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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看,果然,标志皇子身份的玉牒就在里边躺着。纯净无瑕的极品玉片镶嵌在盘龙金托当中,雍容典丽,贵不可言。

    皇帝道:“宗正寺呈了这个来,先瞧瞧样子,典礼上再给你拿着。等搬进王府,就叫李易收好。你那个马虎糊涂性子,别给我弄丢了。”

    李易被皇帝封了个文职虚衔,只等六皇子开府,就过去做总管。

    宋微低头应了,手臂下子沉重无比,差点捧不住小小锦盒。

    “金镶玉”,乃是这个时代最华美最尊贵的象征。张小小谱牒,顿时将“六皇子”名号实质化具体化,如同座山般,沉甸甸压了过来。

    唉。宋微在心里叹气。兜兜转转,怎么还是走了老路。今昔对比,似乎有许变化,又似乎没什么不同。过去在记忆里日渐模糊,而未来却又在摇摆中愈发盲目。他时觉得往事历历,不过是命运重启了新轮恶性循环。时又觉得今生种种,处处皆有突破,可谓别开生面。

    如此纠结着翻开玉牒,看清刻写内容,立刻明白皇帝为什么说,要自己先看看样子。只见上头赫然刻着:“六皇子微,景平廿年三月廿九,御赐名为霈,封休王。”

    皇帝给自己改名字,提前通气来了。

    “我问过乌曼,隐微二字,是你母亲生前给你取的。如今你认祖归宗,自当按谱记名。”皇帝看着儿子,很有几分小心翼翼,“只把大名改了,其余皆不变。爹爹依旧叫你小隐。”

    这意思就是小名和字都不改了。宋微想起囧囧有神的“妙之”,很有股冲动请求皇帝改掉。然而与独孤铣的关系彼时此时,当真改了只怕后患无穷。遂点点头:“既然是祖宗规定,那就改罢。”

    瞅瞅自个儿新名字,笔画真复杂。发挥有边念边精神,道:“宋霈——是沛吧?还成,不难听。”

    皇帝笑了:“是霈。你们兄弟这辈取名从‘雨’,意在润物无声,泽被天下。”说到这,觉得小儿子连个“霈”字都念得这般勉强,恐怕念不全几个兄弟的名字,于是解说道:“你大哥名雩,意为祭乐祈雨;二哥名霂,意为微雨初降;三哥名霖,意为久雨不止;你大概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提到老三,皇帝有片刻动容,随即恢复如常。

    “你四哥名霏,意为雨水盛大;五哥名雱,意为雨水极盛。至于你的名字,意思是大雨骤然而至,充沛至极。”

    宋微听罢,哈哈大乐:“爹,瞧你取的这堆名字,连起来不就是: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么,哈哈……亏得你只有六个儿子,再生几个,非得发洪水不可。”

    皇帝轻斥声:“满嘴胡言!”

    宋微笑得停不下来:“反正我娘是胡人,满嘴胡言我也认了。”

    皇帝拿他这无赖习气没办法,忍不住也笑起来。

    宋微又道:“名字般,封号我喜欢。休王,休王,休闲娱乐,休养生息,爹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皇帝无奈叹气,停止文字课教学:“你要这么想,也行吧。”

    下午,明国公长孙如初来给六皇子上最后堂礼仪课,特地解说番“休王”的休字,有何深刻内涵。

    “休者,美善也,吉庆也,欣悦也。”两个来月相处,足够侍中令大人熟知六皇子的底细。奈何作为名有操守的文臣,他始终不肯降低格调以迁就六殿下粗陋的文化水平。

    “《易》云‘顺天休命’,《诗》云‘亦孔之休’,可见‘休’乃美善之意。”

    宋微好歹听得懂“美善”二字,呆呆点下头。

    “《策》云‘休祲降于天’,古人亦有言曰‘审其休咎,详其美恶’,可见‘休’乃吉庆之意。”

    宋微又点下头。

    “《诗》云‘既见君子,我心则休’,俗语云‘休戚相关’,可见‘休’乃欣悦之意。”

    宋微再次点头。

    长孙如初肃然道:“六殿下归来,陛下以之为美善之迹、吉庆之兆、欣悦之事。天恩浩荡若此,殿下不可不知。”

    宋微被他那副郑重到近乎神圣的样子吓跳。好会儿才道:“我大概明白了,这个称号的意思,总之就是好得不得了。我做这个休王,对我爹来说,好比个超级吉祥物。”

