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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庸风雅录 作者:阿堵

    旁敲侧击问了问,果然,从开学到现在,他没有回过家。洪大少最近越来越忙,注意到这些反常现象的时候,已经开学个月。

    假期里曾发过几次信息,也从旁人那里有些侧面了解,想来想去,想不出到底什么事,把书呆子憋成这样。他猜着恐怕跟家里有关,可惜目前这个阶段,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也断然不敢去咨询方大院长。

    自认失职,后悔莫及。每晚应酬完毕,便悄悄儿溜达到操场去坐着,再默默陪着走回宿舍楼。

    这天,方思慎终于忍不住了。

    “你没有别的事做吗?”

    “做完了。”

    “做完了就回去睡觉。”

    “睡不着。”

    “睡不着你……”

    方思慎意识到这要顺着往下说,不定歪到哪儿去。肚子郁闷,暴躁起来:“你别在这儿待着,我看了心烦。”

    “我愿意在这儿待着,我不烦。再说了,这地儿又不是你家的,我喜欢这儿,空气好。”说着,洪大少撑在双杠上,大肆夸张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方思慎简直想象得出那副得瑟欠揍的表情。

    顿了顿,转身就走。

    洪鑫垚把拉住他的手:“其实我每天晚上都在这儿待着,不管你来没来。”

    方思慎吃惊之下,呆住。

    洪大少轻轻地笑:“骗你的。你没来,我才不在这里吃冷风,我宁愿……”打住,后边少儿不宜。

    方思慎使劲抽出手,迈开步子要走。

    洪鑫垚伸腿跳到他前边拦着,在黑暗里盯住他的眼睛:“你心里有事。”

    往前逼近步:“别闷着,说出来。说出来,好不好?你这样闷下去,迟早闷出病。”

    方思慎往后退退:“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看你难受,我也难受。你要我别看你是吧?你当我不想?可是我的这里,还有这里,”洪鑫垚拂过方思慎的眼睛,手掌停在他心口,“它们都不听我的。”

    方思慎被他摸得浑身颤,再往后退退。

    洪鑫垚停在原地,话却句紧似句:“不管什么事,你告诉我,就算帮不上忙,有个人听听也好,对不对?你放心,我口风最紧了,保证不告诉别人。嗯,还有,保证不跟你抬扛,真的。”

    即使是在黑暗里,方思慎也受不了他此刻的眼神,扭过头,强作镇定:“谢谢……点小事情,真的没什么。”

    洪鑫垚跺脚:“说吧,祖宗,求你了。有事要说,有……那啥要放,好比你要吃饭喝水蹲茅坑,是人生不可分割的部分,你总得有个人说说心事发发牢骚,才能保证身心健康成长对吧?你相信我,肯定替你保密。”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你看咱俩的事,我憋得心肝胆肺哪儿都疼,这么久了,可谁都没说……”

    方思慎心底寒,语气冷冽:“你闭嘴。”

    “好……我闭嘴。”洪大少话出口就知道要糟,又担心又委屈,缩着脖子在冷风里,像只丢了魂的大狗熊。

    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了半天,洪鑫垚觉得有点冷了,想起方思慎跑完步身汗,吹了这么久的风,肯定冷。

    怯怯问声:“你冷不冷?”面把外套往下脱。

    方思慎没有应他,大步往操场外走。洪鑫垚赶紧跟上去,忽听前边那人道:“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开学前天,我跟我爸吵了架。”

    洪大少听到这,颇不以为然:跟家里老头子吵架算什么。

    “我爸要我毕业后去他那边,从现在开始准备,我不愿意。”

    洪大少加不以为然了。

    “我们说了很久,总之说不到块儿去。后来……他说我愚蠢、固执,骂我没用,是废物。”

    洪鑫垚立刻道:“我总被我爸骂废物混蛋的……”自知之明告诉他这不具备可比性,闭嘴。

    “我没忍住,也说了些非常过分的话。”

    方思慎想起那个夜晚,眼前片腥红。比起六年前父子大吵,愤而离家,三年不归,这次的交锋虽然短暂,实质上则为惨淡。其裂痕之广之深,令他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他本以为上学的事父亲已经妥协第回,工作的事磨磨,迟早能妥协第二回。却不料方笃之因了无法解开的心结,在这个问题上前所未有的强悍,无论如何不肯让步。争到后来,不可避免触及某些原则性分歧,彼此都失去了控制,尽情发泄着累积的怨气,终致不可收拾。

