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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管理所有内眷不便出面的事务。独孤铣的母亲和妻子都是成国公宇文家的小姐,说白了,就是表哥娶了表妹。而这位陪嫁的侍妾,自然也出自成国公府,十分之有教养。少夫人生完长子,因贯体弱,产后染病,不久即撒手人寰,长女独孤萦与长子独孤莅,其实都可以算是由庶母养育大的。至于外管家,则是老侯爷年亲信,直接交到儿子手里使用。

    景平十六年底,独孤铣自边关回朝,随后就被皇帝派去南边巡方。不料孽缘乍起,意外迭出,场巡方,竟巡了整年。刚安稳没几个月,又因为察觉皇帝中毒寻找宝应真人,以及寻访流落民间的六皇子,两次横贯东西,往返于京城与万里之遥的西域番邦。算起来,待在京城的时间,全部加块也没少。至于长住府中时日几何,就加没概念了。

    不过独孤铣决定从现在开始,听从父亲告诫,分出些精力,关注和经营朝堂上下的人际关系与人情往来。因此午夜过后,老的小的都安顿睡下,他还坚持坐在书房里,将总管与侍妾呈上来的内外两份新年礼单都细看遍,提笔修改番,压在镇纸下,才由牟平陪同,悄无声息往东院走。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远处隐隐传来喧哗笑闹,不知谁家在这除夕夜里辞旧迎新,通宵不眠,共享赏心乐事。相比之下,宪侯府简直太冷清了。主子不玩,下人们自然也不敢闹,晚上最有气氛的,反倒是东院,宋微跟帮值守的侍卫喝酒划拳掷骰子。不过他对夏历新年没所谓,不可能特意为了守夜熬通宵,玩尽了兴,也没指望独孤铣能撇下大家子来陪自己,洗洗便睡。

    独孤铣抬头看了看天空,院子四围闪亮的华灯圈起头顶方漆黑。忽然低声道:“牟平。”

    牟平立即垂手应道:“在。”

    “你说……如果真的……”独孤铣回头,看着自己最忠心的手下之。

    “真的……你说,小隐会恨我么?”

    “侯爷……”有关宋曼姬的调查,都经了牟平与秦显之手。独孤铣的问题显然让他的侍卫首领非常为难,沉默许久,才道,“侯爷所做的切,无不是真心为……为宋公子长远打算。公子那么聪明,必然明白。”停了停,飞快地瞥瞥自家侯爷黑暗中的脸,补句,“迟早会明白的。”

    独孤铣无声地了阵,继续抬腿往东院走,忽道:“你明日歇天,后日跟我去廷卫所,与奕侯大人见个面,看初三陪皇上微服出宫的是哪位将军,务要行动周全,万无失。”

    奕侯魏观,乃廷卫军统帅。行政级别与宪侯相同,论军功则稍逊筹。

    牟平应了,将侯爷送到东院内,与秦显同在廊下。

    宋微睡得正沉。因为晚上喝了不少酒,睡到后来便有些热,被子蹬掉边,条腿露在外面。独孤铣握住他脚踝,往被子里塞。手掌温度低,脚踝被凉得轻轻抽了抽。旋即又觉爽快,另条腿也从被子里钻出来,自动找到凉爽源泉,贴着衣袖来回磨蹭。

    独孤铣直起身,面盯着床上的人,面开始脱衣裳。宋微茫然地蹬着脚,裤子卷缩上去,露出光洁匀称的小腿。独孤铣不觉加快速度,身无寸缕上了床,故意将冰凉的双手从裤腰塞进去,激得宋微全身抖,瞬间便将他亵衣亵裤剥了下来。滚热的身躯抱在怀中,细滑柔韧,像是搂着团火,朵云,捧月色,室日光,无限温暖熨帖。

