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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头问问。如今商路越发好走,没什么特别要带的。”
宋曼姬是有决断的女子,虽然十分不舍,也知道这是儿子最好的条路。母子俩亲亲热热说了阵,宋微惦记家里那四口,预备告辞。他是先过来蹭了晚饭,问候了麦老板,才单独跟母亲说话,到这时天色已然颇晚。
临走,不提防宋曼姬再次叮嘱:“小隐,那个薛三郎,以后断了往来吧。”
宋微应声,踌躇片刻,看向母亲。
“娘,我跟你说个事,你听了别生气。”
宋曼姬皱眉:“小隐?”
不论京城去不去,事到如今,都该给母亲备点儿底了。
“娘,我……”真要开口,确实不太好意思。
“那个……就是……我觉得……”宋微偏了脑袋,不敢看母亲的脸,鼓作气说出来,“就是,比起女人,我好像喜欢男人。”
宋曼姬呆望着他,好阵才反应过来,抬手就打:“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个孽障!什么混账话都敢讲!”
宋微抱着脑袋躲闪:“娘,我试过了,费了好大的劲,还是拧不过来。娘,我也不喜欢往妓馆跑的,就是想寻个法子改回去,但是改不回去了……”
宋曼姬追着他不放,气得俏脸通红:“是不是那个薛三郎?是不是他勾的你?是不是他?”
总得有个垫背的。宋微叫道:“没有他也会有别人!认得他之前我就觉着不对劲儿了!”
宋曼姬认定是薛三郎带坏了儿子,暴跳:“你给我跟他刀两断!听见没有?再跟他勾勾搭搭,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宋微委屈极了:“他是快要成亲的人,你儿子有这么下贱么?我跟他什么也没有。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不过是被女人吓怕了,个二个要人性命。对着女人,我高兴不起来。”
宋曼姬追不动了,扶着桌子喘气:“好好的良家女子,你不要,尽招惹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娘说过少次,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了。
宋微不想叫她伤心,却也没办法,做出乖巧可怜神态:“娘,我跟薛三郎,没有你想的那些事。我不会去祸害人家,别人也休想祸害我。你别难过……兴许过些年,又好了呢。”
宋曼姬看着他,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落:“小隐,你怎么就这么不叫娘省心。好端端的,突然不喜欢女人了,要去喜欢男人……你看那些喜欢男人的,哪个不是玩玩便罢?这就是个虚掷光阴,空耗日子的行当。你浪荡这许年,难不成打算辈子浪荡下去?娘在天,便管你天,若是娘不在了,你个人孤零零的,到底要怎生过……”
因为麦阿萨这场病,宋曼姬说起生死,格外敏感。忽然就觉得儿子从出生到如今,种种遭遇,莫不是伶仃无依、孤独终老的征兆。把坐倒在椅子上,痛哭起来:“小隐……我苦命的孩子……”
宋微不理解,喜欢男人,怎么就苦命上了。看母亲如此伤心,也十分不好受。竭尽全力软语哄劝,总算劝得宋曼姬渐渐止住哭泣。
最后,宋曼姬道:“小隐,娘管不了你喜欢谁,只是你总得找个伴……人总得有个伴……”
宋微赌咒发誓,定努力找伴,绝不会自己孤零零过日子,等母亲忘了纠结男人女人的问题,终于从麦府离开。
这时已是深夜,幸而同属蕃坊,没有宵禁的问题。被母亲这番痛哭,宋微头都是晕的。推开自家院门,房里居然亮着灯,才意识到已经过了独孤铣平日上门的时刻。
关上大门,也不管人看不看得见,冲院子里立着的两个黑乎乎的影子点点头。
走进房间,独孤铣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去看我娘了。”扯起嘴角苦笑下,“她知道我跟男人混在块儿了,差点没拿眼泪把我淹死。”
独孤铣没想到是这样,摸摸他的脸,没说什么。
“我先去喂牲口。”
独孤铣拉住他:“都给你弄好了。等你有事。”
起身敲敲窗,秦显提着个大麻袋进来,扔到地上,招呼声,出去了。
“人是我亲自动手抓的,他们只帮忙拎了段。好大摊肥肉,死沉死沉,比口猪重了。”
宋微这才听明白,是把翁寰那死胖子抓来了。
独孤铣将袋口解开,让宋微验明正身。但见翁寰被绑成个大肉球,嘴里塞着破布团子,昏迷不醒。
宋微道:“没让人发现吧?”
