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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都是衣服,只来得及做了冬天季的,从里到外零零总总不下几十件。最好的料子和做工,满眼云锦流霞。另箱子鞋帽配饰,光各色腰带就十余根,镶金嵌银坠玉掐丝,片珠光宝气。最后个小箱子,打开看,许瓶瓶罐罐,精致漂亮。宋微拿起来瞧瞧,又打开来闻闻,始终淡定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撇撇嘴,心想,宪侯这位侍妾好生贤惠。

    发现底下还有个精致的锦盒,遂将瓶瓶罐罐挪开,揭开盒盖。

    这回他的表情终于碎裂,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盒子里赫然排着大中小三个型号套玉势,纯白的羊脂玉雕成,莹光流动,看就知不是凡品。

    宋微低头瞅了阵,拿起支,入手细腻温润,成色毫无瑕疵,堪称玉中极品。

    没想到宪侯府的内院,还有这等好东西。独孤铣他是知道呢?还是知道呢?

    东西放回去,几个箱子原样封上。宋微手指敲着箱盖,心想,等过了年,就设法搬出去吧。至于这些东西……嗯,件不拉,统统带走。说到底,都是钱么。那羊脂玉随便敲下来块,就够普通人家吃喝好几年的了。

    午后阳光不错,正是天中最暖和的时候。宋微请侍卫搬了张长榻搁在走廊里,又搬出两个黄铜炭炉,边个,懒洋洋地躺着烤火晒太阳。

    廊下种了排冬青,远处假山下还有几株腊梅,明黄翠绿,虽然新春未至,已经很有几分春意。不过宋微觉得最好看的,当属侧面那几株海棠果。树叶早已掉光,果子没人吃,红艳艳丛丛挂在枝头,小巧可爱。偶尔顶上还堆点儿没化尽的白雪,倒像是夏日里裹了奶油的樱桃。

    躺了会儿,宋微起身,在花园里转个圈,寻到处适合做弹弓的枝丫,掏出小刀砍下。门口守着的恰是曾经帮他做雪滑梯的赵侍卫,宋微笑嘻嘻走过去,把树枝往他面前晃晃。这位果然上道,立即心领神会,叫同事顶班,转身出去,不大工夫,便替他找来了牛筋和熟牛皮。

    府里没法射箭,玩弹弓倒是正好。

    宋微道:“赵大哥,咱们做几个,起玩,还能比赛。”

    赵侍卫咧着大嘴应了,砍下好几个“丫”形树杈。边做,边笑道:“宋公子,咱们可得小心些,别打到院子外边去。否则侯爷回来,弟兄们又要蹲马步了。”

    宋微也笑:“各位大哥的本事,小弟还不知道么?打中容易,要打不中,那得难呐?”至于他自己,力道或许不济,准头可是等的好。

    弹弓这东西就地取材,简便容易。只是花园里打扫得过于干净,居然找不出用作子弹的碎石子。

    宋微眼珠转:“有了!你等着。”从房里端出两罐琉璃围棋子来。

    赵侍卫看他眼,犹豫道:“宋公子,这个会不会不合适?”

    宋微大咧咧挥手:“还有玉的,我怕你家侯爷心疼,没拿。”

    说着,捏起枚棋子,拉开弹弓,眯眼瞄准。“噗”声轻响,颗圆溜溜红彤彤的海棠果从枝头落下,掉在地上,滚了几滚。那海棠果挤挤密密堆,这颗被击落,其余的晃了几晃,还好端端挂在树枝上。几个围观的侍卫当即就拍手叫了声好。

    声音惊动秦显,瞧见堆人不干正事围着瞎闹,立刻板起了脸。侍卫们哄而散,各就各位,剩下宋微独自在院中。秦显看清楚他在做什么,没说别的,只道:“公子别玩太久,小心着凉。”