    “唔……独孤铣,我渴……”宋微被他弄醒两分,眼睛睁开条缝,口齿不清地提要求。眸色迷蒙,脸颊酡红,又长又翘的睫毛颤颤,凌乱的刘海贴在额头上。

    独孤铣端起床边高几上的茶杯,含口水喂给他。宋微渴得厉害,口水下肚,发出舒爽的喟叹,很快又因为不够伸长脖子,迷迷糊糊追着冰凉的舌头又吸又吮。独孤铣被他咬得杯子都端不稳,定定神,拿胳膊把他圈紧,胸前既烫且滑,仿似挂了个铜暖炉。伸手往下摸摸,被子外的双腿温度已然恢复正常,可见不是发热,就是喝太睡热了。

    也不知被那帮家伙灌下去少。看着眼前人半睡意半醉态的发骚放浪模样,咬牙,都他娘是欠收拾的混蛋!

    狠狠压倒在床上,宋微张开四肢就缠了上来,脸紧贴他光溜溜带着寒意的脖子,咂吧咂吧嘴,以为自个儿在桑拿房里吃刨冰,半天吃不着,心想,嗯,做梦呢……

    “啊!”身下熟悉而剧烈的感觉席卷而来,宋微猛地睁大眼睛,“独孤铣……你怎么来了?”

    独孤铣知道他这才是真的醒了,又含了口水喂过去,啧啧有声甜腻许久,笑笑:“嗯,来陪你过年。”

    宋微撇嘴:“放屁!明明每次都是你非要我陪你过年。”

    独孤铣手握住他边脚踝,慢慢俯下身,温柔得要命:“没错,是你陪我过年。”

    鼓作气挺送到底,伴随着宋微轻快而急促的抽气声,将他对折般压在怀中。彼此于床事上实在太有默契,宋微顺着他的力量和方向,最大限度地放松了自己,静静感受着埋在身体里属于对方那部分的增长幅度,填充出成正比攀升的快乐感觉,如同无声蔓延的春潮,淹没身心。

    “小隐,你说得对。直都是你陪我。所以……”独孤铣忽然将宋微翻个身,自己覆盖在他背上,贴着耳朵缓缓道,“小隐,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哪怕……有天,你要离开我,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宋微脸趴在被子里,闷笑声:“我说侯爷,大过年的,你是穷得拿不出红包怎么着?休想几句甜言蜜语便打发了我……”

    独孤铣正掐着他的腰,闻言猛地往身前扣,宋微后边的话都碎在呻吟里。

    天边发白的时候,独孤铣冲宋微道:“小隐,新春吉祥。”

    宋微向他笑笑:“独孤铣,新春吉祥。”歪过头便睡死了。

    正月初三,年前天天来报到的独孤大公子居然直没来骚扰。宋微吃过午饭,正在睡午觉和打弹弓之间犹豫,独孤铣来了:“小隐,收拾下。我之前跟你说过,要见位长辈,过会儿就到。”

    宋微低头瞅瞅自己身上,疑惑:“就这玉树临风的,还怎么收拾?”

    独孤铣叫他呛得连声咳嗽。上下看看:“穿件正式点的外衣,头发重新束下,戴上发冠。你箱子里有,我让他们准备了的。”

    宋微看着他:“有是有,但是不是不合适?”

    侯府预备的发冠非金即玉,按照礼制,像宋微这种白身平民是没有资格戴的。虽说实际上因为商业繁荣,风气开放,除非特别僭越,只要有钱,金银珠宝都尽可以往身上堆,但在侯府里正式见客,逾制这事可大可小,宋微难得地敏锐了回。

    独孤铣摇摇头:“无妨,你不用在意。”

    宋微心道:哟,这是侯爷又打好招呼了?要给小爷继续升级了?口里抱怨:“那玩意儿死沉死沉,头皮都要扯掉。”人却笑嘻嘻地跟进了屋。

    见客地点在老侯爷住的南院,可见确乎是位重要长辈。宋微在心里默默地猜,甚至匪夷所思地把独孤铣死掉的前妻的爹,独孤莅他亲姥爷都猜了把,始终没开口发问。他相信宪侯大人必然比自己有经验,而宋微自身的经验是,高门大户里,知道得少,往往比知道得有福气。

