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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记 作者:阿堵
散散心、活动活动,都是可以的么?我很小心的,绝对没有泄漏小侯爷的身份,也绝对没有跟人说无关的话。”
这副狗腿模样,让独孤铣是只能把怒火憋在心里。看了他会儿,问:“你缺钱?”
“还好。”
“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说。这里头没有,提前跟牟平秦显说声,只要不过分,从外面带进来也不是不可以。”
宋微愣。莫非这是要提高嫌犯兼床伴的物质待遇?毕恭毕敬地应了。
独孤铣看着他,那股火始终没能发出来,心里不顺当得很。甩了甩袖子,往里走:“不要再搞得像个卖唱的,丢人。”
他在桌子旁坐下,心思转到公务上。好阵不见宋微动静,转头瞧,还在门边杵着。没好气道:“我没让你罚,该干什么干什么。”
宋微望着他,神情少有的正经:“小侯爷,是这样,我不觉得卖唱是件丢人的事。不劳而获才丢人,这事儿分耕耘,分收获,凭劳力赚钱,真不丢人。退万步说,我今天卖唱丢人了,丢的也不是小侯爷你的人。我丢自己的人,不劳小侯爷操心。其实要说丢人,我倒觉着,背着偷东西的罪名,上了失主的床,挺丢人的。不知道小侯爷以为然否?”
独孤铣眯了眯眼睛。他已经完全不想压抑自己的怒气了:“宋微,你是不是仗着我给你脸,就真觉得自己有脸?”
宋微想这神经病好了没几天,又开始犯症状了。大概下午快活最后收场太过扫兴,忽然就懒得跟他周旋,针锋相对顶回去:“小侯爷,事到如今,我的屁股或者跟你有关,我的脸还真跟你无关。我即便是个嫌犯,也没卖给你。当然,你可以再蛮不讲理些,因为我无力反抗。”
独孤铣腾地起来,拖着宋微就往卧室去。
往常需要动用口舌的时候,他也贯伶牙俐齿,从来没有跟人吵架憋屈成这样过。拎起宋微扔到床上,喘了两口气,忽然低喝声:“唱!”
宋微没听明白:“什么?”
独孤铣咬牙:“唱歌!”
宋微诧异,心道神经病怎么恶化这么快。觉得不该再任由对方症状恶化下去,否则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努力张了张嘴,沮丧道:“唱不出来。”
“叫你唱就唱!再唧唧歪歪不给饭吃!”
宋微只好说:“唱歌这事儿,要有心情才唱得出来的。”
独孤铣冷着调子道:“怎么,对着帮不认识的挺有心情,对着我就没心情了?”
宋微哭笑不得:“不信你自己试试。你这会儿唱个‘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永清。戎衣不着,今日告功成’来听听。”
这是高祖所作的凯旋歌,咸锡朝是个男人就会唱。
独孤铣不听他胡说,捏住下巴,命令道:“就唱之前唱的那首,不唱没晚饭吃。反正两顿也饿不死,省得精力过剩没事找事。”
宋微觉得今天不唱把只怕这变态真不给饭吃,清清嗓子,勉强唱起来。
独孤铣听了会儿,就皱起眉头。确实还是那个调子,感觉却完全不样。生硬而刻板,不像唱歌,倒像拉锯。脑海中闪过饭桌上盘腿屈膝敲着鼓点的身影,舞场中扬首迈步飞着眼风的身影,越听越觉得此刻的拉锯声无比刺耳。
忽然抬手,捂住宋微的嘴,将人压倒在床上:“唱不出来,叫总叫得出来。别唱了,换叫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凯旋歌引用唐代流行歌词。
☆、第〇九章:共止共行还共难,同食同卧不同心
次日中午,牟平把午饭送到了房里。宋微吃完,漱漱口,捶捶后腰,慢悠悠往门外走。牟平不想让他出去,于是问:“宋公子不再歇会儿么?”
