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三从四德第6部分阅读
穿越三从四德 作者:肉书屋
姚氏就揽着她摇晃, 半晌道:“你还小呢,听得出什么来。”
张英大哥因赶着回去过年,定了腊月初九往回返,于是廷珑就看姚氏更忙了些,每日带着丫头婆子,开了库点东西打包。
吃了腊八粥第二日,张英大哥带着家人押着车马返程,临走从马车里拎出来一个匣子递给张英:“你廷瑞侄儿叫给丫头捎来的,差点忘了卸。”廷珑从父亲手里接了过来,拨开锁扣一看,原来是个妆盒,一边摆了十柄常州制的黄杨木梳一边摆了十柄梅木梳具,不禁眉开眼笑起来。
张载这次回家,把来时的车马全都装满了,车轮滚过厚雪留下两道尺深的车辙。张英一家站在宅子门口,看着车马相接一大溜儿都从街口拐出去,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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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讯
出门之前先到姚氏那去,姚氏见了她穿戴,一味的嫌素,只说:“大节下的,谁不穿的亮亮堂堂的。”定叫回去换了才好出门。又看了她带的东西,叫芍药另取了三对银丝缠玛瑙的镯子添上,这才放了两兄妹出门。
到了姚家,和廷玉一起请了老太君和各房的安,廷玉自有婆子送他到兄弟们那里去玩,廷珑就跟着清芬几个去正房后面的抱厦聊天。因冬日里风大天寒,老太君心疼几位姑娘每日晨昏定省一日三餐来回的跑,防着冷风朔气的空着肚子走来,灌了一肚子的冷风再吃东西,姑娘们娇嫩受不得,就把几位姑娘都移到后面的五间抱厦来住。
这几间屋子原就是给小姐住的绣房,格局小巧些,又亮堂又暖和,廷珑几个在屋里头把大衣裳都脱了,只见一水的四件桃红小袄,不禁都笑了起来,清芳就压着嗓子绘声绘色的学老太君说话:“大年下的,给姑娘们都穿的喜兴些,我看的也高兴。”
廷珑听了就把姚氏的话也学了一遍,又把带来的礼物给她们分了,清芬、清芷、清芳两样木梳各一对,新样相生花两对,外加一人一对掐丝嵌玛瑙银镯子。又使清芷的丫头文莺带着莲翘去给老太君身边的如意,方维仪身边的青鸾各送去两柄木梳两支相生花。
不一会莲翘带着小丫头回来,如意和青鸾也跟过来道谢。青鸾就道:“难为姑娘还想着我们,好新样的花,正好大节里头带呢”。
如意也道:“这常州的木梳最难得,有名的作坊都只做进上的活计,我还是前几年得老太君赏了一柄黄杨木的,用桐油浸好了,每日里用它通头,从不掉头发,谁知竟失手跌落了,砸在青石板子地面上,段成两节,钜上了也不受不住力,正想这东西呢,姑娘就送了来,可见是心想事成了。”
廷珑就笑道:“我还当姐姐是来谢我的,原来倒是防着跌坏了,跟我来要个双份呢。”
如意就笑嘻嘻道:“怪不得都说姑娘长着七窍玲珑心,我们这些嘴笨心实的随口说两句话,姑娘就能想出这么多花头来,偏偏我们老实人,哪想的到那些个弯弯绕呀。”
廷珑只笑着讨饶:“好姐姐,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都怪我是个心眼小的,只当旁人都和我一样是个贪得无厌的呢。”
