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部分
霸秦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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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配合默契的大哥嬴虔也笑道:“景监这小子,肚里的计策确实多,我也认为可杀密探,不杀商贾。”
嬴虔外表粗犷耿直,但这不代表他肚子里没有花花肠子,只是一句话,便把整个事件的性质给偷换了概念。上大夫和朝臣是理所当然的把所有商贾都定义为密探,要全数杀掉,而嬴虔却是将密探和商贾给区分了开来。
老甘龙平主内政、左庶长主军事,对付商贾是老甘龙的职责所在,对付密探可就是左庶长的权利所辖了。公孙贾亏得景监出来帮他顶缸,刚才自然是由得景监表演,见左庶长出言定性,便出来打圆场道:“景监将军分析不差,杀与不杀,利弊如何如何,众位还是请君上抉择吧!”
长史的日常工作,等于是后世的典礼会议的主持人或司仪,眼下职责已尽,自然是要把决定权交到老大的手里。而上大夫甘龙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拿眼瞧向景监和吴狄,杜挚却是眼里只有景监,面上皮笑r不笑。
新君假装思考,这才一拍案,起身言道:“六国商贾,仔细甄别。密探拘禁,商贾拘押。财货不动,人身不伤。六国有变,再杀不迟。彼在我手,何惧之有?”
“好!”吴狄再次捧哏,群臣当下也是齐声叫好。
“栎阳、雍城两地,还需继续查索六国坐探行踪,务必将安c在我国的坐探一打尽,‘宁可错抓一千,不可走脱一个’!不过需知晓我军将士,查拿之人不论有罪无罪,不可任意欺凌打杀庶民、抢夺财物,这是军令!否则,立斩无赦!”新君最后一句,是以金石之音喝出,那是相当有霸气。这也是上早吴狄拿出计策之后,在后来又补充强调的一点,毕竟此时的秦军军纪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但吴狄又无力变更革新。
“是!”栎阳令和雍城令肃然站起,高声领命。
“诸位大臣!”新君渠梁环视大厅,神色肃然道:“山东六国会盟,意图六分天下,我老秦首当其冲,危在旦夕。然则,更为要紧的是,去岁大寒,今岁夏涝秋旱,老霖雨迟迟不下。六国商人又恶意收购我国财货,以不可食用的金铜铁钱换去了庶民赖以生计的粮食、牲畜。庞涓十万大军紧在前,二十五万联军虎视眈眈在后,秦国危难啊!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这是咱老秦妇孺皆知的一句老誓,当此存亡为难之际,我等君臣应同心谋国,群策群力,如此方能谋划出稳妥的对策与方略。”说道这里,新君渠梁走出君位,向众臣深深拱手作揖,诚恳道:“诸位臣工,但有良策,还望不吝以教!”
新君的这番做派,自然是得到了众大臣的认可,群臣也是集体起身,呼号一句:“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完了之后,众臣却是把目光齐齐放到了上大夫甘龙的身上,这计策之事向来是以上大夫马首是瞻的。
上大夫甘龙长期主持国政,老成谋国,眼见众人皆默然以待,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只见他沉吟思忖了一番后,起身拱手道:“老臣以为,六国会盟,吞灭诸侯,瓜分秦国,不合于礼,亦否于道。我老秦国本是周平王东迁后册封的开国诸侯,对王室居功至伟。秦国有难,周天子不会坐视不理。老臣认为,国君当上洛阳周天子,谋求天子扶助,乞周天子下诏,斥六国会盟起衅欲战,得道义公理之助力。与此同时,我国又可以王室名义联合若干中小诸侯,也组成一支联军共谋抗衡六国兵马。若能如此,则危难可解,国家幸甚。”
甘龙字斟句酌,一番话很是持重谨慎,句句切中时弊,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谋划徐徐道来,让吴狄觉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过眼下,就吴狄所知的情况看,所谓的周天子根本就已经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比后世的汉献帝还要可悲。眼下名义上的战国主宰周天子,所辖的领地便只有一个洛阳城了!
也是这时,景监那个愣头青再次跳了出来,只见他身在人堆里,却是不禁“噗”的大声笑了出来,大声问到:“上大夫对策,太过迂腐!周王室衰落至孤身一城,自身尚且难保,六国怎会认这个天子?且不说周王敢不敢发,能不能发。即或发了,一文诏告有甚用处?至于以王室名义联合中小诸侯,更是无法行通……”
“大胆!”杜挚不知何故,面色涨红,出言打断道:“上大夫所言极是。名正则言顺,六国会盟,周天子与秦国并天下诸侯同受欺侮。我秦国唯借天子名义声讨其荒谬,方可号召天下诸侯组成盟军已抗六国!得道多助,尔等黄口竖子,安敢评说此策迂阔不通?”