    有什么比世间最锋利的刀剑能令人疼痛?唯有来自至亲至爱的伤害。方思慎再也不愿回想那些互相攻击的部分。父子俩太过了解,个眼神,个词语,就足以抽得对方体无完肤。

    方思慎的心里片凄凉,身上反而丝毫感觉不到冷。

    他不确定洪鑫垚能不能理解,这时候却希望他能理解,尽量解释得直接明了。

    “我爸跟我,想法直很不相同。这种不同,就像你跟我样。同件事,我觉得不对,你也许并不认为有错。”

    洪大少张张嘴,无从反驳,又合上。

    “但是我们是父子。我是他儿子,他是我爸爸。我连不理你都做不到,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些不理自己的父亲。”

    洪大少又张张嘴,再合上。

    “但是那些不同总在那里。即使双方都装作没看见,小心翼翼地回避、妥协、迁就、退让,它总在那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堆得越来越。到无法忽视的时候,也就是倒塌的时候。”

    方思慎在棵树下停住,回转身:“洪歆尧,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觉得我与别人不同。也许这种不同,让你觉得新鲜。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差异有大?我无法接受的,在你的生活里司空见惯。你不感兴趣的,占据了我生活的绝大部分。”

    见洪鑫垚副想说话的样子,方思慎微微摇头:“我没有否认你的意思,特别是……你的感情。我相信……你是真心的。可是,无法互相理解,互相认可,基本的人生追求背道而驰,你以为,单凭感情,能支撑久?父子之间……尚且如此,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洪鑫垚拼命摇头。他想说你不对,不是这样,根本不是这样。然而他嗓子噎住了,脑子也塞住了,什么都反应不上来。看着书呆子慢慢转过身去,步步往前走,整个人就像颗孤独铸就的石头。那样纯粹的孤独,静静弥漫,传染到自己身上,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父母、姐妹、朋友、爱人、金钱、权势、地位、事业……都在彼端。

    长到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像这刻这般,深刻领悟到:活着,是件么孤独的事。

    第〇五三章

    洪鑫垚憋了肚子气。虽然方思慎说“没有否认你的意思”,可那话里含着的意思,难道要直接把鞋底抽到脸上才叫否认?

    想起自己付出满腔真情,枉费全部心思,偏生书呆子油盐不进,强烈的挫败感令他沮丧不已。伤了会儿心,越想越忿忿。书呆子凭什么单方面认定不可以?凭什么拿他家老头子来跟自己比?喜欢不喜欢,爱还是不爱,凭感觉就清清楚楚,哪里用得着左条右条去摆事实讲道理?好比人要吃饭拉屎,吃得香不香,拉得爽不爽,非要子丑寅卯排出个缓急轻重,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此举吗?

    他知道自己又粗俗了。可恨当时对着方书呆,脑子短路,连这么粗俗简单的道理都没能想清楚,讲明白。往常书呆子堆道理的时候,洪大少才思敏捷,总能找出各种歪理邪说诡辩抬扛,反倒是这回,明明对方不顾事实乱下结论,他竟然句也没能反驳上来。

    洪鑫垚躺在床上,把方思慎说过的那几句狠话个字个字在脑海里回放,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就连做梦,都在跟书呆子辩论。早上冷不丁惊醒,睁开眼睛愣了几秒,猛然起身,套上衣服就往外跑。他实在不甘心,非赶紧找到人说个痛快不可。

    口气跑到博士楼下,看见许学生吃完早饭回宿舍拿书包上课,才意识到自己起得晚了,书呆子说不定早去了自习室或图书馆。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还是先上楼敲敲门再说。

    敲了几下没反应,便想应该去哪里找才好。时有些茫然,从昨天夜里直积攒到刚才的那股热烈急切劲头忽然就泄了,梦里想好的大段大段反驳论证也记不起来了,呆呆了阵,挥起拳头,狠狠砸在门板上。

    谁知那门竟应声而开,他毫无防备,失了着力处,整个人笔直扑进去。开门的人显然同样没防备,被那承接了洪大少壮硕身躯的门板撞了把,直弹到墙壁上。方思慎只觉肩膀阵尖锐剧痛,后背又起了片钝痛,五脏六腑简直都震了出来,眼前是黑得什么也分辨不出,贴着墙就往地上栽倒。双手下意识寻找支撑,却在墙上划裂了指甲。只是前后被撞得太狠,本来沉重不堪的脑袋嗡嗡作响,这点轻微疼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幸亏洪鑫垚眼明手快,抓着床柱稳住身形,顺势个箭步跪蹲到墙边,拿身体接住了他,自己垫在底下,两人块儿躺倒在地上。