    近些日子,皇帝不但常常整日理政,脸上也显出些许红润健康颜色来。宋微心下暗忖,美善吉庆且不说,欣悦那是显而易见的。

    长孙如初头回听说“吉祥物”这词。琢磨琢磨,居然觉得异常贴切。不由得带出缕笑意:“殿下作如此想,亦非不可。”

    宋微十分狗腿地道:“那个,长孙大人,你老前边说的那些个话,实在太深奥,我没怎么听懂。我爹费了这许心思,回头我句也接不上来,未免害得他,咳,俏眉眼做给瞎子看,显得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大孝顺。能不能劳烦大人,再仔细给我讲讲,最好,呃,讲得稍微直白那么点点……”

    正所谓满招损,谦受益,宋微的谦虚态度,足以令他从清高倨傲的老人家这里得到原谅。长孙如初看他阵,缓缓道:“难得殿下有心向学,便请听仔细了。”果真当他是个蒙馆孩童,字句掰开了讲起来。

    三月二十七,恩科前十名入宫殿试,第十名竟然缺了席。礼部官员立即派人查找,找来找去,谁也不知道这位进士爷身在何方,倒似杳无声息凭空消失了般。

    科举取士前十名,历来由皇帝及几位辅政大臣共同评卷商定,至于最后结果,还看殿试表现。此次恩科期间,恰逢太子暂代尚书令之职,刻意积极表现,出了不少力。然而皇帝防备儿子的功课毕竟不是白做的,眼辨出其中位曾是太子府的资深门客,硬是从后十名里拔出个文章卓然诗风清峻者,生把此人挤了下去。要说单凭考卷水平,这位临时拔上来的点不比前面十位逊色,只是吃亏在名字陌生。皇帝甚至打算,若他殿试表现好,放在头榜前三,亦未尝不可。

    失踪的第十名,便是入了皇帝法眼的这位,时上上下下拼命找。太子头回实质性参与大事,就办砸了,自是郁闷非常,比起父皇寻回个野种弟弟,还要恼火。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来,应该趁着年没过完打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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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〇五章:自有光华能耀目,但凭时运好升天

    三月二十八,天夜工夫,还没找着那失踪的进士。殿试于是只考了九人,从中定出状元、榜眼、探花。皇帝对亲自临时拔上来的候选者印象很深,加上为免太子钻空子,坚持给缺席者保留名额。毕竟生活偶有人力不可抗拒之意外,或突发病症,或他人耽误,这都不好说。皇帝如此表态,京兆府衙立即会同宿卫军共同行动,满城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日下午,相关部门为第二天的六皇子宗庙祭祀及封爵仪式做最后准备,倒不必皇帝亲自忙什么事,时得了点空闲。想到以后再不能如此这般把小儿子长留身畔,承欢膝下,不由得失落怅惘。皇帝年近古稀,儿孙后辈大堆,竟不曾在第二个人身上感受到同样浓烈的血脉亲情。六皇子不过是从宫里搬去王府,居然万分不舍。临别之际,父爱爆棚驱使下,总觉得应该再陪着儿子做点什么。

    “小隐,明日典礼结束,你就搬到王府去住了。这么些日子,爹也没顾得上带你在宫中好好看看,不如趁这会儿得空,四处走走。”

    宋微腹诽:明明是你软禁小爷不许乱走,拜托不要说得好像忙于工作疏忽了子女的家长样。咧嘴笑:“那感情好。”

    说是四处走走,其实皇帝目标明确,直接逛到了当年纥奚昭仪所居之锦绣宫。

    咸锡朝后妃制度,皇后之下有两贵妃、四昭仪,以此七人地位最尊。乌奚进宫时,贵妃空缺位,锦绣宫本是贵妃住所。皇帝见到人,当即宣布封为昭仪,将闲置的锦绣宫赐给了她。乌奚是回纥王进献来的公主,等级稍微定高些,也算外交策略需要。至于说做皇后,却是不可能的。

    锦绣宫中心部分毁于当年那场大火,后虽照原样重修,里边属于纥奚昭仪的物品却无法复原。幸亏独孤铣西域之行从乌洛部族带回不少特产,如今便都放在这里。此宫年无主,但直有人看守打扫,屋舍精雅整洁。正值季春时分,处处花团锦簇,果然不负“锦绣”之名。

    皇帝指着园中丛丛鲜艳的花球,道:“这些西域花卉,都是你母亲当年带过来的种子,也是她亲手种的。二十余年常开不败,直至今日。”

    进到殿内,走入冬季起居的暖阁,皇帝笑道:“你母亲当年专用这个屋子制酸乳,都不许人随便进来。”

