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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庸风雅录 作者:阿堵
两个字远不足以表达此刻心情,最后只红着脸轻轻问了句:“你这么晚不回去,没关系吗?”
“安啦!”
洪鑫垚下午抽空给监护人打了个电话,说是晚上也在这边补习西语。随着他的表现日益进步,个人行动自由度相应地也越来越大,不必担心晚归问题。
因为动手术的缘故,方思慎没穿上衣。为了避开那些管子片片棉纱绷带,洪鑫垚擦得十分紧张,没工夫搭余的话。听见他说:“好了,可以了。”松口气,靠在椅背上擦汗。
方思慎有些难为情,偏了脸没说话。房间里流动着暖融融的尴尬气息。
洪大少冷不丁拍大腿。
方思慎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原来他忽然想起那回跟洋鬼子聊起人类学,直很好奇书呆子的胸毛种类,今儿天赐良机,竟然没想起来仔细观察,让自己白白浪费了!
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子,好似要烧出两个洞来。
方思慎奇道:“怎么了?”
洪鑫垚惊而起:“没啥!那个……我去倒水!”
第〇四〇章
第二天周,洪鑫垚老处于溜号状态。上午最后节课下课铃声刚响,手机就在口袋里蹦跶个不停。
“老师,我上厕所!”也不等老师反应,拉开教室后门冲出去。本打算上楼梯间接电话,迎面看见胡以心从走廊那头过来,紧急刹车,头扎进男厕所。
“小赵,啥事?”
“洪少,我现在在二五〇医院,他们上午非把方少转到这来。”小赵觉得自己未能尽责,十分内疚。
“谁们啊?”
“是大学的领导,方少自己也同意了。”
“你怎么才告诉我?”
“上午您有课,不敢打扰啊。”
大帮男生冲进厕所放水,洪鑫垚辛苦地挤出人群,挪到走廊尽头的角落里,拿手捂住另只耳朵,才听得清小赵说什么。
“这医院挺气派的,看样子不错。他们给方少安排了带卫生间的套房,跟星级宾馆似的!”
洪鑫垚琢磨,怕是京师大学为了面子,打算收买方书呆。
那边小赵继续请示:“洪少,上午警察来问了问经过,没说别的。另外还来了个人,我听方少管他叫‘爸爸’。他说了堆谢谢,塞给我十张大元首,要我回去。你说我走是不走?”
“猪头啊你!”洪鑫垚冲着电话大吼,“我哥有没有叫你走?没有是吧?除非他叫你走,不,除非老子亲自叫你走!还有,赶紧把钱给我还回去!你把老子脸都丢尽了你个猪头知道不?”
挂了电话,怎么想怎么不放心,捂着肚子冲进办公室,跟班导请病假。见胡以心不在,演得愈发逼真:“蔡老师,我就请节课,后边两节国文肯定回来上。”
班导边批条边训话:“说少次了就是不听,高三关键时期,身体健康重如泰山……”
洪大少抄起那张病假条,蹒跚着走出校门,立刻活蹦乱跳,拦住辆出租车,直奔二五〇医院。
找到病房,就看见小赵杵在门外。
“你怎么在这着?”
“洪少,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成吗我!别说指望你照顾,连人都可能给我看丢了!”
“洪少您听我说,方少跟那个,方老爷子说话呢,我不方便在场。”方笃之比小赵预想的要显年轻得,可又找不出其他合适的称呼。
“钱退给人家了?”
“退是退了。不过……那个……我着急说您替方少垫了工钱……”方大院长气势太强,小赵从来没有跟如此风度儒雅的学者打过交道,不免心慌怯场,才导致这般重大失误。
洪鑫垚哼声,暂且放过他,扒门上侧着耳朵听了听,丝动静也无。
见长辈这种事,总是令人发怵的。洪大少抻抻校服,举起手准备敲门,又临时改了主意。
“都没吃饭吧?”