    洪大少相当恼火,先发制人:“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在里头也不吭声,万撞破头怎么办?”胳膊却自动收紧,把人整个儿搂在怀里,脸上甚至不自觉露出得意的神情。

    轻飘飘抱了会儿,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书呆子怎么就没挣扎挣扎反抗反抗呢?低头看,方思慎软绵绵地趴在自己身上,动不动,闭着眼睛,脸颊通红。伸手摸摸,连鼻子里呼出的气都烫得吓人。

    “你生病了?怎么烧得这么厉害?”边问,边准备把人弄起来。因为他自己垫在下面,想直接抱着起身便不太容易。方思慎被他晃得稍微清醒了点儿,就要自己爬起来,然而力气实在不济,越爬越软。

    “别乱动,我扶你。”洪鑫垚先坐直了,屈起条腿让他靠着,然后只胳膊揽着他的肩背,只胳膊托着他的双腿,同时施力,居然来了个颇为轻松的公主抱。刹那间心中充溢着难以言喻的满足舒坦,要不是被抱的那个掐着他的皮肉提醒,定要在屋子当中连转三圈再说。

    “好了好了,你别急,我送你到床上躺着。”给方思慎盖上被子,又摸摸他额头,那股喜出望外的高兴立刻被心慌替代,着急起来,“去医院吧,我送你去医院。”

    方思慎从最初的意外与难堪中平静下来,心里万般无奈,又有些微妙难言的情绪夹杂其间。半夜感觉不对,就起来到处找药。很久不在宿舍常住,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找着。本着积极自救的原则,灌了大壶白开水,又打了盆凉水回屋,浸湿毛巾敷上。他知道自己只要感冒必定来势汹汹,若能及时吃药,症状去得也快。心里想着等天亮去趟药店,糊里糊涂便睡到现在。

    他根本没打算麻烦谁,想不到会有人这个时候闯上门。

    前面被门撞,后面被墙撞,那疼痛这会儿返上来,浑身没处舒服地方。特别是左边锁骨,硬碰硬磕在门沿儿上,不用看就知道肯定肿了,整条胳膊都抬不起来。听着洪鑫垚在身边啰嗦,脑袋越来越沉,恨不得昏过去什么都不理。强打精神道:“不用去医院,麻烦你帮我买点药回来吧。”

    “烧得这么厉害,不去医院怎么行?”

    “我感冒向这样的,看起来吓人,其实没什么。只要吃药退烧,很快就好了。”

    洪鑫垚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去医院也没用,西药对我不太管用。”

    “那好。”洪大少转身往外冲。冲到门边又蹿回来:“买什么?”与方思慎那句“等等”同时出口。

    方思慎喘口气:“要两盒九味羌活丸,如果没有,就买通宣理肺丸。”

    “哦。”洪鑫垚应声,走到门口,回头,“九味什么来着?”

    方思慎只好再喘口气:“桌上有笔,我写给你。”

    洪鑫垚拿过笔,摊开手掌,呲牙笑笑:“写我手上,方便,写纸上马虎就掉了。”

    方思慎跟他计较不过来,被他扶起身,就着手开始写。写完了,再被他扶着躺回去。补充:“只要是这个东西,胶囊片剂都无所谓。还有,”稍停停,又道,“如果有冰块,也麻烦你……”

    话没说完,就听洪鑫垚道:“我马上回来,先别睡,吃了药再睡。”语调轻柔无比,两步蹦到门口,关门的动作却十分小心。

    方思慎躺在床上,心中很是气馁。

    他确实不想麻烦人,可是真的有人来了,无论来者是谁,都好像了个依靠。独自生病那种无处不在的凄凉冷清,无所依恃之下勉为其难的强自支持,统统自动消散。不论是自己感冒,还是洪鑫垚上门,时间仿佛都带上了缘分巧合的味道,让人窥测到隐藏在日常生活背后的命运。

    气馁之余,加无可奈何。

    洪鑫垚果然回来得很快,手忙脚乱地伺候方思慎吃药。动作笨拙,声音温柔,表情诡异。因为既高兴且担忧,所以嘴角时不时抽下,会儿好像在笑,会儿又好像在哭。方思慎没力气琢磨他的心情,敷上冰袋,顿时轻松许,道声谢谢,很快睡着了。

