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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蟒缘 作者:白日梦0号

    风后走出人,笑道:「京城里竟还有这样明事理好脾性的官儿,我倒要好生瞧瞧是何样貌。」

    说话的是个三十出头的高大男子,脸惫懒笑容,使得本算端正的五官竟显出幅无赖相来。

    「这不是方兄吗?」

    沐华回头瞥,见了这男子便是愣,原来竟是年未见的故交,当下喜出望外,出声招呼,又向苍绝道:「大哥,这位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千手客方闻,套折枝手出神入化独步武林。」

    那男子也认了沐华出来,高声笑道:「原来是君灼贤弟,你不在沐家庄呆着,跑来京城做什么?」

    「小弟在这里谋了份差事,故此长居京城。」

    「江湖上倒有传言,说沐家庄少主中了进士外放做官,我还道玩笑,原来竟是真的,不知你做的还是京官。」方闻边上下打量他,边笑道:「怎么,今日来得晚了,这酒楼可没什么清净的空桌给你,贤弟如不弃,同愚兄道如何?」

    方闻本是桀骜不驯之人,王侯将相概不放在眼中,独独对沐华青眼相加,乃是他六年前在杭州游玩,因缺了盘缠付不出房钱,那客栈恰是沐家产业,沐华当日来店中查看,见他时囊中羞涩,不仅免去他房钱,又赠了百两银子助他行程,两人由是相识。年后方闻前往沐家庄祝寿,席间演武为乐,被沐华看出不足之处,竟花了两日功夫将他招式中疏漏处指出并设法补足,录成本拳谱相赠,方闻既钦佩他才华过人品行出众,又承他这样份情,自然待他不同别个,故此出言相邀,若是换了他人,方闻不讥讽几句便已是留了好大口德。

    沐华同方闻极是相得的,也不推辞,当下笑道:「方兄盛情,小弟却之不恭,如此叨扰了,只是小弟乃此方地头蛇,这桌酒宴理当由小弟做东,为方兄接风。」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相携而入。

    进到屏风里面,只见张八仙桌上摆着四五碟菜肴,还未动得几筷,桌旁着个十七八少年,目如流泉眉若远山,极见秀美,想来方才同掌柜争执的便是他了。

    「这是我徒儿苏谨。」方闻指着少年向沐华道,又叫少年过来见礼,「谨儿,这便是沐家庄少主沐华,莫看只大你几岁,你却需以前辈相待。」

    「晚辈拜见沐前辈。」

    沐华微笑看苏谨向自己行礼,只觉这少年笑容虽甜,双眸子却清冷得很。

    待苏谨见完了礼,沐华亦将苍绝引见给师徒二人。

    「方兄,这是小弟的结义大哥苍绝。」

    方苍二人互道久仰,寒暄几句后纷纷落座。

    苍绝早已饿得不堪,知是沐华付钞,便也不必客气,叫进跑堂的来吩咐:「捡上好的大个儿螃蟹做成醉蟹端上来。」又叫了桌菜。

    不久,菜上齐了,几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席间,沐华问起方闻何故来京城游,方闻看眼徒儿笑道:「我这徒儿是开封人氏,再过几日是他父母忌辰,我陪他回来扫墓。」

    苏谨直安安静静坐着吃喝,并不怎么插话,这时低下头去声不吭,眼角带了点湿润出来。沐华不料自己时失言招惹少年难过,极是不安,苍绝见状忙岔开话题聊起天南海北诸般见闻,席间这才又热络起来。

    这顿饭吃了足有个把时辰方散,沐华临走时问起方闻可有落脚之处,方闻指着街对面的间客栈道:「平安老店天字号房便是。」

    四人这才拱手道别。

    每月十五乃大朝之日,沐华这日卯时上朝,原想着同往日样,不了半个时辰便即退朝,不想今日朝堂上不见了宰相卢铭,百官无首,皇帝问起宰相缘何没来,竟无人知晓,皇帝不悦,遣人去相府询问,不时个小黄门慌慌张张回来禀报:「卢相被刺,暴尸卧房,首级不翼而飞,卢相之子也被人杀死,卢府上下此时已乱成团了。」

    满朝文武听皆是大惊失色,皇帝是震怒,天子脚下宰相被刺,这是何等样事,当即责令开封府会同刑部前往相府查看,缉捕凶手。

    沐华主管开封治安,这份差事自然逃不了,同刑部尚书余宪带了仵作差役等人直奔相府。

    两人进相府大门,只听哭声片,满宅仆人四处乱窜,连过来招呼的人也没个,可见是人心惶惶。沐华叫住个下人带着往凶案现场走,来到内院卢铭卧房之前,见堆妇人围着房门哭泣,却是个也不敢进去,场面乱七八糟。