见小赵摇头,从钱包里抽出两张大元首:“去买点吃的,卖相干净点,口味要好。”
病房里。
父子两个静静对峙。
方思慎早知道瞒不住,却没想到父亲来得这么快。
血案发生后,京师大学的领导们连夜研究对策,鉴于当事双方都是自己人,当然力争内部调解息事宁人。方针定下马上执行,大早把方思慎转到重点医院高级病房,随后通知方笃之院长协商善后事宜。
早上匆匆看了儿子眼,知道没有大碍,方笃之转身便去跟对方谈判。再回来正好陪着接待警察。等到终于清静下来,好不容易打发走那个牛皮糖样的所谓“护工”,这才有机会单独跟儿子说话。
马不停蹄忙碌上午,只因为怕自己控制不住,控制不住那股逼得人发疯的心痛自责和悲伤愤怒。
“你是不是,准备……死在外头,也不告诉我?”
方笃之指着儿子,声音打颤:“你就这样……宁肯麻烦不相干的外人,也不肯告诉我?”
“小思,你就这样,这样……”插在儿子身上的那些橡胶皮管就像勒在自己心脏上。方笃之伤透了心,却再也说不出句狠话。
“你说,你这样……把爸爸置于何地?你的心……是铁石做的么?”
“爸爸,对不起。”父亲的指责让方思慎愧疚难当,无言以对。那无端遭遇伤害的疼痛和委屈陡然间翻上心头,泪水唰地直溜溜滑过脸颊,滴在被子上。
“小思,小思,别哭……”方笃之慌得赶紧上前,半蹲在床边,伸手去替他擦眼泪。
方思慎却突然扭转头,连眨几下眼睛,硬生生把那股心酸情绪压了下去。
“爸爸,对不起。”同样句话,只是语调平板些,姿态僵硬些,便须臾铸就连城屏障,前后天壤之别。
方笃之的手无论如何也伸不过去了。
低声道:“是爸爸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的疏忽,怎么会让那卑鄙小人有了可趁之机。如果不是……不是我乱发脾气,你也不会……”
“咚咚咚!”
洪鑫垚不等里边人回应,直接推开门,捧着叠饭盒,咧嘴呲牙,露出个自认阳光灿烂的微笑:“方叔叔好!”
方笃之立时换了张脸,转过头,温和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爸爸,就是他昨天救了我,送我到医院的。”方思慎也赶紧调整情绪,还没想好怎么介绍,洪鑫垚已经派爽朗接下去:“我叫洪鑫垚,在国高上高三,方叔叔您叫我小垚就行了。去年跟着方老师上了年的课,因为太佩服他了,干脆认了做哥哥,叔叔您没意见吧?”
方笃之愣,随即笑了:“没意见,当然没意见!”
“我趁中午没课,来看看方大哥怎么样了,顺便带了点吃的,您要不嫌弃,也凑合对付口?”
方笃之盯着他看看,笑,爽快道:“好,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
方思慎不能吃,小赵自觉到角落里,把桌椅让出来,洪鑫垚和方笃之面对面坐下。
他早看出方氏父子神态不对,却明显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方书呆那副可怜模样活像遭了欺负,之前被那人渣捅两刀都没见露出这副样子。问题是坐在对面的人是书呆子亲爹,总不能也脚踹过去再揪着脖子审问……
于是连比带划再现了遍血案经过,如何因为来上辅导课偶遇方大哥,又如何没想到对方那般凶残狠毒,手术时如何惊险紧张……
“小垚,”方笃之神情真诚而又郑重,望着面前略显亢奋的少年。
“啊?”
“方叔叔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这次小思遭此无妄之灾,若非有你,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你这样年轻,却能临危不惧,见义勇为;还能冷静沉着,妥善应变。如此头脑和担当,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方笃之最擅长扮演风度长者,几句话把个洪大少夸得天花乱坠,顿时云里雾里飘飘然不知身在何方。
“啊,那个……哪里,哪里。”
“叔叔看了你的证词,仗义执言,是非分明,真是谢谢你。”洪大少给警察描述时,不遗余力大肆渲染,强烈突出了伤人者蓄谋已久故意杀人的企图,令方院长极其欣慰。
“叔叔知道你所做的切远不足以用金钱衡量,但你毕竟还是学生,无论如何也没有让你救了人还花钱的道理。这点微薄的心意,你若是不收——你既称小思声大哥,难道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方叔叔?”