    宋微看皇帝那模样,觉得老头儿实在可怜。陪笑:“酸乳我做不好,酥油茶煮得还不错。”

    “怎的不早说,下回还要特地叫你进宫来煮。”

    宋微心说,这也能怪我?老小老小,越老越难哄。

    他对正殿放着的乌洛部族物品很感兴趣,样样摆弄翻看。乌洛部族与世隔绝,很少和外界交流。这些东西,即便他生长于西都蕃坊,也大半没见过。

    宋微兴致勃勃道:“听说他们住在依连山麓?回头定要去看看。”

    皇帝立刻变了脸色:“你堂堂皇子,往那边荒之地跑什么?”话说完,又怕儿子有想法,“你想见他们,爹传道诏令下去,叫他们派人来觐见便是了。”

    宋微哦声,并不反驳。小气爹爹不准儿子去外祖家,也好理解。现在不让去,等将来找机会去样。

    皇帝三番五次在儿子身上吃了教训,知道这种表态根本不可信,再接再厉吓唬:“依连山距离京城,将近万里之遥。以独孤铣那般身手,都处处惊险。小隐,你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宋微伸个懒腰:“爹你放心吧,我没那么勤快。”

    父子俩在锦绣宫待了阵,又拐去御花园逛了逛,在太液池边看了会儿风景。宫女们抬着步辇跟随,距离稍远时即以之代步。路上早有侍卫提前清场,无人干扰。皇帝与儿子边走边聊,说起预备给乌曼,包括麦阿萨与穆家诸人,如何赏赐。宋微诺诺应声,概听从安排。

    即将回转之际,六皇子突发奇想,提出要去看看当年宋曼姬抱着自己藏身垃圾车中,偷偷溜出宫去的那扇门。

    皇帝与身边人尽皆愣住。内侍总管面露为难之色。专供垃圾车、粪车出入的侧门,乃是整个皇宫最偏僻最污秽之地,别说皇帝没去过,就是级别高些的内侍宫女,都不见得认识路。

    皇帝沉默片刻,道:“为人不敢忘本,如此甚好。你想去,爹爹与你同去。”

    陛下如此说,内侍总管惊诧之下,不敢劝止。只得立即找人来领路,又匆匆派人打前,好歹别叫皇帝和六皇子与大粪车撞个正着。

    走出段,内侍请陛下、殿下乘坐步辇。宋微估计距离不短,老人家体力不够,怕是难走到地方,便请皇帝上了步辇。自己愁眉苦脸推三阻四,求得老爹允许,蹦跳跟在旁边。皇帝看他那副嘻皮笑脸摇摇摆摆的样子,叹口气,只怕他次日祭祀典礼上失了仪态,路苦口婆心叮嘱。

    宋微面腹诽老爹有向三藏大师发展的趋势,面有口无心,喋喋应承。

    走到半途,道路依旧宽阔,屋宇却渐渐低矮朴素,明显越来越偏僻。步辇速度太慢,遂换乘马车,宋微对皇宫的庞大面积第次有了实质体会。

    宫内马车并非野外奔驰的类型,车轮高大,四面轩敞,便于观景视察。打前的侍卫与内侍效率相当高,沿途各司各署宫女内侍,以及没有资格进入内宫的宫仆,望见皇帝车驾,远远下跪叩拜,井然有序。

    大约小半个时辰,才来到外宫处侧门前。随行侍卫哗啦散开,呈围拱之势保卫皇帝皇子。宋微先自己跳下马车,然后回身搀扶皇帝下来:“爹,你慢点。”

    待皇帝稳,驻守此处的侍卫齐刷刷跪倒:“参见陛下、六殿下!”

    其中的小头目战战兢兢上前跪拜,万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有面圣的机会,差点话都说不利落。

    虽说同属廷卫军,然而守在这外宫北面最偏远的侧门,天天查看垃圾车和大粪车,与守在南面皇帝上朝的紫宸殿门口,日日看天子驾临百官朝拜,岂止天壤之别。通常分配到这地方来守门的,都是清白可靠但出身普通的军士。只要当事人自己不说,谁知道你是给皇帝守前门还是后门?何况廷卫军的军饷无论如何高过其他部队,因此倒也没什么可抱怨。

    皇帝叫侍卫们起身,转头与儿子怀起旧来。父子俩很有默契,笼统感慨几句,其他内容,尽在不言中。此处已是最外层宫墙,出了这道门,便是条官道,以及开阔平坦的草地。远处,排排密布着廷卫军的营房。如此设计,既防火,又防兵,安全系数极高。

    宋微与皇帝说着话,总觉得有人偷窥自己。猛回头,撞上两道熟悉的目光,个守门侍卫仓惶低头。

    盯住那人看几眼,宋微走过去:“你抬起头来。”

    那人扑通就跪下了。

    宋微试探道:“薛璄……薛三郎?”