“中大夫!”嬴虔见他又跳起来欺负自己马仔,当即冷声道:“君上有言,群策群谋,言无顾忌,你急个鸟来?”
这景监年纪,和嬴虔嬴渠梁差不多也是一般年纪,杜挚骂景监是黄口竖子,不等于是把他们两人也骂进去了。
杜挚顿时被嬴虔刺的一炸,面上越发红了,恼怒道:“好好好!便让他说……”
担当司仪的公孙贾见气氛僵持,当下自然又是出来圆场道:“堂前朝议,只问良策,不论官居品级。各位但有良策尽管直言,众臣公议而决!”
景监这时也知道自己反调有些唱过了头,险些步入非主流的行列,当下急忙认错道:“景监只是不赞同上大夫主张,但也还未想出对策。”
杜挚冷冷看了景监一眼,又拿眼看了看公孙贾,便也不说话了。
见堂上气氛僵持,大哥嬴虔拿手击案道:“上大夫谋划,可行却无用。眼下洛阳孤城,可曾听说还有那个诸侯送去赋税?其二,联络小国诸侯联兵之事也是不妥。六国之外,天下尚有三十二个中小诸侯国,兵马多少不计,单是这些小国身处六国肘襟腹地,自顾尚且不暇,如何能将兵马拔赴秦境?即或有心,可六国本来就虎视眈眈的要吞灭中小诸侯,这些蕞尔小国又岂敢激怒大国自送虎口?只怕兵马才出,便被六国乘虚而入,一战灭国了。只怕捉了我们的使者去大国邀功,倒有可能。上大夫,嬴虔以为,还得再谋良策为是!”
老甘龙的计策被嬴虔一一辩驳,当下有些尴尬,呵呵一笑道:“然也!若有高明良策,自当受教。”言毕却是拿眼看向了吴狄,冷不防出言问道:“公子狄可有良策啊?”
“靠!怎么今天这是死盯上我了!”吴狄被问的头上满是黑线,傻子都能看出这老甘龙一直死盯在吴狄不放,这是存心找他的茬。
“也是,老三有什么想法,大可说说!”嬴虔没心没肺,却是在这个时候给老甘龙帮腔道:“你那‘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脱一个’便是一个上好计策!若是按照大哥想法,只抓商贾的话,只怕早跑那些坐探斥候。”
吴狄有些为难,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作答,不过嬴虔后面的话却让他起个了心眼,当下笑道:“上大夫言重,吴狄怎会有什么良策。就吴狄看来,此事不过就是大军征发备战,誓死血战到底而已。”吴狄言毕,便见老甘龙眉毛一松,而杜挚却是面露不屑。吴狄心下冷哼一声,却是继续道:“不过,大哥刚才的话,却是让三弟想起个闻来!”
第一部陇西烽烟卷三陇西烽烟 第044章 征发备战
第044章 征发备战
“何事?”大哥嬴虔问道。
“大哥、二哥当记得三弟出身轻兵死士营,今日三弟赶来国府,在路上碰到一个昔日的死士营同袍,他眼下在栎阳令手下当值。这同袍与小弟闲谈之际,说了一桩闻给三弟听……”
“哦!是何闻?”新君渠梁也来了兴趣。
“说是前日栎阳令大索全城之时,在一处商人别院拿了个樵夫,当时旁人也不在意,便将这樵夫押在队里。谁知行至半路,却被人发现这樵夫正在偷嚼某物,押队的军士随脚一踹,却是从他口中吐出了一物,你道是何物?”
“何物?”满堂的人等的注意力都被吴狄的故事给吸引了过来。
“一张写满了字的羊皮!”吴狄捏拿时机,当下拍案而起!
“嘘!”当场便有人喝了倒彩,有人更笑道:“此人定是六国坐探斥候,藏了张羊皮密报有何怪之处。”
“不然不然!”吴狄摇头道:“一个坐探斥候身上有张羊皮密报当然不,但怪之处,却是这樵夫是专门给朝中多位大人的府中送运柴禾的。说是即便中大夫、少大夫府上也能出入自如。而且拷问之后,樵夫竟说那羊皮上写的都是从各府下人口中探听得来的消息。据说这些消息,又是下人们听府中主人说来,说是时下的大人们喜欢将朝堂之事与门客议论,门客又和其他门客商议,如此这般便被下人听去了……”
“啊吔!竟有这等事……”堂上一时哗然,而杜挚更是满面通红站起身来,指着吴狄喝道:“你……你……信口开河,血口喷人!”
