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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9继续挖坑

      小七的秘密 作者:牛角弓

    慕容锦给雁轻的定位从开始就只是个不太可靠的、但质量有保证的供货商。因此在他交出四只曜变天目盏之后,有关这几件宝贝的运作都与雁轻再没有半点儿关系。雁轻唯能够确定的,就是这四只天目盏会被送到日本商人那里去,而之前他送去的那两只底部有“六七家”字样的样品将会摆放在慕容锦的办公桌上。

    这就足够了。

    雁轻的手指轻轻拂过“六七家”的logo,然后把茶盏翻了过来,细细验看茶盏表面耀眼的蓝斑。这两只天目盏与之前的两件样品是起出窑的。品相略差的拿给慕容锦当样品,最完美的两只被雁轻留了下来,准备送给凌冬至。

    在雁轻看来,这几件样品要比后来的四件天目盏品相好,这很有可能与釉料的成分不同有关。不过慕容锦显然不在意这其中微妙的不同。他想要的只是能够顺利地骗过所有的检测。雁轻早就知道,慕容锦就是个土财主,真正美好的东西他是不懂得欣赏的。在他眼里,这些东西不过是他敛财的敲门砖罢了。

    雁轻把要送给凌冬至的两只茶盏收进个木盒里,拿过电话找出石头叔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两声之后被接了起来,石头叔熟悉的大嗓门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小七?”

    “石头叔,好久不见了,你和婶婶都好吗?”

    “都好,都好。”石头叔笑了起来,随即又抱怨他说:“你给我们寄来的包裹已经收到了。你说你这个孩子,自己在外面讨生活,处处都要花钱的,还给我们买什么东西啊。你婶婶让我嘱咐你别花起钱来大手大脚的,要学着攒钱,以后好娶媳妇儿!”

    “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雁轻说:“婶婶喜欢吗?”

    “喜欢。”石头叔笑着说:“收到立刻就穿上了,还满院子去招摇,告诉人家是小七给买的衣裳。”

    雁轻也笑了,“现在住在老宅的人也不了,你带婶婶到我这里来逛逛吧,住上段时间。我师父也在这里呢。你们正好聚聚。”

    石头叔有点儿犹豫,“虽然不像以前人,但也百十口子人呢。天到晚事儿不少。也不能说走就走啊。上次少爷还说中秋节的时候要回来,现在也没信儿了,你在滨海见着锦少爷没有?”

    “见着了。”雁轻打电话的目的就是要把话题引到慕容锦的身上,但是石头叔真的扯开这个话题了,他心里又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利用了石头叔对自己的信任。

    “锦少爷怎么说的?”石头叔兀自不觉,追问他说:“每次打电话都是他那个啥助理接的,总说少爷没空儿接电话。你回头替我问问他?”

    雁轻犹豫了下,轻声说:“石头叔,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巴不得远着点儿锦少爷呢。”

    “为啥?”石头叔不知道他当年和慕容锦的那点儿恩怨,慕容锦又经常不在老宅,石头叔也没看见过他们俩相处的情形。听小七这么说,还以为他是在顾忌自己被慕容家逐出宗族的事情,忙安慰他说:“虽然老爷把你们的名字从族谱里划掉了,但到底是家人,你跟锦少爷也是起长大的交情,要是因为这个生分了那也不值当啊。你和锦少爷都在滨海,有锦少爷照顾总是能好过些。背靠大树好乘凉。小七,你也别犯了牛劲儿,什么事儿对自己有好处,自己得想想。”

    雁轻嘲讽地笑了笑,语气却十分温和,“石头叔,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想着要跟锦少爷生分的。我是……”他停顿了下,犹犹豫豫地说:“前些天锦少爷让我给他做了几套瓷器,我听他那个助理说,这些瓷器是要……”他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说:“是要卖给日本人的。”

    “啥?!”石头叔震惊了,“这……这不可能啊,老爷当年可是立过家规的!”

    “我开始也不信,”雁轻说:“可是后来打听了,确实是真的。那个日本公司叫山岛株式会社,锦少爷不仅跟他们做瓷器古董的生意,还有几个厂子做日化和电子产品。”

    石头叔沉默了。

    “这事儿在滨海不是秘密,好人都知道。”雁轻又说:“那个日本人叫三岛野。听说特别喜欢中国瓷器。锦少爷还说……”

    石头叔木然地问他,“你就给他做了?”