清芷听了就指着廷珑恨声道:“嘴巴这样刻薄,偏又能做低服小,怪不得人人都疼你。”廷珑见清芷凶巴巴的样子就一本正经的跟如意说:“瞧,这丫头嫉妒了呢,快去回老太君,汤圆可做好了,先盛一碗来糊她的嘴。”
说的清芷就要过来胳肢她,廷珑最怕这个,蜷的虾米一样在炕上呼救,幸而方维仪身边的小丫头雪娇来传话:“二奶奶刚才忘了跟青鸾姐姐说,又派我来知会姑娘们一声,只说寒潭亭子下面地龙里已生了火,等姑娘们用了午饭那边也烧的热了,就能过去赏雪。”
清芷听了忙叫丫头给雪娇包两块点心赏她,就忙忙的叫人去催饭,说道:“前几天我打那潭边过,见亭子都镶了玻璃,底下水面上还冒热气来着,想来还没结冻,等吃了饭咱们几个去看看能不能钓鱼。”又请如意和青鸾一块去。
如意就道:“再暖和也有限,何苦为了那两条鱼去那冷地方端坐着。”
青鸾也苦着脸道:“二奶奶正忙活着开家宴,得亏姑娘送我东西,我才偷空出来这么大工夫,可不敢再跟你们胡闹了。”
清芷就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都是大忙人,只我们是吃白饭的,咱们几个自去闹去。”又对青鸾说:“前两日喝的那好绍兴酒还有没有剩的?给我们送点子去御寒。”
青鸾笑回道:“姑娘们要吃酒,说什么剩不剩的,我记着窖里还有两小坛,等回去叫人给你们抬到亭子里,只有一点,那东西虽甜丝丝的,却着实醉人,姑娘们别喝得多了,晚上耍酒疯,叫老太君发落我们哄着你们胡闹。”
清芷就笑着道谢,一时姐妹几个都穿了大毛衣裳,披了斗篷,一行人跟着如意说说笑笑的到正房等着吃午饭好去亭子里闹去。姚夫人、方维仪并李氏几个正陪着老太君抹骨牌,听她们要早早吃了饭去顽,老太君就叫散了牌桌,一叠声的传饭,又叫人去看亭子烧的如何了。正吃着饭婆子就来回报说亭里暖和了,又熏了狼皮褥子,手筒,炭炉,手炉,脚炉都送了去。青鸾来给方维仪回事,也跟她们几个眨眨眼睛。
清芷就第一个坐不住,只用茶泡了饭几口吃净了就要漱口,她姊妹几个见清芷吃完了,也不肯再吃,撂了筷就要走。
老太太看她们这样着忙就道:“我知道你们要去调皮,忙的饭也顾不得吃。”又对方维仪说:“将奶果子和几样好克化的点心给她们用匣子装了送过去,省的一会饿了。”
方维仪忙道:“都送去了,还有几个生栗子也给她们带去,叫小丫头们埋在炭里烤着吃。”
老太君这才罢了,见他们几个打扮的严实,只清芳光着脑袋,叫翻出一领孔雀毛的昭君套给她披了,才放了出来。
姊妹几个带着丫头婆子蜿蜒从园里往寒潭所在的西北角走去,远远的见那潭水袅袅升腾着白气,盘旋着把亭子罩在里头,潭边植的柳树都挂着一层白霜,琼林玉树似地,仿佛神仙住的地方。清芷见了就拍手笑道:“这可不是气蒸云梦泽吗?”几人呆呆的在远处看了半晌,才扶着丫头往近处走,原来那潭水之所以不结冻一来因为是活水,再则水下又是极深的,故而这时节还有鱼在里头活动。
几人沿着桥廊,小心翼翼的进了亭子,只见那八角亭夏天糊纱的窗子都镶了玻璃,封的严严实实,里面暖香拂面,虽在水上,炭盆烧的旺旺的也不觉得潮,于是只留下几人随身的大丫头,婆子们都打发回去取钓竿等物。
姊妹几个坐在琉璃屋子里说笑看丫头们烤栗子吃,等到钓竿取了来才发现没处架竿,清芷清芳两个就觉得扫兴,光吃栗子到底无聊。廷珑难得身边没人管着就悄悄跟清芬几个计较道:“不如要块生肉来,咱们慢慢烤着吃。”
