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杖 作者:梦溪石

    奥林大陆的宫廷宴会有两种。

    种是聚餐型的,张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桌子，主人坐在餐桌头，客人们分列两旁，有少客人就把桌子加到长,丰盛的菜肴道接道地上，每道菜用了大约三分之之后就会被撤下去,换上道新的,以保证菜肴的新鲜和外观。不过这种聚餐型宴会,可想而知没法谈论什么事情，往往只有坐在主人两旁的那几个人才能和主人说得上花，至于长桌的另外头，估计就只能看见嘴巴张张合合了。

    另外种则是舞会型，这种就随意了,食物摆放在旁，任人自取，爱玩的贵族们可以跳舞，政客们则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进行交际，对于低级贵族来说，能够和平时难得见的大贵族共处室，方便他们去套近乎。

    老约翰就是这样个小贵族，确切的说，他是个新兴贵族。

    他本来是个布匹商人，八辈子都跟贵族扯不上关系，但是在上次拉塞雷纳保卫战里，老约翰很有先见之明地给让人赶制了批帐篷衣物棉被等，送往拉塞雷纳，很大程度上解决了物资短缺的燃眉之急。老约翰押对了宝，很快，因为他在战争中作出的贡献，皇室给他授予了枚银色骑士勋章。

    虽然没有实权，还是个连男爵都不如的骑士头衔，不过好歹获得了参加这场盛大宫廷宴会的资格——即使在这场宴会里，他也没有向大贵族们搭讪的资格。

    但那对于老约翰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总算半条腿迈入贵族的门槛，无论从扩张生意人脉，还是对自己的家族后代来说，都有莫大的好处。

    担心妻子和女儿没有参加过这种大场合，可能会闹出笑话，老约翰并没有带上她们出席，只是独自个人在宴会上四处溜达，寻找扩充人脉的契机，不过很人在看到他身上的骑士勋章，而且听说他只是个布匹商人之后就不搭理他了，有的甚至还出言嘲讽他走错了地方。

    这些待遇总算稍稍冷却了老约翰美好的心情，他不再随便找人搭讪，而是在比较少人的角落里观望，很快，他注意到了个人。

    那是个低阶神官，老约翰认得他身上的袍服标志，不过那头银色长发实在是显眼，在光线下流淌着潋滟的光泽，看上去比他经手过的最好的绸缎还要光滑。

    帝都这种地方人才济济，高阶神官也并不少见，何况个低阶神官，连老约翰都觉得稀松平常，那些贵族不会放在眼里，但让他吃惊的是，这位长相堪称漂亮的银发神官，不仅没有和他样遭受冷遇，反而还有人频频上前与他说话。

    噢瞧，他看见了谁，那不是嘉德帝国的拉赫主教吗！

    难道那位银发神官的背景很深？

    老约翰深深地哀怨了，想看的笑话没看成，他顿时觉得自己才是整个宴会身份最低的人。

    抱怨归抱怨，作为个成功的商人，老约翰还是很分得清形势的，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打算以这位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低阶神官为突破口，开始他今晚的社交生涯。

    瞅准拨人刚刚离开，那位神官身边没什么人，老约翰走了过去，主动打招呼。“您好。”

    那位神官转身看见他，有点诧异，不过仍然扬起和善的笑容：“您好。”

    “我叫约翰·布莱特，您可以叫我老约翰，我是名商人。”老约翰上来就开门见山，没有隐瞒自己的出身。

    银发神官挑了挑眉，面露惊讶，也仅仅是惊讶而已。“我是雅尼克·希尔，您是从事什么生意的？”

    “布匹，我是做布匹生意的。”老约翰丝毫没有扭捏和难以启齿，而是很自豪地说出自己的生意。“前段时间拉塞雷纳的危机您还记得吧，当时就是我让人运送批帐篷和被子过去应付危机的。”

    雅尼克笑道：“那可真巧，当时我也在拉塞雷纳，看来您的生意规模确实不小！”

    别看老约翰年纪不小，他的脑筋比年轻人还要管用，马上反应过来：“您就是在拉塞雷纳时救了无数平民和士兵性命的神官吧？”

