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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机关的样子。”

    宋微见他那副跃跃欲试模样,换作往日,早就跟着心痒了,这时却毫无兴致。又怕他贸然行动,再添乱子,简直跟转了性似的,劝道:“眼下肯定没机会,等事情了结,回头再仔细去瞧罢。”

    李易端着煎好的汤药进屋,里头有镇痛安神成分。宋微本来就累,情绪懈怠下来,再懒得动脑筋,碗灌下,倒头睡死过去。

    冬桑百无聊赖,盘腿打坐,苦练占卜掐算之术。

    宋微再次醒来,跟前个人影也无。睡得骨头发软,筋肉发酸,慢腾腾翻个身,撑起胳膊。肩膀阵剧痛,惨叫声,跌趴在被褥上,才想起自己是个伤员。

    “殿下!殿下,怎的了?”蓝靛急匆匆冲进来,可见就守在门外。

    宋微痛得歪嘴斜眼,自己伸手摸摸伤口,绑得挺好。

    “没、没事……”

    蓝靛扶他坐稳:“殿下是口渴,还是要方便?”

    宋微抬眼,才发现自己压根不在休王府卧室。左右瞅瞅,挺眼熟:“我这是在……宪侯府?”

    “正是。宪侯大人说,贼子既能潜入王府内院,未必没有其他隐患。这阵子请殿下暂住侯府,以策安全。”

    休王府后院当中那个地洞,等于扇了皇帝跟宪侯个响亮的耳光。宋微可以想见,府中怕是要刨地三尺,只可惜了好端端片碧桃树,往后没得看也没得玩了。

    蓝靛见他挪腿下地,径直往门外走,紧张得不行:“殿下有伤在身,还是歇着罢!”

    宋微笑笑:“肩膀上点小伤,又不是断了腿,走走有什么要紧。”

    马上他就知道有什么要紧了。

    刚走出卧室外间大门,方欲迈步走下回廊台阶,“当”声兵刃脆响,廊前两名侍卫交戟而立,沉默不语,挡住去路。

    宋微挑眉。都是生面孔,个也不认得。呆片刻,犹不死心,转身往回廊另端走去。还是才迈下台阶,两名侍卫面无表情,唯独手中兵器交叉,横在他面前。跟戏台上表演殿前缉凶似的,极具戏剧效果。

    宋微不禁笑场。这情形有些眼熟。但似乎每次都触动笑点,忍不住要笑场。

    唉,怎么又笑场了。

    感叹完毕,宋微愣了愣:为什么要说“又”?

    咦,不对,这句台词也挺熟。

    边揉额头边笑,渐渐收声,双手背在身后,缓缓向后转,冲着紧跟自己的蓝靛道:“合着我这是……被软禁了?”

    平平淡淡句话,竟叫蓝靛这久居御前的内侍总管感到缕凛冽杀气。定了定神,才躬身开口:“殿下须静养,别走远了。就在这廊子里溜溜,景致也不错的。宪侯切布置,皆是为保护殿下,殿下必能谅解。”

    为防止再出纰漏,独孤铣将宋微送到自己府里,连夜从北郊府卫军中调来亲卫营精英,把原休王身边侍卫全部换下。这切做得小心谨慎,既防外敌,亦防内贼。这拨人跟六皇子毫无交情,只会忠于职守,绝不至疏于防范,上当受骗。

    宋微抬头看天。半晌,轻轻拍了拍回廊栏杆:“嗯,我能谅解。独孤铣人呢?”

    “宪侯大人进宫面圣去了。”

    “什么时辰了?”

    “初四,申时了。膳食已备好,殿下随时可用。”

    原来睡了整个白天。

    “蓝管家,这儿不会就剩了你个熟人吧?”

    “李易大人正在为殿下熬药。”

    “冬桑呢?”

    蓝靛犹豫片刻,道:“刺客骑走的马上不是洒了冬桑公子制的混淆气味的药粉?他说要将功赎罪,与侍卫们道追踪去了。”

    宋微无语。想想,做垂死挣扎:“我能找小莅来玩儿么?”