当即新君渠梁便扬声问道:“栎阳令,可查实此事?”
栎阳令嬴古一脸晦色,当即出列禀道:“君上,前日确实拿了一个坐探樵夫,不过此人暴露之后不待细审,便自戕了!”
“什么?”新君面色一暗,心中怒火腾腾升起,这显然是杀人灭口。栎阳令见状立即下跪请罪道:“臣监管不力,自请罪责!”
渠梁面色如铁,知道此事不好处置,当下摆手道:“罢了!谁人想到,一个小小坐探,能尽入朝中大臣府邸探听消息。”
却在这时,得吴狄捧哏解围的景监却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出言道:“公子狄言而未尽,可有下文!”
吴狄向景监点头示意,这才接着道:“所以,吴狄就有一个想法,既然今日一个樵夫都能打探到咱朝中的消息,只怕来日什么庖厨、歌姬、火工下人也有可能是那坐探。杜大夫,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杜挚此时面色早从赤红变为蜡黄,栎阳令刚刚的佐证便打击了他一次,眼下吴狄语带双管,更是让他难言以对。倒是老甘龙狡猾,起身圆道:“公子狄所言正是,可朝中大臣与门客食卿商讨谋划国政,也是成例,只怕一时难以弊除,公子狄可有高见啊?”
吴狄暗道:“老东西,就等你这句话!”
吴狄拿眼看着老甘龙,面色如常心下却是暗喜,当下便道:“上大夫,高见吴狄没有,矮见倒是有一个。吴狄已为,这军政之事就和屠猪宰羊一般,要各走各步。吴狄在家之时,家中阿大便说这屠户只管屠,商户只管贩,屠户贩r便是跟商户夺食,是大不妥……”
“有理!”大哥嬴虔击案喝彩,军中大将也是纷纷点头。眼下秦国,朝中的士大夫阶级手伸的老长,总想军事政事一把抓。而大哥二哥一是年纪尚轻,二个又是从军队中拼杀出来,对朝中老大臣们空口白牙的对军事指手画脚早就非常不爽。
吴狄看了大伙面色,又见二哥渠梁双目有彩,知他已解自己之意,当下笑道:“所以,吴狄就想,这政事方面牧农牧野管理庶民的事儿还是老大臣们去管,而这打仗调兵遣将之事,还是咱掌军的将军关起门来商量。将军们行居都在军营,想来也不至于被那什么樵夫下人探去了消息……”
“好!”景监双掌一拍,大声道:“公子狄所言甚是!”
堂中军队一系的立时齐声喝彩,而士大夫一系的文官却是面面相窥,吴狄言语先用糙理埋伏,后直指核心,竟然是要夺了士大夫们参与军政的权利。眼下,中大夫杜挚刚被打压,兜头兜脑的一时也没底气跳出来反对,因此文官们齐齐把目光投向了上大夫甘龙。
老甘龙纳闷啊!原本以为吴狄不过是个屠户之子,见识最多不过也就是二三层楼那么高。谁曾想自己不过略为挑衅试探,却是让他一下弄出了高屋建瓴般的杀招,自己赫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下老甘龙咳嗽一声,站起身来向吴狄拱手道:“公子狄一言,让老夫茅塞顿开。君上,老夫也以为,日后这庙堂之上只可议政务,不可议军务,以防有宵小之辈泄了我军务之秘去。”
老甘龙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明白人的都知道老甘龙这是以退为进,不明白的却被老甘龙刺得一跳。只见一个葛袍中年当下便跳了出来,拱手言道:“上大夫之言差矣!朝堂公议军政大事,乃是穆公时定下的朝仪。若这朝堂之上将军务政务区分开来,岂不是正如要将这老秦分了家一般?”
“少大夫所言有理!”士大夫阶级当即上前捧哏。
新君渠梁面色肃穆,也不知心里是喜是忧,只见他点头道:“上大夫之言确实有些过了,而三弟之言也并非不无道理。时下老秦危难,六国派遣j细密探寻我朝政消息,也确实不得不防……此事,本公以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朝堂之上所议当为长策,而军务布置还需缜密行事……”
新君定性,旁人自然无话可说,当下都道君上所言极是。渠梁将目光一扫众人,却是见众人面色已然平静,正是因吴狄捣乱而将斗心给消磨耗尽,当下不由出言笑道:“各位,可还有良策?”