宋微摇摇头,伸个懒腰:“不了,下去溜溜。”
牟平知道留他不住,只能跟着往外走。快到门口,忽道:“其实小侯爷对宋公子很好,请公子体谅。”
宋微点点头:“我懂,我该体谅他没有用铁链子拴牲口样把我拴在床头夜壶边上。”
牟平的表情就像被人往嘴里塞了只臭袜子。
他看宋微不大工夫便打了圈招呼,坐在中厅长凳上跟人侃大山,觉得陪在旁边既丢脸又浪费时间,便往值堂伙计手里塞几个铜板,让人帮忙盯着,自己回房间办正事去了,间或出来扫眼。
旅舍中是走南闯北之辈,很容易就聊得热火朝天。午后相对冷清,可也直没断了人。宋微摸出五文钱,要了壶茶,大盘炒田螺,跟几个跑南海的海客边吃喝边闲扯,听他们讲海上冒险故事,开心得很。
将近晚饭时分,昨日那对卖艺的徕姓父女从外边进来,徕小妹左右看看,没见着监视的人,蹦蹦跳跳来到宋微面前,从兜里掏出个大蛤蜊。
“宋大哥,我跟阿爹明日就走了,这个送给你。”
宋微接过来,笑道:“给我加餐?有点太少了啊。”
“不是给你吃的,这里面装的是万应膏,摔伤了或者被虫子咬了都可以抹,不过如果拉肚子的时候吃点是可以的,很管用。”
旁边个海客识货,插口道:“这可是好东西。南岭万应膏,对跌打损伤、虫蛇叮咬有奇效,般的无名肿毒都能解。”又问,“小姑娘,还有没有,能不能卖两盒给我?”
徕氏父女便与几个海客谈起了生意。宋微道了谢,让他们等自己片刻,上楼回房,拎着个小包袱下来,在桌子上打开。包袱里是他之前路摆摊剩下的零碎,尤以那筐青李跟穆家商队伙计们换得的西北小玩意儿为主。
笑道:“我要拿钱,估计会挨揍。这样,小妹你自己挑,相中什么就拿走,当是哥哥送你的谢礼。”
他这包袱东西并不怎么值钱,却是本地罕见之物。不光小姑娘看得新奇,几个海客也跟着瞧热闹。
徕小妹看来看去,最后看中了包袱皮——块绣了回纥花纹的头巾。很不好意思地捏着头巾角,看向宋微。
宋微哈哈大笑,把堆东西哗啦倒在桌上,用手扒拉开:“你要走了我的包袱皮,这不是逼着我把它们卖掉么?”面笑,面将头巾塞到徕小妹手里。
又有两个路过的客人被这边动静吸引,围过来挑拣问价。宋微道:“给钱也行,拿东西换也行,总之合适了就行。”干脆现场做起生意来。
旁边的海客生意却没谈妥,原来徕氏父女想留些万应膏自用,不肯卖。个海客解下腰间枚鱼形挂坠:“我用这个跟你们换,看成不成。”吆喝伙计端来盆水,把那铁皮小鱼放进去。因鱼腹中空,小鱼就像扁舟般浮在水面。不管他怎么拨弄,鱼头始终指向南方。
“怎么样?这个叫司南鱼,是交趾国那边传来的,又好玩又实用。”
司南众人都不陌生,但做得这么小巧有趣的还当真没见过,时啧啧赞叹。可惜姓徕的蛮族汉子不为所动:“我们山里人,双眼睛就能辨方向,不比客人在海上讨生活,用不上这个。对不住了。”
海客无奈,却也没法强求。宋微瞥着水面漂浮的司南鱼,忽道:“我倒觉得挺有意思,喜欢得紧。不知大哥能不能让给我?”最后出了几样东西,又添了点钱,把它买了下来。
被他们这么弄,中厅成了个临时小集市。午后本是旅舍最闲的时间段,宋微又送了根羊角挖耳勺给掌柜享用,也就无人干涉他们随地摆摊。中间牟平出来察看,望见堆人以宋微为中心,讨价还价做起了小买卖,实在不知如何反应才好。心想小侯爷定要带着这位上路,似乎真不是个好主意……
过得两日,独孤铣突然叫宋微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原本他还想过离开前找机会带宋微出去逛逛,结果因为后者的忤逆言行,直接就在心里取消了。导致宋微在庾城前后住了半个月,仅有的两趟离开旅舍经历都是跟玄青去韩府,其中第二趟是穿着悲摧的女道士装,带着遮面的帏帽。这座城市什么样儿,根本没来得及细看。
宋微骑在嗯昂背上,左顾右盼,抓紧最后的机会看新鲜,根本不管前边三人什么速度什么方向。
毛驴比马慢得,独孤铣回头看了两次,在把他拎到自己马背上和给他也弄匹马两个主意间徘徊片刻,觉得都不合适,最好维持现状。连瞪几眼之后,意识到不高声催促对方不可能发现自己的存在,十分气闷,很想往那驴屁股上抽鞭子。看他那副兴奋样子,张了张嘴,到底没喊出声。算了,反正也不赶时间,慢点就慢点吧。
独孤小侯爷与欧阳敏忠大人约好同天出发,目的地是庾城下辖贺阳镇。同路不同行,各走各的。
因为风气开放,出门游历成为本朝时尚。书生们崇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而游侠浪子、艺人行商,则是司空见惯。独孤铣行即使到了贺阳这种边地小镇,也许显眼,但并不扎眼。
贺阳是欧阳敏忠选定的重点视察地。穿越庾城的河流庾水在城外分岔,其中支叫贺溪,贺阳就坐落在贺溪北面。当地人挖了若干渠沟,引水灌溉,覆盖方圆百里,形成片良田耕种区。
独孤铣先在贺溪岸边转了圈。他再外行,堤岸是否牢固、水位高低如何还是会看的。貌似闲逛般瞧了瞧,觉得本地官吏没有偷懒,河堤沟渠挺象样,应该都有按时修整。只是今年雨水比往年,因此水位很高,颜色也比较浑浊。跟几个钓鱼捞虾的农夫聊了几句,发现他们都挺乐观,认为雨季再长,也该结束了,没什么大事。只是秋水过,第二季稻子可能欠收。不过今年第季收成不错,怎么也够吃饭。
宋微弯腰瞅瞅河面,略有点晕。他原本并不怕水,但这世的身体从小在北方长大,西都虽说有河也有湖,可惜戏水之风并不普及,因此没有机会学习游泳。他想,找时间练练,应该能捡起来。
问那钓鱼的老头:“老伯,这水压根都看不清,能钓着鱼吗?”