    余宪同卢铭相熟,这相府是常来的,识得府中管家,见那管家在旁扎煞着手不知所措,忙唤过来吩咐,「快劝各位夫人回房去,莫要众人围聚在此,待本官查验完卢相尸身再去同夫人说话。」

    管家直到这时才算六神有主,走去人堆中同个半百老妇说了,命丫头将各房夫人掺回屋去。

    余宪同沐华总算进到屋中,定睛看,三丈方圆的屋里张檀木大床,具男子尸首仰卧其中,没了脑袋,腔子中的血溅出老远,床帐上满目鲜红。

    余宪虽做了几年刑部尚书,却是从未亲临过命案所在的,头遭见这等场面,登时恶心欲呕,青白着脸说不出话,沐华看他这样,暗叹声,接过差事,吩咐仵作道:「去验看尸身。」

    两名仵作上前查看,沐华也在近前,仔细看那伤口,只见颈上切口平滑,显是刀斩下,手法利落之极,除此之外再无伤痕。

    验看完毕,沐华让管家带着往卢府公子的陈尸之所去。卢铭只生子名卢元,此时伏尸在东院卧房里,双目圆睁,面上尽是惊恐之色。

    仵作验看半晌禀道:「大人,卢公子应是被人掐住喉咙顷刻窒息而死。」

    沐华伏下身去细看,只见卢元喉头两旁三枚乌青指痕,竟是被人以三指捏住喉管,指力之大,将喉结捏得粉碎,此等杀人之法,已显是高手所为了。

    沐华看清那三枚指痕,眼神蓦地暗。他博览武学,识得各门各派手法,这三指锁喉之技自然也是知道的,陕西雷家堡的雷霆掌,锦州岳家的擒拿手中均有这般伤人之术,但这两家人均谨小慎微,绝不会与官府中人为难,除此之外,便只有方闻的绝学,折枝手中的招「摘梅止渴」是这般伤敌毙命了。这折枝手只方闻人使得,他又恰在汴梁……

    沐华想到此心下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待仵作验完尸,余宪同沐华来到相府正厅,请出卢夫人问话,那卢夫人方才哭得昏了过去,这时醒来也说不出什么,余宪只得安慰几句,又命人扶了回去,叫来管家询问。

    「卢相昨夜何时入睡?卧房中还有何人?」

    管家苦着张脸回道:「老爷昨夜是亥时刻睡下的,只他人在屋里。」

    「你们夜里可听到卢相房中有何动静吗?」

    「没有,小的已问过几个巡夜的家丁,都说不曾听见响动。」

    「你们几时发现卢相遇害的?」

    「差刻卯时,老爷平日都是这时辰起身准备上朝,丫头进门伺候,这才发现老爷死了。」

    「你们少爷昨夜又是何时入睡?屋中可有人伺候?你们何时发现他死了?」

    「少爷是子时三刻才从醉云楼回来躺下的,不曾叫人侍寝。今早发现老爷出事后小的过来叫少爷前去,不想进门才见少爷竟也死了。」

    那醉云楼汴京有名的青楼,想是卢少爷寻欢尽兴,是以未再招侍妾前来伺候。这话管家是不敢明说的,可余宪同沐华又怎会听不出话外之意。

    沐华又问管家几处细节,管家已说不出什么,过得片刻,沐华带来的都头李武四处查看完毕过来禀报:「禀大人,属下已带人查问过干巡夜家丁,昨夜卢少爷回房后内院便下了锁,整夜未见府中有何异样响动,卢相及卢少爷的卧房中也不曾留下外人脚印,门窗完好,不见损毁,卢相及卢少爷未见反抗痕迹,杀人者应是武林高手,击毙命,继而逃离此地。」

    第十五章

    沐华同余宪带人将相府内外搜索遍,又将干家丁丫头查问数轮,见再无遗漏,这才带走人马进宫复命。

    在崇政殿外跪等皇帝召见之时,余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沐华亦觉此事棘手,皱着眉不做声。

    刻后两人被叫进殿中,余宪将所见所闻奏禀,皇上听得脸色铁青,怒道:「我朝重臣竟如此死于非命,这凶手实是可恶之极,你二人需全力缉拿,限期月将真凶捕来明正国法,如若不然,朝廷脸面尽失,你二人也难逃其咎。」