    宋微也不为难他,点头说好。瞄准高处颗海棠果,棋子脱手射出,果子应声而落。心头被那盒玉势硌应出的股浊气消散不少。

    瞥见小拉跟小丢在假山上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顿时起了坏心,弹弓打过去,棋子儿贴着鸽子身边的山石擦过,吓得两只鸟儿扑棱飞起,转了好几圈才小心翼翼落下。

    宋微哈哈大笑。过会儿又觉得自己实在犯贱。在人身上受了憋屈,拿鸽子撒气。

    不再捉弄两只鸟,手里抄着弹弓,边溜达,边专挑位置刁钻的果子下手。渐渐玩出成就感,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也就想不起来了。

    听见门口有人说话,探头看看,居然是前天才来找过作业的独孤莅。秦显正温和又坚决地挡在门口,好言好语相劝:“大公子,客人正在休息,不方便请大公子进去。大公子赶紧回去吧,耽误了功课,回头侯爷该说了。”

    独孤莅背着手,本正经道:“我已经做完了早课,上完了经义,下午的骑射从未时三刻开始,不会耽误功课的。”指指身后两名婢女,“不信你问丹桂和月桂。要是宋哥哥在休息,我看看小拉跟小丢就走,好不好?”

    秦显还要劝,宋微已经绕出来,笑道:“大公子今日可好?”

    “宋哥哥!”独孤莅欢呼声,跑进院子。

    看完鸽子,小孩眼尖,立马发现廊下摆着做好的弹弓。秦显拦得住侍卫,可拦不住未来的小侯爷。宋微跟独孤莅人把,选好地方就开始比赛。独孤莅年纪虽小,已经跟着师傅正而八经练了快年骑射功夫,比起宋微这个半吊子,技术不相上下。两人你下我下,打中的海棠果分别捡起来,排在走廊栏杆上,好最后计数算输赢。有时没瞧清楚,为了颗果子到底属于谁,还要争吵半天,最终猜拳决定。

    路过的侍卫都在偷笑,两个当事人浑然不觉。

    直到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小莅!”

    独孤莅浑身抖,僵着脖子回头。独孤萦带着几名婢女在院门口,神情冷肃:“小莅,庞师傅正等着你。”

    宋微抬头,午后晴朗的天色晦暗不少,都不知道玩了久。大公子未时三刻的骑射课,肯定迟到了。

    正想赔笑说几句,独孤大小姐冲他行个礼:“打扰了。”拖起弟弟二话不说迈开步子便走。速度很快,姿态却点也不马虎,端庄到底。

    宋微挠挠头,叹气。这当姐姐的跟亲娘管儿子似的管着弟弟,真不容易。独孤铣啊独孤铣,看你造的什么孽。

    天色越来越暗,黄昏时终于下起了雪。没几天就是除夕,这时候下雪正好。独孤铣没有陪宋微吃晚饭,夜里顶着雪来了。在房内烫了壶酒,二人拥坐,细细温存,仿佛听得见雪片落在屋瓦上的声音。两人十分默契,谁也没提白天的琐事。

    宋微心想:如此美妙时光,简直过刻赚刻。他的儿子也好,女儿也好,侍妾也好,随他们去吧。

    临睡前,独孤铣低低说了句:“小隐,等过了年,有位长辈想见见你。”

    宋微心说爹都见过了,其他长辈,当然不在话下。“嗯”声,轻笑着躲开他满是胡茬子的下巴。

    次日雪停了,风却没住,温度下降了许。为了与侯府鸽群错开,宋微把溜鸽子的时段改在午前。吃完午饭,端着粟米碟子喂鸟,不由得便想起独孤莅那小孩来。看见个侍卫匆匆进来,跟秦显说句话,秦头领立刻往院门走,放下碟子便跟过去。

    秦显冲他苦笑:“宋公子,大公子又来了。”

    宋微也看见了杵在门口的小孩,笑道:“来了就来了,这有什么。我鸠占鹊巢,还不许人家正主儿回来逛逛?”