老头说的是方言,但听得懂官话。把竹篓往他面前拖,颇得意:“看看。”大半篓银白色的鱼,上边的还在蹦。
知道他们是外地人,老头说话很慢:“涨水钓河口,落水钓深潭。还有句,叫做涨水鱼靠边,落水钓中间。你看我坐在什么地方?”
宋微瞧,前面是河,身后是渠,老头正好坐在河渠交口。水流从河里往渠沟涌,鱼虾全跟过来了。他这钓大鱼算是慢的,那边拿网捞小鱼虾的,兜兜往筐里倒。
独孤铣看他玩得高兴,便随他去。绕圈回来,就见宋微手提两条鱼,手往怀里掏铜板:“大叔,那虾也来点儿,就吃顿的,你看少钱?”牟平不等小侯爷开口,过去把钱给了。宋微立刻说声谢谢住了手。
捞虾的农夫问:“客人在哪家借宿?这湿嗒嗒没法拿,我给你们送过去。”
宋微只好拿眼睛去看独孤小侯爷,这事儿他可做不了主。
那农夫是个伶俐人,马上道:“我家大闺女出嫁了,二小子去城里当学徒了,家中有两间空房,客人要是不嫌弃,尽可以住下。”
贺阳镇没有专门的旅舍,旅客通常找户农家投宿,再给点报酬。独孤铣点点头,那农夫笑容满面,将几位远客迎到家中。晚饭切了鱼脍,汆了河虾,十分美味。吃饭时听主人家议论,说镇长家里迎来了看水的钦差,独孤铣便知道是欧阳敏忠到了。
贺阳此地从来没迎过钦差,百姓激动非常,吃了饭天还没黑透,纷纷偕老挈幼去镇长家看钦差。宋微也跟着主人家往外走,很好奇的样子。独孤铣犹豫片刻,觉得表现过于冷淡未免惹人怀疑,索性也起去了。等看见大圈赤脚泥腿子围住欧阳大人,边观赏,边议论,还有女人捂着嘴笑,心里由衷觉得,自己选择微服暗访真是太明智了。
在官驿那次,宋微没见到欧阳敏忠的正脸。不过这事儿不需要少智商,就算独孤小侯爷句不说,也能推断出这钦差跟他是伙儿的。估计钦差到哪儿,小侯爷就到哪儿,然后自己就得跟到哪儿。
第二天,宋微还在赖床,忽听外面有人高喊大叫,仔细分辨了下,才听懂喊的是:“涨水了!涨水了!”
