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祭（GL） 作者:桑鲤

    第五十三章明争暗斗

    春光明媚,抬头间万里无云。元央和水天零自酒楼出来，街边已是番热闹景象。倒是两人身后的小泽,尾随着两人，引来不少行人驻足。尤其是些在街上玩耍的幼童,见到浑身雪白的小泽,时新奇万分。

    吃饱喝足的小泽似是颇为享受这些惊叹的目光，昂着头挺着胸,悠悠地踏着步子。

    有几个孩童聚在株柳树边,望着小泽指指点点，似在讨论着什么。最后其中有个男孩忍不住，上前步，看起来想要去摸摸。只是眼看着手就要触及小泽的柔软毛发,眼前的小兽却突兀地消失在了手边。男孩惊讶地抬头环顾时，才发现那小兽竟不知何时到了前边。

    男孩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地快走几步。身前个浑身黑衣的女子却在此时突然回了头，视线极快地瞥过来。那目光微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望得男孩脚步顿，竟莫名地生了退意，怯怯地低下头去，只用余光瞄着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的小兽，不敢再追。

    身旁的元央显然也注意到了阿零的动作，见男孩乖乖止住了步子，忍不住低下头轻笑声：“阿零，你吓到人家小孩子了。”

    水天零回过头来，淡道：“万惹到了它，怕才是真的吓到。”

    元央闻言，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她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小兽，见对方脸惬意闲适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放下了几分担心。只是不知这小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朱雀城里？有时间定要弄明白是什么才行。

    正低头想着事情，突然，身旁的水天零脚步顿。

    元央有些惊讶，还未开口询问，顺着阿零的视线已经看到了身前个脚步有些趔趄模样的老人家正走到两人身前不远处，拉住了个年轻男子。耳边传来对方浑浊的唤声：“公子，公子你可有看到我家闺女？”

    老人满头白发，神色憔悴，身上衣衫有些脏污，显得颇为破旧。那男子倒是身锦衣华服，身后还有两个小厮跟着。见老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衫，男子低头扫了眼，随即嫌恶地皱了皱眉。身后小厮见状，连忙上前去拉扯老人，口中不耐烦道：“没看到没看到，别处找去，别弄脏我家少爷。”

    老婆婆本就步履蹒跚，哪里经得起两个小伙子的推搡，个趔趄，已经往后摔去。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个身影忽然窜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老人的手臂，将她扶了稳，随即紧蹙着眉，脸怒意地瞪向眼前男子：“好好说话不会么？”

    出手的正是元央。

    锦衣男子冷笑声。不用他开口，其中个小厮已经开了口：“怎么对我家少爷说话的？还不快道歉？”

    “该道歉的是你们。”元央眼底蕴了怒意，在三人身上极快地打量过，讥讽道，“生了副人的皮囊，怎么，还要教你们怎么做人？”

    “你再说遍！”小厮声音提，正欲呵斥，男子略抬手，已经止住了对方。只见男子瞥了眼元央，也不理会，随即低声朝两个小厮道：“昨日方惹了祸，今日莫要事。”

    “是，少爷。”之前说话的小厮低头应了，重新退到了男子身后。

    锦衣男子的视线扫到跟着走到元央身旁的水天零身上，只眼，已经绕过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元央也不愿在此闹事，只在三人背后低低啐了声：“狗仗人势。”就低头关切地望向老人。

    老人见到元央和水天零，扯了元央的衣袖，喃喃道：“两位姑娘，可有看见我家闺女？大概这么高。”说着，动作迟钝地抬了抬手，在自己头顶处比了比，目光涣散，“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可甜了。我找了她好久还是没找到……”

    元央见老人这般模样，声音放了软，耐着性子道：“老人家说清楚些。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人却似没有听到元央的话般，兀自重复着：“姑娘可有看见我家闺女？我好久没见到她了……明明该回家吃饭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她神志有些不清楚。”旁的水天零忽然开了口，“怕是你问也是问不出来什么。”

    元央的神色有些凝重。正踟蹰间，耳边忽然响起个浑厚的声音。

    “两位姑娘别白费劲了，没用的。她已经在这里好几次到处拉着人问她闺女了。”

    元央回头望去，见出声的是旁边摊贩处个四十出头的大叔，脸上还有些胡渣，见对方望着自己扶着的老人家，看起来颇是熟悉的样子，疑惑道：“你认识她？”

    “算罢，估计等会她家那口子就会过来找了。怕是时没看住，所以又跑了出来。”大叔说着，指了指街道另头，“喏，就住在那里，穿过条巷子就到了。”

    “那老人家口中的闺女是怎么回事？”

    大叔听到元央的话，叹了口气：“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她与老伴老来得女，闺女好不容易拉扯长到了二十，已经与城西包子铺的杨家订了亲，择了吉日，眼看月后就要成婚，谁知世事难料，就在几天前，两个老人觉醒来，发现闺女的房间却突然空了，也不知人去了哪里，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么大的刺激，老人家哪里受得了，这不就成这样了。”

    元央低头扫了眼老人，见她依旧在自言自语着，翻来覆去念叨着那些话，衬着那头花白头发与瘦弱身子，言语之间令人心酸。

    “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元央低头嘀咕了句，心里隐隐觉得事有蹊跷。那大叔也听到了，应和道：“谁说不是呢。连婚事都订了，前天还脸喜气地去了月老庙求了个好签，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月老庙？”个冷静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对方的话。