“哐当!”一声,一直隐在雍城令嬴山身后的雍城将军子岸却是霍然起身,将手中长剑拔出后一下c到了地面方砖之中,喝道:“要我说,也别议个什么鸟了。老秦人热血满腔,就是拿来往战场上涂的。当年老秦人受封陇西,可陇西全境尽在戎狄之手,咱的先祖们还不是硬生生在戎狄包围之中杀出了一块地盘!眼下既没退路,又没办法,议来议去还不是个打?还不就是公子狄说的,血战到底一条路?叫我看,当是大征发,大备战!还请君上下令,做二十万孝服,血战六国!子岸请君上让公子狄做先锋大将,子岸愿随公子狄左右,血战不还!”
“好!”吴狄也是跳起来,呛啷一声把出腰下铜剑c在地上,喝道:“轻兵赴战,死不还家!”
子岸本是名臣后代,且生来禀性耿直,自然对这种庙堂庭议的絮来叨许极为不耐。而且得吴狄调教了半年,心里也是有了主张,刚才那番慷慨激昂、声泪俱下的怒吼,竟然将从来没有打过血仗的杜挚和公孙贾等人吓的瞠目结舌。
顿时,朝堂之上的军政一系,都自摒弃前嫌,齐声喝道: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呼得三回,众人算是把心中热血给鼓荡起来。这时嬴虔才是喝道:“三弟、子岸,这是朝堂,还不将兵器收起。”
子岸默默拔出长剑,沉着脸重重坐回案前拭泪嘘唏。新君渠梁面色如常,似乎子岸的激烈慷慨仿佛没有看见,只是眼角余光却是扫到了吴狄脸上。子岸是什么人?是他嬴渠梁的贴身小弟,自从两人记事起,子岸便是唯他嬴渠梁马首是瞻的,怎么放到吴狄那里半年才过,就成了吴狄的马仔了?
不过,时下也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眼下朝堂战意浓烈,当是布置政事军务的最好时机,纵然与六国血战到底是一条悲壮的殉国之路,眼下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想道此处,嬴渠梁从王座中起身走到子岸面前,拍着他的肩膀,慨然长叹道:“子岸,果真秦国无路可退,本公定会与你及老秦的赳赳烈士一道血战到底!而在座的列位大臣们,也都会拔剑而起,共赴国难。”
一时间朝堂之上,君臣人人激愤,个个唏嘘!
“君上……”景监此时却是站起身来,有些筹措道:“臣有一计不雅之策,可暂解目下危难,不过公子狄有言在先,朝堂之上恐有宵小之人泄密,臣请私禀!”
“呵呵!既是不雅之策,便只能是私下谋划了,准了!”
“长史,拟诏:”新君嬴渠梁见今日朝议火候恰当,当下便把这几天来和大哥三弟商议得来的处理六国商人办法,以及征发备战的一些行政命令一一拟诏颁布了下去,最后道:“着,嬴无敌任前军先锋、左司马,继领骠骑将军。”
颁布完任命,新君刚想说几句场面话宣布散朝,老甘龙却是起身问道:“君上,老臣有一事不明。”
“老大夫请直言!”新君点头道。
“我大秦军职,有前军、中军、后军之分。公子狄有勇有谋,担任左司马一职,老臣以为恰当,但骠骑将军一职并无前例,昔日老君上薨逝之时,君上册封,只有名号,并无实受,老臣不以为意。今日公子狄官拜左司马,且兼任前军先锋,为何还要继领这骠骑将军虚职?”
“老大夫不知……”提到这个问题,新君渠梁面带唏嘘,却是沉声道:“少梁之战,三弟为公父舍命当戟,撤军回归栎阳途中,公父不顾箭伤执意要去探望三弟,恰巧碰见昏迷之中的三弟在说胡话。归来之后便交代,日后定要给三弟封一个骠骑将军的官职。”
渠梁此言一出,群臣感叹,吴狄却是大惊。
吴狄这才猛然省起,后世历史记载中史上首位骠骑将军,当是汉朝的霍去病!
一时间,吴狄背脊上冷汗直冒,心中发毛,心中暗道:“汗啊!自己昏迷之时,还对老公父说过些什么胡话呢?”
第一部陇西烽烟卷三陇西烽烟 第045章 财货谋
第045章 财货谋
散了朝会之后,新君渠梁特别召集了嬴虔、嬴无敌、嬴山、嬴古、子岸、景监、公孙贾以及上中少三大夫一起,再次开了个小朝会。
吴狄先早在朝会上说的闻,其中九成是真,一成是假。真的,是这樵夫确实是个坐探,也确实采用前往各个朝野士大夫家中探秘的方式搜集情报,但那一成假的却是将中大夫杜挚给牵扯了进来。眼下樵夫死无对证,杜挚的嚣张气焰也被打击得如三九之虫,再也无力挑衅了。
入了内堂,诸人坐定,景监一整袍服,侃侃而道:“景监思谋,目下惟有一计可用:秘密游说六国,以重金收买权臣,分化联盟,延缓时日。六国之中,齐国与我老秦并不搭界,无切肤之利,以景监判断,即便分秦也不会拿下一块飞地,当是五国另有许诺。而韩、燕两国积弱,即便出兵五万也不过是想讨些残羹而已。至于魏楚赵三国实力则在伯仲之间,魏国独领三十万铁军,又是盟主,当然要独占鳌头。而楚赵两国各领二十余万人马,也不会甘当牛后,因此魏楚赵三国之间,可用离间之计。”
上大夫甘龙捋了捋长须,首先开声道:“有理!景监将军说说谋划!”