清芷是最爱玩闹的,一听见就叫好,使唤了跟她的文莺和跟清芳的碧玉偷偷的去跟青鸾要两块肉来。
等了好大工夫,如意跟青鸾亲压着几个丫头过来,连厨房炙烤的铁炉,铁叉,铁签子也叫婆子抬着一并带了来。
青鸾就笑道:“我一听你们要肉就知道你们要调皮了,不敢不回二奶奶,到底打发我们两个来看着你们,省的作祸。”
清芷就笑道:“只说你们想来就是了,偏偏拿看着我们作祸当借口。”青鸾和如意就都笑了起来。
众人将炉子架上,肉已是吩咐厨房切成了小块,放了作料腌着,碧玉、文莺和碧云三个就用铁叉夹着肉往铁架子上摆,刚架在炭火上,那铁炉子里的火苗就吐的老高,肉里的油脂滴在炭火上只听滋啦声不绝于耳,满亭子里都是肉香。
青鸾和如意伺候了她们姊妹几个挽袖子,褪了镯子,就一人一把铁叉子各翻各的,边吃边顽起来。
清芷叫跟她们的丫头倒了酒,就叫她们拿两条狼皮褥子铺在地上一起吃才热闹。
玩闹了半下午,十来个女孩子把两块足有三四斤肉吃的干干净净。清芷还叫去取,如意怕她几个积了食闹病,再不敢给她们吃。就搬出老太君来,哄着她们几个喝了茶去腻,一块领回正房去。
老太君见她们一个个顽耍的脸上红扑扑的,笑道:“你们倒会乐,看等下子开宴又吃不下饭。”
清芳就脱了冷衣裳滚到老太君怀里直嚷着:“吃撑了,老太君快给揉揉肠子吧。”
老太君听她说话带着股子酒香,就拎着清芳的耳朵笑骂道:“又不少吃的,闺阁里的姑娘这样大吃大嚼,还好意思说撑着了,叫你娘去给你揉去,我不管。”
清芳忙打着滚爬起来,只在老太君身上揉搓,嘴里道:“老太君疼疼我罢,别告诉我娘,叫她大过年的生气。”
老太君听她嘴里冒出这么明理的话,倒扑哧笑了,对着坐在旁边的姚夫人说:“说她不长心眼只会胡闹,上来一阵倒也明理,说她是个明理的,偏偏一味的贪玩,你说她到底像谁呢。”
姚夫人看着几个姑娘一溜坐在靠椅上,个个脸带嫣红,齐整的花骨朵似的,就笑道:“老太太是忘了,这几个丫头哪个也赶不上含章淘气,我记得她小时候用养荣丸喂鱼,把老爷缸里养的龙睛狮头也不知是撑着了还是药着了,要不是您老人家护着,就要打她呢。”
老太太想起来也笑了,道:“谁想她出了阁倒稳重起来了,”又指指廷珑道:“这丫头倒叫她教的老实巴交的。”
清芷在旁边听了就轻笑了一声,清芬也眼里含着笑意斜看着廷珑。廷珑就假作不知,仍旧一本正经的端了茶慢饮。
下了黑,慢慢掌起灯来,老太君屋子里头用的是玻璃罩子八角灯,外面院子里高高挂着的是大红绸子面的灯笼,照得满眼喜气洋洋,连地上积雪也红莹莹的,老人家爱热闹就扶着姚夫人和李氏出门来看。才在院子里头站了一会,方维仪就亲自来请到前厅开宴,一行人逶迤着随老太太到前院的敞厅去。敞厅三间都摆了席面,一应家下子侄都已经到了,只在外面两间坐,把最里间留给老太君,太太奶奶们和各位姑娘。廷珑边走边拿眼睛找廷玉,终于看见他坐在小辈那桌和清扬几个在一块,正看着她笑呢。
老太君进了里间落座,姚夫人吩咐开宴,自有方维仪张罗摆桌,一时间杯盘果菜流水价上来。清芬几个下午已是吃的顶着了,现下一口也吃不下,只略动动筷子,聊作个不扫兴的意思罢了,只在老太君身边凑趣说说笑笑。等到外间姚孙森带着子侄依次进来敬酒,问过老太君安,陆陆续续又是一个更次,才完了过场。老太君也乏了,仍旧扶着两个孙媳妇儿回去。
廷珑跟着清芬几个也一同回了抱厦,仍旧宿在清芳房里,两人叽叽喳喳说话,外面值宿的婆子催了又催才安静。