独孤铣笑笑:“今日翁公子与友人在东郊赛马,马当先落了单,正好。我想着你没准要自己动手出气,干脆拎过来随你处置。”
宋微抬脚踢了踢翁寰圆滚滚的屁股:“这身厚肥膘,累死我也揍不出坑啊。”
独孤铣看着宋微:“小隐,我记得你说要他个月下不了床。”
宋微敛去笑意:“嗯,个月。这厮值这个价。”
独孤铣点点头,还用麻袋将翁寰脑袋套上,解下腰间佩剑,目测下位置,握着剑鞘敲下去。“咔嚓!咔嚓!”两声脆响,准确无误敲断了两根胫骨。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法把人弄昏的,敲得那大肉球连弹两下,居然没醒。
宋微在旁边听见那声音,禁不住跟着抖了两抖。
独孤铣笑道:“嘴上说得狠,其实也没大胆子。”补充句,“这样动静小。过会儿人醒了,保证疼得他哭爹喊娘,生不如死。”
拍拍窗户,还是秦显进来,拎着麻袋不声不响出去了。
宋微在床沿坐下,因为独孤铣那句“哭爹喊娘,生不如死”,想象下,心里痛快得很。笑嘻嘻抬头:“咱们喝杯如何?”
独孤铣在他身边坐下:“好极。”
很快把矮几摆上火炕,也不用菜肴,壶酒平分两半,人大碗,互相碰了碰。
宋微刚要喝,却见独孤铣将碗放下,改为跪坐姿势,双手撑着几案,满脸肃然:“小隐。”
酒碗停在唇边,等他下文。
“小隐,我……”
独孤铣吸口气,字句,仿佛铭刻碑文般凝重而缓慢:“我无法承诺你太,但是我可以保证,从今往后,独孤铣心中只有你宋微人,必定倾尽所有对你好。以你之哀乐为哀乐,以你之好恶为好恶。绝不会用你的亲人威胁你,不会在灾难来临时抛下你。我将与你共同面对生之艰难,死之恐惧。用我所有的力量保护你,爱惜你,全心全意,生世。
“所以……小隐,我请求你,跟我起回京城。”
宋微低头凝视浅碧色的酒液。半晌,轻啜口:“好。”
☆、第〇六〇章:千重帆过唯伊是,百炼钢成绕指柔
宋微的打算,自己跟穆家商队出行,到路上再与独孤铣会合。他以为要费番口舌,不料独孤铣二话不说便点了头。
没想到侯爷自我批评和自我完善的能力这么强,宋微心中畅快,抱着他脖子软绵绵道:“我想把它们都带上,好不好?”
独孤铣手托着他屁股,手指在滑腻的肌肤上连捏带掐,手挑起下巴,方便啃咬脖子,明知故问:“它们?谁?”
“就是嗯昂、得哒、拉叽、溜丢它们啊。我不在家,托给谁都不合适,再说我也不放心。”
独孤铣摇头:“马可以带,驴不行,太慢。鸽子娇气,路上折腾不起。”
宋微问:“你赶时间?”
独孤铣目光暗闪,只是宋微正仰着头任他亲吻,故而没看见。
“不赶时间,计划回去过年,腊月底到达京城就行。但是我想带你路上好好玩玩。自西都龙城至京都苑城,沿途风光不错,郡市无不繁华,很有些出名地方,比南岭有意思。咱们路玩过去,你少带些累赘物。”
宋微喜出望外,眉开眼笑瞅着他:“真的?路玩过去?嘿嘿……好!”
旋即又生疑惑:“这才九月,气玩到腊月底,你哪来这么空闲?”眼珠转,笑道,“你遭贬了?还是辞官了?这可真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独孤铣在他屁股上“啪”地拍下:“宪侯乃五侯之首,世袭罔替,贬谁也轮不到我,想辞也辞托不掉,你死了这条心罢。皇上龙体康复,各方安定有序,体恤我之前奔波辛苦,给了三个月长假。”
宋微失望地撇撇嘴:“哦。皇帝对你可真大方。”贴上去摸摸蹭蹭地撒娇,“反正是玩,带上它们有什么关系?拉叽和溜丢乖得不得了,我已经搞清楚怎么操控飞盘起落远近,不会麻烦的。嗯昂就不用说了,那小子你还不知道么?耐力好,不挑食,不挑地方,根本用不着管。你既不赶时间,何必嫌它跑得慢,这不是故意瞧不起人么?”
