字之人如何慌乱惶急。

    宋微没想到竟是这样封信,又看了遍,才起来。吃惊之下,心头纷乱,茶碗到了手边都没反应。

    “殿下?”

    宋微定下神来。现成的御医就在眼前,无论如何,救人要紧。

    “李大人,麻烦你速去取药箱来,跟我走趟侯府内院。”

    李易惊问:“殿下为何有此说?”

    宋微不说话,直接把独孤莅的信递过去。李易眼神没他好,走进卧室就着灯光才看清楚。出来时脸色彻底变了:“这、这、怎么回事?殿下如何得知……大公子所言,可否属实?”

    他脑筋急转,在消息真假之间犹疑不定,总觉得宋微满身嫌疑,半又跟独孤姐弟串通好了搞什么花招。转念又觉得事情太过突然,当真有阴谋,如此借口,未免匪夷所思。万真是独孤大小姐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这个住在侯府的御医,确实责无旁贷。

    李易会怀疑很正常,宋微却知道独孤莅绝不会拿他姐姐开玩笑。皱眉思索片刻,心中有了计较。

    把距离最近的侍卫叫过来,道:“速传牟平将军来见,就说本王有紧急要务。”他双手背在后面,得笔直,浑身都是凝重。那侍卫愣,答应声,匆匆去了。

    见李易还在纠结,宋微道:“我请牟将军同去,李大人可以放心了么?”

    六皇子突然从里到外都是王爷范儿,李易不适应得很。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他又道:“李大人若是放心了,便赶紧做准备罢。人命关天,岂可耽误。”

    李易取来药箱,恰好牟平也到了六皇子跟前。

    宋微招呼二人进了卧室,将独孤莅的信递给牟平。边解释道:“这是大公子的鸽子捎来的。前几日不过写点日常琐屑,权当乐,不想今日却生如此变故。宪侯不在府中,内宅空虚,老侯爷年迈,全赖大小姐主事。当真有什么意外,确乎连个照应之人也无。你我三人,道去瞧瞧罢。”

    牟平将那张小小的白棉纸反复端详,似在辨别真伪。时深感棘手,犹豫难决。

    宋微着急起来,跺脚道:“小莅之前就诉苦说他姐姐身体不好,万真是什么隐疾急症,迟刻便险分。去看看能怎的?又不会少块肉!你们信不着我,那好办,牟将军,有劳阁下把我和你绑块儿,成不?”说罢,直接将胳膊伸到牟平面前。

    牟平为难道:“大小姐的闺阁,怎能擅闯?”

    蕃坊风气开放,宋微接触过的又尽是女汉子,之前没想到此节,闻言顿时哑然。旋即拿出解决方案:“就说是老侯爷犯了旧疾,请李大人瞧病。半途悄悄转去大小姐的院子,我叫小莅开门,只李大人进去。有大公子与大小姐身边婢女陪同,理当无碍。”

    牟平琢磨琢磨,觉得可以接受。六皇子如此言行,实在不像有诈的样子,不由得也焦急起来,当下再无二话,引着宋微与李易往侯府内院行去。府中岗哨都是他手安排,要避开旁人耳目,自是诸方便。

    来到独孤萦的院子,刚敲了下,门便开了。

    小鸽子已经回来,独孤莅没拿到宋微回信,正心急如焚等在门口。瞧见小隐哥哥身影,还没说话,“哇”地便哭出了声。宋微赶忙闪身进去,牟平与李易也紧跟着走进来,回身关上了院门。

    “小莅别哭,这位李大人是御医,快让他瞧瞧你姐姐。”

    旁边个女声道:“李大人请随奴婢来。”

    宋微这才发现是独孤萦的贴身侍女香槿,当初出逃时给过自己钱袋子那位。看样子直陪独孤莅等在门口。

    李易与香槿往内室走,独孤莅也跟上去。香槿停下脚步:“大公子在外面等着好不好?”

    门口灯光照出她两只通红的眼睛,宋微心中泛起不详的预感。伸手将独孤莅拉住:“小莅,御医在此,你大可放心,人了反而平添搅扰。”

    独孤莅紧紧抓住宋微的手,宋微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他身体传来的颤栗。隐约见院中葡萄架下有长条木凳,拉着小孩过去坐下。

    牟平原本在院门边,这时突然抬脚,往两侧偏房走去。宋微瞅了会儿,才意识到他在查看下人动静。独孤大小姐这个院子,除去贴身大婢女,还有两名嬷嬷,好几个粗使丫头。主子内室动静虽不大,但偏房里点声息也无,未免太不正常。

    牟平转了圈,回来冲宋微轻声道:“只是睡熟了,无妨。”

    宋微从他声音里听出欲言又止的意思,大概不方便当着独孤莅的面说。这才刚入夜,下人全部睡得这般死,恐怕是晚饭里被人加了料。宋微想,这事旁人可没那么容易做到。

    独孤莅渐渐安稳下来,宋微柔声问:“你知道我就在东院,身边有御医跟着,怎么不和姐姐说?万我没过来呢?”

    独孤莅抽噎着道:“姐姐不肯……她好凶……香槿和木槿也不肯,直看着我。后来姐姐流血了,我好不容易趁乱把鸽子放出去,姐姐气得要打我,可是她流好血……好吓人……她非要香槿把我拖出来,我要去找你,被香槿拦住,只能在门口等……”独孤莅抖得厉害起来,“小隐哥哥,姐姐会不会、会不会死?我不要姐姐死,呜呜……”

    宋微听得心惊胆战,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却不忍继续问下去。

    忽听声门响,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