廷珑却睡不着,在心里想着清芳刚才跟她说清芬姐姐的婚期定在三月,出了正月就要送到舅舅任上去等着完婚。想着清芬姐姐和那个庆安侯庶子面也没见过,人品也不知怎样,这一去千里之遥,日后大舅舅离任回京,更是连个娘家也靠不着,又想到就要分开,愈发的睡不着了。
又在姚府住了两日,姚氏亲来接了兄妹两个回去。廷珑先回房里换了衣裳,又去正房,见张英和姚氏坐在窗下炕上,一个坐在东首,一个坐在西边,廷玉躬身站在屋当间行礼,廷珑也忙走过去问安行了礼。姚氏就道:“你们两个坐下,老爷有话和你们说。”
廷珑就抬眼看了看张英,见他穿着家常的长衫,很是闲适,脸上波澜不兴。看了看他们两个才道:“当年你们祖父过世,因南边打仗,交通断绝,我又在内廷近身参谋顾问,皇上体恤,特准不必回籍,只在家里戴孝。前些日子你大伯来京说已经寻好了墓地,开春就要为你祖父母改葬迁坟,我知本朝以孝治天下,故上表陈情回籍丁忧,圣上天恩浩荡已是准了,特旨追赠乃祖光禄大夫,保和殿大学士。明日开印,我就往部里去交接,出了正月咱们就回原籍守制丁忧。”
廷珑静听着张英说话,听着听着下巴都要掉了——这种主意张英竟也想得出来。
一团喜悦升上来,廷珑心里快乐的算计,反正家里也不指望张英这几两俸禄,这样一来竟是再好不过的主意,长此以来压在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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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舟南下(改错字)
末了,张英想着教授廷玉跟廷珑的卢先生有了春秋,怕是故土难离,未必肯跟他们同去,就道:“我打量着卢先生未必肯跟了咱们去,待我明日问了他,若是去便罢了,若是不去,便厚厚的赠了束脩给他养老,也全了两个孩子的师礼。”
姚氏点头道:“老爷说的是。”又道:“于先生那里不比寻常师傅,老爷还要亲去走一遭吧?”
张英就道:“长洲那里已得了消息,你找家里收的那对鸡血石,明日我亲自去见他——那人素来风雅,视钱财甚轻,那对鸡血正合送他。”
姚氏想了半天,才道:“可是头两年墨林送来那对?使个青石雕的匣子装的?”张英点头称是。
姚氏就笑道:“早连匣子都给了你闺女,不想这里还惦记着。”
张英就抚膝叹道:“她倒有眼力,可别胡乱下刀,糟践了东西。”
姚氏笑道:“我听见她说送了以然一方,还有一方不知道哪去了,明儿我问她。”
张英就道:“给便给了,再寻别的东西也一样。”
姚氏却想起另一桩心事,蹙眉道:“有一事正要跟老爷商量,咱们这次举家回籍,老爷若是不谋起复,他日未必回来。我就想着咱们家中现使唤的,也有原先桐城带来的,也有来京里后买的,老家跟来的咱们自然还带回去,那起后买的却需问问老爷的意思。”
张英听了也不往心里去,随口道:“你做主就是,何必问我。”
姚氏听了含笑道:“我可拿这些琐碎事扰过你,原先你在朝里终日不着家,诸事不理也就罢了,如今咱们回南,又是一番光景,起头的事我岂不要和你商量商量。”又叹了口气道:“老爷不想想,咱们家去自然是随大哥住老屋,各房都在一块挤着,咱们带这么些人只怕不妥。何况那些老子娘都在京里的,也未必愿意跟了咱们回去,往后回来也还罢了,若是不回来,岂不是生生叫他们离了故土爹娘?”