骨碌爬起来,床边自然早就空了。套上衣服冲出门外,农家起得早,屋里个人也没有。把仅有的点东西收拾到驴背上,牵着嗯昂走到大门口,脚下顿了顿,又返回来。瞅着独孤铣跟两个侍卫的行李,正在想怎么办最好,主人家都回来了,熟练地架好竹梯,推开屋顶块板。原来堂屋顶上有层三尺高的阁楼,不单放东西,临时住人都可以。
男主人跟小儿子猫腰上去,其余的人在底下传递,飞快地把地上不能泡水的家什和轻巧物件弄到阁楼上。紧赶慢赶,终于在涌入室内的河水没过脚面时完成了。
贺阳镇的地势西高东低,男主人便带着大伙儿往西头去,门也不锁,任凭河水往屋里漫。宋微要把三匹马匹驴都带着,结果小侯爷跟侍卫首领的坐骑太有个性,还是他有点手段才近了身,却无论如何带不走。索性解开缰绳随它们去,反正畜生通了灵性,丢不了。
最终只牵了嗯昂跟秦显的马,女主人安排他驮了些食物用具,尤其是两个能浮水的大木盆。半道遇见几家房屋低矮没阁楼的,两匹牲口于是把他们的细软全驮上了。
宋微借住的这家离河岸有段距离,加上本身位置偏西,因此顺利撤退,没久便到了西坡。坡上已经有不少人在,就听家住岸边的手舞足蹈,比划着水到了哪里哪里。众人议论说幸亏水势来得不猛,而且是白天越堤,巡岸的人发现得很及时。又说近两日天气好,突然涨水,定是上游哪里下了大雨。几个男人女人就地垒灶埋锅,预备做饭。孩子们尖笑着围着行李追跑,好像过节。
宋微忍不住问借宿那家主人:“这水不会淹上西坡来么?”
男人大手挥:“几百年了,最高也只到过那儿。”指着坡下棵被雷劈断的老树桩子,“最淹过那个树桩子,再没上来过。最久淹过七天,不过那是雨季当中。这时节最两天。”
宋微于是也淡定了。
从镇东到西坡,有片低洼之地。水位渐渐升高,别处还只到小腿,此处则到了膝盖以上,行动不便者已经很难蹚过来。不少人家赶着耕牛,老人孩子便坐在牛背上。稳当是稳当,然而既笨重又缓慢,半天还在水里泡着。
宋微脱了外衣,裤子挽到大腿,把嗯昂交给主人家十五岁的小儿子,自己牵着秦显的马,两人嘻嘻哈哈打着水仗,边带牲口过去接人搬东西。
独孤铣急匆匆骑着马赶过来,正望见这幕。
他清早陪欧阳敏忠沿河看水,往上游走出好几里。发现水势不对,又匆匆往回跑,疏散河边居民。被马儿找到,才想起丢下了宋微,打个招呼先过来看看。
看了阵,宋微始终也没发现他。小侯爷面无表情,调转马头,还回去给钦差镇长帮忙。
☆、第〇二〇章:河潮已落情潮涨,山路易通心路长
下午,水势停止上涨,可也没有往回落,恰好停在西坡下老树桩子乌黑的梢头上。最深的地方,有人高,浅的地方,也有齐腰深。
几户靠水的富庶人家都置备有舟船,壮劳力们分成组,划着小船在镇子里持续搜寻。镇长与钦差大人也已经乘船来到西坡,组织各户清点人数,汇报损失。闹闹哄哄折腾到快天黑,才清点完毕。人都在,只是有几个受了点意外轻伤。大牲口都很安全,淹死了几窝鸡崽。几户特别穷的,因为没有像样的谷仓,也没有防水的阁楼,粮食都泡水里了。
镇长把需要照顾的老人孕妇分配到富户家中安顿,因为富户宅院都有二层楼,即使涨水,往楼上搬,基本能照常居住。其他无处安身的也依照亲疏远近做了分配,自有亲戚邻里帮衬。至于没口粮的,镇长带头,几位里长响应,先凑点应付这些天。等水退了,再做商量。里长们得了指令,各自回去安排。
不久,山坡上东片西片围成了圈。女人开始凑齐东西做晚饭,男人动手给没处过夜的人搭帐篷。小孩们也不玩闹了,捡柴的捡柴,烧火的烧火,给大人帮忙。整个山坡看似忙乱,实则井井有条。
钦差被安排在最好的块向阳高地。镇长十分歉意地解释:等入夜了,用小船送各位大人回自己家宅院二楼歇息。不过家里没法做饭,只能委屈大人们在此对付吃口。事急从权,有不周,还望担待。欧阳敏忠听罢,很是安抚嘉奖了番。
不论南北,城市有城市的规矩,村镇有村镇的习俗。但凡个有点历史的地方,都自有其深厚传统。从贺阳镇涨水时节的状况来看,可知民风淳朴、秩序井然,首领处事公道,居民各司其职,在这种时候,都自觉承担应该承担的义务。独孤铣早年游历走过不少地方,也觉得欧阳大人代表天子做的番夸奖不算过誉。
