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仙姬 作者:格格喵

    江南的五月，正是雨水充沛的时节，连绵数日的小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雨丝轻纱般拂过杨柳新冒出的嫩绿，斜风里，旗帜招摇，烟雨迷朦，莺鸟婉转。

    被早起赶路的旅人踩得泥泞不堪的官道旁，有个简陋的茶摊。年迈的店主人坐在条凳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时不时地敲打横木，督促媳妇和丫头给客人们送茶上菜。

    路边茶摊的茶水粗鄙难以入口，但被冷雨淋得精疲力尽的行脚商人们可没那么的讲究，坐在毛竹和木板搭建的简陋茶棚里，歇个脚，喝碗热茶，谈论走南闯北的见闻，快活惬意似神仙。

    “江陵王前些日子又处决了二十名叛党，都是当众吊死，挂在城楼好些天，谁敢给叛党说话守尸体就当同谋处置！”店主边抽水烟边说着新近的消息，“朝廷大军平叛都平了快年了，叛党没打死，倒是我们小bǎi xìng 的日子越过越苦。最近两个月，官道上的客商越来越少，我这茶铺的小本买卖都坚持不下去了。”

    “好歹还有条命在，你就别抱怨了。”个客人边吃花生边道，“我从长沙那边过来，亲眼瞅见长沙王抓不到叛党，就把几个商贾当叛党添了数。”

    “啊！有这种事！”本来只是歇脚听八卦的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先前说话的那个商户见大家都听他说话，反而姿态谨慎起来，看了眼左右，低声道：“长沙王几个王妃都是花钱厉害的主，王府的金库早给亏得差不。偏偏京城的那位最不喜欢的jiù shì 长沙王爷，隔三差五派钦差大人催供奉，把王爷逼急了，干脆不做二不休，把长沙最有名的商户当叛党拿了，杀了，没收他们的bsp;yè 商铺，抵了供奉。不过话又得说回来，江南的那些大户，哪个不是左手官府右手叛军地左右逢源着！”

    众人闻言，纷纷bsp;mò 。

    因佛道之争而开启的复国叛乱，燃烧了年，不但没有熄灭，甚至愈演愈烈。

    虽然京城拨调了大军，每抓到个头目便会悬尸城楼以儆效尤。但江南虽然是温柔窝，此地的bǎi xìng 却惯以衣冠正统自居，讲究“威武不能移”，铁血手段只会激起的仇恨。虽有拓跋洪统南北后实行怀柔安抚政策年，依旧无法消除南唐遗民们心中的芥蒂。如今杀戮再起，让人忍不住又想起血屠金陵的惨烈。

    当然，对此刻坐在茶摊上歇脚的商人们而言，衣冠正统也好，大是大非也罢，都比不上货物赚钱要紧。可惜烽火让商人的利润大幅增加的同时，也让他们的性命变得没有保障。

    东北的貂毛人参运到长沙可换万金，江陵的蚕茧织成的丝绸能让草原部落最尊贵的女人心醉，但财帛再好，也得有命消受。

    正当桌人七嘴八舌时，官道上迎面走来了两男女。

    若是寻常的赶路人，即使男女同行，他们也不会加留意。

    然而此时缓步走来的两男女，实在是生得太好看了，好看得只要看了第眼就舍不得移开眼睛，心里眼里都移不开。

    不论是洗得微微发白的浅青色长衫，或是对于男人而言过分妖娆的红色，亦或是清淡无味的鹅黄布裙，穿在他们身上，无不变得特别起来，仿佛画师刻意勾勒搭配过般，美得恰到好处，看得商人们连大碗茶的苦涩wèi dào 都感觉不到，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从隐约的轮廓，到近在咫尺。

    不过转眼间，两男女已经走到茶棚前。

    当前的女子擦了下额头的细汗，对青衫男子道：“哥哥，我们停下来歇会吧。”

    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听得商人们的骨头都酥醉了。

    店主人是反先前的懒洋洋，抢在三人入座前，个箭步冲上，拿袖子在破木凳上擦了几遍，这才讪讪道：“懒丫头没把桌子擦干净！”

    鹅黄布裙的女子也不在意，嫣然笑，道：“店家客气了。”

    她的眼眸乌黑好似养在水银里的蝌蚪，瞳中却笼着层淡淡的金色，被她zhù shì 时，老汉甚至觉得自己面上生了光辉。

    “仙子……”

    脱口而出。

    少女莞尔笑，与同行的男子起坐下，瞥了眼隔壁桌，道：“盐水花生、五香豆干都各来两碟，茶水的话——”

    她看了眼旁桌那浑浊好似尿液的大碗茶，改口道：“清水就好。”

    “是是是！”老汉叠声地说着，下去zhǔn bèi 小菜。

    三人于是坐下，正要说话，容貌好看得让人恨不能钻回老母肚子里再生次的红衣男子突然“嗯”了声，皱起眉，从怀里拎出只通体金毛的小狗，扔到了桌上。

    下雨天，猫狗身上难免带些腥气，但这只金毛犬却不同，被扔到桌上的它颇为灵性地稳稳住，抖了抖身体，顿时，股说不出的清爽气息充满茶棚，而商人们拴在棚外的骡子却无不前肢匍匐半跪，伏下头，全身瑟瑟发抖，好似叩拜行礼般。