    秦显只好不答话。宋微走近了,发现小孩张脸冻得红扑扑,看样子了不短的时间。

    望见宋微出来,兴奋道:“宋哥哥!今日天气不好,夫子下学早,骑射也不用去,咱们可以玩很久很久了!”

    宋微失笑。正要说话,就瞥见前方几个身影。低头对独孤莅道:“你姐姐抓你来了。”

    “啊?!”

    独孤萦慢慢走过来:“小莅,跟你说过几次,不许打扰爹爹的贵客,你到底听是不听?” 语气比前两回都要严厉,“贵客”两个字,简直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思。

    宋微想起那位未曾露面的侍妾不动声色给的下马威,很清楚大小姐心目中自己是什么货色。女孩子本就早熟,又是这样环境这样家庭出身,对于父亲弄回家的男狐狸精,独孤大小姐的态度,已经够有涵养的了。

    ☆、第〇六八章:十方彼岸隔烟火,片冰心在玉壶

    独孤莅到底被姐姐带走了,宋微笑笑,转身进屋。宪侯府的大公子,母亲死得早,又摊上个不靠谱的爹,却有亲姐姐这般富于责任感,用心管教看护,也是福气。

    天冷不好去院中活动,于是趴在暖炕上弹围棋子玩。黑白二色两军对垒,左右手互比力道准头,玩得甚是开心。

    秦显进来禀报说院中新春装饰基本完成,请宋公子看看,提提意见。

    宋微穿上外衣,出门背着手检阅番。整个院子沿回廊圈宫灯,每处门口挑着成双成对精美的大灯笼。阶前光秃秃的树枝上绑着彩纱堆花,硬是人工营造出盎然春意,果然王侯府第气派。

    这个年代舶来的玻璃器皿在贵族阶层不算罕见,但也没奢侈到可以拿来做室外灯笼的地步。宋微想起后世庆贺新春佳节时的各种声光电效果,略感遗憾。

    因为气温骤降,檐下的冰棱都变得粗长不少。望着排排亮晶晶倒悬的冰锥,宋微忽然想起简易冰灯的做法,撸起袖子笑眯眯进屋,找到大小两个青瓷笔筒。往大笔筒里倒了些水,捧到廊下栏杆上放着。瞥见头天跟独孤莅比赛打弹弓遗下的海棠果,冻得晶莹红亮,颗颗红宝石似的,抓起几颗扔进笔筒。叮嘱院中侍卫不要挪动,回屋里继续弹围棋子。

    输赢几回,出来看,果然冻上了。把小点的笔筒套进去,将两个笔筒之间的空隙灌些水,扔几颗海棠果进去。又在屋里寻了根缎带,裁出长短合适的两截,两端浸在水里。

    侍卫们不知道他要干啥,好奇发问。宋微故作神秘,摇头笑道:“做好了你们就知道。”

    个脆嫩的童音插进来:“宋哥哥,要久可以做好?”

    抬头看,独孤莅竟然又来了。守门的侍卫之跟在后头,因为阻拦无效,满脸惭愧地望着宋微。

    “这个可不好说,怎么也得两个时辰。”宋微直起腰,问,“大公子不是随大小姐回去了么?”

    独孤莅眨巴眨巴眼睛:“姐姐被庶母请去商量事情了,祖父在睡午觉。丹桂和月桂以为我也在睡午觉,其实我没睡着……”

    宋微明白了,这小家伙又是偷溜出来的。就听他接着道:“要过年了,事情好,庶母半要留姐姐吃饭。我等快吃晚饭悄悄回去就好了……”

    宋微不再问,只道:“这个还得等阵子,外头冷,大公子进来坐坐?”