    那侍卫听见这声,霍然抬头,喜极而泣:“妙、妙之……真的、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可不正是薛三郎。

    宋微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想想独孤铣与魏观的小动作,又觉得合情合理。薛三虽是猪队友名,却是最仗义的猪队友,只怕没少在独孤铣手里吃亏。否则堂堂西都府衙长史之子,何至于沦落到在皇宫后门检查垃圾车与大粪车。

    歉然道:“三郎,真的是我。实在对不住,之前瞒了你许事。你先前不是供职京兆府衙?怎的会在这里?”

    “我、我……”

    皇帝这时走过来:“小隐,你识得此人?”

    薛三郎被皇帝这句话瞬间拉回现实,意识到自己言行已然构成大不敬之罪。别的都顾不上了,立刻咚咚磕头:“薛璄御前无状,恳请陛下恕罪!”

    宋微伸手拉他起来:“行了,你是被我吓的,我爹不会怪你。”

    薛璄兀自把头往下点:“请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他算个小军二代,家里从上到下盼的都是效力皇家,出人头地。这会儿皇帝都到眼前来了,岂有不惶恐之理。

    宋微看拉他不起,只得罢了。向皇帝解释:“这是薛璄,西都故交,于我有恩,曾帮过大忙。”

    皇帝愈加和蔼:“原来是薛爱卿,你且平身。”

    薛璄听见这声“爱卿”,骨头都轻了,抖抖索索起来:“谢陛下。”瞥眼宋微,昏头昏脑加句,“谢、谢六殿下。”

    宋微看他那样,大概吓得狠了,此时此地也不适合叙旧聊天,道:“明日我就住王府去了,回头派人叫你,到府里来慢慢说话。”

    皇帝见薛璄表人才,能混到廷卫军来,想必有些本事。既然于儿子有恩,自当量才重用,也温言勉励几句。

    直到皇帝与六皇子上了马车,薛璄还呆呆杵在地下。守门侍卫头目使劲拖他把,才如梦初醒,跪倒拜送。

    宋微在车上回头,看见这幕,不由失笑。也不知薛三会几天睡不着觉。

    皇帝自然问起薛璄身份,与儿子结交详情。除去跟自己有腿,宋微把其他能说的都说了。说几句好话并不费力,借此还了薛三郎的人情,心里踏实。

    只不过,薛璄帮着他藏起来,于宋微自己而言确是帮了大忙,对皇帝来说当然全不是这么回事。宋微强调薛三实为上当受骗,毫不知情,为朋友两肋插刀,施以援手,皇帝才勉强释然。沉吟道:“这薛璄助你于困厄之中,可见为人仗义。又是个知根知底的,不如让他去你王府当个侍卫头领。”

    宋微慌忙摇头:“不可。”开玩笑,这不是把薛三郎往绝路上送么。

    皇帝问:“有何不可?”

    宋微没法说会被独孤铣的醋海淹死,脑子飞快转动,正色道:“薛三郎志在凌云,去我王府任职,实在埋没了他。他宁可屈居如此偏僻之地,也要从京兆府衙换到廷卫军来,爹若觉得他可用,不如给他换个岗。”

    皇帝微笑颔首:“如此便升他为七品云骑尉,去含元殿驻守罢。”看儿子眼,“你用起心来,倒也不是浑不晓事。”

    宋微干笑。

    三月二十九。

    宋微天没亮就被弄起了床。沐浴、焚香、衣,把皇子衣冠样样佩戴停当。寝宫内侍宫女们瞧见他穿戴好的模样,个个眼中皆是掩饰不住的惊叹赞美。皇帝把小儿子上下端详番,说了个“好”字,眼眶湿润,再无言语。

    这日上午,于紫宸殿举行封爵仪式,由宗正寺卿、延熹郡王主持。下午祭祀宗庙,则由玄青上人、明华公主主持。太常寺与礼部协同合作,完成所有典礼。玄青上人前日便已进宫,宿在宫中道观内。百官凡有资格参与朝会者,律列席。此外,恩科得中的进士,驻留京城的外邦使节,均受邀参加了上午的封爵典礼。

