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狼马 作者:巫哲

    “真是你啊？”那人走到付杰面前,笑了笑，“认不出我了？”

    “你是……”付杰看着眼前这人，觉得有种很熟悉的感觉,看到他的笑容时，付杰才猛地从记忆深处把他给翻了出来，非常惊讶瞪着他，“蒋松？”

    “是，”蒋松笑得很开心,“真是……没想到啊。”

    付杰看着蒋松，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感受。

    这是他整个小学阶段关系最好朋友,他们起放学回家，起从街这头吃到那头,起聊天，起做值日……

    这是曾经让他大惊失色，也曾经让他觉得内疚的人。

    蒋松转学之后，付杰直到高中，都没再有过这样的朋友。

    他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蒋松了，没想到居然会就这么在宿舍里碰上了。

    “去吃饭吗？”蒋松把床铺好了之后问了句，“我来的时候宿舍里的人正好都去吃饭了。”

    “嗯，吃食堂？”付杰问。

    “别啊，”蒋松笑了，“食堂没劲，去外面吧，我请你。”

    “行吧。”付杰跟在蒋松身后走出宿舍，蒋松的话让他有种回到小学时代的感觉，那时蒋松放学了总会说，我请你吃东西。

    “你昨天来的？”蒋松放慢脚步跟他并排走着。

    “嗯，昨天下午，宿舍里的人差不都昨天到的，”付杰用余光打量了下蒋松，“我还琢磨没到的人是什么样的呢，没想到会是你。”

    “我刚看到你的时候都想掐自己了，太巧了，”蒋松笑着说，“不过我可是眼就认出你来了，还是那么漂亮。”

    付杰愣了愣，没出声，蒋松在三小后操场的小树林里刻的字猛地在脑海里闪过。

    “谁送你来的？你哥？”蒋松很快地转移了话题。

    “嗯，你呢？”

    “自己来的，家里人都……忙，你哥还那样么？”

    “哪样？”

    “拽了吧唧的，我那会儿就怕他，看见他我就想躲，他眼睛瞪我就想跪下叫老大饶命。”蒋松抓抓头发。

    付杰乐了：“至于么。”

    俩人路聊着出了校门，付杰带着蒋松去了昨天找到的家还算挺干净的川菜馆子。

    “我记得你能吃辣吧？”他问蒋松。

    “什么都能吃，”蒋松拿过菜单，“我做主了啊。”

    “嗯。”

    蒋松点了四个菜加个汤，还点了主食。

    上菜的时候付杰忍不住说了句：“是不是有点太了？”

    “我记得你比我还能吃啊，”蒋松看着他，“你现在不是无底洞了？我刚还担心不够呢。”

    “好吧，”付杰笑了，以前他俩吃条街下来几毛钱份的东西能吃掉十来块，“那我就放开吃了。”

    虽然俩人这么年没见，但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尴尬的感觉。

    他俩吃东西都不爱说话，埋头吃。

    付杰吃到差不饱的时候，蒋松放下了筷子，靠在椅背上很舒服地舒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拿了根点上了。

    “要吗？”蒋松把烟盒递给付杰。

    “不会，”付杰摇摇头，“你还学会抽烟了？”

    “这玩意儿不用学。”蒋松笑笑。

    付杰印象里蒋松还是当年那个小朋友，能被人巴掌扒拉到地上，直喊着我最怕你哥了的小朋友，眼前叼着烟的蒋松让他有些对不上号。

    “杰，”蒋松抽了两口烟，在烟雾那边看着他，“有句话我直想说……就我转学之前那个事……”

    “啊。”付杰应了声。

    “对不起啊，”蒋松轻声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吓着你了吧。”

    付杰想起了自己当年巴掌把蒋松推倒在地上的情形，他还记得自己那时的心情，大概……也许吧，被吓着了？

    但现在想想，被吓到的原因也许不仅仅是因为蒋松莽撞的表白吧。

    “为什么道歉，”付杰笑笑，“你也没错。”

