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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剧魅影]天使镜像 作者:中 华田园苏

    这其中唯有一样蜜萝绝不陌生。黑发少女微微垂首, 眼底便映入自家小星辰平静的睡颜。只是不同于入睡时餍足的安宁,这种平静更近似于蜜萝在末世时, 那些旧人类长辈身上常见的落寞。至于其间缘由, 蜜萝多多少少有所猜测。

    黑发少女娴熟地掖了掖浴巾一角, 将埃里克半/裸的躯体裹得暖和些——她原本很难有这样体贴的举动, 在两人抵死缠绵之前;但曾作为姐姐勉力教养情人的少女,即便一开始着实说不上周到, 到此刻也理所当然比从前体贴许多。

    只是, 黑发少女想起自己当初在马戏班与埃里克的别离——那显然不是个圆满的结局,但距离他们在歌剧院的重逢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 她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关于该不该叫醒自家心爱的小星辰——是的,从猜到这场以情/事为引的“幻境”来龙去脉开始,蜜萝就理所当然自作主张将她从前以为的初遇当做重逢了。

    蜜萝光着身子悄悄溜出情人的怀抱, 幸运地在沙发一角找到了被自己抛弃的浴巾。黑发少女披上浴巾, 又在壁炉边稍稍摸索了一会儿,成功找到加速通风的装置,然后才添了些柴火, 令橙红的炉火再次燃烧起来——对埃里克些许简单机关布置习惯的了解,也算是这场“幻境”留给她另一样宝贵的财富了。

    最后,黑发少女轻手轻脚地将情人抱上沙发——有限的机械才能并不能令她在这处机关遍布的地下宫殿随意通行,却足以让她了解这片被埃里克为她特意布置过的囚笼有多么危险。

    为我……想到这个指向明确的描述时,蜜萝立即就笑弯了眼眸。她坐在沙发边缘,不敢有太大的动静,于是每隔一会儿就动作轻柔地在埃里克皱缩的面颊、眉心、凸出的唇骨或凹陷的鼻端烙下一个温存的亲吻。

    埃里克就在她第七次亲吻时苏醒。先是几根稀疏的眼睫在蜜萝唇下微微颤动,弄得她有点儿发痒;接着,那两片生长不完全的上眼睑也被顶向眉弓,露出一双奇特的亮金色眼眸——比少女离去时更为温柔明净,也有些许意料之中的迷惘,唯独不见了蜜萝从前最熟悉不过的那种近乎危险的热烈,像末世里天灾肆虐过后的荒野,干净荒凉。

    “埃里克?”蜜萝下意识把到已到嘴边的昵称咽了回去,神情温存地轻唤。

    “蜜萝?”埃里克怔怔地望着那双熟悉的黑眼睛,过了很久才迟疑地回应。事实上,看到蜜萝的第一眼,某些遥远模糊的记忆忽然在他脑海中复苏——与原本根深蒂固的苦难烙印交织冲撞,令他一时间难辨真假。青年人有些难过地闷哼了一声,立即就有一双丰盈的指节落在他太阳穴两侧,力道适中地按摩起来。

    “蜜萝……”第二声便带上了些许哽咽,埃里克几乎下意识地将少女上半身扯倒下来,即使被那分量惊人的温软娇躯砸得一阵气闷也不肯放手——他仍未理顺那些凌乱散碎的记忆,唯独得蜜萝相伴之前的孤寂似乎愈加刻骨铭心。

    黑发少女似驯服又似纵容地顺势趴在情人怀里,待感到禁锢自己的怀抱微微松懈,便狡猾地调换了位置。这样,埃里克能轻松许多,而她也心满意足地把自己藏进了完全由沙发与情人臂膀构筑的狭小空间之中。

    埃里克显然也很满意,他下意识压低了身子,以便自己的气息将蜜萝包裹得更为紧密,却目光迷惘地将情人浴巾半裹的身躯逡巡了几遍——少女雪白的肌肤上红痕未褪,而自己身上隐隐约约的黏腻也并不像是久旷的模样。

    “蜜萝,我做了个梦,一个如你培育的花海般甜美绚烂的梦,然而那梦的尾声也像凋落后的花田般荒芜……”于是他回了蜜萝一个过分绵长的深吻,带着某种讨要补偿的意味,然后才发出一声模糊的叹息。

    “是个什么样的梦?”蜜萝拿出很早之前在末世高坐神龛时的定力,不动声色地问。

    “我梦到了我的姐姐,好像也是个亚裔,但她很早就丢下我了……”埃里克努力回想着那个从他生命中消失得太早,因而连面容都已模糊的亲人,不知为何,忽然生出许多委屈的情绪。他张了张口,有许多话想倾诉,最后却只能简略地概括。

    “你们关系很糟糕?”黑发少女在心底暗暗说了声抱歉,然后刻意曲解了情人的意思。

    “我不知道。”然而埃里克的回答相当古怪,他注意到蜜萝疑惑的眼神,忍不住又惆怅地叹息了一遍,“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对吧,但我确实无法确定……事实上,我甚至怀疑她,或者说她们都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人物……”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蜜萝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急着难过,话语里却还是忍不住带出一丝委屈。埃里克把这理解为心上人得知同乡有可能并非真实存在的失望。他安慰性地亲了亲黑发少女光洁的额头,激荡的心绪反而略略平静了几分。

    “因为我记得姐姐是个很矛盾的人,好像对什么都好奇,却又很少对什么东西真正在意——我可能是唯一的例外。你也许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的家人们都无法接受我的面容,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姐姐——她对我非常温柔,虽然一直不太细心,对我的爱好也并不太感兴趣。”

    “而且可能是我的缘故,她跟父亲和母亲都不太亲近;再加上是我们出身那个小镇上唯一一个亚裔,且就像对我丑陋面貌的补偿一样,她长得过分艳丽了,平时也并不刻意端庄,因此几乎被镇里的女孩子们传成了撒旦麾下蛊惑人心的恶魔,于是也没交到什么朋友——我们只有彼此,包括在家乡的小镇上以及后来我们在整个亚欧大陆游历的时光……”

    埃里克本以为那些久远的记忆已十分模糊了——在昨晚之前甚至已许久不曾留意;但当他当真决心向蜜萝倾诉时,种种形容却又准确流畅得不可思议——至少对离开鲁昂小镇之前的童年时光是如此。他用充满感情的声调向蜜萝详细描述了十岁生日时自己讨来的礼物面具,包括姐姐为她自己额外准备的那个;然后就提到了姐姐豹口救人的从容,然后在马戏班的狂欢之夜戛然而止。

    他聪明地没对蜜萝提起在林鸮羽翼里的抵死缠绵,但当那些相似的遍布红痕的雪白肌肤与黑色眼眸一一从回忆里闪现,一切狂热的情绪,不只是关于那位姐姐的,还有关于蜜萝的,都暂时凝滞起来。

    “那是我最快活的日子。”埃里克生硬地用一句话为那些含情厮守的光阴做了总结,直接跳到那个不圆满的结局,“后来她开始照着自己的模样雕刻一只木头娃娃,那时候她的身体就渐渐不好了——清醒时倒还好,可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终于不再醒来了。我就照她说的,把她葬在了海里。可惜我出海时不小心弄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