得甘龙赞许,景监面上并未露出得色,继续道:“臣持金箭驻留魏国探秘之时,探知魏国上下,不但酷爱财色的权臣多,就连魏王兄弟公子卬也是一个酷爱珠宝名器之人,并且又跟庞涓不合。景监想法,便是在公子卬与庞涓身上使间,一管以重金美女名器贿赂,并许以其他好处,让其拖延发兵时日。二管挑起公子卬与庞涓争斗,再联赵楚两国权臣进些谗言,定能挑起六国联盟内部不合。若此三国内讧,大军久聚而不动,六国分秦之事拖延日久,粮草耗费,则盟约必然自溃。”
“这办法好!”嬴虔点头道:“眼下咱们扣了六国商人,按照三弟的谋划,和六国这来回说理扯皮,便能拖延上三五月,正好有这个时间使计。今年夏涝,又遭了六国j计,仓廪府库存粮赋税只收了往年的一半多些,而兵器甲胄补给也是不足,去岁少梁血战,死伤、残疾者淘换下来,我老秦刻下的实军不足十二万。若是几番谋划能拖延到明年秋收之后开战,未必没有血战的胜算。”
然而,老甘龙却是皱着眉大摇其头:“美女重金?成何体统?岂不令天下耻笑?”
而公孙贾则是面露微笑,也却不说话。杜挚更是两眼反白,一副死相!
倒是雍城将军子岸咂舌撇嘴笑道:“景监,也亏你想得出这计策,果然是个j计!”
“不然!”深思之后的吴狄,却是开口笑道:“以其用重金美女去贿赂权臣使用离间计,还不如将这重金花在刀刃上。”
“刀刃?何处才是刀刃?”老甘龙习惯性的出声问道。
“兵者,诡道也!”吴狄起身,看了一眼堂上诸人,低沉着声音说道:“昔日,嬴成先生常说,兵乃凶器,也是国器。这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我都没能听得明白,直到嬴成先生不幸逝去,我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什么?嬴成逝了?”嬴渠梁听着愕然,急问道:“是何时的事情?”
“八月仲秋!”吴狄化装悲痛,硬挤了几滴眼泪出来:“二哥莫要悲伤,三弟已将成先生厚葬阳谷。”
“唉!”嬴渠梁昔日安排嬴成辅佐吴狄,本就是让嬴成当吴狄西席先生,眼下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当下嬴渠梁长叹一声,这才道:“三弟也要节哀,且说说你的想法吧?”
吴狄点头应道:“六国商人之事,这几日间三弟亲自查问了几个密探斥候,也查问了普通商贾。得知这以商贾乱我秦国的计策,正是出自魏国上将军庞涓之手。庞涓对这些商贾许诺,要他们多带金铜钱币,来我秦国收购粮食、皮草、铜铁、牲畜、奴隶,甚至是麦麸柴禾也是全数购买,之后只管将收购的财物统统送到魏军大营,庞涓将以三倍,乃至十倍的价钱收购。臣弟一开始想不明白为什么庞涓要做这赔本的买卖,即便是要乱我秦国,派人造些摇,收购收购也就行了,为何要出如此高的价钱,但后来臣弟想来想去,却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子岸当先问道,而其他人捋须的捋须,苦思的苦思,到是嬴虔开口道:“三弟先别说出来,让大哥好好想想……”
而老甘龙、公孙贾、嬴山、杜挚等人也是一脸的深沉,都在苦思这庞涓到底意欲何为。
吴狄看着众人,却是想起了那句名言,叫做:“人类一思考,社会就进步!”
(这个时代上帝还不知道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呆着呢!)
思考是人类进步的原动力之一,而战争也是人类进步的原动力之一!
“老叔想不通!”老嬴山第一个摇头笑道:“不过老叔想不通就对了,要是老叔能想通,老叔早就做了咱老秦人的上将军,将这魏人揍的p滚n流滚出函谷关去!”