    “我就是……算了，”蒋松啧了声，“大概那是第次跟人表白，印象太深了。”

    付杰夹了块回锅肉，放嘴里慢慢嚼着，半天才咽下去：“你转学的事也没跟我说，突然就不来了，我也直没机会告诉你，我没怪你，也没……”

    “哎，”蒋松挺专注地盯着他，听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笑了，“我以为你要说没机会告诉我你接受了呢。”

    付杰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过了会儿才说：“你以前不这样啊？”

    “哪样？”

    “就这样，挺不要脸的。”

    “脸皮也是跟着年龄块儿长的嘛，”蒋松掐了烟，招手叫了服务过来结账，“去学校里转转？”

    “行。”

    付杰之前已经在学校里转过圈，不过现在还是陪着蒋松又继续边聊边转，当消食了，刚才不留神就吃撑了。

    付杰跟蒋松聊天很轻松，也愿意说话，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就很熟，现在也没有太陌生感，也许还因为……

    有句话付杰直问不出口，对于他来说，蒋松不单是个小时候的好朋友，还有可能是……个同类。

    但他没问，也不敢问。

    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事，每当他觉得自己个人憋得实在受不了想要豁出去的时候，夏飞的身影就会在他脑海里掠过，那些跟在夏飞身后的议论和眼光就像张网，点点在他身上收紧。

    哪怕是付坤，他也没勇气把最后的秘密说出来，他只敢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守在付坤身边，压着心里的各种奢望，不去想以后的事。

    蒋松的手突然从眼前晃过，付杰吓了跳：“干嘛？”

    “你不是吧，这么聊着都能走神儿，”蒋松看着他，“想什么呢？”

    “没。”付杰很简短地回答。

    他这时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山边，学校这边的围墙还没修好，有条不知道被什么人踩出来的小路直通向山上。

    “没？没你还走神儿？”蒋松笑了。

    付杰没吭声。

    “这点你还真是点儿没变啊，”蒋松看着前面的小路，“这地儿不错，晚上过来手电扫估计能扫着不少直播。”

    “回吧，”付杰转身往宿舍走，“困了。”

    “嗯。”

    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吃完饭回来了，都躺在床上。

    看到他俩进来，许豪打了个招呼，说是下午发军训的服装：“黑t迷彩裤，看着跟特种兵似的，挺牛逼，不过我就担心没我的号。”

    付杰笑着爬到上铺躺下：“不会，顶就把宽松的穿成紧身的。”

    “别担心，”伍平山慢吞吞地安慰他，“哪届没几个胖点的啊，肯定有号。”

    “那可不定。”直躺在床上看书的刘伟突然说了句。

    付杰看了他眼，没说话。

    “现在胖的人不少……”伍平山还是慢悠悠地说。

    刘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没有胖成这样的，这是特型了。”

    “你这人……”伍平山被他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闭了嘴。

    许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小时候太能吃。”

    “能吃不定胖成这样，你大概是有病。”刘伟继续说，脸严肃。

    付杰拿出cd机打算听听音乐，他就没见过这样说话的人。

    “啊，是么。”许豪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正在柜子前整理自己衣服的蒋松突然把柜门“嘭”地声关上了，说了句：“你丫不会说话就别说！”

    “你说谁？”刘伟放下书看着他。

    “你猜？”蒋松转身走到自己床边脱了鞋蹦上去躺着了。

    “哎，”许豪看这情形，赶紧拍了拍床，“都睡会儿吧，好好休息，明天就开始军训了，听说咱们学校军训特变态，累着呢。”

    “你说谁？”刘伟没理会他，继续盯着蒋松。

    付杰叹了口气，侧躺着往下看着刘伟：“他不是让你猜么？”

    “我为什么要猜！”刘伟提高了声音。

    “为什么啊……”付杰笑了笑，“你猜？”

