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道 作者:木吉他

    头七。

    早上的时候，很家人都显得很萎靡，显然是昨天夜里没有怎么睡好。

    这大清早，很人都已经起床了，按照台湾习俗，封过钉的棺，今天就该火化“进金”（下葬）了，不过因为要招魂，所以刘远要求将出殡的日子再晚天。

    家人将灵台上的供品从新换了遍，本来左右邻居的“丧中”红贴（在自己的家门口贴上“丧中”的字条，同时在邻居家的门前都要贴上红纸片）应该在今天就揭掉了的，但是因为没有出殡，所以还不能就撤掉，于是家里人又到左邻右舍登门致歉，说再等天才能除掉。

    当然理由是要另寻个的，总不能告诉他们“因为今天要招魂，所以不能揭”吧？

    是夜，该zhǔn bèi 的东西都已经zhǔn bèi 好，家人们也都在灵前。刘远将从新觅来的招魂幡插入地下，以黄符剪出个人形，洒上鸡血，置于道旁。

    这种招魂的方式，唤作“翦（通剪）纸招魂”，这是最古老的种招魂方式，早在战国时期，宋玉等人就曾以此法为屈原招过魂。不过手段与今天的“翦纸招魂”肯定是大有不同的。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的两点了。

    凌晨三点，是阴魂鬼气最重之时，招魂最宜在此时。

    “莫探东方路！长人有千仞，专索离人魂。莫向西方行！流沙三千里，求水不可得。莫朝南方去！雄虺有九首，往来食人心。莫望北方巡！峨峨百丈冰，飞雪无歇止。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刘远在灵堂门前，以手摇铃，反复的颂着招魂引，边盯住道旁的黄符纸人。

    在时钟将将走入三点之时，纸人倏忽而起。

    “从现在开始到五点，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各位亲人请抓紧时间，切记，万莫出声哭泣。”

    刘远声音刚落，大门口yī zhèn 阴风吹过，三姨的阴魂已经清晰可见。

    说是不怕不怕，但真的见到鬼魂，大家心里还是有哆嗦的。

    阿婆早已经泪如雨下，说不出话来，胡素也没有强到哪儿去，所以当三姨的阴魂定，三姨夫最先走了过去。

    他想抱抱三姨，双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于是就那么虚空的抱了抱，仿佛有血有肉的三姨，就在他的身边。

    “阿莲”，他笑着说，“你走得太早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上你了。得感谢素素的爱人，还能让我见上你面。

    我也不知道要跟你说些什么，可是想说的话又那么。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没什么出息，而你又那么漂亮，当你接受我的追求时，我真的是做梦都会笑醒。

    每天晚上回到咱俩的小屋，你都会笑着为我开门，帮我换上拖鞋，然后拿着煲好的汤给我喝。我何德何能，娶到位这么贤惠的妻子。你说你是个很幸福的人，可我觉得，哪怕是你，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没有我幸福。

    我记得那次我早上上班被车撞倒，你赶到医院的时候，连鞋子都跑掉了，我缠着身纱布，像个木乃伊样，很好笑吧？你个劲儿的哭，怪自己没有照顾好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过那时候我心里就发誓，定要小心的活着，活到百岁，我要好好的照顾你。

    没想到，我还活得好好的，你就先走了。

    很遗憾，没有在你去世之前留下个孩子，这是我的不好，总是借口太忙碌，也没有过的时间陪你。

    阿莲，你知道的，我不太会说话，嘴笨，还是那头大笨象。哪怕像今天这样只能再见你最后面，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离别的话，我脑海里全都是咱俩以前的日子，遍遍的过。

    阿莲，阿远说见着你的时候不能哭的，我就不哭。我知道你也定希望我能够笑着跟你说话，对不对？

    阿莲，你在那边，要好好的，我在这边，也要好好的，如果有来生，如果我还像这辈子这样幸运，阿莲，还让我做你的老公，好不好？”

    莲姨不说话，只是那么面无表情的着。

    他就遍遍的呢喃着三姨的名字，幕幕的诉说着往事。

    胡素也终于能够让自己忍住眼泪，笑着走到三姨的面前。

    “三姨，我是素素。我来看您了。

    三姨，我结婚你都没有来，我那时候还生你的气呢，不过算了，我小人不计大人过，原谅你了，今天我还把他带过来给你看，我好吧？

    三姨，他叫刘远，是个很好的男人，对我很好，而且还很有本事，今天能见到你，都是我老公的能耐哦！他会很很的法术，还能够赚很很的钱，还会带着我到处去玩，到处吃好吃的。三姨，你羡慕我吧？