    小东西对骡子的异状不屑顾，昂起头，迈着小短腿在桌上巡圈圈，没找到吃食，于是嗯嗯地低估了几声，跳入鹅黄色布裙的少女怀里，自顾自摆出个惬意的姿势，眯眼，翻身，露出粉红的肚皮。

    这时花生和豆干都已经送到，少女捏起颗盐水花生，还未剥壳，假寐的金毛小东西已经抽着鼻子睁开眼，nǎo dài 探来抢了花生，连壳嚼了两口，嫌弃地吐出去。

    红衣男子见它丑态，扑哧笑，gù yì 抓起把花生，慢悠悠地捏开花生壳，将煮得松软可口的花生放入口中，认真细致地嚼咬着，派炫耀姿态。

    小金毛却是骄傲性子，看红衣男人吃得欢快，转过头不去看。只是它到底年纪小，抵不住诱惑，不时便又转过脸，眼巴巴地看着鹅黄衣裳的少女。

    少女生气地打了它个爆栗，小东西也却配合，金色的眼中立刻挤出几滴水珠子。

    少女;，只得把盐水花生的碟子挪到面前，捏壳后，颗颗地喂到小东西嘴里。

    金毛犬吃得极快，粉红的舌头几下卷动就把少女玉石般的掌心盛放的花生都吃完了，它意犹未尽地舔舔鼻子，金色的眼睛贼溜溜地看着炉灶方向，副期待的mó yàng 。

    少女于是挥手招来店主，道：“锅里煮了少盐水花生？”

    “有整整大锅，大约十几斤吧。”店主殷勤地说道。

    少女道：“都拿油纸包起来，我全买了。”

    “是，是！”迭声的答应着，店主和媳妇女儿起，把整锅的盐水花生都倒出，包了二十几个荷叶包，叠在木桌上，压得瘸腿桌子摇摇欲坠。

    周边的客商们纷纷转过了头，有客商已经dǎ suàn 向他们兜售自家的骡子了。

    然而少女只是衣袖晃，小山高的荷叶包顿时无影无踪，只剩金毛小东西短小的前肢吊着少女的胳膊，人立而起，脸不畅快地看着桌子，似乎生气自己的东西被主人收起。

    店主和客商们无不呆若木鸡。

    他们先前看这行人布衣不掩国色，便bsp;bsp;他们来历不简单，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真是天上的仙人！

    “共少钱？”少女道。

    店主扑通声跪地，叩头道：“大仙路过小店，是小人的荣幸！花生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权当是小人的供奉，哪还敢收钱！早知道今日会遇上仙子，小人必定买最好的红皮花生，拿巴蜀的盐巴加上桂叶煮，还请仙子不要嫌弃花生难吃，降怒于我！”

    他番恭维，听得鹅黄衣裳的少女面色为难，与同行着对视番后，自怀中掏了把铜钱，铺在桌上：“店家，我们是道家修士，可不是什么神仙。这些钱买你的花生，够了吗？”

    “了了！”店家根本不看桌上的铜钱，连声说着了。

    少女知道他不敢收钱，但这也不奇怪，凡尘界对修真界向都是敬畏有加，何况江南崇道历史悠久，bǎi xìng 们哪个不是对修士心怀崇拜。

    所以她自己估了把钱，放在桌上，再将清水饮而尽，便与同行人道走了。

    他们才刚离开，隔壁桌的客商们便凑过来，其中人对店主道：“这男女才进来时我就觉得奇怪，哪有人行了整夜的路衣裳上却没有半点尘土。就算是武林高手，也保不住衣裳沾上泥水不是。果然，是神仙啊！”

    另人则道：“你还观察人家的衣裳，我看他们比宫里的娘娘还好看，脸跟白玉样光滑，就知道肯定是神仙了。”

    “这话说得好像你见过宫里的娘娘样。”同伴讥笑道。

    先前说话的人顿时语塞，调转话题道：“神仙们突然来江南，也不只是好事还是坏事？”

    “还不是朝廷倒行逆施，滥杀无辜，上天都看不下去，派仙子神君来替天行道。”

    人插话嘟囔着，话音未落，就被同伴打断，骂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国师和轩辕金仙那都是有德大能……”

    只是话语虽然恭敬，却难掩恐惧之色。

    因为这句话，气氛也尴尬起来。

    客商们见连绵大半夜的雨水停止，纷纷起身，zhǔn bèi 结账离开。其中有个见识广的，指着桌上的铜钱，对店家道：“你是个有福之人。据说道家大能的随身之物无不沾了仙气，你把这些铜钱做成护身符箓，供奉起来。日后必定子孙昌盛有大富贵。”

    店家点头连连称是，并直言今日能与众人道遇真仙，乃是宿世的缘分，这份茶水钱他是万万不能收。

    商人大重兆头，听了此言，欢喜之余又纷纷掏出钱财与店家换了几枚铜钱，寻了红线贴身吊着，向神仙们qián jìn 的方向追了过去。

    唯独方才劝告店主的人结完账解了骡子，掉过头，去往了与神仙们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