    “我只是恰巧在那里，而且尽到了我的职责，并没有您说的这么夸张，不过那些帐篷我倒是也见过，非常结实，可见您是位成功的商人。”

    老约翰哈哈笑：“那些帐篷和被子，我只是收了成本价，可没有赚黑心钱！”

    雅尼克挑眉：“这好像不符合个商人的作风。”

    老约翰朝他眨眨眼：“个成功的商人，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要为长远的利益作打算！如果只能看见自己眼皮底下的食物，他的生意不可能长久。”

    雅尼克朝他举杯：“我有预感，您会成为个伟大的商人！”

    即使知道这只是句随口的夸奖，老约翰还是很高兴：“谢您，神官阁下！不过可不会有人用伟大来形容个商人，商人向都是卑微的，像我这样能受封骑士勋章，也许已经是极限了。”

    雅尼克微微笑，不置可否，“您是做布匹生意的，不知道对魔晶加工是否也有了解？”

    老约翰微微愣，随即道：“也许知道点。”

    雅尼克：“我在不少城市的饰品店里逛过，很饰品都是用般宝石来加工，很少用魔晶，除非是那些专门用于防御的魔法饰品。”

    老约翰点点头，心想怎么这位神官看上去很精明，却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是的，魔晶比般宝石还要坚定，最也只能做手镯，很难打磨成戒指或耳环之类的细小饰品，即使是贵族，也很少将魔晶当成纯粹的装饰品来佩戴，因为那实在不怎么美观，最重要的是，魔晶的成本比宝石高很，它比宝石难找，具有价值，而且打磨不易。”

    雅尼克轻轻往上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紫色魔晶手镯。“最小也只能打磨到这么大了？”

    老约翰看了下，不由称赞：“还可以小点，不过也就是点点，您这个手镯的制作工艺很不错，想来价值不菲。”

    雅尼克若有所思：“即使生产成本再高，但只要数量足够，魔晶加工也不是没有利润的吧？”

    “是的，不过这个数量应该需要很，其实魔晶的透明度比宝石高很，单是作为装饰品而已，它的价值也比宝石大，即使是最不值钱的白色魔晶。”

    雅尼克：“那么如果有足够的魔晶，您是否愿意做门生意？”

    老约翰愣：“您有很魔晶吗？”

    雅尼克含笑：“我只是在假设，问问您的意向而已。”

    话虽如此，但如果有熟悉雅尼克的人在这里就会知道，他会这样问，肯定不是心血来潮。黑暗森林里有大量魔晶，这是毋庸置疑的，就连那个死亡之湖下面，雅尼克他们也曾经下了两趟水，带回大量的白色魔晶。

    魔晶加工成本虽然高了点，但只要是数量足够，还是可以赚到钱的，而且利润要比宝石高很，老约翰已经证明了这点，虽然现在黑暗森林暂时不宜再去，但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机会。

    个好的合作伙伴是不容易找的，这个老约翰看上去还比较可靠，以后也不妨作为生意伙伴来发展——雅尼克神官老早就想找到条生财之道，免得穷光蛋的阴影直笼罩在头上，现在总算看到点曙光了。

    老约翰很快反应过来：“当然，非常乐意，假如您有原料，可以提供给我，后期加工出售就由我来负责，具体盈利分成可以再商量！我就住在帝都肯奈尔大街七十六号，我的商店也在那里，您随时可以到那里去找我！”

    雅尼克对他的爽快非常满意，商人的本质是实际，不会像贵族那样客套话堆都找不到重点，而且老约翰身上的市侩气息不是很重，他能砸钱换来个骑士爵位，说明他的眼光放得比较长远，不像般商人那样斤斤计较。

    两人谈之下，竟然非常投机，当即就交换了联系方式，雅尼克现在还没有固定的住址，只好先记下老约翰的地址，并且告诉他等自己买了房子安定下来，会派人通知他。

    老约翰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无意间过来搭讪的个举动，将会从此改变他的生。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此刻，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老约翰觉得自己越来越兴奋，他没有想到这位银发神官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就算是商业的话题也可以聊上很久，最重要的是点架子都没有，并不会因为他是商人就瞧不起自己。

