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祭（GL） 作者:桑鲤

    成衣店。

    “老板娘,帮我拿下这件,还有这件，这件……旁边那件也要。我要试试。”

    “好咧。”迎上来的老板娘本还有些迟疑地望着衣衫褴褛挂在身上的夏行,听到他的话，当下也不想，连忙依言取了几件成衣，递于了对方，“拿好了公子。”

    夏行点点头,朝元央和水天零露出个感激的笑容,大跨步走进了里屋，脸上有明显的兴奋之色。

    尚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元央,直到夏行的身影消失，才不可思议地转头望向身旁的阿零，压低声音耳语道：“阿零，你说，我不会是被当冤大头坑了罢？”

    “很有可能。”水天零的声音如常。

    元央闻言神色有些垮下来，喃喃道：“真是自找罪受。”

    水天零垂眸扫眼元央，忽道：“世事险恶。有时候莫要太心软。”

    “我知道。”元央闻言，抬头去望阿零，目光清澈，“这男人虽然看起来油滑得很，但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我不想平白看无辜的人丢了性命。”顿了顿，元央的语气里有了些踟蹰，“阿零……会不会觉得我管闲事？”

    水天零听到元央的问话，抿着唇时没有应答。就在元央已经转过头去的时候，耳边才落了身旁女子的轻声话语：“你自己高兴就好，无需顾虑。”

    元央神色怔，随即眉眼间有笑意如水波般荡开来。水天零又补充道：“只是若是有什么后果，便也要自己承担就是了。”

    “嗯，自然是这个道理。”元央低头笑了笑，“就算他有九十九个可能不是好人，我也不后悔去博那剩下的个。大不了……再丢给那女人就是了。”说着，似是想到了之前奇怪的黑衣女人，元央的神色有些沉吟，“说起来，总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那女子看起来口风极紧，宁可任由我救走人，也什么都不肯说。”

    “她既是朱雀家族的，你不如回去打听下就是了。”水天零建议道。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元央点头应了，目光亮起来，颇有些好奇。

    说话间，里屋的帘子被撩开，换上了身深紫衣衫的夏行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姿玉立笔挺，衬得面容愈发俊朗。他颇为满意地转了个圈，朝元央和水天零语气轻松道：“两位姑娘觉得如何？”

    元央上下打量了男子眼，揶揄道：“倒也人模人样的。”

    “姑娘谬赞。”夏行不以为意地半弯了弯身子，神色舒朗，丝毫没有了之前的怯懦模样。

    旁的老板娘显然也被夏行容貌所惑，怔了怔后连声夸道，倒副真心实意的模样：“公子穿起这件当真好看得紧，紫色显气质，这布料质地也衬公子。被你这么穿，出门怕是就有姑娘赶着要投怀送抱了。”

    夏行勾了勾唇角，朝老板娘轻轻笑。年过四十的老板娘见眼前男子面白俊俏，笑起来露出洁白牙齿，双桃花眼微眯，简直令人眼花缭乱得紧。若非见过些世面，怕是忍不住就要脸红了。

    “那就这件罢。”夏行说着，目光投向元央。

    元央知道对方的意思，叹了口气，乖乖掏了银两。

    三人走出成衣店后，夏行便朝元央颔首道：“劳姑娘破费了。还不知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元央只得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应道：“叫我小央便可，这位是我朋友阿零。应酬的话还是少说，我只想知道那黑衣女子为何要杀你？”

    “自然，自然。”夏行连声应了，神色却有些踟蹰模样，“只是事情隐秘，在街上也不便。我知道附近有间酒楼的雅间不错，恰巧我也饿了，不知两位姑娘……”

    “又饿了？”元央打断夏行的话，“之前你不是刚因为吃霸王餐被人从酒楼赶出来吗？”

    “咳咳。”夏行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吃到半就被认出上次去蹭过饭然后赶出来了，根本还没吃饱……”

    元央闻言，张脸不由得黑了黑。

    “小央姑娘莫怪，自从被那女人纠缠上后，东躲西藏的，已经好几日没有吃过顿好的了。”夏行语气颇有些难为情。只是元央记得男子被撵出酒楼后自言自语的样子，当然不会觉得对方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却也没办法，心里也知街上的确不便，只得道：“好了，带路罢。”

    元央应下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口袋，为自己的荷包心疼了下。她不想在男子身前暴露自己与朱雀家族有关系，因此也不打算用上炎初芷给的玉佩。离开王殿的最初几年，她还有父王给的钱用来生活，后来花完，只能靠着猎杀些凶兽去卖来换钱。所幸那时实力突飞猛进，倒也不算太过艰难。只是之前在村子里不需要用到什么钱，也没想。这次出来，本以为有朱雀家族作为后盾，没为钱愁过，荷包早就瘪得可怜。关键时候，元央才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定要从朱雀家族搜刮些油水才行，人家家财雄厚，应该也不在乎被自己占便宜。