    伍平山本来已经躺下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听了这话没忍住乐出了声。

    “无聊！”刘伟说，回身拿起自己枕头狠狠往床上甩了两下，“无耻！”

    没人接他的茬，几个人都躺在床上跟睡着了似的，他砸了几下枕头，也躺到了床上。

    付杰把耳塞塞好，随机了首歌，闭上了眼睛，他昨天晚上没睡好，中午又吃得太，现在是困了。

    下午直睡到有人拍他的腿，他才猛地醒过来，下坐了起来，迷迷瞪瞪地看到许豪在他床脚。

    “起这么猛也不怕闪腰，你的衣服，”许豪把手里拿着的套衣服放到了他床上，“我们去的时候你还没醒，就没叫你了，蒋松帮你领的，应该合身。”

    “谢谢，”付杰拿过衣服看了看，这种宽松衣服大小没什么所谓，他也不像付坤那么讲究，“你领了么？合适吗？”

    “有特大号的，”许豪笑了起来，“我正好能塞进去。”

    “蒋松呢？”付杰下了床，发现蒋松没在宿舍。

    “跟高中同学出去了，”许豪说，“他同学就在咱旁边那个建筑学院。”

    晚饭的时候蒋松也没回宿舍，付杰跟着伍平山和许豪去食堂吃，刚打好饭坐下，刘伟端了盘子也坐到了他们这桌。

    吃饭的时候他们没叫刘伟，现在谁也不愿意跟这人说话，觉得他这人太不好处，现在他这么坐下，几个人顿时话都不说了，全都低头吃。

    付杰尽管中午吃了不少，但睡了觉起来，肚子又空了，吃到半他又去打了份肉饼和二两饭。

    “看不出来啊杰，”许豪看着他的餐盘，“你挺瘦的，吃得不比我少啊。”

    付杰笑笑：“我要放开了还能再吃这么。”

    “你怎么这么能吃？吃这么？”刘伟也看了看他的餐盘，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嗯。”付杰应了声，刘伟这表情让他不舒服，就好像他现在面前放着头牛似的。

    “吃得也太了。”刘伟又说。

    付杰放下筷子，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饭卡，举到他面前：“知道这是什么吗？”

    “饭卡。”

    “谁的？”

    “你的啊。”

    “不是你的？”

    “不是。”

    付杰点点头，把饭卡放回了口袋里：“那我吃少关你屁事？”

    蒋松是快12点才回的宿舍，宿舍里的人都已经睡了。

    付杰跟付坤打了快半小时电话，感觉话费估计得吃不消了才挂了电话，蒋松在床边脱衣服的时候，付杰还冲着墙发短信。

    “还没睡呢？”蒋松小声问。

    “嗯，”付杰翻了个身趴到床边，“你喝少酒啊，这酒味儿都直冲云霄了。”

    “没少喝，我都晕了。”蒋松低头换鞋的时候没稳晃了晃，他抬手想往上铺床栏杆上扶，把抓在了付杰手上。

    付杰下意识地想抽手，但没等他动，蒋松已经迅速地松开了手，顺着劲倒在了床上，闷声说了句：“晚安。”

    “晚安。”

    军训开始之后两天，付杰都没能把班上同学都认全了，除了同宿舍这几个人，他看谁都长个样。

    再过了几天，同宿舍的人他也快不认识了，都晒成了统的色儿，黑成片，他只能大致从体形上认出许豪。

    付坤打电话来说在家里装好网线了，给老妈申请了个qq号,让他找个地方上网，视频聊聊。

    拉练完了之后，付杰顾不上累得半死，晚上跟蒋松在学校后门个小杂货店的二楼找到个网吧，电话线上网，根线连了十几台机子，但外部设备还挺高端，都配了摄像头和耳机。

    进去的时候屋子里人都坐满了，全在联机玩红警，只还有个位置了。

    “你上。”蒋松拿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

    付杰有个qq号，还是在以前电信的网吧20块个小时的时候申请的，那会儿还叫oicq，他好玩申请了，还傻了吧唧的在昵称那栏填了付杰，不过之后直也没用过。

    好在密码还记得，是付坤的生日。

    费了半天劲上了qq之后，付杰查了付坤给他的号，看到了老妈这个号的名字，花仙子露露。

    “你妈自己起的？”蒋松在旁边看乐了。

    “大概是，”付杰笑着点点头，“要我哥给起名字肯定叫长安之星……”