    独孤莅喜孜孜跟进去,望见炕桌上的棋盘棋子,脸色顿时垮下来,失落道:“宋哥哥你要下棋么?我不太会……”

    宋微乐了,打个响指,笑道:“我这里玩的是新下法,不管是谁,看就会。”

    两人脱了外套靴子,边个趴在炕桌上,弹得黑白棋子嗖嗖乱蹦。打中了得意大笑,没中的唉声叹气。偶尔用力过猛,棋子弹在对方身上,个比个夸张地惨叫,继而对望眼,抱着肚子哈哈狂笑。

    秦显得到手下汇报,端着茶点进来,望着没大没小的大小,暗中叹气。招呼声,放下盘子,出去了。

    宋微住下不过几天,衣食日用,无不精。他虽然于品鉴上并不精通,但经验丰富,尤其舌头很知道好歹,东西什么档次,入口便知。捏起片双层薄饼,面上刷了酥油烤的,中间夹着奶酪果仁,配浓茶煎饮正合适,十分对胃口。

    冲独孤莅道:“本是贵府的东西,我借花献佛,大公子请自便。”玩的时候两个都是小孩,正经说话的时候,宋微身为外客,当然不会把侯府嫡长子当小孩对待。

    独孤莅瞅瞅茶点盘子,小小地咽了下口水,道:“宋哥哥你自己吃吧。我乱吃东西容易生病,姐姐不许我乱吃。”

    宋微吃了惊。抬头将小孩看眼,那神情明显有些馋,却十分克制地忍住。这么点大孩子,在自己家里也这般忍耐,可见教导的人有成功。

    状似无意问:“大公子是不是很怕大小姐呐?”

    大概还没有人这么直接地问过,小孩儿惊:“宋哥哥,你、你怎么知道……”旋即道,“我也怕爹爹的!”

    宋微便笑,慢条斯理喝茶吃点心,吃得那个香甜。

    小孩儿又咽了下口水,仿佛开脱般道:“姐姐是为我好,我知道。我小时候,因为乱吃东西,生了次大病,差点死掉。后来只要不听姐姐话乱吃,她就、她就……”心有余悸地抖抖肩膀,“就拿簪子扎我屁股……”

    听个几岁的孩子说自己“小时候”,有种奇妙的喜感。宋微不禁扬起嘴角。听到差点死掉,又把嘴角收回去。等听说簪子扎屁股,“噗”地口茶全喷了出来。

    “抱歉,抱歉。”宋微手忙脚乱地拿袖子擦棋盘。

    独孤莅本来挺坦然,被他这喷,突然就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小声道:“她还会对着我哭。”像大人般叹口气,“唉,我最怕看见她哭了。她哭,我就什么都不敢了。”

    宋微收拾完毕,想了想,问:“大公子生病,是什么时候的事?”

    “姐姐说是四岁,我不记得了。那时候爹爹还在边关打仗呢。”

    宋微在心里算算,四年前,独孤铣确实尚未回朝。他本不想八卦,这时却忍不住问:“你还有个弟弟对不对?”

    提起弟弟,独孤莅明显很高兴:“是呀,宋哥哥你怎么知道?庶母不让弟弟随便出来玩,你见不到他的。”很遗憾的样子。

    宋微抓了把棋子扔着玩,口里闲闲道:“你弟弟几岁了?”

    “弟弟七岁,只比我小岁,可比我矮了。不过他很聪明,我答不上来夫子的问题,他偷偷写在手心给我看。我喜欢弟弟,想跟他起玩。但是姐姐说‘嫡庶有别’,每次跟弟弟玩,她都要生气。”独孤莅皱起眉头,似乎对自己喜欢的两个人处不好感到无奈。

    转眼又笑道:“但是姐姐自己也要跟庶母学女红,那个时候我跟弟弟玩,她也没办法。”

    宋微失笑。停止八卦,轻拍下小孩的脑袋:“无论如何,有点你是对的,你姐姐是为你好,乖乖听姐姐的话。走,应该差不了,我们去看看水冻上了没有。”

    之后宋微又往笔筒里添了两回水和海棠果,等全部冻实,天色已经变暗。捧进屋点上蜡烛稍微烤烤,拿出里边的小号笔筒,拎起缎带,个通体晶莹、玲珑剔透的小冰桶就从大号笔筒里脱了出来。冰壁内部嵌着红艳艳的海棠果,煞是新奇可爱。独孤莅欢呼着扑过来:“真好看!宋哥哥!真好看!”