张英听到前面尤可,后面却是个道理,就道:“我想着龙眠山下已是买了地,等起了庄子咱们就搬去,人多却不怕的。不如就问他们自己的意思,不愿去的就把身契赏给他们,若是愿意跟着咱们,都带了回去也没什么。”
姚氏心道,如今家里用着这么些人不过是为着老爷外头体面,等回籍乡居,那些长随跑腿儿不像原先“宰相门房七品官”有些体面收入,又不能踏实务农,怕是耐不住要生事,心里有了计较,也不和张英说,见时候不早,服侍了张英睡了不提。
第二日,张英上朝之前就亲去书房问了卢先生,卢师听了就道:“老朽年纪大了,若不是府上小公子良材美质,也不能在尊府坐了这五六年的馆,大人既然要回籍去,南边自古文盛,定能再寻那等有德大儒教导,我便留在京中享几年清福吧。”
张英听了也不多劝,遣人知会了姚氏,自去入内廷叩辞,今上为彰显教化,优抚大臣,特赐金五百,表里锻二十匹以为起坟祭祀,长途斧资之用。张英当廷叩谢圣恩,即入部办理封印交接事宜。
姚氏听人回报便遣人去卢先生府上知会,临走叫账房封了二百两的束脩给他养老,又把盘库翻出来的皮料捡大毛的包了几张,叫冬天做几件皮袄穿,那来接他的内侄感激不尽的接了去。
廷珑既不上学,便天天跟着姚氏办事,几日就把府里收拾的雪洞一般,器物摆设,连博古架子上的花瓶清供全都上档装箱,送回到孟端胡同老宅。又新遣了两房老实本分的家人,去看守宅子。
及至行囊细软车船一应都打点妥当,姚氏便拿着名册将家人逐个传进来,说明了老爷有归隐之意,往后未必回来,愿意跟着的自然带走,不愿意离京的就返还身契,赏二十两银子安家,叫家人来领了去。果然就有愿意跟着的,也有不愿的。
因跟廷珑的莲翘也是京里买的,姚氏就吩咐廷珑自去问她的意思,并说:“我知道她是你身边第一等得意的人,只是她不是咱们家生子,老子娘都在京里,珑哥不愿意跟爹娘离开,人家骨肉想来也不愿意,若是她想出去,珑哥不许拦着。”
廷珑忙答应了,心中虽不舍得,也知道莲翘到了岁数,说不定心里早有打算,而且,做人家奴仆到底是伺候人的活,若搁在自己身上,怕是巴不得的想出去。
如此等到晚上莲翘铺床,屋里再没旁人的时候,就把太太叫问的话说了一遍。莲翘听了只不做声,半晌铺好了床,扶着廷珑坐下才缓缓说道:“我七岁进府,先是在太太跟前学规矩,太太见我老实心细又给了姑娘使唤,自从跟着姑娘到哪都是副小姐一样,吃的用的哪样不比外头一般人家的姑娘强,我就是个再负心的,也断没有想过要出去。我是从苦水里泡大的,娘没的早,爹后娶的母大虫又容不下,说着苦笑道:姑娘可知道为的什么卖的我?”