洪鑫垚望着面前厚厚沓钞票,傻眼了。本来还猜着方书呆的爸爸半是个老书呆,谁知是个老人精。
转头去看方思慎,却见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恳求冲自己微微点头。
嘴里推让番,最后无可奈何地收了。方院长又和蔼可亲地问起学业,洪大少坐不住了,借口下午有课马上得走。
方笃之把他送出病房,递过去张名片:“小垚,你要是对报考人文学院有兴趣,可以给我打电话。另外,犯人肯定会重判,但是考虑到对大学名誉和文化事业的影响,详情不会对外公开。我今天跟你讲的这些,记着不要随便跟人说。最好……也别告诉你方大哥。”
洪大少眉毛挑,连转好几个念头,终于双手接过那张名片:“谢谢方叔叔,我会努力加油的!”
小赵没法名正言顺送自家少爷,躲在门后伸出只手冲他摆摆。
洪鑫垚在医院走廊里,闷闷地发了会儿呆。
得,人家爸爸来了,没你啥事儿了,回去吧。
方笃之回到病房,忽生感慨,对儿子道:“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是读书人。这学生虽然粗俗了点,人还不错。”
转眼到了周五,下午放学比平日早,洪鑫垚惦记着方书呆的伤不知养得怎样,直接拐到医院探望。
其实这几天小赵的电话直没断。他为了凸显自己任劳任怨尽忠职守的优秀品质,事无巨细都跟自家少爷汇报。原来方笃之白天事务繁忙,也就打消了辞退护工的念头,只晚上亲自守夜。方思慎总是请小赵帮忙,竭力在白天完成所有护理工作,包括擦身洗浴应个人清洁任务。
小赵不敢抱怨,在电话里感叹着:“方少对他爸可真孝顺,生怕累着老爷子,这么体贴!”
洪大少道:“行了,老子给你开双倍工资。”
到了医院,他也不敲门,直接拧开把手就迈进去。看见床边坐着的黄毛大个子,大吃惊:“你、你怎么来了?”
卫德礼又伤心又愤怒,扭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洪,我直以为我们是朋友,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骗我……”
方思慎只好截住他:“对不起,daniel,是我要他别告诉你。”
卫德礼不说话了,清澈的蓝眼睛里饱含着浓烈的感伤,动不动盯着方思慎。
床上那个被看得低下头去,着这个被麻得浑身鸡皮疙瘩。洪鑫垚颇不自在地左顾右盼,目光马上被床头大把鲜花勾住。
抓过来揣在怀里,阴阳怪气地:“嚯,好浪漫呐!怎么不是玫瑰啊?这玩意儿叫啥来着?”
方思慎才想起还有这个大麻烦,若是晚上父亲过来看见,只怕说不清楚。偷看眼卫德礼,硬起心肠:“daniel,请你把花带回去吧,我不能收。”
恰巧护士进来查房,洪大少个潇洒转身,捧着花束送到护士小姐面前:“向您的辛勤劳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那护士愣,随即咯咯娇笑着接过去:“小帅哥要请姐姐吃饭吗?”捧起花束夸张地嚷道,“哇!白色和红色康乃馨,‘吾爱永存,始终如’啊!”扫眼房里只有四个大男人,表情僵了下,立刻奔出病房向其他护士炫耀去了。
卫德礼这才反应过来,气得要起身揍人,被方思慎拉住。
求助的目光投向洪鑫垚,又转向小赵。
还是两张大元首:“买晚饭去!”小赵被打发走了。洪大少大咧咧坐下,俨然当自己是娘家人。
“daniel,对不起。”方思慎决意趁此机会跟对方讲清楚,“在我心里,直把你当作好朋友。”
“友情和爱情,并没有绝对的界限。”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
卫德礼不等他说下去:“不要被惯性约束了自己。方,试试,我只要你试试!”