    蓝靛依旧躬着腰:“殿下,除了老侯爷,侯府其他人均不知殿下在此。”

    宋微重重拍几下栏杆,不说话了。

    幸亏肚子开始咕噜叫唤,转移了注意力。吃完饭,喝罢药,百无聊赖。李易跟蓝靛两人许是怕无意间被六殿下蛊惑,伺候事了便远远着,压根不与他搭话。

    宋微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卧房与门外截回廊。在屋里转三圈,没什么可玩的。伸伸腿,弯弯腰,决定做点消食运动。在栏杆上,往上蹦,单手抓住檐下木梁。来回摇摆几下,忍住左肩疼痛,抬起左胳膊借力,猛然弓身,把脚勾了上去。然后松开手,整个人倒吊着。接着荡啊荡啊,越荡越高,伸出右手去够树梢上碧玉珠子般的海棠果。

    李易与蓝靛自他在栏杆上时起就开始眼皮跳。想起宪侯叮嘱,强忍着装睁眼瞎。

    宋微终于够着颗海棠果,塞进嘴里,又酸又涩,赶忙“呸呸”吐出来。苦着张脸,上下颠倒看去,要滑稽有滑稽。

    对面离得最近的侍卫年纪不大,盯住他看了许久,到底忍无可忍,“噗”地破功笑出声来。随即变脸,如临大敌,个首领模样的侍卫迅速跑过来:“退下!自去领二十军棍!”

    宋微望着那年轻侍卫的背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只想骂娘。

    他动不动倒吊在梁上,任凭血液下涌,冲得头昏脑胀,想象自己是块风干的腊肉,无知无觉。

    膝弯忽地麻,力气瞬间流失,整个人往下倒栽葱般扎下去,随后腰上滞,脑袋在空中划了半个圈,靠上了厚实暖和的胸膛。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许久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在朦胧暮色中对上独孤铣双深若寒潭的眸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独孤铣是微服进的宫,没穿甲胄,源源不断的温热气息自薄薄衣衫内透出,雄浑强大,叫人无限安心舒适。宋微情不自禁靠近些,将整张脸都埋进去,以缓解因脑内充血而持续绵延的头痛。

    毫无预兆地,眼眶变得湿润。

    仿佛几世颠簸,只为这刻温存。

    终究……只得刻温存。

    这个全心依赖的动作,令独孤铣浑身乌云压城般的沉重气息为之缓。然而连日来累积的负面情绪始终翻滚不停,如暴雨前夕风云涌动,似强行压抑,又似酝酿突破。

    宋微视若无睹,将脸贴得紧。不知过了久,微哑着嗓音开口:“独孤铣。”

    “嗯。”

    控诉:“你又骗我。”

    半晌,听见头顶传来声音:“并非有意骗你。我确在北郊兵营,五日前,接陛下紧急密令进城,协同奕侯,监察皇城内外异动。此举……须绝对保密。”

    明面上,蕃邦使团来朝,宪侯北郊警戒,皇帝病重,太子代议朝政。暗地里,皇帝转身把宪侯密召入城,照看小儿子,叫奕侯守在宫中,防备大儿子。

    皇帝与太子之间,彼此心知肚明,终于进入最后轮博弈。方无奈且不甘,方嚣张又迫切。都想在尘埃落定之前,让天平按照自己的心意倾斜。

    太子府门客众,分明暗两种。当初被宪侯杀了灭口的鬼影聂元、无踪客拓跋宏文,便属于明面上的人物。而暗中出入者,则以乌木鎏金龙纹牌为信。若非独孤铣近年来着力防备,小心查探,未必能获知此等机密线索。

    他看到两名刺客身上搜出的信物,当即明白,皇帝对太子的最后试探,效果显著。令人费解的,反是那逃跑之人,将人证物证丢在休王府,究竟是不得已为之,还是早有预谋?而叫人难以捉摸的,还有陛下的态度。今日面圣,听闻六皇子受伤,皇帝就要把人接入宫中,旋即又改了主意,同意留在宪侯府内,由府卫军严加保护。然而六皇子遇刺案,连同死尸证物,却全部移交奕侯负责追查。敕令宪侯尽快返回北郊,准备迎接使团到来。

    独孤铣妄揣圣意,忐忑难安。

    太子有恃无恐,皇帝究竟打算……拿儿子们怎么办?

    唯庆幸的,是皇帝依然肯把他交到自己手里。

    宋微不管他千百个念头纠结,抬起头问:“这么说,逼我成亲,不过是我爹装病的由头?”

    独孤铣不说话。

    无论皇帝出于何种目的提出六皇子成亲事,当爹的想要儿子娶个女人,必然不会改变。

    宋微垂下眼睛,不再讨论成亲的话题,只哀怨道:“独孤铣,你又关我。”

    独孤铣锁紧胳膊,语调陡然变冷:“那是因为,你又淘气。”

    宋微被他圈得呼吸不畅,声音带着哽咽,自贴合处断续传出:“我只是受不了了,想出城去找你。真的,独孤铣,别逼我,别关着我,我很讨厌这样。我宁愿去你军营里做个小兵。我虽然不喜欢吃苦,可也不是不能吃苦。独孤铣,好不好?别这样关着我,好不好?”