明知宋微贯把畜牲当人看,独孤铣还是忍不住笑,边笑边摇头。
宋微知道得很,独孤铣心目中,自己养的这些个禽类兽类都是拖油瓶电灯泡。脑袋扭,哼声道:“你不是有三个儿女么?你养三个,我养四个,比你养的省事了,是不是公平合理?我不跟你计较,你凭什么不让我带着?”
独孤铣哭笑不得,尴尬无语:“这能放到起比较么?真是……”
讨价还价半天,宋小郎完胜,拖家带口上路。
第二天就去穆家问了准信,又到母亲那里正式辞行。三日后,商队启程,宋微骑着得哒,嗯昂背上驮着鸽子笼,随同出城。穆七爷春天上京后并没有回来。穆家作为新晋皇商,自然格外关注宫廷朝堂上的动荡。京中需要有人坐镇,七爷便留下了。因此这趟押货换了穆三爷个儿子,也是年轻辈中的领袖人物,知道点宋微跟穆家的关系,对他照顾周到,热情有加。
过得两日,商队行出二百余里,晚上歇在旅舍,独孤铣亦在此等候。次日商队出发,宋微便没有再跟随。他早已与人说好,定期将平安信送到沿途穆家商行,请他们有人回西都时帮忙捎给母亲。至于将来,不管在京城待得怎样,合适的时候抽空回家探望,亦非难事。如今官道驿路发达,自西都至京城,良驹代步,不过半月而已。
商队已经离开。宋微牵着马从旅舍出来,看见独孤铣正骑在马上等在路口。他翻身上鞍,前行几步。二人相视笑,并辔而行。
于是……蜜月旅行开始啦。
原本独孤铣就在琢磨怎么把宋微悄悄带出西都,才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却不想他自己提出分头行动,出了城再会合。跟穆家商队道出发,无丝毫可疑之处,再合适不过,足以把危险降到最小,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宪侯亲卫二十余人,分散成几组,乔装伪饰,或扮作游侠,或装作行商,几个斯文些的甚至假装成上京备考的举子,同路进京。这些人有的打前,有的当后卫,总之就在主子附近出没,隐隐呈合围保护之势,却又不叫人看出来是伙儿的。至于独孤铣身边,摆在明面上的随从,仅有宋微熟识的牟平秦显二人。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此二人也经手侯爷交代的切关于母亲宋曼姬的调查。
宪侯身边这两位心腹,对宋微的态度,总体趋势就是越来越恭敬。如今当然加恭敬了,有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在里面。宋微没有想,只觉得独孤铣很会调教下属,坦然受之。
自西都至京师,横穿中原腹地,西起东西文明交汇之地,东至沿海繁华阜盛之乡,这路名山大川、华都古镇、美景胜迹,数不胜数。各地人口密集,行人往来频繁,宪侯府行二十人分散开来,若非知情者,看不出任何异样。
其时太平盛世,河清海晏,四方丰稔。社会治安普遍良好,“远适数千里,不持寸刃”。连交州南疆之地都走得顺当,中原经济文化发达区域,当然加安全方便。有钱又有闲的人挺,再加上年轻人中盛行远游任侠之风,故而独孤铣和宋微,以及两名随从,四人四骑,并匹毛驴两只鸽子,根本用不着伪装,本来就是出门游山玩水的富家子弟。
这日秋高气爽,几个人起得早,清晨便出了城门。城外官道笔直宽阔,碰巧视野之内个行人也无,宋微勒住缰绳,侧头冲独孤铣笑笑:“比程?”
独孤铣也望着他,勾起嘴角:“彩头?”
宋微歪着脑袋想想,脸纯真:“你输了,让我上回。我输了,让你上回。”
独孤铣摇头:“不成。不比了。”
“那你说个。”
“我输了,继续教你射箭。你输了,继续练习射箭。”
自从离开西都,独孤铣便开始教宋微射箭。起头他兴致高昂,谁知没两天就不干了。原先马球玩得勤,手上还有点薄茧,后来不去了,半年闲晃下来,双手又白又嫩又软,开弓搭箭,几个回合就磨出水泡,疼得呲哇乱叫。何况射箭是个最要求凝神定气,端姿静心的事,练好了挺威风,练的过程却枯燥又乏味,与他天生八字不合。
宋微咬牙:“不成。不比了。”
独孤铣眯起眼睛:“要比的是你,不比的也是你。不比也可以,你别后悔。”
为什么他在这件事上非要如此坚持,宋微不是想不明白,却不太愿意去想。宪侯的姘头哪是那么好做的,独孤铣无非想让自己份自保之力。被他瞅得心里发毛,悻悻别过脸去。要说这路独孤铣疼他宠他几乎百依百顺,然而但凡此类非要坚持的事,那是半点余地也没有的。白日在耳边摆事实讲道理,夜晚在床上出尽手段折腾,不逼到他自动妥协绝不罢休。
宋微气恼地瞪住他:“比就比,等着认输吧!”