    洪鑫垚坐在床边,边看着床上人的睡脸,边吃冰棍。冰块不好找,他直接在小卖部要了兜冰棍。包装袋外裹上毛巾,搁额头上正好,化掉根换根,非常方便。正好折腾热了,挑出根自己吃。吃完起身,瞥见床头地上摆着半盆水,毛巾掉在盆外头,估计是书呆子起床开门时候掉的。几个抽屉都敞着,因为半夜找药,显得十分凌乱。

    这情景让洪大少陡然难受起来。在他印象中,方书呆直是特别干净整洁、清高又稳重的样子。半夜里不知怎么难受,才搞成这样。眼前难得的凌乱分明透出孤独与无助,让他的心揪起来。无法想象,如果不是自己找过来,书呆子会怎样?

    干脆替他收拾起来。才弯腰就差点把盆踢翻,赶紧回头看方思慎吵醒了没有。床上那人睡得很熟,额头压着冰棍包,被子围得严严实实,张脸只露出大半。脸色比平时白,嘴唇与脸颊却比平时红。感冒了鼻子不甚通畅,只能张着嘴呼吸,看上去像孩子般天真无辜又脆弱可怜。

    洪鑫垚呆呆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发涩鼻子发酸,心脏的位置好像被什么东西慢慢挤压,越来越紧。他瞬间彻底领悟了“心疼”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揉揉眼睛,认真收拾屋子。做得不算好,但是竭力往好了做。中间又下楼买了趟冰棍,天冷冰棍销得慢,那小卖部老板兴高采烈地把冰柜底层冻得像铁坨的冰糕都翻了出来。

    又打电话向史同咨询注意事项,史同在那边吐槽:“大哥,你女朋友感个冒,你老大清早个电话,这会儿又个电话,拜托,街边老太太都知道该怎么办。小的专攻临床医学外科专业,你老给小的留点儿职业尊严行不?”

    “切,少爷这不是信不过别人嘛!”

    史同在那头干笑。

    挂了电话,洪鑫垚又上药店买了个体温计,在快餐店要了份白粥打包。这才想起自己除了那根冰棍,啥都没来得及吃,于是坐下吃了个早饭兼午饭。忙活半天,心里异常充实。照顾生病的书呆子,似乎比任何其他事都来得有干劲。

    惦记着方思慎不知醒了没有,三两口吃完就走。路边有个修鞋配钥匙的摊,个念头自动闪现脑中,掏出在书呆子桌上顺来的那串钥匙:“师傅,每片配把,少钱?”

    那师傅接过去看看:“这把是防盗锁的,我可配不了。这两把加起来五块钱。”

    洪鑫垚估计那把防盗锁的是书呆子家门钥匙,便道:“那就这两把,劳烦快点。”

    把配好的备用钥匙塞到贴身衬衣口袋里,匆匆返回。值班室大婶看他进出好几趟,嘴问了句,洪大少亮亮手里的快餐袋子:“我哥病了,我来陪陪他。”

    大婶笑眯眯点点头:“那你快上去吧。要严重还得去医院,别去校医院,那地儿坑人,也省不了几个钱。”

    洪大少客气地道谢。

    大婶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唉,人家的儿子怎么养的呢?两个都考上名牌大学。兄弟俩又要好,这爹妈,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洪鑫垚进屋的时候方思慎依旧在沉睡。把粥倒进电饭煲温着,洪大少在床边转圈,心中纠结不定。设想了书呆子可能有的各种反应,最后强行按下充满阴暗诱惑的念头,本正经叫醒他。

    “该吃药了。”

    “谢谢。”

    “量量体温吧。”

    “谢谢。”

    “出了好汗,擦下换件衣服吧。”

    方思慎这时才真正醒过来,感觉条胳膊撑在后背上,又湿又热。

    洪鑫垚看他不说话,陪着小心试探道:“我烧了水,擦下吧,好得快。要不我给你准备好,出去等着,你自己来。”

    方思慎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声:“谢谢。”

    明天是有课的日子,必须尽快好起来。何况自从前年流血事件后,校方高层都知道自己身份,若请病假不去上课,父亲马上就会得到消息。他来,或是不来,对彼此而言,都是种折磨。