    如此软语相求,独孤铣的心跟着颤颤。终究硬起心肠:“不好。”

    忽地想起事,捏住他下巴,抬起他的脸,问:“小隐,你弄出偌大动静,连秦显都着了你的道,当真只为去北郊寻我?”

    宋微听见这句,就像猝不及防掉进冰窟窿里,脑筋都冻得瞬间麻木。许久,点点垂下眼帘,恍若喃喃自语:“可不是么?我寻你做什么?你能顶什么用?我可真是……哈!脑子被门夹了……”

    不怪独孤铣起疑心。前科太的结果,本该如此。宋微并非惊诧于对方的怀疑,而是惊诧于自己无意中的妥协。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最彻底的束缚,只能来自甘于屈服的心。

    独孤铣却因为他的神情话语放下心来,半是难过,半是欣慰。怀中半天没有动静,将人抱进屋,放在床上,缓缓抚拍:“最近有点乱,你乖乖在这待着,我把牟平留下保护你。”长长叹息声,“小隐,你不能……总是这样淘气。”

    宋微知道,这回是真的什么招数也不管用了。想起门外那圈冷面侍卫,噩梦重来的阴森恐惧甚至比死亡降临还要浓重。沁心透骨的寒意无从言说,即便说出来,面前人也不会相信,无法理解。

    惶恐之下,无谓挣扎,口不择言:“我不需要这样的保护,只要你们不逼我,我过得不知有好。我非要走,谁留得住?办法有的是,绝食、自残、杀人放火、出卖色相……唔!”

    嘴唇被死死堵住。“嗤啦”声,衣衫尽裂。

    独孤铣压在他身上,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小隐,是你自己要回来。别说你不知道,回来了,就得坐辈子牢笼!”

    ☆、第二八章:帝王岂可无心术,鸳侣最难断爱恩

    八月初四夜,皇帝寝宫。

    宝应真人亲自盯着医僮煎好汤药,再亲手端给皇帝。

    皇帝喝口,放下,问:“当真不把你那小徒弟接进宫来?”

    宝应真人淡笑:“儿孙自有儿孙缘法,不必强求。”

    皇帝似被触动,没有接话。

    宝应真人又道:“草民教徒无方,叫六殿下受了惊扰,实属罪过。”

    把冬桑安排在六皇子身边,添个可靠的玩伴是方面,主要的,是为了贴身保护。奈何帮人都低估了宋微煽动人心的本事。

    皇帝摇头:“真人言重。此番化险为夷,可见令徒亦是有福之人。”

    “是六殿下福泽深厚。”

    皇帝沉默良久,忽然挥手,将应人等统统挥退,只剩下青云立在床边。

    “朕有事,欲求教于真人。”

    宝应真人赶忙起,弯腰长揖:“陛下折杀草民。”

    “真人通玄达妙,见微知著,悟天时,推人事。朕欲问我咸锡国运,可否长盛不衰?”

    宝应真人敛容端立,恭敬答道:“回陛下,世间种种,有始则有终,有盛则有衰。长盛不衰者,草民鄙陋,所见所闻,未之有也。”

    皇帝呆愣半天,笑了:“你个老东西,便不肯哄朕回么?”

    宝应真人暗中松了口气,陪笑道:“陛下,若囿于时地,由始而盛,由盛而衰,由衰而亡,自是无可挽回,令人伤怀。然若放眼宇宙天地,终未尝不可重始,衰未必不能再盛,正是如此循环往复,方生繁衍生息之大道。”

    皇帝接住青云递过来的药碗,慢慢喝完,才道:“行了,你不必安慰朕,朕心里明白。”

    有些秘密,仅在场三人知晓,有些话,也只能在此二人面前说。

    皇帝轻拍床沿,叹道:“真人想必还记得,年前,朕曾问真人太子心性。”

    “是,当日草民妄言,太子动心忍性,若辅以容人雅量,可担守成大业。”

    皇帝放下碗,注目望着对方:“今日朕想问问,依真人看,六皇子如何?”

    皇帝这句话出口,在场二人心中俱是跳。仿佛大感惊诧,又仿佛早有预料。

    “陛下问六皇子,这个,六皇子啊……”

    宝应捋着颔下胡须:“六皇子啊……”

    皇帝故意道:“真人如此为难,莫非朕这幺儿恁地不堪入目?”

    “非也非也。”宝应不再摸胡子,言辞间愈发谨慎,“六殿下鱼龙变化,珠玉深藏,草民双朽目,竟有些看不透哪。”

    皇帝点头:“他就是爱胡闹。”

    宝应真人道:“六皇子本性率真活泼,仁厚善良,着实可亲可爱。”

    皇帝追问:“真人以为,六皇子可能担守成大业?”