他这副红着脸睁大眼睛的模样,尽显生机勃勃的艳色。独孤铣伸脖子亲他下:“这就对了。以前方驿亭为终点,到地方歇息。”
十里长亭。独孤铣的意思,就是以十里为赛程。宋微琢磨下,道:“不,就到前边那棵最高的大树下。”
得哒是擅长击鞠的马,灵活敏捷,速度快,爆发力强,但是耐力有限。而宪侯坐骑凌云则是战场上下来的马,勇猛迅捷,肯吃苦,能够长途冲刺。宋微指定的距离,恰好可令自己的马飚升到极速,而对于独孤铣来说,热身都嫌不够。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典型的耍赖招数。
独孤铣如何不明白他这点技俩,存心陪他高兴,替自己马儿应了这场不公正的比赛。
嗯昂声驴吼,做了发令枪。两匹马顿如离弦之箭,向前飞驰。铁蹄过处,烟尘飞扬,马上之人是英姿勃发,个显矫健,个趋飘逸,煞是引人注目。
牟平跟秦显相对笑笑,随之追赶上去。嗯昂驮着鸽子笼,因为被主人反复训过,不敢快跑,迈着小碎步跟过去。
独孤铣以微弱劣势认输,宋微昂首挺胸,得哒趾高气扬,副小人得志嘴脸,往驿亭行进。
愿赌服输。宋微坐在亭子里,打开鸽笼,待两只鸟儿起落回,重新飞入高空,便把脖子上挂着的象牙扳指摘下来,套上拇指,皮绳顺便绕在手腕上。
在西京的时候,这东西直被他丢在家中箱子里。这回出门,想想便戴上了。独孤铣第次发现,激动得差点整夜没让人睡。此后每回看见他用,心都得跳几下。且不说那佩韘如何叫人浮想联翩,单是深棕色的皮绳缠在他雪白优美的手腕上,比少金环玉钏都好看,叫人挪不开眼睛。
驿亭边上是块野草地,尽头有片稀疏的树林,正适合射箭。宋微胳膊和肩膀还酸着,前几天磨出的水泡才刚好,就又要开始受罪。望着秦显送过来的弓箭,差点冲独孤铣道:我后悔了,你放我回去算了……他当然不敢,慢慢腾腾起来,脸郁闷。忍不住又想,自己要是从小有个这么严厉的爹,只怕早就逼成栋梁之材了也说不定。
话又说回来,这趟还真是出来玩。除了像学射箭这样极其有限的几件事,独孤铣确实做到了着意用心,无限温存。沿途各种好吃的好看的新鲜的有趣的,样没落下。别说这辈子长到这么大,就是几辈子加起来,宋微也没这般舒心快活过。
想到这,他又觉得,不过是学个射箭,有什么大不了。
“小隐,过来。”独孤铣手里拿着窄窄卷白绢,握住他的手掌,仔仔细细裹了好几层,“其实没什么用,聊胜于无。只有磨出茧子来才是最好的办法,如此茧子出来得慢,反倒不好。”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动作却没停,说到底,终究怕他疼。
宋微不想听他啰嗦这个,问:“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申城。申城有个大湖,很漂亮。这时节还没有结冰,租艘带暖阁的画舫去湖上钓鱼喝酒正好。申城府尹是个很豪爽的人,最爱交结文士豪客,门下幕僚众。每年入冬,都会在城里开诗会,摆擂台,谁都可以看,我们去瞧瞧热闹。”
他们的路线并不是笔直向着京城去,常常为了玩乐兜个小圈子。
独孤铣给宋微缠好白绢,拉起他右手,在脉搏的位置亲了亲,然后道:“今日百次,次也不许少。”
☆、第〇六章:肯将热血了王事,岂为他朝逐盛名
宋微善骑术,与骑术最搭配的武器就是角弓;他又喜击鞠,对捕捉动态目标极敏锐,其实是个天生练骑射的好苗子,所欠缺的不过是力量和技巧而已。他早已过了习武的岁数,还是个贪玩偷懒怕吃苦的脾气,拳脚兵刃之类,都不现实。何况弓箭轻便灵活,携带起来也远比其他器械轻松。