    这案子诡异离奇,余宪只觉头疼之至,却不敢推诿,只得躬身领命,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两人出了殿来,沐华随同余宪来到刑部公事房商议对策,然商讨半日也无甚良法,只得命刑部下辖六扇门诸捕快倾巢而出,四处寻访线索,沐华亦遣出开封府捕快挨家挨户查问,开封府时鸡飞狗跳。

    待两人将差事分派下去后已是辰时,这才想起还未用饭,沐华推了余宪挽留用餐之意,自回开封府中吃了两口点心,待肚子稍饱,立刻换了身微服,拉着苍绝出了门,直奔城南而去。

    此时宰相被杀之事已传遍京城,苍绝已然知晓,却不明白沐华不去查案,这时分来城南作甚,问句,见沐华只是摇头蹙眉,苍绝知他心中正在犯愁,也不再追问,只安静相陪。

    到了城南平安客栈,沐华将马在门口桩子上系了,几步冲到堂前叫来掌柜询问:「天字号房中的方姓客官可还在吗?」

    掌柜的回道:「公子找的方客官可是个三十出头的相公?今儿个早已是结了房钱走了。」

    「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这个儿小的倒不知,不过方相公身边的那个小公子倒是向小的打听过苏大人墓在哪儿,今日是苏大人忌日,他二人莫不是祭拜去了?」

    沐华时反应不来,茫然问道:「哪个苏大人墓?」

    「三年前冤死的大理寺卿苏清苏大人啊,葬在城外野狐坡的那个。」

    沐华听,眼神倏地暗,返身出门上了马便往城外走,苍绝紧随其后,两人打马疾驰,半个时辰后到了城外苏清的坟茔所在。

    此时日头偏西,红彤彤轮挂在山尖上,血色残阳映得这片荒地甚是凄凉。沐华下马走到近前细看,碑文上书:苏公讳清并于氏夫人之墓,墓前对香烛已燃到尽头,坟前堆纸灰,应是锡箔之属所化。

    沐华来过这野狐坡几次给苏氏夫妇上香,熟知周边环境,这时蹲下身在坟茔四周细细查看,不时便在坟前三尺外的丛草叶上发现几抹血迹,那血色已成暗褐,显是有段时辰了。

    「华弟,你来看这里。」

    苍绝在两丈外的株松树下挥手相唤,沐华走过去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见树下滩血已经凝固,半渗到地里,将土染红,露在地上的那半引了十来只苍蝇过来,正绕着打转。

    「华弟,你那方兄莫不是同刺杀宰相之事有关?」

    苍绝何等精明,路旁观沐华行径,自是已猜到他心中所疑是谁了。

    沐华长叹声,苦笑摇头,「那卢铭之子卢元是被人用三指锁喉之术杀死,我看了伤痕,极像是折枝手中的招摘梅止渴,便疑心是方闻所为,只想不通他怎会与宰相结仇,如今我倒是疑他那徒儿些了。」

    苍绝不解追问:「此话何意?」

    「大哥可还记得苏清案?」

    「自然是记得的,这苏清倒是个廉洁奉公的好官儿,可惜得罪了权贵,不能善终。」说到这里,苍绝脑中灵光闪,叫道:「他当日得罪的便是卢铭父子。」

    沐华点头,「是啊,他被卢氏父子诬陷入狱,继而身死,苏夫人亦因此而亡,他儿子被没为官奴发卖,我当日本想遣人去买下他送回杭州老家安置,不想被人捷足先登买了去,现在想来,那孩子单名可不就是个【谨】字。」

    「你是说,方闻那徒儿便是苏清之子,这是学成归来为父报仇了?」

    「八九不离十,但他个孩子,天资再怎样聪慧,也不能短短三年便练就那般功力,况且相府侍卫众,非是江湖老手决不能如此轻易避开,依我看,这桩案子半是他师徒二人同为,卢少爷之死恐怕便是方闻的手笔,他这人脾性我是知道的,护短得很,徒儿来寻仇,他岂会袖手不管,定是帮着苏谨做下的,那卢铭的脑袋恐也让他们砍了来祭奠苏清了。」

    苍绝负手看这残阳下的方墓碑,冷哼声,「恶有恶报,这卢铭父子也算罪有应得。」面说面看向沐华,「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可要拿他师徒回来?」