    宝应没有立即答话。思索半晌,肃然开口:“蒙陛下不弃,草民方外之人,且狂妄言之。我咸锡自高祖草创,立国百年,如今于兴盛繁荣之外,亦不乏沉淀冗积迹象。于此承前启后之时,贤君明主当能继往开来。六殿下虽出身草野,然至情至性,宠辱不惊,旷达洒脱,宽厚容人,兼见闻广博,有大格局,未必……仅止于守成。”说到这,顿了顿,“只是,六殿下志在闲适逍遥,陛下欲求其聚风雷兴云雨,泽被天下,恐怕……”

    “由不得他。”皇帝捏住床头柄如意,淡淡道,“由不得他。在外胡闹二十年,还没玩够么?”

    过会儿,才道:“可恨这小子不学无术,叫他来抄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太不上进。”

    宝应真人想了想,试探道:“陛下也不要太过忧心了。昔年高祖纵横天下,亦不过识得半部圣门经典而已。”

    皇帝愣,随即精神大振:“承真人吉言。”

    待宝应真人告辞,只余青云随侍在侧。皇帝面对跟了几十年的贴身亲信,不再有丝毫掩饰,尽显衰朽龙钟之态。幽幽长叹,语调淡漠到近乎空洞:“等了这许久,给了那许机会,朕对太子……失望至极,失望……至极啊……”

    与皇帝寝宫的冷清凄凉相比,同时刻,宪侯府东院卧房内室,片激荡惨烈。

    远离床榻的矮几上摆着盏九品莲花灯,铜铸的九朵莲花灯台错落有致,栩栩如生。灯架设计极为巧妙,灯芯朵朵相连。当最高处盏灯台中清油熬尽,燃烧的灯芯便会自动将火焰引向次盏。如此依次衔接,可支持整夜不息,通宵长明。

    朦胧灯光中,【和谐】。室内听不见别的动静,唯有火热沉重的鼻息忽急忽缓。如许声光色影,融汇出满室春潮澎湃。

    然而床前地面上,却四处撒落着碎裂的瓷片、玉屑、琉璃、玛瑙,以及撕扯成条缕状的丝帛绸缎……再往上看,便能发现床榻附近桌案台几,清洁光溜得如同场飓风过境,原本该有的大小摆设统统不见了……

    当宋微被独孤铣插入那霎,不欢而散、小别重逢、劫后余生,重重积累不得排解的情绪如洪流喷发,以最极端的方式发泄出来。他像疯了样嘶吼挣扎,奈何对方有若狂涛巨浪中的定海神针,飞沙走石间的镇妖宝塔,始终岿然不动。独孤铣任凭他将各色玩物器具砸得粉碎,用指甲和牙齿把自己前胸后背弄得皮开肉绽,甚至挣裂了肩膀上的伤口,鲜血透过紧扎的白布重新渗出,也没有加以阻止。只是【和谐】

    那样近乎残忍的征讨,令宋微觉得自己即刻便要横尸当场,骨肉无存。灵魂却在久违的、接近极限的疲倦与痛楚中,渐渐清醒安定。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独孤铣的全部意图和心情,却不知是否传达出了,抑或是该怎样传达出自己的意图和心情。

    深刻而悠远的无奈,浓郁而磅礴的情意,令他放弃了切抵抗。

    即使在如此强烈的疲倦和痛楚中,甘甜酥暖的快感依然颤栗着送到了每处神经末梢,美酒般令人沉醉。

    他想,谈恐怕是永远也谈不拢了,做却总是能拍即合,天衣无缝。像是最大的笑话,又像是……唯的幸运。

    索性……就这样被他做死在床上,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有点想笑,笑意自心中来到脸上,却化作汹涌而出的眼泪,淌个不停。

    他忽然恨起了自己,既没有斩钉截铁的力量撤退,又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气前进,犹疑摇摆,作茧自缚,终于拖延成个死结。

    独孤铣察觉到胸前片冰凉湿冷的时候,动作滞。汗是热的,只有泪才是冷的。他捧住宋微的脸,刹那间从暴虐的巅峰落入温柔的谷底,手指小心翼翼从眼底抚过。

    他看见宋微仰起头,红通通湿漉漉的眼睛眨不眨望着自己,嗓音细弱沙哑,仿似满地玉屑碎瓷从心间划过。

    “独孤铣,我不想恨自己。我可以……恨你么?”