    南院里外了不少人,独孤铣目不斜视,宋微乖乖跟在他身后,心里掂量着来客的分量。跨进正厅,瞥见客人坐在主位,老侯爷陪在下首。

    几世高层失败经验到底不是白长的。来者何人,不言而喻。

    宋微心头狂跳。偷眼去看独孤铣,却得不到分毫暗示。手心不由得冒汗,娘的难不成这厮出柜出到了皇帝面前?

    坐着的两个老头神情和蔼,但都没说话。独孤铣弯腰行礼,侧身对宋微道:“小隐,这位是宋老爷。”

    “宋微见过宋老爷。”

    许久不见回复,宋微不敢抬头,手心湿了。

    “这么巧,你也姓宋?”声音极为慈祥,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激动。

    宋微正紧张,压根没听出来。听见皇帝这么问,脑子抽,光棍劲儿陡然上来,抬起脑袋笑得灿烂:“真巧,我也姓宋。”

    作者有话要说:  呢个,宅斗滴莫有,宫斗滴莫有,只有神展开。

    ☆、第〇七〇章:醉乡泥泞路难稳,梦境恍惚夜正长

    皇帝是吃过午饭来的,离晚饭还早,老少话了几句家常,气氛虽好,却有点儿冷场。按说有宋微在,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令别人不知冷场为何物。然而断定坐在主位的老头是皇帝,开始那股光棍劲儿下去,心中的疑惑和提防也就慢慢升上来,对方不问,便不再主动开口。

    与在座者都熟悉的,唯有宪侯,沟通调剂的任务毫无疑问落到他头上。

    独孤铣道:“二位长辈若有兴致,不如投壶为乐,聊作消遣。”

    话里说二位长辈,脸其实朝着皇帝,以眼神请示。

    投壶乃流行于大夏上流贵族阶层的宴会助兴节目,自上古至今,长盛不衰。它是由古君子六艺中“射”礼演变而来的室内游戏。因为室内不能射箭,改为徒手执箭投入壶中,计分决定胜负。

    玩投壶的设备成本不低,且有套专门的规矩讲究,算是专属贵族的高雅娱乐。明知独孤铣作此提议,必然考虑周到,皇帝还是望着宋微,和蔼地问:“小隐有没有兴趣?”民间长大的孩子,没什么机会玩这个,虽说都道他性子豁达,但平白叫人出丑总归不好。

    宋微正蛋疼无聊,听到有得玩,眼神立刻不样了,咧嘴笑:“好!”

    皇帝便微笑颔首。独孤铣起身,亲自出去,抱了铜壶箭矢进来,老侯爷身边两个亲信仆从帮忙摆设安置。

    他们说话的地方,是紧挨着独孤琛卧房的隐秘小厅。说是小厅,纵横也有两丈,中间铺着毡毯,玩个室内游戏正好。

    铜壶摆在当中,四人按长幼宾主围坐,分妥箭枝,皇帝第个投。之后依次是老侯爷、宋微和独孤铣。

    为安全起见,用于游乐的箭卸掉了箭簇,装了个瓷珠在头上。投中时落入铜质壶口,“叮”声脆响,十分悦耳动听。那铜壶表面鎏金错银,花纹华丽,箭尾则嵌着红翎白羽,鲜艳可爱。游戏规则并不复杂,每人面前七枝箭,完全投不中计零分,箭枝直入壶口满分、斜入得半分数,误入两侧壶耳得分。连续三支不中则中途出局。轮结束,出局的和总分垫底的罚酒三杯,胜者随意,其余参与者陪杯。

