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祭（GL） 作者:桑鲤

    “阿零？”

    在元央唤声里回过神来的水天零,面无表情地伸手拂下了元央抱着自己的手。

    元央丝毫不以为意，再次嬉皮笑脸地黏了上去,重新抱住了对方的手臂,故意抱怨道：“阿零也太不近人情。”

    “黏着作甚？”水天零对元央的话毫无所觉，眉目清寡，再伸手去拂时，身旁元央却忽的笑，眼底狡黠如狐,索性猛地张开双手围住了水天零柔软腰肢。

    “还赶？”

    颇有些含糊的话语落下。水天零只觉腰间紧,又是热。两人前进的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

    方喝了酒的元央，身子烫的可以。水天零衣衫轻薄,能清晰感觉到元央掌心的温度路顺着衣衫传递进来，触到自己微凉肌肤。水天零身子僵，随即下意识地就探手想去扯元央的衣领，将人丢开。只是指尖方触及，元央猛地抬起了头，笑盈盈地开了口：“阿零可是不习惯与人亲近？这样可不太好，会很寂寞的。”

    水天零在问及寂寞两字时，动作顿，记忆翻涌而至。没想到隔了七年，换了身份，竟还能同样听到眼前女子这样的话语。水天零的心忽然软了软，放下手来，唇线微抿，片刻后才淡然道：“这样还要不要逛了？”

    元央本来就是闹阿零，闻言笑着松开了抱着对方纤腰的手，随即又嘟了嘟嘴嘀咕道：“谁让阿零你弄得副随时会被占便宜的样子，疏离得紧。可别学那冰渣子。”

    水天零自然听到了元央的话，眉微微动了动，眼底有浅淡笑意闪而过。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迈出了步子。

    这些动作落在旁人眼里，也再正常不过，没什么人驻足露出惊讶神色。元央随即跟上了水天零的脚步，眼梢还压着些许酒意的酡红，清亮黑眸不时扫过热闹的街市。

    水天零方走了几步，身边女子已经不知不觉渐渐往另边去了。她的目光扫过去，果然元央早就蹦跶到了边的小摊上停下步子低头摆弄着。那里都是些小玩意，是常见的发饰配件之物。小摊见有客来，热情地招徕着，为眼前的年轻女子介绍起来。喝了些薄酒的元央看起来兴致极高，倒是极为细心地挑选。水天零忍住扶额的冲动，只得转过了脚步，走到了元央身旁，也在了摊贩前。

    “阿零。”元央忽然提起样物事，抬头对上水天零的目光，脸上笑意有增无减，“你瞧这个怎样？”

    水天零只见根编制精致的红色挂绳被元央拈在指尖，下面垂着个勾状的乳白石状，有点月牙形态，上面还有道道花纹，大约拇指粗细。她许久不涉红尘，时也不清楚这东西是什么，疑惑道：“这是？”

    未待元央解释，旁的小摊贩已经热情地介绍起来：“两位姑娘想必不是朱雀城里的人罢？这东西可有趣了，只有我们朱雀城里的有卖，我也是好不容易收来的。你们可知朱雀城外十大禁地之的渊麓？那里有种小虫名唤灵犀，长至定时候便会分裂成公母，不用交流便能感知对方心意。很奇妙的是，它们死亡之时这公母必定也挨在起死去，然后它们的身体会渐渐硬化，结成如同玉石般的物事，纹理细腻光滑。若是恰巧被人拾到，就会拿去雕刻成各种饰品，就是这位姑娘手上的玩意了。我们叫它灵犀石，算是种结缘之物。喏，这就是另外配对的。”说着，小贩将另块灵犀石拿了起来，“两位瞧，但凡对的，上面的纹路都模样，世上再也寻不到另对与之相同的。”

    果然，如小贩所言，两块灵犀石上面的纹路虽然毫无规律，但每条都别无二致，连色泽浓淡也是相同。

    “真不错。”元央饶有兴致地微微摇晃着手里的灵犀石。

    小贩见状，连忙道：“是啊，姑娘，你可以买去送给心仪之人，博个好兆头，相传能给情人带来幸福，再难分散。这灵犀石般也是有缘才能得，就算在朱雀城里也并不见。”

    “行，我要了。”元央笑着将小贩手里另块红绳编制好的灵犀石拿了过来。心情看起来极好的她，也不还价，掏钱付了，才拉着水天零的衣袖离开了小摊。

    “为何不用之前朱雀家族的玉佩？”

    水天零直到离得远了，才出声问道，觉得这不像元央的作风。之前还叫嚷着要蹭朱雀家族便宜的元央，这笔并不算小的数目倒挥霍得很是豪爽。

    元央闻言，嗔怪地瞥了水天零眼，不紧不慢道：“阿零也太不解风情了些。这种东西，哪有白讨的道理？”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元央突然顿住脚步。

    水天零见元央这般，跟着停下了脚，有些疑惑地望过去。

    元央的目光在水天零身上转了圈，水天零触及那过分明亮的眼睛，不知怎的心里微微起了毛。果然，身前的人很快神色好奇地开了口问道：“阿零，你看起来也有二十好几了罢？不知可有喜欢过人？”

    水天零闻言怔。

    元央见阿零忽然垂了垂眸，再抬起时，那眼底神色却暗了暗，深邃得望不透。

    “问这作甚？”

    元央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手里晃荡着两枚勾玉，偶尔撞击在处的清脆声音散开在温柔夜风里，如同她的微熏话语：“我只是在想，喜欢个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旁的水天零眼底的平静忽然有了涟漪，圈又圈地轻晃。