“呵呵!老叔,嬴虔也是想不明白!”嬴虔挠挠脑袋,尴尬笑道:“三弟没说之前,我还道这就是魏人乱我老秦的计谋而已,听三弟一说却是越发的糊涂起来。这庞涓要乱我秦国,也没必要花如此大的价钱啊!”
子岸也是说道:“就是!我看这庞涓也不可能是患了失心疯的疯子……想不通!”
吴狄细细看了,只见二哥渠梁皱眉苦思,而老甘龙和杜挚也是眯眼思考,公孙贾半开着口正在扯颌下的胡须,而景监双眼上翻也在苦思良策。
难啊!
让这个时代的人,去接受超限战理论和货币战争理论,实在是一项很有难度的课题,庞涓这斯的目的不就是:以本伤人和以逸待劳么!
“我给大家说个咱家里的事吧!”吴狄笑笑,当下这就说起了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臣弟家中乃是屠户,屠户营生就是屠宰牲畜。这其中,既要亲自去乡里收购牲畜,也要找好贩r的商户、食寮、酒肆,这屠户只管屠,商户、食寮、酒肆只管贩,互不争利才是。可有一年,阳里县上来了一个齐国的商人,开了一家酒肆,尚早是跟我家拿屠好的羊仔r去贩,可后来那商人却是嫌每只羊仔被我家赚了近百步钱,便找了个下人,自己去收羊来屠。这一下可就是夺了我家的生计,我家阿大一怒之下,一夜之间便将阳历附近三十里内的可以收来的羊仔都给收了,还给村户们打了招呼,说这齐国商人开的酒肆刻薄,竟要夺咱的口实……”
“嘿!我想起来了……”又是老嬴山第一个跳了起来:“好几年前,老叔确实听说过有一个齐国商贾,跑到阳里开了间酒肆,可后来方圆百里之内百姓都不贩货给他,这齐商苦苦坚持了三月,哪怕将货价提高了十倍也无人愿意贩货给他,后来生意关张,灰溜溜回齐国去了……这事,可是你家阿大做的?”
“正是!”吴狄点头笑道:“那老叔可是想到其中诀窍了?”
“哎呀!”老嬴山拍了拍脑袋,却是苦笑道:“老叔还是没想明白也……”
吴狄又拿眼睛扫去,却是见到除子岸和大哥之外,二哥面上已经露出笑意,其他几人也是松了眉头,便知道他们开始有点明白了。而景监面上,更是已经露出了浓烈的笑意。
“三弟,大哥还是想不明白,这将三十里内的羊仔收拢,又坏齐商的名声,跟庞涓的毒计有什么联系?”嬴虔有些气恼,无奈笑道:“三弟你还是直话直说吧!莫让大哥想得头疼!”
“好!我便直说!先说我家阿大是如何打理那齐商的……”吴狄点头笑道:“我阿大收羊之后,齐商自然便在方圆三十哩内收不到羊了,三十哩外的村户们又知他刻薄,老秦人憨厚,认死理儿,便人人都不愿贩羊给他。酒肆想要营生,无r怎行?便在这时,我阿大找了托儿,将家中的羊仔拿出少许,以双倍的价钱贩给了他。过了些时日后,又拿了些,以三倍价钱贩给他……”
“啊吔!老叔想明白了……”嬴山拍掌击案跳起声来笑道:“你阿大是不是就这样慢火烹油,用三个月的时日榨干了那齐商……”
“然也!庞涓鼓动六国商人来我秦国,以金铜钱币换我粮食财货,使的是以本伤人和以逸待劳的毒计,待我秦国存粮牲畜被收尽,兵器战备被购光之时,便是联军起兵灭秦分秦之日。换言之,秦国的储备一日不被商人弄光,庞涓便不会即刻起兵。既然庞涓想以本伤人,咱们何不逐了他的愿望,派人持金前往六国腹地也收购粮食财货,再辗转秦地赴魏,找托儿拿了去赚他庞涓的十倍利钱。庞涓不是对六国商贾放言有多少收多少么?我看他庞涓有多少金子能架得住这十倍的暴利,若是庞涓架不住人多,言而无信,这六国联军只怕立时便不战自溃了!”
“妙啊!”提出贿赂计的景监第一个跳了起来,面色尴尬,对吴狄深深一揖道:“景监愚钝,光想着重金贿赂权臣这往外送钱的办法,却没想到这往内赚钱的妙计!公子狄真大才也!”
“果然好计策!”老嬴山也是击掌大笑:“老叔逮到雍城的六国商人,随身携带的可全都是金铜钱币,这下咱们连本钱都有了!”
而老甘龙和杜挚、公孙贾等人在面面相窥之后,却是只能点头首肯道:“果然妙策,公子狄当真大才!”