基于上述种种理由,独孤铣笃定他不但学得会,还能学得好。只要熬过最枯燥的入门阶段,必然会日渐喜欢。因为这门技艺旦练熟,不光危急时可防身御敌,平素添许乐趣。骑马行猎本是这个时代大风尚,翻山入林、追鹰逐鹿,很适合宋微跳脱活泛的性子。
他这般思虑周详,软硬兼施,出尽手段,说起来,真比教育儿子上心得。不久之后,成效显著。这不,宋微终于打到了平生第件真正意义上的猎物,只野兔。
几个人现场生火,剥皮烧烤,喝酒吃肉。另外几伙出城狩猎的,闻着这边味道格外香,很自然地提着猎到的山鸡黄鼬之类凑过来。又有专门出城寻找创作灵感的书生,瞧见人堆里有面两面之交的熟人,也拎着食盒酒菜坐到起来吃喝聊天。
此处位于申城郊外,面临湖,面靠山,另外两侧布满野生的杂树林子,正是行猎的好去处。宋微等人已经在申城住了大半个月,每天都会到这里来练习射箭。开始射树桩子,后来变成追活物。野生的射不着没成就感,独孤铣叫牟平从市场买来笼子活鸡活兔。运气好的走脱了权当放生,运气不好的便成为箭下猎物,被别人误打误撞抓去的也不计较,很快便跟其他出行狩猎者混了个脸熟,碰到了起聊个天喝口酒。萍水相逢,尽欢而散,自在又热闹。
申城乃四方辐辏之地,东接京都沿海,西至内陆腹地,上能入边塞,下可通江南,故而流动人口数量很大。若是偏僻地方,初冬季节正是人流渐少时候,申城却恰恰相反。
咸锡朝的科举分文武二试,两年场,春比文,秋比武。文举凡得中本州举子者,来年春天进京考进士。武举没这么麻烦,应试者主要来自军队,也有地方武官推荐的人选,通过初步选拔,拿到应试资格,就可直接上京参加考试。
不论文武,举荐都是很重要的个环节。而要得到有分量的人的举荐,考试前混出些名声便十分关键,因此干谒自荐之风盛行。但凡觉得自己有两下子的,都特别乐意到处去现。而稍有名望者,也以结交赏识人才为荣,很舍得为这个大把大把地撒钱。
通常考生为了防止路上意外耽搁,也为了沿途扩大名声,都会提早至少几个月出发。到了这个时节,等着参加下年春试的举子们纷纷上路,这座庙里题个诗,那家府里献篇赋,这个会上写首歌,那个集上诵句辞。申城府尹素有令名,四海贤才来者不拒,若得他纸荐书,京城里的路子当然好跑得。所以每逢春试前的冬天,滞留城内的书生就格外。
而这个时候恰好武举结束,考中者自然留在京里等着授官,那些落选的,除去少数老老实实回乡,大部分都会趁此机会在外游历番,结交同道,寻找机会。有胆子大志向高的,或赴边塞闯荡,或去海外冒险,不而足。申城府尹设的擂台,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愿意留下来的,不论是做府衙近卫,还是入城戍军营,均不失为份高薪体面工作。即使不留下来,在此地闯出大的名声,不论下步去哪里混,无疑都增加了资本。
由是种种,冬天的申城,端的是朝气蓬勃,欣欣向荣。
第天进城,各处旅舍客栈几乎全部满员,仅剩的空房独孤铣都不满意,时没找到合意的住处。宪侯大人皱皱眉,乔装改扮番,转道就去府衙前打了场擂台,赢了连续七日不曾输掉的擂主,立刻被当作英雄人物迎进去,面见府尹。申城府尹常年在外为官,京城去得不,老侯爷他当然认得,眼前的新任宪侯却没见过。独孤铣装成江湖侠客,几句场面话说过,被安排住进专用于接待各方贤达的别馆,分到个小偏院,四个人连带牲口,住进去正好。
宪侯府在申城当然也有产业据点,但是独孤铣不打算惊动他们。没有人会想到宪侯敢带着寻访到的疑似皇子耽搁这么久,并且走条完全随机乱逛的路线。出其不意,无迹可寻,即是上上之策。
整个过程中最兴奋最开心的莫过于宋微。看独孤铣上台跟人肉搏,他捧着零嘴在下边鼓劲呐喊,无比投入。至于打场擂台博美人笑这种事,侯爷觉得偶尔做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