方思慎急中生智,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卫德礼不想逼得太紧,顺着他回答:“你这星期都没有来上课,教务处说你请了病假。我到处问,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想去你家看看,但是我们的院长来京师大学访问,我不能不陪他。直拖到今天,终于在外事办的老师那里问到了你的情况。方,你不知道我有么担心……”
卫德礼絮絮叨叨诉说着相思之苦,却藏了句话没表。普瑞斯大学东方研究院院长赴京师大学访问,把进修生daniel&ley的身世背景爆了出来。原来他那个七十年前来过夏国的祖父,竟是鼎鼎大名的夏文物收藏家jerome&ley,夏文名字叫做卫君仁。老外姓名重复率高得很,对国学院的人来说,卫君仁三个字虽不至完全陌生,却不算真正圈里人。卫德礼自己不说,谁也不会瞎联想。
普瑞斯大学东方研究院,本是卫君仁牵头建起来的。临终前,他将家族内唯对东方文化感兴趣的孙子指定为继承人,并委托他将所有私人收藏都捐给了研究院。所以,卫德礼的学术职务虽然只是名小小的讲师,他的另个身份却举足轻重:普瑞斯大学最年轻的校董。这个身份爆出来,待遇规格立马天翻地覆,各种应酬马屁络绎不绝,弄得他应接不暇。
然而没有预料到的好处是,原本京师大学为了消灭不良影响,将方思慎受伤的消息封锁得相当严密。卫德礼地位大幅提高,向外事办讨要失踪的私人助理,校方无奈,只得根据事前对好的口径,说是遭人误伤,同意他到医院探望。
洋鬼子这头腻腻歪歪,书呆子那头闪闪躲躲,洪大少看戏看得恍恍惚惚。心想这追男人跟追女人有啥不同?样情书鲜花甜言蜜语吗?继而又想,这抱男人跟抱女人有啥不同?样嘴啃手捏xxoo吗?心头绮念生,便不受控制地发酵冒泡,越冒越欢,越冒越浓。视线不由得粘在方思慎身上,上上下下绕来绕去,只恨不能伸手摸摸掐掐亲身试验把……
三个人各怀鬼胎分头劳神,直到门“咯哒”声被推开,同时惊醒。小赵拎着快餐,旁边立着方笃之。方大院长眼瞥见卫德礼,脸色顿时沉下去。洪鑫垚马上断定书呆子被洋鬼子追,铁定暴露给家长了。
方思慎赶忙招呼:“爸,今天怎么这么早?”
这话落在方笃之耳朵里却变了味,忍了又忍,才慢慢道:“下午的事都推掉了。你刚能吃东西,我回家煮了点粥带过来。”
温情攻势向最易奏效。方思慎果然惭愧了,轻声道:“爸爸,这是daniel。您放心,我已经和他谈过了。”
卫德礼也听出了问题,向方教授伸出手:“您好,我是卫德礼,君子卫道之卫……”
“卫先生可否借步说话?”方笃之不但没伸手,还倒退两步,推开门,等着卫德礼跟上。
方思慎有点着急:“爸爸!”
方笃之望着儿子:“小思,你怎么想,爸爸不干涉。爸爸现在给他个机会,倒要听听他怎么说。”卫德礼前后看看,跺脚跟上了准岳父大人的步伐。
洪鑫垚比方思慎还紧张还热切:“要不要我帮你去侦查侦查?”
方思慎摇头。
“真不给洋鬼子机会?”洪大少问得技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对答案期待得直打鼓。
方思慎再摇摇头。还想追问,奈何了个电灯泡小赵。看书呆子脸平淡,洪大少忽然就觉出某种惆怅和坚定的意味来,无端端知道洋鬼子是真没机会。
心情莫名大爽,拎过方大院长拿来的保温桶:“管他呢,咱们吃饭!趁热!”
第〇四章
“卫先生。”
“请您叫我daniel,或者德礼也可以。”
方笃之置若罔闻,看着道旁的树,语调清冷淡漠:“蒙卫先生错爱,对小犬青眼有加。”
“不是青眼,我喜欢他。”卫德礼横跨步,挡在方笃之面前,“方先生,我爱您的儿子,我爱他。”
方大院长很有拳把那双蓝眼睛揍成隐形镜片的冲动。
“不知道卫先生的所谓 ‘爱’,其内涵和外延是什么?”
成败在此举,卫德礼舔舔嘴唇,表情肃然,掷地有声:“在我们国家,同性婚姻是合法的。正如你们东方人将婚姻视亻乍爱情的归宿,我也认为忠贞不渝的婚姻应该成为爱情的归宿。所以,只要他愿意,我想和他结婚,成为他的人生伴侣,与他分担所有,分享切。”
在现阶段的大夏国,同性之间的爱情不仅无法得到婚姻的保障,还要承受各种不公待遇。
“这就是你最大的筹码?”方笃之抬眼看着愣头青洋鬼子,“你觉得,对个男人来说,用婚姻来保证爱情就足够了吗?他若是跟你结婚,势必移民花旗国,然而他的爱好是古夏文化,他的专业是古夏语研究……”
“我知道,我知道。我可以保证他的事业得到顺利发展。您大概还不知道,我爷爷是普瑞斯东方研究院的创始人,我是普瑞斯的校董,在东方研究决策方面有很大的发言权。我们拥有整个西方规模最大的东方文献库……”
“那么卫先生,你为什么还要来夏国?”