“三弟计策我看可行……”嬴虔也是扬声喜道:“此计若是行得好,咱们不但赚了庞涓的利市,还可将这利钱再去购买粮食兵器,这下庞涓的毒计只怕反倒肥了我老秦人,哈哈哈哈哈!”
“好!”新君渠梁也是喜上眉梢,对吴狄笑扬声道:“此计甚好,三弟总揽此事可行?”
“不不不!”吴狄却是急忙推辞道:“二哥,臣弟虽然想得出,可臣第不会经商啊!且还不识字、识数,我看这事可让景监将军去做!”
“为何?”嬴渠梁有些怪,怎么吴狄又跑来举荐景监了。
吴狄看向景监,面带笑意:“臣弟也说不明白,但臣弟觉得景监将军定能办好此事!”
嬴渠梁略略沉吟,沉声问道:“景监将军,你可愿但当此事?”
景监激动得浑身颤抖,急忙拜服于地扬声道:“臣愿往!定不负君托,万死不辞!”
第一部陇西烽烟卷三陇西烽烟 第046章 整军备战
第046章 整军备战
小朝议之后,方略既然定下,自然是各人分头行动。
吴狄后来还是通过二哥渠梁之口定下多管齐下的谋划,庞涓的外快要赚,收买权臣的事也要办,干脆就是拿庞涓的钱财去做这个勾当,这叫将就你的骨头轧你的油。这一次,整个秦国上下共计拿得六国商人四千有余,大小商队一百余支,结果经过府库清点,六国商人携来秦国购货的金钱便合计达到二十万金有余,而秦国国君的府库和内库藏金合计还不到万金。
眼下六国商人全部拘押坐监,这黄金钱币自然是由景监领将出来花用,在老甘龙和嬴虔的协助之下,迅速抽调精干能吏和军士组成了十二支千人规模的商队,拿了从六国商人身上搜来的通关印信,冒名顶替之后便向六国腹地杀去。而嬴渠梁则也是按照老甘龙的建议去知会了洛阳的周天子,又派人直赴魏国河西大营照会魏国上将军庞涓,让使者当面呵斥庞涓以商人使计的卑鄙下流无耻之举,言道五国商人已放,独魏国商人必须要交付巨额罚款才可放回。
而在同时,专门接受了吴狄三天急训的三百j细密探也秘密奔赴六国,执行敌后破坏任务。这些人前往六国要干的事情除了就六国用商使计一事制造民间舆论之外,还担负着在六国大型城池之内投毒放火制造恐怖,寻找六国府库粮仓所在进行破袭,对朝野、军队的主要目标人物进行刺杀,绑架六国重要的军工技师和匠人,这整套做派完全是基地组织的典型风格!
眼下秦国面临的是灭国之危,只能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十月初,在瑟瑟秋风中目送景监上路之后,吴狄便只能默默祈祷上苍,好让这些计策统统见效了!
而担任前军先锋之后,吴狄手上便有直属的三万人马,分别是一万弓弩手、一万戟戈兵、一万骑兵。来到骊山大营,身为左司马兼任先锋的吴狄立时安排中军幕府,检阅这三万人马。
不一刻时间,三万人马便在大校场集合完毕,秦军军律淳朴,也没有什么地动山腰的口号吆喝,只见众人寂寂无声之间便迅速列好了方阵。不得不说这秦国军士,虽然膳食清苦,给养不足,但看上去一个个却是斗志昂扬。吴狄步下幕府将台,走到军士中间细细查看,只见三军之中,着装最为整齐的便是骑兵,其次是弓弩手,最次才是戟戈兵。
骑兵装备主要是战戈和短剑,除少部分骑兵的战马上配有一个兽皮薄鞍之外,大部分人的战马甚至是光背的。这一点吴狄并不意外,按照秦军的惯例,但凡被征召的士兵,战具甲胄多为自备,这也是老秦人的一大风俗。只有在大军攻城略地取得胜利获得战果之后,才有可能从战利品中淘换装备给士兵换装。而军队里面,主要还是提供武器居多,比如先早少梁战上,吴狄穿戴的甲胄便是王良从战场死尸身上扒下来的。
吴狄信步走到一个年轻士兵身前,先是看了看他身旁那匹油光水亮的黄斑马,又抽出了他腰下的短剑查看。
“你是老兵?”吴狄抽出剑来一看,却是发现这是一把青铜剑。春秋时代,各国兵器多由青铜制造,到了战国中期,随着铁器的逐渐发展成熟,由于两种武器的性价比确实可观,因此青铜兵器已经逐渐退出了战场。秦国缺铜铁,好铜可以当钱,因此眼下秦军的主要兵器便是铁器,只有少部分人由于地位和身份使然才能使用青铜兵器。
那军士年纪大约二十出头,憨厚笑道:“是!老君上十九年入的行伍!”