    这边，夏行见元央答应了，当下喜滋滋地领着两人来到了处酒楼，许是有了底气，连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殊不知，身后的元央怨恨地瞪了他好几眼。

    “小二，个雅间。再来壶上好的酒，配几个下酒菜，送上来。”

    “好咧，三位客官里面请。”

    夏行礼貌地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元央和水天零先行，自己才跟了上去。

    “阿零，你身上有带钱吗？”元央望着眼前装潢很是富贵的酒楼，心里将夏行又骂了遍，有些担心身上钱不够，嘴唇不动，声音被压成条线传过去。

    “没有。”水天零目不斜视，声音淡定，好似不知元央的为难。

    “你在外出任务，父王难道都不给隐卫钱的吗？”元央面有苦色。

    水天零沉默了片刻，才悠悠道：“攒着。”

    元央闻言，脚上不由个趔趄，身旁的水天零已经在夏行出手之前扶住了她。

    “小央姑娘，没事罢？”身后夏行见元央突然身子不稳，关切道。

    “没事。”元央摇摇头，随即眼神幽怨地瞥了眼凑过来扶她的阿零。

    不会，三人已经进了雅间，酒菜很快上了来。夏行眉间有些喜色，倒也没抢着用膳，先帮两人倒了酒，才道：“这家酒楼我来过两回，口感都极为滑爽馥郁，两位姑娘看样子面生得很，应该刚来朱雀城不久罢？可以尝尝。”说着，他又举了举酒杯示意，“虽说大恩不言谢，但今晚实在麻烦两位了。在下先干为敬。”

    言罢，果然仰脖饮了干。

    元央也没心思听夏行废话，随意尝了尝，就开口道：“现在方便说了？”

    “方便方便。”夏行放下酒杯，正了神色，道，“其实两位姑娘也不难看出，夏行有些落魄罢？让两位见笑了。”

    元央的目光在夏行身上滑过，踟蹰道：“看你正经的模样倒有几分贵公子的气质，不过言语油滑，想来是在市侩之处待得了。”

    “小央姑娘好眼力。”夏行低下头去，片刻后才道，“实不相瞒，我也是靠这副好皮囊混口饭吃，自小在这朱雀城摸打滚爬长大。像我这样见得了，学些贵公子的言行也不是什么难事。”说着，夏行撇了撇嘴，神色有些不以为然，“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那疯女人紧咬着我不放。我虽搭上过几个富家小姐，但这里是朱雀城，万万不敢去惹朱雀家族的人啊。灵者要是想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事实上若不是今日小央姑娘认出对方是朱雀家族的人，我也完全没有想到，只以为是惹了什么风流债呢。”

    说到风流债的时候，见对面元央的目光有些鄙夷，夏行清咳了声，解释道：“小央姑娘可别误会，那些富家小姐，是春闺寂寞，与我也是好分好合，各取所取。毕竟我介平民，自然懂不能胡乱沾惹不该沾惹的人。要不然这十年来哪还能在朱雀城混得好好的。”

    “依你意思，倒是功德件了？”元央挑了挑眉，言语颇有些戏谑。

    夏行毫不在意地哈哈笑：“那倒也不敢。只是斯以为人生苦短，容颜易逝，自然要趁着年轻潇洒番。否则等我年华老去，怕是要愈发落魄了。要是能青春常驻不再老去，得好啊……”说着，不忘摸了摸自己洁净的下颔，脸怅然模样。

    “不老不死，有甚好的。”

    个清淡声音突然响起，引得夏行和元央都将视线投到了说话的人身上。

    路行来，夏行还是第次听到水天零说话，时好奇心起，倒也忘了之前元央的恐吓话语，道：“阿零姑娘难道不觉得吗？若是容貌停留在这最美好的时刻，岂不美事桩？”

    “是么？”轻声反问落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世间众生相继老去，唯你不变如初，所有人视你为异，看起来荣光无限，其实不过是被红尘抛下的颗弃子罢了。”

    水天零没有看到身旁的元央脸色忽然白，眼底波光剧烈晃动起来，时神色竟有些古怪，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夏行闻言微微怔，沉默片刻，才灿然笑，眉间有属于世俗的豁然：“阿零姑娘说得极是。不过我倒觉得，红尘就在那里。纵是要忍受众生老去，也胜似孤影为伴。入与不入，念之间而已。”

    水天零闻言，只是眼带深意地望了夏行眼，没有再出口继续辩驳。

    有些事，只有亲自历经过，彻骨地伤过痛过，才能明白个中滋味，是如何沉重到难以忍耐的地步。旁人看来的艳羡，殊不知漫长岁月里，望尽繁华与凋零，连生命都会渐渐失去意义，面前存在的不过是片虚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