廷珑知道这是她的伤心事,只攥着她的手,不搭腔。莲翘流泪道:“说出来姑娘都不信,只因为她买的杏,叫我吃了一个,就说是家贼,绑着狠打,闹翻天的要卖了我,我爹被她降服住,狠着心……给卖了。”说到这已是哽咽难言。
廷珑拿了帕子给她擦泪,安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舍不得你呢,咱们回了太太就是了,犯不着为这个淌眼抹泪的。”
莲翘就哭这说:“谁是为这个。”却止不住的掉眼泪。
廷珑听了心里难过,细细的劝解了半晌,莲翘才略好些。廷珑怕她才哭过,一时睡觉不好,又捡些南边的风物引着她往远处想,直闹了半夜两人才睡下。
姚氏第二日问道,廷珑就把莲翘的话说了,姚氏听了也唏嘘不已。又道:“初三你二舅舅送你清芬姐姐往北边去,我想着送了她咱们再走,就叫老爷定了初六的船,明日送你过府去说说话,你们姊妹一向亲厚,如今这么东一个西一个的,也不知还能不能见面。”说着渐渐悲伤起来。
廷珑知道母亲因为外祖才回京一年,她又要去南边,勾起伤心事,不知如何劝解,勉强笑道:“那我把太太给我打的那对金项圈送二姐姐吧——那东西沉甸甸的,我又不耐烦带,给她做嫁妆倒相宜,到时候换了银子手头能宽裕些也是好的。”
姚氏听了也笑道:“你这鬼精灵,自己不要的东西才给你姐姐,还说这些大人话唬人。又想了想笑道:“却也是这个道理,她配的那个是庶出,怕手头上钳制多些,我正想她因路途遥远这边不备妆奁,送她些什么,不如直接给她银子压箱吧。”
第二日,姚氏便带着廷珑去姚家住,见了清芬,只见她行动如常,姚家忙着给她办行装奁事,她也全不过问,只说一切听凭老太君做主。老太君怜惜她远嫁没有娘家依托,只叫从厚置办,四季衣裳,金银器皿都是从有名的店铺作坊新制的。原还想着把家具也给她置办了,三舅舅那边来信说,北地现有好木材,已经叫打造了,比京里买的还强些,这才罢了。
姚氏留下说话,廷珑跟姊妹到清芬房里,清芬不提自己出门,只说廷珑要走,领她到窗前,指着书案上的紫檀带屉都承盘和几样包好的清供道:“我知道珑儿最喜欢这些物件,这回走了,也没什么给你的,这些便叫你拿去,只是我用旧了的,你当个念想别嫌弃才好。”
廷珑见清芬把她最喜欢的那套青花印泥缸,水洗,笔筒,小樽都给了自己,就不知说什么好,只拉着清芬的手喃喃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喊了莲翘进来,拿出个扁圆的红绸子包,解开,露出一对沉甸甸黄澄澄的金项圈,廷珑就道:“我知道二姐姐也不爱打扮这些,以后拿它换银子吧。”
清芷在边上听了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倒像是拿银子买二姐姐的东西似的。我那里还有一套成窑的杯子,你打量着肯花多少银子?”
廷珑叫她说的不好意思,不住拿眼睛看清芬表情。清芬看她这样倒笑了:“好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收下就是了,也不拿它换银子,你们不知道,当姑娘在家里穿什么都使得,到了人家家里,妯娌处处都要比着,老太君为了这个还给我打了几副金玉头面,我看见也有这么一副项圈,只是瞧着光秃秃的,不如这个精细。”说着叫大丫头碧云收了起来。
廷珑见她真心喜欢才放下心来,姊妹几个也不说别情,倒跟她往常来住一样的说笑打闹。及至初三一早,清芬辞别众人随姚华章起身,出门前还含笑劝慰老太君,临上车轿时跟众人挥手已是满面泪痕,到底放下轿帘,哭泣而去。
清芳一向喜聚不喜散,就开始嘤嘤的抽泣,一下子惹得众女眷无不流泪。老太君年纪大了,最怕分离,扶着姚夫人痛哭,姚夫人想着再过两日女儿又要往南边去,更是止不住泪流。方维仪见了忙拭净了泪,上前搀扶着老太君回了正房,才劝解道:“老太君和太太是有年纪的人了,这样悲伤,岂不是要她们在外面牵肠挂肚的惦记?”