    在六皇子的封爵仪式上,其生母纥奚昭仪追封贵妃,牌位进入宗庙,配享馨祀。

    皇帝此前直担心宋微当众失仪,事实证明他的幺儿乃是典型的临场发挥型选手。当日所有在场之人,无不为六皇子姿容仪表、风度气质深深折服。

    当他身着紫绫锦绣袍,腰悬金镂玉带钩,头戴鎏金白玉冠,端坐步辇之上,缓行宫殿之内,恍若天人之姿,翩翩降临,没有任何人,对他身为金枝玉叶天潢贵胄,生出丝毫疑惑。

    且不说自太子而下其他几位皇子心中是何想法,也不说亲近如宪侯独孤铣,平添少酸涩,这日真正彻底被六皇子面貌惊骇到的,是两个人:为工部尚书欧阳敏忠,二则为朝议大夫姚子贡。

    ☆、第〇六章:洪福骤降难消受,皇亲初近费周旋

    其实要说惊骇,吓得最狠的还是薛三郎。可惜他没有资格列席六皇子的封爵典礼,否则只怕都不稳。

    昨日皇帝陛下与六皇子殿下刚走,薛璄便被干同僚围住,各种刨根究底问,羡慕嫉妒恨。他压根顾不上理人,向上司告个假,快马加鞭就往姚子贡的别院赶。

    话说去年九月初八,宋微中途从马场退出,薛璄乃是事后才知道。姚子贡以为宋微临时内急,出去方便。场击鞠结束,遍寻不着,并未太放在心上。众人无法久等,照原计划出城狩猎。薛璄骑在马上频频四顾,姚子贡还打趣说他兄弟不是吃坏了肚子,就是被谁家姑娘勾留住了。薛三心中忐忑,可又不能单独留下,只得随同大队伍出发。结果才安下营帐,就赶上宿卫军执行紧急军令。

    姚子贡什么也不知道,薛璄却是心中有鬼。找不见宋微,总觉得不踏实。众人因了宿卫军骚扰,扫兴而归,没走出远,便撞见放开四蹄飚得高兴的得哒。干军士蜂拥围上,非说此乃钦犯坐骑,薛三作为藏匿钦犯的最大嫌疑人,当场带走,便是姚子贡想救也救不下来。

    薛璄被扔进监牢,很吃了点苦头,但实际上,精神折磨远远超过皮肉之苦。他心里认定是宪侯公报私仇,可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知对方要把自己如何,日夜忧虑,差点没白了头发。过了些天,莫名其妙又被放了出来,上头轻飘飘句弄错了,便交代过去。这下他心里越发认定受了宋微牵连,宪侯背后捣鬼。当主审官问有什么要求,壮起胆子提出想调往廷卫军。没过几天,竟然梦想成真,果然进了廷卫军,只不过岗位不太如意罢了。

    事已至此,无法可施,他暗中猜测,宋微半又被宪侯捉了回去。奈何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空有护花之心,徒嗟美人薄命而已。

    当日从监牢出来,他便去找姚子贡解释,偏生又不敢把自己猜测的真相往外讲,番说辞漏洞百出。姚子贡当然不肯相信,只嫌他无端招惹麻烦。倒忘了自己当初如何看上人家的千里马,恨不能巧取豪夺。经此事,薛三哪里还有脸往姚四爷跟前凑,好歹廷卫军的差事是真,足够应付家里啰嗦,暂且安分上班。

    孰料日不见的宋妙之,竟会在宫门内再次重逢。对方摇身变,成了流落民间回归皇室的六皇子。好比晴空个霹雳,旱地声响雷,轰得薛三郎六神无主,魂飞魄散。刚有点清醒,勉强想起唯个能商量主意的知情人来,便是姚子贡姚四爷。他此刻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各种乱糟糟的念头在脑子里如同煮粥般,不找个人说道说道,直接就要沸开了不可。想到姚子贡,好像抓住根救命稻草,再无疑虑,飞奔上门求助。

    姚子贡刚吃罢晚饭,正端着茶碗坐在廊下剔牙,仆从在旁边挑高了灯笼供四爷赏花。因为薛三硬闯进来,相当不耐烦。待驱走仆从,听完他席话,愣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你是说……皇帝陛下找回来失散年的六皇子,是你那远房本家兄弟薛蟠?”

    “正是。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许同僚可以为证,绝不敢欺瞒四爷。”

    姚子贡上下打量他几眼:“那你来找我做什么?等着当皇亲国戚不就得了?”

    薛璄这才想起还有重点内容没交待:“不、并非如此,薛蟠、那个、他、六殿下,并非我远房兄弟……”

    念及宋微与自己那团乱麻似的孽缘,如今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