卫德礼被绕进去了:“做东方研究,怎么能不来夏国?”
“既然如此,我儿子跟你去花旗国,事业能有什么发展?”
“不,您听我说——”
方笃之挥手打断他:“我是大夏国立高等人文学院的院长,你的专业既是东方文化研究,如果留在夏国,我也可以保证你的事业得到顺利发展。请问卫先生,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儿子,常驻夏国呢?”
“这……”卫德礼冒汗了,“我可以考虑……”
“卫先生,你大概不清楚我们方家的情况。方家这代,只有方思慎个男丁,我们夏人最重宗族繁衍,你非要把我儿子勾搭成同性恋,对我们家族的伤害你打算怎么补偿?最起码,假如你们结婚,他决不能改用你的姓。当然,你要愿意入赘也可以。将来如果你们令页养子亥子,必须跟他姓方。”
在卫德礼的认知里,如果爱人愿意跟自己结婚,那自然是加入花旗国籍,成为高贵荣耀的wheatley家族员。方笃之提及的这些,他压根想都没想过。
鼓起勇气:“如果……如果结婚的话,还是改了国籍比较方便……”
方笃之冷哼声:“你凭什么让他为了你抛别亲人,背井离乡,去异国他乡忍受孤独寂寞之苦?”
“他还有我……”
“你?”方大教授斜乜他眼,“你会做虾馅儿饺子吗?你会包肉馅儿粽子吗?你会煮白雪阳春面吗?你知道他感冒了只吃成药不吃西药吗?”
不等卫德礼接话,方笃之又道:“你知不知道,他八岁就没了妈妈,这些年只有我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满脸俱是悲苦之色,“我们夏国有句俗话,‘养儿防老’,我眼见着就老了,将来全指望他。你若是带走他,叫我这孤老头子晚年怎么过?这孩子又是个重感情的实诚脾气,你要逼得我们父子分离,天涯海角,让他饱尝自责痛苦,将来后悔终身吗?”
“我们可以经常回来看您,或者您愿意的话,可以过去跟我们起住……”卫德礼自己也觉得这话强人所难,都不好意思说下去。换了别个老外,未见得被方笃之说动,偏生卫德礼自诩夏国通,对夏人传统观念了解颇,深知这个民族安土重迁,崇尚孝道,自己若让方思慎陷入爱情与尽孝的两难抉择,真说不定落下终身遗憾。
方大院长步步紧逼:“为什么不是你们经常回去呢?请问,daniel是吧,daniel,你愿不愿意为了小思,留在夏国,在这里永久定居呢?”
“这……”
“爱他,至少让他过得好。卫先生,我以父亲的名义,真心认为,你并非我儿佳配。”
卫德礼再也没脸说下去了。
“对不起,方先生,我很爱他,非常非常爱……您所说的这些,我会认真考虑……我再认真考虑考虑……”卫德礼落荒而逃。
方思慎在医院住了两星期,被父亲押回家又养了三星期。个月后重新出现在京师大学校园里,不论是张春华的抄袭丑闻,寇建宗的销声匿迹,还是卫德礼的身份光环,都已成为过气旧闻,即使余波荡漾,也仿佛这个季节过耳的秋风,转瞬即逝。
去看了趟导师华鼎松,不敢提被人捅伤的事,只推说重感冒,所以白了瘦了来晚了。
缺席个月,代课教师毕竟比不得自己亲自讲授,许地方还得补上。况且期末在即,各种事务纷至沓来,方思慎偶尔从忙碌中回神,会突然觉得怎么这么清静。除去父亲定期打电话问问身体,叫他回家吃饭,再无闲杂人等骚扰。
他曾经打过次电话,想请洪鑫垚吃饭,却破天荒头回听洪大少说学习太紧张没时间。方思慎如今正经把这位洪少爷放在了忘年之交的格子里,便仔细询问目前状态将来打算。奈何那头仗着关系亲近,说话越发不着调,东拉西扯没个正形。事后归拢,大概数学辅导天天上着,国文时不常去胡老师那里吃小灶,西语还是每周找卫德礼补习,为了节约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