    “阿零觉得呢？”元央并没有偏过头，似乎在问的不过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罢了。

    身旁的女子沉默了片刻，身黑袍在夜风里衣袂轻舞。半晌后，才听到对方开了口。

    “你还年轻。等你经历过，自然便知道了。这种事，别人说了，你也难以体会。”

    “是么？”元央低下头去，脚踢过颗小石子，声音忽然有些迷茫，“我知道炎莱自小就喜欢我，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跟在我身后。不过我觉得他烦，脑子又根筋，时常躲着他。我本以为时日过去，也就淡了。但我没想到过，这七年来，会有个人这么费力去试图寻我。虽然想想好像又挺烦的。”说着，元央唇角勾了勾，“但有个人这么喜欢我，好像他也没有以前那样令人讨厌了。毕竟喜欢什么的，也许真的不受人控制罢……”

    元央的话语低下去，脑海里有个模糊面容缓缓浮上来。那双碧色幽瞳，反而年比年清晰。每次出现，都像是要把自己拽进去，永远沉溺。

    “那阿零呢？”元央突然深吸口气，又提了提声音，偏头望向身旁的水天零，目光在夜色里亮如星辰，“阿零这么优秀，定被很人喜欢。是否也喜欢过谁吗？”

    也许是眼前那双眼睛太过澄净，水天零望进去，能看到自己的投影在那片湖泊里晃荡。耳边是尘世间纷杂热闹的言语。有那么瞬间，水天零突然便有些恍惚，心里飞快地闪过个身影。

    那个快要被掩埋在层层记忆里的身影。有带笑的话语从遥远的头传来。

    “零儿待我这般好，不会是喜欢我罢？”

    喜欢的……人吗？

    “嗯？”

    耳边落了声音。水天零的目光晃，便回了神。

    元央见阿零这般神色，心里猜到几分，忍不住笑起来，“阿零方才出神，可是想到谁了？”

    水天零并不答话，恢复平静地面容看起来毫无破绽，仿佛之前的波动都是错觉。她清淡的目光朝元央瞥过去：“莫非你有？”

    被反将军的元央话语噎，忍不住低声抱怨了句“防备也忒重，点都不合作”，顿了顿，又道，“阿零这七年来跟着我，难道不清楚吗？”

    “你心里想什么，我怎会清楚？”水天零淡淡道，“这些年你也遇到过不少人，也许其中暗埋了情愫不说，也不定。”

    “喂！谁暗埋情愫了？”元央颇为不满地轻轻推搡了水天零下，脸却在夜色里不自觉地红了红，忽然又是白。

    下刻，在水天零略微浮动的惊讶神色里，元央低头笑了笑，笑容有些晦暗，竟不似之前明快。随即她忽就转身执起水天零的手，将指尖的对灵犀玉并放入了对方的手心。

    “送你。”

    水天零没想到方才还被对方兴致勃勃把玩着的灵犀玉被递到了自己这里，下意识拉住了元央欲放下去的手，顿了顿，道：“怎么了？”

    “没什么。”元央摇摇头，固执道，“阿零你拿着罢。这种东西，我想应该也用不上了。”

    水天零眼梢微微动，有些不明模样：“怎会？”

    “我说用不上就用不上了。”

    闻言，水天零的深邃细细地扫过元央的神色，似乎想看出对方的心思。片刻后，她垂眸望着手心颇为精致的灵犀玉，才缓缓开了口：“我并不信这些。”

    “我也不信。”元央极快地接了话，语气却有些闷闷的模样。略思忖，她索性取回了其中块，随意系在了左手腕上，“既然都不信，也别争了。另块你留着罢，若是不喜欢……”元央话语顿，轻声道，“丢掉就是了。”

    言罢，也不再看水天零，快走几步，移开了视线。

    元央不想让别人看到那刻自己有些绝望的神色。只因被话语触动低头的念想间，竟是那个人的模样。

    是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用得上？

    这边，元央方撇开了目光，正好望见个人影在夜空里滑过道弧线，随即猛地落地，还滚了几圈，在离元央不远处停了住。

    “哎呦。”

    几乎是与此同时响起的叫唤声，将路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两个壮硕的身影穿过人群走在地上的男子旁，狠狠踹了抱着头的男子脚，压低了声音啐道：“给老子滚远点！没钱还敢来酒楼，要不是掌柜的好说话，非得打到你统统吐出来不可！”

    男子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姿势，在地上缩成团，口中讨饶道：“两位爷，别，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哼。”两个壮汉也不再与男子计较，又在男子身上留下个脚印后，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正疑惑间，待两个壮汉离开，地上那个男子忽然便放下了抱着头的手，见没了危险，舒了口气，矫健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满的尘土，嘴里嘀咕道：“不就蹭顿饭嘛，下手这么狠，还好小爷我早有准备。”

    话落，男子突然探手入袍，在路人惊讶的目光里，坦然地从肚子处抽出了块兽皮模样的东西。夜色虽暗，元央却还是眼睛亮，认出了那是种外表坚硬的凶兽皮毛所制，虽触及柔软，但有定防御作用，也被用于军队内里制皮。男子将那兽皮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收了，这才抬头朝驻足的路人道：“好了好了，戏也看完了，该散场了。”

    言罢，迈开脚步准备离去。

    只是他这边只是方动脚步，人群里忽有凛冽杀气瞬间迸发而出，气势如同离弦之箭，迅疾而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