    这次，连元央都猛地抬起头，加重了语气：“大叔，你方才说的，可是城南那个月老庙？”

    大叔略微怔，随即点头：“是啊。”

    元央闻言，与水天零极快地对视了眼，眼底意思不言而喻。

    “你方才说，会有人过来寻她？”水天零转头望向摊贩边的大叔。

    见对方点了点头，水天零神色有些沉吟道：“既如此，麻烦你先看着她，等会交给她的家人。我与朋友还有事要做，不方便带着。”

    那大叔闻言犹豫了下，随后还是应了：“行，我看着些。”

    元央闻言，扶着颤巍巍的老人走到摊后，交给了大叔。虽知老人神志模糊，但还是细心嘱咐了：“老人家，你好好在这里呆着，等会家人会过来接你回去。以后莫要再上街乱跑了。你闺女的事……”顿了顿，“我会帮你注意的。”

    似是听到闺女的字样，老人抬起头来，灰色的浑浊眼珠定定地望着元央，喃喃道：“姑娘，你可看到我那乖巧的闺女？她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可甜了……”

    元央只觉胸口有些发闷，暗自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心底情绪，沉默地自怀里掏出锭银子，塞入老人腰际，朝大叔道了句“麻烦了”，随即拉过水天零，快步离开了。

    水天零任由元央拉着，步履匆匆地穿过街巷，路往夏行躲避处行去。直到行至略偏僻处，垂眸扫过元央眉间压着的阴翳，才缓缓开了口：“此趟之行怕是比所料还要复杂，你莫要想。”

    元央也不抬眼，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落：“没什么。只是觉得那老人家……有些可怜罢了。”

    “倘若当真是因为月老庙之事，”水天零眨不眨地注意着元央的神情，语气定然，似没有情绪，“失踪几日，怕是那女子也凶吉少。”

    元央闻言霍然仰起了头，片刻后又似颓然般，朝水天零撑出个笑容。只是这笑容落在对方眼里，不觉平常明艳，反而苦涩得紧：“我虽不愿承认，但心底也是明白。只是总归是有希望的。”似乎为了安慰自己般，元央的声音低下去，喃喃重复道，“总是有的。”

    这次，水天零并没有再反驳，沉默下来，黑眸流转间，眼底目光通透。

    两人路没有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两人到了间平房前。这房间看起来十分简陋，屋顶瓦片有些破碎，上面铺着干草遮挡。白墙好几处都已经剥落，露出深灰色的石块来。扇木门是被虫子蛀空了几个小小的洞，角落散着堆零碎木屑。甫推门，便有灰尘扑面而来。只见屋里设施是破败。木桌上堆积了厚厚的灰尘，个角已经断了；旁边的炤边铁锅也漏了个洞，米袋空空如也，看起来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元央也不惊讶，淹着口鼻，来到墙边张石塌边。上面随意丢弃着床破旧的被絮。她低下头去，用力敲了敲石床，在灰尘飞扬里唤道：“夏行，该出来了。”

    片刻寂静后，只听轰隆隆声，在元央和水天零的目光里，石床忽然塌了半边，露出截没入黑暗的石阶来。随即有低低的声音自里面传出，还带着些许回音：“来了来了。”

    随后，便见夏行的个脑袋探了出来，望见床边的元央和水天零，露出口白牙，欢快地招呼道：“两位姑娘来得真早。”言罢，他忽觉耳边有热气，下意识地转头望去，视线里撞见只白色小兽，眼睛亮，“这小狗好生可爱……”

    话还没说完，便见那“小狗”龇了龇牙，口咬住自己抓着床榻的手上。夏行只觉右手痛，惨叫声，身子往后仰，眼看就要摔落下去，只手已经猛地探出抓在了他的胸口衣襟上，轻轻提。再反应过来时，夏行已经稳稳地在了地上。

    有冷香闪而过。

    “吓死我了。”夏行也顾不得其他，味使劲揉着被咬出血痕的右手虎口，也不敢抱怨，怕又惹了这奇怪小兽的不满。他只转向元央，疑惑道：“这小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元央却似没有听见，在旁神色有些怔然，夏行觉得奇怪，出声唤道：“小央姑娘？”

    似从自己思绪里陡然惊醒过来，元央下意识应道：“什么？”

    “我是想问姑娘，这小兽从哪里来的？”夏行望着元央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重复道。

    “昨晚遇到的，也不知为何，它直跟着我们。”顿了顿，元央补充道，“莫要小瞧它。这次只咬你口，算是轻的。下次说不定就把你的手掌给咬下来了。”说的夏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言罢，元央蹙了蹙眉，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白色小兽身上，神色渐渐起了些迷惑。

    旁的水天零瞥过元央眉间神色，心中了然，忽然开口打破了安静：“莫要拖了，事不宜迟，还是快些出发罢。”

    走出门口的刹那，元央回头，又望了眼身后的白色小兽，随即暗中摇了摇头，在心底苦笑了下。

    不过是巧合罢了。换成任何只厉害的凶兽，都不愿被看扁成小狗的罢？不过再寻常不过的事，怎么自己又想起了这般久远的回忆。

    明明……不该想起那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