    雁轻叹了口气,“石头叔,你也知道,我来滨海是在别人的店里帮忙干活的。锦少爷让我做这些东西,我开始不答应,可是他串通了别人给我设套,让我得罪了古玩协会的老前辈,逼着主家开除了我。我没法子,只能依他。”

    石头叔没有说话,似乎还在消化这个消息。

    雁轻又说:“锦少爷跟日本人做生意的事儿,我也不知道老爷当初到底知道不知道,但是杜先生在这边帮着他,他肯定是知情的。”

    杜云贤是慕容贺的心腹,雁轻这么怀疑自然也是有根据的。但是石头叔却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老爷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忘本的事情的。肯定是锦少爷受了别人蒙蔽……”

    通常情况下,家里的晚辈出了事儿,老人都会觉得自己家的那个是无辜的,是被别人家的坏孩子给带坏了的。石头叔不知道慕容锦骨子里是么凉薄自私的性子,会这么想很正常。雁轻没有接他的话,心里却对他这个说法很不以为然。但是他不能说的再了,说的太反而得不偿失。只要他适时地抛出这个由头,剩下的事情石头叔自然会去查。

    石头叔虽然只是慕容老宅的个管家,但是在慕容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资历,让他拥有了跟瓷窑那边的几个老师傅不相上下的地位,家族里的晚辈见了他也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没人真把他当成佣工来看待。而且他和慕容家那几位顶级的老师傅交情是非常好的,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要比小七个毛孩子有分量的。

    石头叔喃喃说道:“这事儿我得查查。”

    “嗯,”雁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石头叔,如果你查完了都是真的,怎么办?”

    石头叔说不出话来。就算是真的,他能怎么样?他实际的身份只是慕容家的个老工人罢了,能把家族的领头人怎么办?

    雁轻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石头叔,反正我说话锦少爷是肯定不会听的。要不,你跟老胡师傅说说,让他们几个劝劝吧。他们都是家里的老人,辈分比老爷还要高,他们说话锦少爷肯定能听。”

    锦少爷肯定不会听。这点,雁轻毫不怀疑。但是老胡师傅是慕容家养了少年的老师傅,顶尖的手艺人,在家族中的影响力非同寻常,尤其是那些受慕容贺影响至深的老辈人,他们对于这几个老师傅是非常信服的。旦慕容锦跟他们撕破脸,那就意味着他失去了家族中老辈的支持,最重要的是,他从此之后会彻底失去了这些老师傅的技术支持——慕容家的根是烧瓷,最根本的生意也是烧瓷。然而慕容锦留在慕容老宅的时间并不长,他对于百年传承的古老家族的荣誉感以及所谓的家族生意并没有那么深刻的认同感。家规这种东西在他眼里,只是些过时的、沉浸在故纸堆里的虚妄,他真的会为了家族在业界的声誉就放弃唾手可及的巨大利润吗?

    边是违背家规得来的巨大利润,边是用循规蹈矩来换取家族的支持。慕容锦到底会做出怎样的选择,雁轻真的是无比期待。

    石头叔长长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雁轻抿嘴笑,“石头叔,不管家里事情怎么样,你和婶婶要保重。”

    “你也保重。有时间呢就回来看看我们。”石头叔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越来越喜欢家里的小辈们围在自己身边。当然这只是他私心里的点儿小期望,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小七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雁轻乖乖应了声。

    挂掉电话之后,雁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在慕容老宅生活了二十年,真正关心他冷暖的,除了师父何茂也就是石头叔和石头婶这对老夫妻了。而今他不仅在利用石头叔对自己的关爱,是利用了他对于慕容家族的感情。

    然而慕容锦做的事,并不因为他说或者不说就有所改变。雁轻只是遗憾自己成为了那个揭穿秘密的人。

    而且还是别有用心地揭穿这切。

    雁轻的心情变差,他直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有关慕容家的那切往事,但是直到现在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根本做不到轻描淡写地放手。

    只有彻底撕开慕容家伪善的幕布,只有把那个曾经将他推入深渊的男人彻底踩进尘埃里,用他的身份地位、头顶所有的光环来祭奠自己曾经遭受的侮辱与凌虐,那些灵魂中不停在叫嚣的愤怒与哀恸才有可能真正平息。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永远都是这世间最公正的法则。

    闲下来之后,雁轻想起前段时间在和宽那里碰到吴老的事儿,吴老说要请他给鉴定个什么玩意儿。当时自己满口答应,没想到出了菜馆就给忘了。

    雁轻满头汗的给吴老打电话,吴老倒没生气,乐呵呵的跟他约好转天去他堂弟家里坐坐,顺便看看他家里珍藏的两件东西。

    “我堂弟住在盐水塘那边,”吴老问他,“盐水塘你知道不?在莲花山的东边,挺远。盐水塘周围零零散散有三四个村子呢,咱们城里到夏天总宣传的荷花节、垂钓两日游什么的,说的就是那个地方。我堂弟住青柳村,进城不太方便,但是那个地方景色好,你跟我过去玩天,咱们俩就当是旅游了。”

    雁轻被他说的心动,“现在也没荷花了啊。”

    “看不到荷花,还可以钓鱼、摸藕、爬山,好玩的着呢。”吴老说着,兴致也起来了,“我在堂弟家里还寄存了两套钓竿,我匀给你个,咱们俩到时候比比谁钓的,现钓的鱼新鲜啊,到时候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雁轻乐了,“我要吃清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