    看洪鑫垚喜笑颜开,伸手到抽屉里取替换的睡衣,熟得跟自己家里样,方思慎只想立刻把他轰出去。试着坐到床边,却没能起来。

    洪鑫垚步跨过来,压住他肩膀:“叫你别乱动!头晕是不是?我给你弄好,就坐这儿擦吧。”转头看见墙角没拆封的电暖器,“正好用上这个,省得又着凉。”面拆包装面嘟囔,“你说你别扭个什么劲儿?现成的东西放这儿落灰,有福不肯享……”

    凳子挪到床前,盆里兑满热水放在凳上,睡衣搁在枕头边,电暖器打开,稍微移远点儿:“这玩意儿防水,不过你也别往上浇。我去倒垃圾。”说完,非常干脆地转身往外走。

    方思慎看他件接件忙个不停,心忽然就软了。想找点什么话说,望见垃圾筐里花花绿绿堆,奇怪地问:“那都是些什么?”

    “嘿嘿,冰棍,当冰袋用了,好使得很……”洪鑫垚边说边回头,愣住,“你肩膀怎么搞的?”

    方思慎左边动动就疼,正单用右手解着纽扣,闻言停下动作:“没什么。”

    “都紫了!还没什么!我看看。”洪鑫垚说着,人已经欺身上来,迅速扯开他衣襟。

    方思慎巴掌推过去:“你干什么?!”却被他紧紧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早上被门撞的是吧?你怎么不说!”洪鑫垚弯下腰,脸紧张懊恼,伸出手指在肿得最高的地方轻轻碰了碰,感觉他浑身抖,心也跟着抖了抖。

    望着他的眼睛:“我不干什么,真的,就看看伤到骨头没有。你别动,让我看看,我保证别的什么也不干,你信我回,好不好?真的,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乱来了,我就看看你受伤没有……”面哀求,面哄劝,手却没有停,顺着锁骨点点摸过去。

    每摁下,方思慎肩膀就疼得颤颤。然而那眼神和话语却如同定身的魔咒,把他定在当场,傻傻坐着,任凭对方为所欲为。直到感觉只手摸上肩头,胳膊被托着慢慢抬高,耳边响起句:“这样疼不疼?”才猛然回过神来,脸刷地红到耳根,又瞬间变得惨白。

    “你放开……只是皮肉疼,骨头没事……”

    “那就好,我看看背上。”洪鑫垚放下他胳膊,顺手把上衣整个脱掉,越过肩膀去看后背,如此来,等于把他上半身全搂在怀里。

    “你放开,出去。”

    洪大少充耳不闻,自顾说话:“后边也有点儿红。还是我给你擦吧,你这样子不方便……”

    方思慎突然大喝声:“你出去!”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身体个劲儿打颤。

    洪鑫垚呆了呆,慢慢松开手退后,勉强扯出点笑容:“那我去买管药膏,给你涂涂。”

    方思慎听见这句,脸色大变,猛地捶下床板,厉声喝问:“你又想干什么?”

    病中的人本来就敏感,那曾经的难堪伤痛被自己努力抚平,又被对方不断挑起,这么久以来反复纠缠累积下来的复杂情绪,加上其他各种忧愁烦闷,让方思慎心情差到极点。他自幼跟着何慎思,心性养得坚定纯良,即使再难过,也轻易不曾迷失,鲜有无法自控的时候,这刻却难以维持下去。面前身为罪魁祸首的另个当事人,同时也是秘密的唯共享者。在这个前提下,仿佛自发地认定了对方是最好的发泄对象。

    他紧握双拳,眼眶发红,面色狰狞:“你又想干什么!你是不是非要害死我才算完?你这混蛋、禽兽!你滚出去!你滚啊!”

    洪鑫垚从来没见过书呆子这个样子,被骂得脑子片空白。过了会儿,心底渐渐泛上股凉意,越来越冷。也许,这才是他直想对自己说的话。忍了这么久,终于说出来了。

    他缓缓走向门口。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忽然清醒了:就这么走了,昨天晚上没睡踏实,今天上午折腾,算什么呢?就这样走了,两年来围着他打转,把日子整个颠倒了番,又算什么呢?

    他回转身,步步走回去,在方思慎惊慌无措的目光里,握住他的双手:“没错,我混蛋,我禽兽。我偏不滚。”

    把他左拳头根手指根手指掰开:“别使力,使力肩膀会疼。”往盆里添了些热水,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拿条胳膊箍住上半身,拧干毛巾就开始擦背。擦到胸前旧伤口上,顿了顿,叹息:“还是留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