    “希尔神官，您是怎么来参加这场宴会的？”逐渐熟悉之后，老约翰开始旁敲侧击。

    据他所知，能够出席这场宴会的，除了这位银发神官之外，可没有高阶神官以下的了，而且刚才不少贵族也还跟他打了招呼，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雅尼克笑了笑，倒是没有隐瞒：“是克里斯阁下邀请我来的。”

    “哦，克里斯……”老约翰的话噎住，陡然瞪大双眼。“克里斯阁下？！”

    银发神官微笑点头。

    老约翰的脸色变得极其古怪，恭维也不是，不恭维也不是，脸色憋得通红，连雅尼克看了都替他难受。

    事实上，老约翰并不是第个反应古怪的了，早在马林伯爵府上的茶话会开始，雅尼克就不停地从那些贵族小姐口中听到克里斯的名字。

    与这个名字相伴在起的，还有那个不怎么好听的称谓：私生子。

    这与雅尼克的最初设想有点出入。

    克里斯从开始就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后来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雅尼克，他是个贵族法师，从索菲亚和提奈斯等人的反应来看，雅尼克曾经猜测他是位显赫的大贵族，以至于大家都不敢擅自说出他的身份，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看来您也知道克里斯阁下的身份？”见老约翰没有说话，雅尼克主动问道。

    “噢，是，是的……其实不止是我，很人都知道。”

    “我不是嘉德帝国人，所以不太清楚。您也许能够告诉我，他的身份究竟有什么特别？”其实雅尼克早已从那些贵族夫人小姐听到个大概，但他没有去向索菲亚求证过，老约翰只是个市井商人，这让他问起来反而自由些。

    老约翰挠挠头，还是凑过来，低声道：“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克里斯阁下是弗朗斯二世皇帝陛下的异母兄弟，他的母亲据说皇帝陛下的情妇，当年帝都有名的交际花。”

    交际花，说白了就是高级妓、女，奥林大陆都是夫妻制，没有妾室的说法，贵族男人有情妇是很正常的，有时候甚至连贵妇人也会有情人，大家各玩各的。但是玩归玩，情妇生的孩子依然是私生子，是不可能得到正式的名分的。

    “皇帝陛下倒是很照顾他这位兄弟，不过听说长老院那边直不肯承认克里斯阁下的身份，所以皇帝陛下最后只能给他个伯爵的爵位。”

    这是那些贵族小姐们不曾说的，雅尼克恍然大悟，看来连老约翰个商人都知道的事情，整个帝都确实就没人不知道克里斯的身份了。

    但他并不觉得像克里斯那样的人，会在乎个爵位。

    “克里斯阁下很少露面？”雅尼克问。

    “是的，反正我是没有见过他。”老约翰笑了笑，叹息道：“听说他从来不出席任何宴会，也跟任何人没有来往，天到晚都待在自己的住所里，真是令人同情！外面传闻他是位非常孤僻内向，甚至有点自卑的人，可能身体方面也有缺陷，要不不会躲着人……噢对了，是他邀请您出席宴会，您和他交情很好吗，我这么说会不会太失礼了？”

    雅尼克嘴角抽了抽，以克里斯那种性格和强大的实力，瞧不起这些“愚蠢的凡人”，不想跟他们混在起的可能性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绝壁跟什么自卑没有铜币的关系！

    “不，我们只是泛泛之交……”

    他的话没说完，前面的人群就传来声喧哗，很快团团聚在起的人们自动自觉地让出条道路。

    “皇帝陛下驾到！”

    在随从们的簇拥下，个穿着华丽长袍，戴着皇冠，眼就能让人辨认出身份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在他身边的，则是他们刚刚在议论的主角。

    爱德华·克里斯·斯弗莱特。

    “噢天啊！陛下竟然公开和那个私生子在起，他想做什么！”

    “我听说陛下强硬要求长老院承认他的身份，这真是……”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传入他们的耳朵里，老约翰下意识地去看银发神官的表情，只见后者已经敛去脸上的笑容，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议论声，眼睛只注视着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传入他们的耳朵里，老约翰下意识地去看银发神官的表情，只见后者已经敛去脸上的笑容，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议论声，眼睛只注视着前面。

    篇幅不够要放到下章了，但是！……晚上8点准时，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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