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在男厕所门口 作者:四十二吨

    （这是三）其实根本不用isabelle说话，叶小倩自己已经很自觉地滚出去了，并且随手带上了门。

    她茫然在装潢豪华的走廊里，指尖再次摸了摸口袋里的汇票，然后靠着墙慢慢滑下去，就这么抱膝蹲坐在地上等着。

    过了会，墨色镶金的大门被“砰”的拉开。

    门里面isabelle穿着长靴，肩上围着小貂皮，走出来时冷冷看了叶小倩眼，和支使佣人似的：“你，进去给他倒杯热水，药在床头第二个抽屉。”说完哼了声，“我倒要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叶小倩犹犹豫豫滚进去时，谢卿正衣衫凌乱地捂着肚子歪在沙发上，丝质的白衬衫被压得全是褶皱。

    叶小倩吓了跳，想起来isabelle的话，赶紧连滚带爬地去谢卿的卧室翻药，最后把抽屉的药都搬下来了。又颠颠去找了温水端过来。

    她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声音都有点发颤：“谢先生，谢先生，你怎么了？药都在这里，可是我不知道isabelle说的是哪种。”

    那边捂着肚子脸苍白就差两眼翻的谢卿耳朵动了动，忽然问：“她走了？”

    叶小倩时没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半天才反应过来：“走、走了…….”

    然后，奇迹发生了，刚才还倒在沙发上马上要咽气儿那个，在叶小倩嘴巴可以塞鸡蛋的表情下，不但原地满血复活，甚至还升了级。

    谢卿边系衬衫的扣子，边朝叶小倩眨了眨眼睛：“吁~~~可算走了，小倩，你来得正好，我要给你加工资。”

    叶小倩爪子挠了挠药箱：“您……您没事？真的不用吃药？”

    谢卿拉了拉衬衫，摆了摆手指头：“这里只有你和我，我当然没事了。”说完迈开长腿，顺道拖了还摸着药箱发呆的叶小倩，“快来，我留了好东西给你。”

    叶小倩执着地抓着药箱坐到长长的餐桌边，见谢卿神神秘秘地顿鼓捣，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两只还热腾腾的……螃蟹来……

    天没吃饭的叶小倩彻底石化了。

    谢卿边往盘子边上摆小配菜，边絮叨絮叨：“阳澄湖的大闸蟹，最好的应该等到九月，现在是七月底，稍微有些早了啊。”

    他又变出两只杯子，翻出坛桂花酒来，邀功似的说：“我藏的，连丢丢都不知道。”

    窗外轮圆月，面前倾国的美人边倒酒边轻吟：“蟹螯即金液，酒糟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放眼全国，有几个能逃过影帝的这般殷勤？尤其是叶小倩这样无是处的胖子。

    她抱紧了药箱，神色加担忧了：“那个……您真的不用吃药吗？”

    谢卿倒酒的手终于可怜地抖了抖。

    变戏法似的变出来桌子以后，谢卿自己先酌了口，然后拿起小钳子去夹蟹脚，夹了会见叶小倩还心思重重抱着药箱坐在对面，副随时扑上去往他嘴里塞药的形容。

    他把挑出来的蟹肉放在小碟子里推过去：“快吃。”

    叶小倩纠结了半天，本来想说不是他叫自己三天内只能喝果汁的么，后来又想起来她是来还汇票和钥匙的，以后她吃什么约莫谢卿也不会管，就把这话又憋回去了。只是踌躇地小声说：“我……我是来辞职的……”

    面前认真剃肉的谢卿停了手，抬起双桃花眼来看她。她咽了咽口水，尽量无视面前香气四溢的大闸蟹和自己空得和钱包似的胃：“我……我来上班以后，什么也没帮上您……还麻烦您像助理样照顾我……然后今天……我表哥还打了您……”