    付杰戴上耳机，点了视频聊天。

    画面卡了能有两分钟才突然出现了付坤皱着眉的脸。

    脸出来没到秒钟，就又定着不动了。

    看到付坤脸的时候，付杰顿时心里阵狂跳，莫名其妙地就觉得自己连眼皮都开始发烫，他偏了偏头，怕蒋松看出他的不对劲。

    付坤的脸像照片样定格在视频框里，付杰试着喂了几声，就听耳机里唏里哗啦地响，夹杂着付坤忽远忽近的喂喂声。

    “打字吧，”蒋松看得都着急了，“这破速度。”

    付杰：听不清，打字吧

    花仙子露露：你旁边的是谁？怎么长得有点像蒋松？

    付坤认人很厉害，去他店里买过次衣服的人，过几个月再去，他都能认出来，但付杰没想到他居然能眼认出十年没见的蒋松。

    “你哥神人啊，”蒋松也吃惊了。

    付杰：你牛啊，是蒋松，他在我下铺

    花仙子露露：我这边你俩的脸定着没动，特别傻

    没等付杰把字打完，他手机响了，拿出来看到是付坤打过来的。

    “怎么视频着还打电话啊？”付杰接起来问。

    “费劲死了，”付坤啧了声，“我俩手指头杵半天才出来个字儿，不如打电话呢，主要是妈想看看你。”

    “我还没去问宿舍里能不能装上网线呢，我们这里就个电信的营业厅。”付杰笑笑。

    视频上定格着的付坤的脸终于动了下，变成了老妈瞪大了眼睛的脸。

    “我看到妈了，”付杰笑着说，“以前没发现老妈眼睛这么大呢。”

    “二宝贝儿！”电话里传出了老妈的声音，“你怎么黑了这么！”

    “晒的，军训都在太阳底下，我还算好的，我们宿舍有人黑的就剩牙和眼白了。”

    “累吗？宿舍同学怎么样？你哥说刚你旁边的那个是你小学那个好朋友？”

    “嗯，是不是很巧。”付杰笑着说，扭头看蒋松的时候却发现蒋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叼着烟在网吧的窗户旁边。

    “好，有个认识的同学！”老妈声音很大地说，“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你爸和我都挺好的……”

    “等等等等！”付杰听就知道老妈又得突然挂电话了，赶紧连串地喊，“电话给我哥给我哥。”

    “在呢，”付坤笑着说，“我先抢过来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说的了。”付杰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让付坤接了电话是想干嘛。

    “知道了，回去吧，这阵儿军训累吧？还有几天？”

    “没几天了，我倒没觉得累。”付杰冲着摄像头笑笑，也不知道付坤能不能看到。

    “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儿，个人在外边，”付坤的声音里带着担心，“没事儿也别跟同学出去瞎玩……”

    付杰靠在椅子上，看着视频里付坤卡着帧帧跳出来的画面，心里的想念点点变得强烈，他伸手在屏幕上付坤的唇上轻轻摸了下，想到这才刚开始军训，他就阵难受，直强压着的话还是没能压住。

    “哥，”他皱着眉，用很低的声音说，“我想你了。”

    那边付坤顿了顿，过了会儿才开口：“知道。”

    “我回宿舍休息了，挂了。”付杰突然有丝慌乱，飞快地合上了手机。

    起来转身想叫蒋松的时候，发现蒋松已经抽完了烟，就在他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目前还看不出蒋松是情敌还是别的什么。话说蒋松没出过国啊，也不是小胖子啊，为什么你们脑补得如此神奇而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