    铜壶壶颈又细又长,想要投中可不容易。

    这游戏皇帝跟他的老兄弟从小玩到大,独孤琛除了第局象征性地让了让,以示尊敬,后边放开了手脚赢,边投还边跟小辈炫耀。宋微原本玩起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有了老侯爷这个坏榜样,哪里还把皇帝放在心上。开始尚且记得收敛,只在轮到自己时嚣张把。到得后来,挤眉弄眼嬉笑嘘哄,原形毕露。投壶他原先就玩过,这世打马球学射箭,准头和技术跟过去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即使因时代地域不同,设备形制有差,头两局适应过后,简直指哪打那,想来几分便是几分。

    场上四人中,皇帝心不在此,箭枝随便往前扔,眼神瞟瞟全在宋微身上。独孤铣肚子心事,全凭直觉往里投。投出几轮满分后,惊觉赢过皇帝跟父亲不合适,开始心不在焉地信手丢。

    独孤琛贯有点老顽童习气,眼下明摆着宋微越放得开,皇帝越高兴,索性痛痛快快跟个小辈较起劲来。手七弹连发,“叮叮咚咚”七声脆响下紧接下,仿似灵巧的手指划过七弦琴,奏出珠玉流泻般的乐音。末了,得意地看宋微眼,冲皇帝拱拱手:“先生承让,在下惶恐。”

    宋微挑眉。他没练过这手功夫,然而击鞠训练时几十上百下连击也有过,原理是相通的。

    他不急着拿箭,就着跪坐的姿势直起腰身,开始缓缓扭动肩膀肘腕,做准备运动。

    投壶源自射礼,参与者遵守很正式的贵族古典礼仪,采用长跪方式。宋微姿势很标准,皇帝以为宪侯想得周到,提前做了礼仪培训,却不知道独孤铣第次看他动作,也小吃惊,继而认为是模仿能力强的缘故。

    如此端庄高雅的姿势,宋微歪着眉毛撇着嘴,慢慢捏响自己手指,十足流氓混混德行。无奈他长得太好,这般表情神态,让人瞧去也毫无暴戾之色,只觉滑稽怪趣。皇帝跟老侯爷都忍不住加深笑容看向他。

    宋微热身完毕,抓起七枝箭,抬手眯眼,比划番,手腕连抖,也是“叮叮咚咚”连响七声,全部投中。他占了年轻的便宜,手稳眼利,这下速度上居然跟老侯爷没有大差别。

    看独孤琛眼,也冲皇帝拱拱手:“宋老爷、老侯爷承让,小子惶恐。”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皇帝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半天也没收住。

    轮结束,随侍斟满酒杯,四人照规矩喝酒。宋微不嫌,陪分数垫底的独孤铣喝了三杯。下轮比赛开始,皇帝心思越发不在游戏上。轮到独孤琛,第枝插在壶耳上,第二枝斜入壶口。到得第四枝,在座都看出来了,他竟是完全模仿皇帝,投出个模样的结果,连那斜入的角度都似乎分毫不差。

    皇帝在众人的赞叹声里回神,看明白怎么回事,不满道:“又来这手。把年纪欺负小孩子,也不嫌丢人。”脸上神情却甚是欢悦。

    独孤琛又是句“惶恐”搪塞过去。心说总算以后有人逗你开心,我这把老骨头可以歇歇了。

    宋微被激出斗志,掂了掂手里的箭,轻笑道:“宋老爷、老侯爷恕罪,小子不逊,要试试运气。”

    深呼吸几下,慢慢抽出枝箭投出去,恰插在铜壶右耳上,与皇帝投出的第枝完全相同。接下来六枝箭,竟然也丝毫无误,学着独孤琛的样子来了个翻。

    皇帝转头看向老侯爷,哈哈笑道:“你尽拿这手寒碜我,如今遭报应了吧?小隐真不错,好孩子。”说罢,目光从宋微身上掠过,生怕太过露骨,又飞快地收回,掩饰般捋起胡须。独孤琛体察圣意,配合着跟皇帝插科打诨。

    独孤铣直没机会插嘴,这时低声对宋微道:“长辈面前,注意点礼节。”