    宋微让他拎住缎带:“赶紧拿出去,省得化了。”

    找出截细蜡烛点亮,出来小心安在冰桶中央,盏别致的冰灯就此成形。盈盈柔光映照着冰壁中的红果,惹得侍卫们都纷纷围上来,赞叹不已。

    宋微抬头看看天色,道:“这个就送给大公子。时候不早了,大公子回去吧。”

    下午独孤莅身边的大婢女来找过,自然叫不动他。婢女十分忠心,知道大小姐最忌讳让庶母抓到大公子的错处,这会儿大小姐在如夫人那里,不方便去请示。侯爷不在家,也不敢惊动老侯爷,只得隔会儿就过来瞅瞅。终于瞧见大公子出来,赶紧迎上来领人。

    独孤莅手拎着海棠果冰灯,另只手举着枝腊梅,向婢女显摆:“丹桂,宋哥哥送给我的,好不好看?姐姐最喜欢腊梅,我回去做盏腊梅冰灯送给她,她肯定就不生气了。”

    女孩子爱美,丹桂把那冰灯看了又看,借口怕独孤莅摔倒,抢过去自己提着。嘴里却道:“大公子,大小姐见你这般玩物丧志,只有生气的,你瞧着吧。”

    过年的气氛日比日浓厚,东院里布置得热闹,实际上却十分清静。因为天气寒冷,再加上打定主意过完年就找机会走人,宋微安安分分待在院子里,绝口不提出门这茬,只变着法儿自娱自乐。

    独孤铣已经接受皇帝正式任命,以护国大将军身份统领京师禁卫,总管内城宿卫军及外城府卫军。

    咸锡朝的京师防卫军事体系,实际分为三部分:驻守皇城宫廷的廷卫军、保护都城京师的宿卫军、以及护佑外围京畿的府卫军。为了制衡权力与确保安全,三方势力由五侯分别交替执掌。除非极特殊的情况,皇帝般不会让名大将同时统领两方军队。

    因此,对宪侯的这番任命,足见皇帝对其么信任器重,恩宠巨甚。

    此种任命不太合乎规矩,但朝臣反对的声音并不大。来今上是圣明天子,宪侯亦非弄权奸佞,皇帝对最信任最能干的人委以重任,不算出格。二来经过了头年的宫廷巨变,皇位交接班的问题尚未尘埃落定,皇帝这样做,有利于稳定大局。第三么,任何职务都不是永久性的,等什么时候有必要了,即便皇帝不提,执掌朝政的三位国公也自然会提。

    宪侯履新接任,整个京城内外的防卫工作下压到肩上,虽说有老侯爷扶持,依然忙得废寝忘食。中间来去匆匆,独孤铣抓紧时间给宋微讲解番。宋微表示很欣慰,不管怎么说,靠山总是越硬越好。何况从前在西都,动不动半年见不上面,还不是自在得很。侯爷非常郁闷的再次发现,冷落感这种东西,在宋小隐强大的娱乐精神面前,屁都不是。

    独孤府的文武夫子都放了假,独孤莅不用上课,隔了日,哭丧着脸又来了。他为了追求光焰效果,小冰灯里戳了支大蜡烛,还不等提到姐姐院子,就化穿了底。宋微哈哈笑着,帮他重新折了枝腊梅,两人边弹围棋子,边做了盏嵌腊梅花的冰灯。

    宋微问:“怎么没人来抓你回去了?”

    独孤莅两只手紧紧攥着缎带,让他往冰灯里安放蜡烛。闻言抬起头,脸茫然:“咦,是啊,怎么没人来抓我回去呢?”