    沐华望着夕阳点点沉入山坳,余晖映着他眸子,光华流转,里面露出抹微笑,「方闻何等狡狯,他师徒恐早已走得远了,岂会留在此地让人捉拿,追也不及了,何况,卢氏父子既算罪有应得,那不妨便到此为止吧。」

    苍绝看着沐华这般神色,时心醉,伸手抚上他面颊,笑问:「你捉不到凶手归案,便不怕龙颜震怒,责你办事不力,届时除了你乌纱去?」

    「千里求官只为财,我已家财万贯,又怎会稀罕这顶官帽,若皇帝当真怪罪,我便辞了这官回家去。」

    沐华展颜笑,冲苍绝眨眨眼,问:「届时大哥可愿随我回江南作伴。」

    苍绝极少见他这般戏谑神色,胸中顿觉甜蜜非常,执住他手笑,「华弟去哪儿,我便跟着到哪儿,这生是再不分开的。」

    他两人这般相视而笑,只觉天下虽大,却只有眼前这人所在之处才是称心如意之福地,莫说如画江南,便是苦寒塞北,能如此相伴生,那也只有满心欢喜。

    沐华既已知道卢铭父子被杀原委,对追缉凶手事便不太关心,面上仍是每日遣人四处查访缉捕,暗里却松懈下来,不怎么过问缉捕情形如何,那干差役都是油滑精乖之人,见自家大人这般,便知这案子无甚紧要,也就不太上心。如此月,除了顺手捉住几个强盗匪贼,余下再没查到丝线索。刑部那边虽六扇门精英尽出,可也毫无头绪,余宪急得上火,嘴边满是燎泡,沐华暗暗同情,也只得安慰几句罢了,关于对方闻师徒的猜测却是点滴也不同他说的。

    眼看到了复命之日,沐华上朝奏禀查访情形,末了道:「此案蹊跷迷离,凶手毫无踪迹可循,臣忝为开封府尹,实无能为之,愧于朝廷,有负圣命,再居此位心实难安,故请圣上发落,免臣府尹职。」

    皇帝听闻案子没有进展,心中不悦,本要狠狠申斥余宪、沐华番,免去两人官职,这时见沐华主动请罪,怒火熄了半,准了沐华奏章,对余宪只罚奉苛责两句了事。余宪本以为在劫难逃,这乌纱铁定是保不住了,孰料沐华将干责任揽过,倒让他全身而退,心中暗暗感激,下朝后拉着沐华着实安慰几句,又道:「日后君灼有甚为难之处,只管找我便是。」

    沐华逊谢道别,回开封府对苍绝说了辞官事,当日便要收拾行装,打算这几日向吏部交接完毕便回江南老家去。

    阿越中午巡街回来,未及吃饭时听到沐华丢官返乡事,大吃惊,问道:「少爷这就要回杭州去?」

    「是啊,等我向吏部交完官印便可启程,你也回去收拾下,看有何物事要带走的,这几日便拾掇番吧。」

    沐华说完,见阿越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你不愿回家吗?还是此间有事未了?」

    「少爷……」阿越面有难色,踌躇半晌,见书房中再无他人,扑通下跪倒在地,求道:「少爷,我想留在这儿,求您恩准。」

    阿越是沐家庄家生奴才,自小跟着沐华起长大,两人情同手足,从不离开沐华左右,这时竟出此语,实是大出沐华意料,竟时怔住。

    沐华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书卷,扶起阿越道:「阿越,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二十几年朝夕相处未曾分别,你今日既有此语,想必事出有因,且说来与我听听,到底为何?」

    情势所迫下,阿越也顾不得骇人听闻,讲道:「少爷,我心中有个至要紧的人在楚宅居住,我只想陪他生世,偏他离不得宅子半步,阿越无奈,只得求少爷让我留下。」

    沐华愣,问:「可是哪位姑娘吗?」

    「不是,」阿越吱唔半晌,才道:「他叫楚子豫,生前原是楚家大少爷。」

    沐华脑中嗡的声,好会儿才明白过来,脸色发白,沉声问:「那楚子豫不是死了,你要陪的这个莫不是他鬼魂?」他越想越惊,见阿越点头,气得责道:「你们人鬼殊途,岂能相守,你便不怕他冤魂害你?」