    宋微“哦”声。他没想到宪侯父子跟皇帝关系这么好。如此看来,年节里到近臣家中放松放松,大概亦属常事。那么不论独孤铣是明讲还是暗示,皇帝这个态度,应该早知道自己身份。这面子给得可真不小,虽然绝不是给自己的,但深感与有荣焉。

    再次轮到他投壶,把七枝箭根根闲闲丢出去,统统插在铜壶两侧的耳朵上。翎羽红白相间,簇拥在起,活像细脖子美人两鬓各戴朵大牡丹花,莫名喜感。

    宋微自己先忍不住噗哧声,然后脸上两分坏笑三分讨好,歪着脑袋对独孤铣道:“喏,你叫我注意礼节,我注意了啊。”语调无辜非常,细察之下,还透着撒娇的味道。因为喝了不少酒,眼眸水润,绯红上脸。

    他想,主位上坐着皇帝又如何?皇帝是来玩儿的嘛。

    独孤铣霎那间狼狈万分,招架不住。

    他猛地起来:“时候差不了,我叫外边传晚膳。”

    按照预定计划,皇帝吃了晚饭便回宫去。毕竟初次见面,先看对了眼,之后才是复杂细致的正式程序。初七人日,宫中举行小规模庆典,皇帝御赐群臣彩缕人胜。像宪侯这样的身份,足以带家眷入宫谢恩。事先商定的方式,便是人日那天宋微混在宪侯队伍中进宫,皇帝提前做好准备,会同太医起验明正身。

    菜肴样样端上来,又撤下去。独孤铣心中渐渐沉稳,他要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把整桩事情向宋微说清楚。不但要说清楚,还要说妥当。

    无论宋微什么反应,这事必须妥当。

    若是上天注定,那么别无他法。

    饭快吃完,皇帝忽然对独孤琛道:“上回给你坛并州新造的六曲香,还有没有?今日高兴,忽然有点想它。我看小隐也是个能喝的,拿出来尝尝。”

    宋微讶异:“并州六曲香?没听说过呀。”

    这可奇了,居然还有他压根没听说过的酒。

    皇帝笑盈盈地:“是新方子,上个月才出来第批。”

    原来是新出的贡品。宋微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那模样却分明像条饿极了跟主人讨食的小狗。他明明看见了皇帝眼中莫名其妙的宠溺,也注意到了独孤铣突如其来的呆滞,并且发现了皇帝身后改装的内侍跟着老侯爷起出去拿酒——只要细想就会察觉其中诡异。可惜他本来就有些兴奋,这会儿光顾着嘴馋,借个脑子也不见得能马上反应过来。

    这时代的酒,普遍以酒曲自然发酵,度数并不高。并州新酿的六曲香,加了道蒸馏工序,浓度和纯度立刻提升许。

    才揭开封盖,闻着香味宋微就深深叹了口气。不过他望着面前斟满酒液的杯子没动。某人说了么,长辈面前,注意点礼节。对面皇帝目光直直地盯住他:“尝尝,如何?”正等着他喝呢。

    嘿,皇帝可真随和。宋微脸上带笑,低下头,凑到杯沿轻吸口。闭上眼睛,砸吧咂吧嘴:这劲道,真是久违了……

    独孤铣压住他胳膊:“这个后劲足,过饮伤身,适可而止。”

    不料皇帝端起杯子:“陪长者尽兴,也算尽孝。”

    都上升到尽孝高度了,还说什么?喝!

    饭菜撤下去,换了下酒的果品小食。

    酒没有干喝的道理,猜拳行令太过低俗,皇帝提议吟诗。最常见的接龙玩法,下个人诗句首字必须是前个人诗句末字。

    宋微红着脸嘻嘻笑道:“吟诗我不成,唱歌、唱歌好不好?”