“好剑!”吴狄看了看手中的青铜短剑,用手指在剑锋上一搓,便能感觉到刃锋犀利,擦着手指表面的指纹带来丝丝的快感。按照吴狄后世的记忆,秦国武器有两大利:一是弩箭,二是技术成熟的青铜兵器。
根据后世的考古研究,秦国的青铜武器铸造工艺几乎已经达到了当时世界人类科技水平的最高巅峰。根据考证,曾经在西安的秦始皇陵兵马俑中出土的青铜剑,剑身上共有八个棱面。考古学家用游标卡尺测量,发现这八个棱面的误差不足一根头发丝,公差几乎达到了纳米级别。并且铜剑历两千年不腐不锈,其上竟然镀有一层10微米厚的铬盐化合物,并且是同时出土的十九把青铜剑,剑剑如此。
可是眼下,就吴狄所了解到的实际情况看来,此时的秦国远远没有达到这样的技术水平。这让他做出了一种假设,便是这些技术革命很有可能是商鞅变法之后的产物。
走走看看,吴狄大致的查看了士兵们的甲胄兵器,就目前看到的情况而言,骑兵大部分穿的都是简易皮甲,战戈齐全,佩剑铁八铜二,还算差强人意。弓弩手向来无甲,弓弩型号不一,s程约五十丈(一百二十米前后),人均标配铁矢羽箭三十支。而戟戈兵向来都是布衣,战阵之时多为用来护卫弓弩手,比送死做炮灰的轻兵强不了多少。
粗略查看之后,吴狄解散军阵,径直奔回中军幕府,向大哥嬴虔道:“大哥,我想将这三万人马拉到阳谷秘训,你看这事可行不可行?”
“怎地?拉去阳谷?”嬴虔听着眉毛一皱,秦国的骊山大营正对着魏国的华山大营,中间不过只有两三百哩地的缓冲地段,自从割让河西和函谷关后,魏国华山大营又向东迁徙了差不多百里。若是开战,双方相距不过百里,三日之内便会接触,此时让吴狄将三万人马调去陇西腹地的阳谷去秘训,只怕是有些不妥。
细细思考了一会,嬴虔却是问道:“秘训是怎地个训法,为何非去阳谷不可?”
吴狄直接道:“大哥,秘训之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三弟可以保证三个月内能将战力提升三倍以上。而此处靠近魏军大营,只怕营外的密探斥候不在少数,且三弟的阳谷之内还有一个百来人的小兵器作坊,能给将士能修缮制备兵器,你看这事能不能成?”
嬴虔有些为难,当下道:“容大哥考虑考虑!”
第二日嬴虔便去了栎阳,过了三日从栎阳返回后,嬴虔便找了吴狄道:“三弟,秘训的事大哥给你说和了。刚得到洛阳周天子来的消息,说是天官测算,今岁怕还是大寒。陇西戎狄部族每逢大寒,来春便必然入境打春草野食,因此西北之地确实需要一支人马坐镇。你拾到拾到,挑选人马这便去吧!”
天官是周朝设立用来专门查看天象测算历法气象的部门,七国虽然大争,但各国还是无能建立自己的天气历法的机构。
吴狄也不推辞,立时便在骊山大营驻扎的十二万兵马中挑选了三万人马开赴阳谷。
十月下旬,三万人一入阳谷便开始了紧张的整训工作,由于阳谷入冬以后气候寒冷,吴狄也没条件搞温室种植和蔬菜大棚,因此便把韦水南岸的薄地堆上粪肥之后拓为营地,将三万人完全驻扎了下来。
整训工作千头万绪,吴狄却是不慌不忙的从三个方面着手:一、体能训练和素质教育。二、战具创新。三、军队结构调整改革。
体能训练自然是照搬后世的军队成例,每日早晚越野跑,五个一百,军体格斗训练,洗冷水澡。这方面有吴狄以身作则,且秦军耐苦,不过十日时间便将习惯养成。素质教育方面则是让单伏亲自率领一批已经在阳谷接受了半年多洗脑教育的飞鹰骑精锐们对士兵们进行再洗脑,除了向士兵灌输忠于秦国、忠于老秦人百姓的观念之外,潜移默化的也在灌输着忠于吴狄的信念。并且又有飞鹰骑精锐们的现身说法,将阳谷种种当作画饼,又集合外界传言,很快便在三万将士心中将吴狄神化。
而战具创新方面,吴狄详细研究论证后决定,要推翻现今秦军的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