    八月初五,清晨。

    大早,奕侯便出现在寝宫门口。通宵忙碌,魏观面上满是凝重,却不见疲倦之色。

    值守内侍见是他,轻手轻脚进去瞅瞅,不大工夫便出来:“陛下正醒着,魏大人请进。”

    魏观身寒气,被青云挡在屏风外,先拿暖炉烘了回,才放进去。起先他也猜过皇帝此番病重,假装的成分居。时日长些,渐渐察觉不是那么回事。除去内侍,就数他见皇帝的次数最,皇帝也并未刻意瞒他。每次见面,心情都比前次沉重。

    他是直性子,心生疑惑,便开口问。

    “陛下龙体究竟如何?”

    皇帝摆摆手叫他坐下:“剩不了少日子了。人固有死,也没什么。”

    奕侯不会安慰人,只觉得难过,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道:“六殿下知道么?陛下为何不将六殿下接入宫中?”

    皇帝哼声:“朕怕被他提前气死。”

    奕侯立马噤声。

    皇帝问:“事情查得如何了?”

    魏观神色凛:“正要回禀陛下,那乌木牌……很可能确属太子府信物,但目前所知皆是死证,不足为据。死了的两个刺客,身份初步确认,是否太子门客,亦须寻找证人指认,时之间,恐难下结论。何况……太子为何要害六殿下,这个也不合情理……”

    皇帝忽然冷笑:“害死老六倒在其次,他主要是为了快点气死朕。”

    奕侯再次噤声。

    皇帝道:“还有何进展,并说来罢。”

    魏观理理思路,才道:“逃走的那名刺客,尚在追捕之中。此外,二殿下、四殿下处皆无异常,唯独五殿下,据容王府中人交代,颇有些日子没回府了,大概直在太子府中盘桓。”

    皇帝听到这,抬头冲青云道:“传旨容王府,叫容王即刻觐见。”

    魏观等了会儿,不见皇帝进步交代,忍不住问:“陛下,死了的两名刺客,若继续追查,难免……惊动太子。还请陛下明示,如何个查法……”

    话说至此,耿直如他,也知道不能再往下说了,垂首静静等待帝王决定。

    等了半天,却听皇帝忽问:“宏韬,若是叫你选,太子与六皇子,你属意谁继承朕的大统?”

    “啊?”魏观反应过来,大惊失色,“陛下,这、这……微臣……”

    皇帝嗤道:“你怎的也染上成国公‘这这这’的毛病了?朕问你话,你如实答复便是。”

    皇帝就嗣位人选咨询重臣,最正常不过。只是魏观向专注兵武,自问于此等大事上无高瞻远瞩之能,没想到会被皇帝问到而已。

    眼见皇帝不耐烦了,才拢拢神,战战兢兢道:“陛下,微臣,这个,见识短浅……要我说,六殿下与太子殿下相比,实在不像个能做君主的样子。若是六殿下继承大统……”魏观想象下,脸皮皱得像苦瓜,“微臣这廷卫军统帅,是肯定干不下去的,届时只好请调出京,戍守边疆去。”

    皇帝被他逗乐了。问:“你的意思,愿意接着给太子统帅廷卫军?”

    魏观半晌没接茬。

    皇帝温和地看着他:“宏韬,朕向来以为,满朝上下,论忠诚耿直,莫过于你。”

    魏观激动了,扑通跪地上磕了个头:“陛下要微臣说实话,微臣的实话便是,假若当真叫微臣来选,微臣还是……还是愿意选六殿下。”

    “哦?这又是为何?”

    “六殿下虽然行事,那个,跳脱了些,脾气也奇特了点,然而为人磊落,有情有义。微臣纵然不做廷卫军统帅,戍守边疆也安心。若是,若是……换了太子,恐怕……没那么容易……安心……”魏观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却也叫皇帝听清楚了。

    皇帝听罢,有阵没说话。最终微微颔首:“爱卿果然忠诚耿直。行了,忙你的去罢。”

    魏观浑浑噩噩行礼告退,临到门口,才想起该问的事还没问明白:“陛下,关于追查刺客……”

    皇帝头也没抬:“爱卿尽忠职守,秉公依法便是。”

    魏观直走到寝宫外头,才察觉后背嗖嗖发凉,竟是出了身冷汗。

    ☆、第二九章:世间难觅两全法,今生忍负心人

    八月初五,清晨。

    九品莲花灯柱上最后朵跃动的火焰熄灭,随着极细微的毕剥之声,缕青烟袅袅上升,飘散在秋日清凉的晨光熹微中。

    独孤铣支起上身】。

    宋微浑身无力,下身禁不住轻轻抽搐。好似从个狂乱的梦中惊醒,缓缓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