    阿越双手乱摆,急道:「不会不会,子豫说过,他大仇已报,再无害人之念,少爷,我同他相处已有半年,信他秉性为人,不信您看,我日日同他在起,可有半分不测?」

    沐华倏然住口,上下打量阿越,见他确是精神奕奕,毫无鬼气缠身之态,心中稍松口气,转瞬又问:「你不是将他尸骨超度后葬了,怎的他魂魄还不肯离去?」

    「那个……我没葬他,」阿越吞吞吐吐道:「子豫说他厌了生老病死宿世轮回,只想这般做个风雅鬼,我便没请和尚超度他,他尸骨也直在屋中放着,日头落便现身出来同我喝酒说话。」

    「你每日下值后急着赶去相见的书生朋友便是他?」

    「是。」

    「阿越,你们阴阳相隔不说,况又都是男子……」沐华只觉个头两个大,长叹声后竟不知如何说下去。

    「少爷,我知道,可我心中只他个,这生,活着日便想同他厮守日,便日欢喜,其他的,是人是鬼,是男是女,都顾不得了。」

    沐华听了怔住,猛地省起他和苍绝又何尝不是这般,时无言,思忖片刻后道:「既是这样,你便留下吧,只是我走,你这开封府捕头便做不得了,也罢,我帮你写封荐书给刑部余尚书,你去他手下的六扇门任职吧。至于杭州老家,我回去后便除了你奴籍,你安心在此过活就是。」

    阿越大喜过望,跪倒叩谢。

    待阿越出了书房,沐华也无心收拾东西了,坐在椅上苦笑,苍绝从外面进来,便见他副神游天外的样子,问道:「怎的发起呆来?」

    沐华便将阿越之事讲与他听,讲完又道:「阿越这般心甘情愿,我也不好相拦,只是楚子豫毕竟是个怨鬼,会否于阿越有害,倒真让我放心不下。」

    苍绝听完笑道:「那楚子豫我是见过的,他尸骨得见天日全托赖阿越,对阿越只有感激,且那身怨气早让阳血化尽了,断不会有害活人。我看他性子虽冷淡些,对咱们阿越倒不像是全无情意的,你只管放心。」

    沐华瞪眼,「你又何时见过他,怎的没同我说过?」

    「阿越前些时日身上隐隐有层鬼气,却又不见他为之病瘵,我时好奇,跟在他身后去那荒宅走了趟,见过楚子豫亡魂。」苍绝嘿嘿乐,满面促狭,「阿越这小子水磨工夫好得很,竟能缠得那么冷性子的鬼动情,看他平日脸老实相,真正人不可貌相。」

    沐华听他这样说便放了心,也不再虑,只安心打点行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偶第十六章也写完了的,只是没时间打出来。

    第十六章

    沐华两日内将干公文整理出来等吏部派人前来交接,不料政事堂对开封府尹接替人选争论不休,时决议不下,吏部竟派不出合适人选来,又拖了半月功夫才请皇帝任命了名东宫官权知开封府事。

    这半月里,沐华同苍绝商量着坐船南下,顺运河直抵杭州,两人租了只船将干行李装妥,十月初五这日向东宫官交了官印,两人便上了船,只待船家张帆启程。

    两人离京这日,阿越前来送行,趁着船还未开,将苍绝拉到个四下无人的角落,问道:「苍大哥,你实话告诉我,你同少爷……你们……是不是……」

    他吱唔半天也说不清楚,张脸涨得通红,苍绝已猜到他要问什么,却只作不懂,反问:「我们什么?」

    阿越咬牙,直问出来,「你们是不是在起?」

    本来阿越于这情字上颇不开窍,数年也未看出苍沐二人情谊不同他人,只近来他自己也堕了情障,这才看出些端倪,故此相询。

    苍绝本还要逗他逗,这时见他急赤白脸的,也不好再行捉弄,点了点头。

    「苍大哥,我知你待少爷极好的,阿越以后不能常侍少爷左右,少爷之事,便有劳苍大哥看顾。还有,」阿越看他眼,沉声道:「苍大哥既跟少爷在起,日后万不可负心伤我家少爷,如若不然,阿越明知敌不过苍大哥,也必要以命相拼的。」

    苍绝微微笑,拍了拍他肩膀道:「阿越只管放心,我待华弟便如你待那位楚公子般,情之所钟,此生唯他人而已,若有所负,万劫加身。」

    阿越得他诺,心下顿宽,又去拜别沐华,看着他二人座船起锚扬帆,就此远去了。

    苍沐二人启程时已入冬季,河道水浅,又是逆风,船行得甚慢,好在两人均不贪图赶路,路游赏两岸风光,天冷时便在舱中煮茶对弈,其乐融融。如此走了半月,船到徐州地界忽然停了,问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