    叶小倩低了头，难得可以口气说这么话脑子还没短路：“表哥也说了，像我这样的人……本来和您就不是个世界的……我在公司里砸坏人家的电话、泼了别人咖啡，除了晴明，同事都不和我说话……今天在演播厅，也没能帮上您……还是您来帮我……丢丢能帮您骂人，我连句话都接不上……”

    她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美人为处境难受惹人爱怜，胖子叫矫情，换成叶小倩这样智商捉急的胖子，那只能叫搞笑。

    可是今天听了李风离席话，又来见了沙发上幕，不知为何心里好像堵了把黄土，足够把她颗胖子心巴拉巴拉埋了。

    她心里难受，眼泪差点逼出来，好歹被控制住了，最后落下来的还是汗珠。她在口袋里摸来摸去，摸出来皱皱巴巴的汇票，把钥匙也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然后又掏出几张被汗浸湿的钱：“谢先生，您给我的东西都在这儿，果汁的钱……我身上只有这些，还是您上次给的。我……我不知道那个有贵……要是不够，等我月底发工钱了……”她越说越小声，越说越不好意思。谢卿的东西，不管吃的用的都是她看不出价钱的，她怕她个月的工资还真就买不起瓶果汁。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找助理？”谢卿等她说完，才用餐巾擦了擦手，问。

    叶小倩茫然：“为了照顾您的生活……？”

    谢卿摇头笑，继续去夹蟹脚：“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想做我助理的人很，但除了丢丢，能做长的人几乎没有。”他继续在小碟子里堆蟹肉，“每个新来的助理，开始都欢天喜地又小心翼翼，等到摸清了我的生活习惯以后，就会利用我人格上的不稳定。我严肃的时候他们就伏低做小，我温和的时候他们就趁机占便宜——不光是助理，今天你也看到了。”

    叶小倩心里惊，想起isabelle走前的那句话：“您是故意装……装病的？”

    谢卿无奈地耸耸肩：“我脾气好时，他们就会要求加薪、要求我介绍导演给他们、甚至还有想做我女朋友的。”他把蟹膏也挖出来放在碟子里，“小倩，我不需要个会骂人的助理，不需要个聪明能干的助理——那些我不花钱都可以找到。我只想要个能让我放心的助理，不会把我当成白痴来糊弄的助理。”

    最后，他又擦了擦手，起来将面前的酒饮而尽：“小倩，你这样很好。”

    叶小倩记不清后来那张汇票被扔到了哪里去，她只记得谢卿煮了36个鸡蛋，又混了12个生的进去，然后两人坐在窗前的大理石台上，轮流把鸡蛋往头上敲，连中两个生的就喝酒，到最后满屋子都是臭鸡蛋和酒的味道。

    叶小倩本来是来辞职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来打鸡蛋。

    也算傻人运气好，坛酒基本上都被谢卿喝了，开始还好，后来没酒了，他就颠颠跑去拿了瓶伏特加来，自己又就着螃蟹喝了半瓶。

    叶小倩也输了几次，谢卿倒在她膝上时她还有点意识，边捏着腰上的肉边把碟子里他剃好的蟹肉往嘴里塞，塞着塞着忽然眼眶热，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来，落在睡死过去的谢影帝满是蛋清的脸上。

    就在同时，iion总部四十二层的总裁室灯光依旧亮着，李风离十只手指在键盘上上下翻飞着，屏幕上行行代码飞快地向上滚动。

    他曾是十三岁就拿过世界金奖的少年，随着这些年iion不断扩张，他能够静下心来写程序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今夜，他放下手头堆收购计划书，认认真真琢磨起个比较难的算法问题，这么琢磨，就琢磨过了午夜。

    李风离又推了几组测试数据进去，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答案勾了勾嘴角。他扣上电脑，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盏盏路灯，忽然提笔在玻璃上写下几个字。

    [陌生， 爱)

    边可以到达，边只能无限趋近。

    写完这行，他忽然转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夹起电脑就推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