    宋微心想,这娃可真傻,点都不像独孤铣的流氓混蛋种。

    事实上,没人把独孤大公子从东院抓回去的原因,是独孤大小姐以闺阁之身进了单身男客的院子,被庶母知道了,每日都要请去委婉殷切规劝许久,弄得她无暇分身;二是丹桂月桂天天带着仆婢满院子翻找大公子,终于惊动老侯爷,得知混在东院宋公子这里,发话说不必约束。

    玩得开心的大小二人,对此既不知晓,也不在意,气儿玩到了除夕前天。

    ☆、第〇六九章:至此终须长远计,临事如何淡定图

    除夕前天,玄青上人进宫,预备新春祈福金箓大斋。此乃年度国之盛典,早在玄青正式入宫之前,执掌宗庙礼仪的太常寺就已经筹备了相当时间。斋醮仪式上,皇亲国戚、文武百官按品级列席,凡属通点笔墨的,无不绞尽脑汁撰几行青词贡上去,捧捧皇帝的场。

    除去三皇子隶王宋霖未到,其余四位皇子都随在皇帝身后参加了此次典礼。许久未曾在人前亮相的太子宋雩列席首位,神色稍显憔悴,风度仪表却挑不出丝毫纰漏。众人都把皇帝此举当作了太子复出的信号,然而法事中有处按照惯例当由太子主持的环节,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今年居然被删掉了。与此同时,二皇子安王宋霂与四皇子端王宋霏所献青词都得到了皇帝的公开嘉奖,大大长脸。

    新春祈福金箓大斋共计三天,自除夕日到新正初二。其余各种宫廷新年活动,皆穿插其间,宴饮、欢聚、祈祷、娱乐,张弛有度,不而足。

    皇帝寻个机会,单独接见玄青上人,圈必要话题谈完,问:“上人前次不辞艰辛,远赴南疆交趾弘扬道法,结识了几位俗世有缘人,其中可有个叫做宋微?”

    虽然是亲侄女,出了家就照出家的规矩称呼,以示对修道者的尊敬。

    玄青愣,没想到宪侯动作如此利索,这么快就跟皇帝报了备。莫非皇帝趁着过年,又想起给独孤侯爷做媒来了?微笑道:“启禀陛下,确有位叫做宋微。”

    “不知……此人品性如何?”

    这上心劲头,都赶上挑儿媳妇了。以两任宪侯跟皇帝的关系,这般关心倒也不算突兀。君子成人之美,玄青想起独孤铣青霞观中那拜,笑道:“宋微此人,机巧灵变、活泼率真。最难得的是,年岁虽轻,心志却坚定,随遇而安,不慕名利,毫无矫饰之态,颇可交。”

    皇帝听罢,慢慢点头:“宪侯也是这般说法,可见是个相当不错的年轻人。依上人之见,召他进宫陪朕说说话,解解闷,可使得?”

    皇帝竟然会有这想法,玄青吓了跳。继而又觉得以皇叔喜欢与民同乐的脾气,有此想法也正常。

    连转好几个念头,脑海中的印象最后停留在至今观中小弟子还会趁早晚无人偷偷出溜把的雪滑梯上,现出丝苦笑:“这个……宋微毕竟介草民,性子贪玩不羁。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万行止失当,岂非辜负了陛下片美意?”

    “宪侯也是这般说法。”皇帝忽然笑了,“你们倒是个二个地都护着他。”

    玄青赶紧行礼:“陛下明鉴,玄青惶恐。”

    直到出宫,玄青都觉得这事透着诡异。也许皇帝年纪越大,对八卦的兴趣越浓厚?小辈近臣找了个男媳妇,非得弄到眼前来瞧瞧?

    除夕晚上,独孤铣从宫里回来,还有家中摊子事。再怎么减省,年夜饭总是要吃的,祖宗牌位定是要拜的,小事可以不管,大事还得他来做主。

    自从老夫人跟少夫人相继去世,这些年宪侯府直缺少正经女主人,渐渐也形成了习惯。侯爷侍妾相当于内管家,负责内宅,侯府总管相当于外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