姚夫人听了忙擦了眼泪,叫小丫头去打了温水服侍老太君洗漱了。方维仪见老太君还面带不虞,就打趣道:“若说老太君从来是最明理的了,如今疼孩子疼的这样,倒看不明了。咱们姑娘大了总要聘出去,哪有留在家里守着老太君过一辈子的道理?老太君愿意留,咱们二姑娘还不定愿不愿意呢!”
老太君听了就笑道:“我岂是因为她出门子掉泪,可怜这孩子去的那么远,有个什么,咱们也伸不上手。”
方维仪就笑道:“虽说远了些,咱们家的气候也是压得住的,不至于就让咱们孩子受委屈。老太君只说近了能伸的上手,若是咱们姑娘和姑爷房里头打架,就是住咱们隔壁,难不成还去帮着姑娘挠姑爷不成?”
说的姚夫人也笑了,道:“是这个理,那家也是做官的,说不上哪日就调的近便些了。何况庆安侯爷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哪能守一辈子的边,早晚有回来的那一天,老太君多保重身子骨,几年也就见着了。”老太君听了这话,心里才痛快些了。
姚氏送完了侄女,又去姚夫人房里坐,清芷就拉着廷珑到她房里去,叫文莺拿出一套梅花攒心式雕麻姑献寿漆填对盒来,揭了盖,里面躺着一对成窑五彩盅子,空白处都拿软缎塞了。
清芳就在一边道:“杯子是三姐姐给你的,盒子是我寻来的。”
廷珑接过来爱不释手,对着清芳福了福,又要给清芷行礼。
清芷就拽住她道:“我最不耐烦这样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你走我送不了你,只把这对杯子给你拿去,你莫砸了,看见它时时想起我来,也记得咱们小时候的情分。”
廷珑开头还鼻子酸酸的,听到后来又笑了:“少在这拿腔拿调的,我可再没有鸡血印给你。”原来这话是以然走的时候廷珑说的,叫莲翘傻乎乎的学给她们姊妹听,自此常拿这话来笑话她。
眼看到了晌午,姚夫人房里的丫头碧荷来请表小姐,说姑奶奶有请。廷珑拉着清芷清芳姊妹两个依依不舍的道别,才跟着碧荷去姚夫人房里,姚夫人嘱咐了半晌,才一块儿去老太君房里辞行,免不了又是一番伤心。姚氏便好言劝慰,小半天等老太君止了悲才回府去。
家中琐事既定,等到初六日,张府便合家登舟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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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越走时气越暖,沿岸景致渐渐与北方不同,廷珑趴在窗边看熙熙攘攘的漕运船只,青砖黛瓦的民居,偶闻附近的寺庙道观传来钟磬之音,船行到无人处,绵绵的堤岸上芳草如茵,河边早开的花树把桃红粉白的枝条斜斜的伸至水面,哪一眼都可以入画。
等到入了长江,又自有一番雄奇壮丽,廷玉自打出壳还没有见过如此浩渺的水气,只觉涤荡心胸,倒是凭此写了几首好诗,很得张英夸赞,道:“略得两分唐人真意。”廷珑见廷玉虽面上不显,却每天都站在甲板上,对着汪洋水面和偶尔飞过的沙鸥冥思苦想。
廷珑暗暗在心里偷笑,默念阿弥陀佛,打心眼里感激张英助她摆脱那魔星。自打上船别无消遣,廷玉就拽着她下棋,那家伙算计非常,手里捻着棋子一时半刻也不肯落下,廷珑气闷,见等的要睡着了他还不落子,便气道:“反正也是你赢,还算计什么呀?”谁想这家伙一本正经道:“我算着一局比一局多赢你几个子。”廷珑听了气的吐血,强烈伤自尊。