    姥姥糖尿病又犯了，我妈只好把她送huí qù 治病，否则今天定也会来的，希望你不要生气。家里人都挺好的，你要放心，有我在，定会照顾好他们的，我不行，还有我老公呢！

    你总说我长不大，痴线，嗯，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我也觉得，jiù shì 傻人有傻福吗！你看三姨夫那么呆，就找到你这么棒的老婆，我也是笨笨的，就找到了个那么棒的老公，所以，我觉得笨也没什么不好，是吧？

    这次在离开台湾，就不知道还什么时候会过来了，不过我肯定会记得，无论在哪，都会经常祭拜你的。

    三姨，要是你在那边有了什么麻烦，或者缺衣少食了，就托梦告诉我哦，我不会害怕的，我有老公在身边，你定要告诉我，我会在这边给你送过去的。

    三姨，我不能再跟你说话了，我怕我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刘远知道，zhè gè 时候的魂魄是没有任何知觉的，大家跟她说话，她也不会有什么fǎn yīng ，但自己却也走上了前去。

    “三姨，我叫刘远，是素素的老公。

    这yī zhèn 子，素素经常会跟我讲到你，将她小时候和你的事情说给我听。我很感谢你，照顾素素这么年。现在素素长大了，大学毕业了，也很漂亮，是个很优秀的姑娘，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

    以后的日子，我会照顾好她的，请你放心。”

    每位家人都利用这最后面的机会跟莲姨告别，直到五鼓鸡鸣，天边的微光已经慢慢的轮回大地。

    没有个人在莲姨的面前哭出声，直笑着，跟莲姨像拉家常样聊着。直到莲姨的影子逐渐虚幻起来，慢慢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此时，悲伤的情绪终于迸发出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开始弥漫在清晨的空中，只有三姨夫，还在那里，诉说着还没有讲完的故事。

    逝者已矣，生者当前行。

    相信看着每个人都笑着将自己的思念倾诉给她，莲姨也离开得很平安喜乐吧。

    盖棺大殓、家奠、公奠、出殡，七天后的莲姨入土为安了。

    在台湾待了八天，也到了要离别的时候了。

    本来刘远还想带着胡素再在台湾走走看看，让她舒缓下情绪，可是媳妇刻都不想再待在台湾了，于是只好订了当天的机票，zhǔn bèi 回程。

    临走前，刘远给白叶打过去个电话。

    “小叶子，我今天就回大陆了。”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声音。

    “阿远啊”，再说话的，是白伯。

    “啊，白伯，我给小叶子打电话，想让她告诉您和方伯声，我和家内今天就返回大陆去了。”

    “好啊，huí qù 吧，到了大陆，帮我跟那边的亲人问个好，说我们非常感谢他们能够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小伙子。”

    “白伯您过奖了。你也要注意身体，我祝您二老长命百岁。”

    “没问题没问题！这几天我和老方吃得下睡得着，活到百岁肯定没问题！”

    “hā hā，那看来我少说了，就祝二老活到两百岁吧！”

    “hā hā！那不成了‘人精’了！阿远啊，小叶子跑那屋哭得厉害，就不跟你说话了，阿伯在这边祝你路平安，没事儿的时候给阿伯来个电话，说说的大陆的新鲜事儿。”

    “我会的，阿伯。”

    “阿远！我想你！！！”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白叶带着哭腔的喊声。

    刘远没来由的，心yī zhèn 抽痛

    飞机渐渐升上了高雄的天空，刘远和胡素两人都有心事，也没有说什么。

    “呼！”胡素长出了口气。

    “远哥，谢谢你。”

    “傻丫头，咱俩还用说zhè gè 。”

    “能够见到三姨最后面，心里面轻松了许。”

    “哦，那就好。素素，我也有件事情告诉你。”

    刘远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跟自己媳妇坦白从宽了好。

    于是将来台湾这八天时间的经历讲给了胡素听。

    “我还以为你真偷吃了呢！这有什么呀！有姑娘喜欢我老公，才证明我老公优秀，也才证明我胡素的眼光没有错吗！”

    啊？是这样的结果么？刘远本已经做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zhǔn bèi 了，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

    “远哥，那个小妞有没有我漂亮？”

    “嗯没有！”

    不然怎么说！

    “个子有我高么？”

    “没有。”zhè gè 真没有。

    “胸有我大么？”胡素小声的在刘远耳边说道。

    “大，大那么点点。”

    “哼，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看上了人家的大胸了吧？臭男人！”

    刘远无语长叹，看来，不小心眼的女孩子，真的是还没有生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