小侯爷与两个侍卫出了大力气,镇长把他们当作过路的游侠,招待虽不及钦差,也是贵宾级别。欧阳敏忠将错就错,装作乍相识的模样,与小侯爷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他原本对独孤铣还有点偏见,今日见了小侯爷与其手下爱民如子、奋不顾身的表现,深觉以往是误解了这骄傲的年轻人,宪侯子孙,果然忠勇之后,没有辱没祖宗。
所以独孤铣三人理所当然地被邀请去镇长家住二楼,且得以坐在钦差附近,吃权贵特供餐。
烤肉的的香味阵阵飘出,连最馋嘴的小孩子,也只偷偷把眼神往这边瞟,绝没有谁来骚扰镇长招待钦差大人。
独孤铣转头张望下,悄声对秦显道:“把宋微叫过来。”
不会儿,秦显回来了:“宋公子说他来了不方便,就在那边吃。”
独孤铣起身,冲欧阳敏忠告了罪,道:“我还有个同伴,得去找找。”
欧阳大人自然无有不允。
宋微与房东家及几户邻居坐在起。大铁锅里煮了大锅芋头稀饭,另外拌了盆青菜,烤了几条鱼,闻着十分诱人。宋微手里正烤着条鱼,篝火映在脸上,红扑扑片明艳笑容。他在教人说官话,间或跟人学几句本地方言。说的听的都觉得怪趣,哈哈哈哈笑作堆。
独孤小侯爷就在这刺眼的笑容和刺耳的笑声中走过去,拍下他肩膀:“宋微。”
宋微回头见是他,知道推脱不掉,将手里的鱼给了身边房东家小儿子,与众人打个招呼:“我家少爷找我,恕不作陪了。”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乖乖跟着走。
走到贵宾区,又乖乖坐在小侯爷身后,心里哀悼着那条原本马上就能进口的鱼。镇长专门拨了几个人在这边伺候,根本不用贵宾自己动手。宋微摸摸瘪瘪的肚子,小喽罗个,只盼不要因为太不起眼,被送餐的人忽略了才好。
第盘烤肉呈送钦差大人,第二盘呈送钦差身边的官员,不料那官员却连连推辞。欧阳敏忠替他解围:“我等朝廷命官,为百姓排忧解难乃分内事。独孤公子才是真正贵客,有劳送给独孤公子吧。”
镇长虽不明就里,但钦差既然这么说了,也就示意伺候的人把盘子端过去。
独孤铣不客气地接了,顺手往身后递。
宋微被面前突兀出现的盘子吓了跳,马上又被烤肉的香味诱得直流口水。看眼小侯爷,发现人家脸根本没转过来。从侧面望去,没什么表情,但这动作意思很明显,是要自己吃。视线悄悄左右扫圈,除去钦差,别人手里都还是空的。觉得整盘子拿着不合适,盘面上就双筷子,也不好意思动。于是伸出右手,两根指头捏起片肉。到底不甘心,又伸出左手,同样两根指头捏起片肉。
独孤铣等了片刻,不见盘子被接过去,忍不住转头,就看见这货双手齐上,左口,右口,吃得满嘴流油。不再理他,撤回盘子,开始慢条斯理夹肉吃,面上不由自主带上了缕诡异的笑。
欧阳敏忠自他说找同伴时就很吃惊,及至见他领回来个白净漂亮的青年,从没见过,心里加犯嘀咕。这会儿见了两人如此互动,哪还能不明白。饭前推翻的偏见又点点弹回来,心想纨绔子弟毕竟还是纨绔子弟,该有的毛病少不了。
倒是镇长挺有眼力,下轮分鸡汤的时候,第三碗就让人送到了独孤公子身后的年轻人手里。好在宋微贯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先饱足了口腹之欲再说。
吃完饭,镇长要送钦差大人回屋休息,欧阳敏忠没有同意,让他先将百姓送走。几条小船来来回回,直至深夜,才把居民送到各自歇息的地方。年轻力壮又无处安顿的,直接在山上留宿。
房东家回去睡阁楼,特地过来跟独孤铣几人打招呼,保证照看好他们的行李,又谢谢宋微这天帮了许忙。
独孤铣等人和镇长最后批走,宋微已经困得边迈步边不停把头往下点。坐在船上,脑袋往膝盖上趴,再睁不开眼睛。小舟轻摇,总有种不稳当的错觉,睡也睡得飘飘忽忽。身边忽然冒出堵墙,很牢靠的样子,宋微于是睡踏实了。独孤铣低头看眼,那截低垂的脖颈在夜色中白得朦胧,俯趴的姿势令弧度格外柔和。仿佛正被全心全意依靠着似的,胸口涌起股莫名的怜惜之意。
当小舟靠近镇长家宅院时,他挥手示意二楼接应的人往后退,然后将宋微打横抱起,脚尖在船头点,嗖下便翻了上去,把旁人看得又惊又佩。白天也不是没见过独孤大侠亮功夫,高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