    皇帝点点头:“如此亦可。”目光示意老侯爷先开始。

    独孤琛吟了首中规中矩的送别怀古诗:“西原驿路挂城头,客散江亭雨未收。君去试看汾水上,白云犹似旧时秋。”很有些今昔叹惋之意。

    皇帝看老兄弟眼,摇头笑笑,捋了会儿胡须,吟道:“秋来皎洁白须光,试脱朝簪学酒狂。曲酣歌还自乐,儿孙嬉笑挽衣裳。”

    下个是独孤铣。他并非诗人文士,论文学造诣,远不如皇帝。但在作诗好比唱流行歌曲的大环境熏染下,要理解两位长辈话中深意,绝对没有难度。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口前看了宋微眼,旋即转向面前的酒杯。声音低沉,缓缓吟诵:“裳裾暗敛眉暗开,拂袖扫阶上楼台。为有金樽堪问月,今宵不照玉人来。”

    宋微还是头回听他吟诗,拍下桌子:“喂,搞这么深沉做什么。来、来……你故意的吧?哪有用来字开头的?”

    念得两下,干脆哼唱上了:“来来……”在调子拐到“我是个菠菜”前,成功想起自幼在母亲那里听熟的回纥小调,敲着桌子伴奏,直接译成夏语唱了出来。

    “来自远方的你啊,

    正在寻找谁?

    越过天涯海角,

    走过千里戈壁,

    为了寻找谁?

    度过春夏秋冬,

    熬过风霜雨雪,

    你要寻找谁?

    ……  ……”

    声音越唱越低,人也软软地趴下去,被身边双有力的胳膊接住。

    合上双眼前刻,似乎看见皇帝湿乎乎亮晶晶的眼睛,宋微心想:这老头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上小爷我了呢。今儿这酒后劲真足,怎么这就撑不住了呢?大概太久没有喝到度数这么高的酒了。不对啊,他们怎么都还那么精神?……

    作者有话要说:

    附:

    西原驿路挂城头,客散江亭雨未收。君去试看汾水上,白云犹似汉时秋。(唐?岑参《虢州后亭送李判官使赴晋绛得秋字》)

    秋来皎洁白须光,试脱朝簪学酒狂。曲酣歌还自乐,儿孙嬉笑挽衣裳。(唐?权德舆《览镜见白发数茎光鲜特异》)

    ☆、第〇七章:未料真言藏善谎,谁知蜜意换苦情

    独孤铣抱着人事不省的宋微,走进父亲卧室,将他放在床上,又俯身脱了靴子,抖开丝被盖好。

    皇帝直看着他,心中浮起缕模模糊糊的怪异感觉。然而此时此刻,这些事没有别人比宪侯合适,别说他跟宋微早就是要好的朋友。

    “小泽,把小隐发冠也解下来。”

    独孤铣应声“是”,将下午自己亲手戴上去的金冠小心翼翼摘下来。

    没有了掩饰的必要,皇帝再开口时,带了些微颤音:“你们先退下,朕……好好看看这个孩子。”

    除去皇帝身边资格最老关系最亲的近侍,其余人等都退出去了。

    独孤铣守在房门口,仆人扶着老侯爷在椅子上坐下。独孤琛身体不好,腿脚不便,这下午高兴是高兴,可也真疲惫。心里细细盘算,十分庆幸宋微是这样的脾气个性,做个闲散王爷,再合适不过。位处于权力斗争边缘的皇子,却很可能与皇帝关系最密切感情最深厚,宪侯府与之结下渊源,只要处置得当,先前所担忧的新皇登基后的尴尬局面,并非无法避免。

    抬眼瞅瞅儿子,不动如山,沉静如水,时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想来经过这么历练,那些江湖上野出来的,军队里杀出来的血勇冲动、狂放不羁,终于沉淀为庙堂肱股社稷栋梁所必需的稳重,不禁老怀大慰。

    室内,皇帝步步慢慢走到床前,低头看了许久,小声道:“像不像?”

    身后内侍上前步,轻声回复:“陛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