又走了两日,官船终于改道菜子湖进了安庆府辖地,菜子湖群山环抱,水面如镜,廷珑伏在姚氏腿上,看着岸边牧童悠闲的骑在牛背上,围湖的圩田里劳作的庄户人家,橹声船歌在静谧处惊起水边踱步的禽鸟,廷珑对水鸟一窍不通,只觉得长腿并择水而居的就是仙鹤,每看见这样的大鸟就兴奋的指着给姚氏看,口里叫着:“太太,鹤,鹤。”
姚氏抚着她的头,也不纠正她的常识性错误。只慢慢说道:“等到你大伯家可不许像在家时那样随意,咱们虽是回家,你却好歹拿出做客的样子,凡事多想些,莫要给你大伯母添麻烦,等到咱们自己起了庄子搬了过去,尽着你胡闹。”
廷珑不依,只揉搓着姚氏道:“看太太把我说的,我哪有胡闹过。”
姚氏就笑道:“你这鬼灵精,当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肚肠,就爱撺掇着丫头们上疯。”
廷珑听姚氏说破,只笑嘻嘻的,也不回嘴,转了话题,细问大伯家的规矩人口。
姚氏就慢慢的一一说给她听,道:“年前来京的是你大伯,还有个二伯你没见过,他不管事,脾气是极好的,你二伯母前年没了,只留下两个姑娘,都比你略大些,一个叫廷琰一个叫廷碧,听说都是不错的,你见了她们只拿出做妹妹的礼数来,不要像原来跟清芬几个没大没小的厮混。”说着看着廷珑,廷珑见姚氏认真,忙点头答应。
姚氏又道:“二房里除了这两个姑娘,余下的你都不需理会。”廷珑有些没弄明白,余下还有什么人,半晌才恍然大悟,想是二伯身边还有服侍的,遂又点点头。
姚氏就接着道:“咱们回去自然是先跟着你大伯一家住着,你大伯母方氏最重规矩,你切不可莽撞,叫人家说不像个小姐的样子。”
廷珑听了就有些紧张,问母亲:“咱们只像往常那样,大伯母又能挑出什么错来?”
姚氏就道:“却不是挑错,咱家的事我原没跟你说过,如今既然长长远远的住下,这些事我也该让你知道知道,免得不知道轻重。”
廷珑忙点点头,姚氏见廷珑认真才慢慢说道:“咱们桐城的老亲有四家,别家也就罢了,唯独方家却与咱们家有大恩。当初你大爷爷和方家都做着前朝的官,两家相互扶持,十分亲热,只可惜生逢乱世……前朝末年的时候你大爷爷在山东任上,你祖父年纪还小,也随在任上读书,谁知突然起了兵患,城外大兵压境,城内守军却给调到德州守进京门户去了。城内空虚,你大爷爷为城中百姓计,誓要与城池共存亡,命你大奶奶带着孩子回桐城老家来,你大奶奶不肯,只叫家人把你祖父跟你克佑、克悼两位伯父送了回来。”
说着叹了口气,廷珑也不催促,等姚氏缓了缓神接着往下说道:“你大爷爷带着百姓守城十余日,到底城破,中箭身亡,你大奶奶听得报信,就殉了大明湖。”说着就落下泪来。
廷珑也不禁泪下,还连连追问:“然后呢?”姚氏揽着廷珑收泪道:“那老家人带着你祖父和两位伯父逃回桐城,家中只剩下几间老屋,方家老太公闻讯将你祖父并两位伯父接到白鹿山庄去教养抚育。你克佑、克悼两位伯父后来配的都是方家的小姐,你大伯母闺名方维任,就是你维信叔叔和你二舅妈嫡亲的大姐。他们方家于咱们家有再造之恩,我在她跟前也要立立规矩,你更不可散漫不拘礼节,或是自许官家小姐就在姊妹们面前自视甚高。”
廷珑点点头,姚氏就揽着她说:“我知你不是那样的孩子,说了也是白说,却是给你提个醒,往后和姊妹们在一处玩耍,若是有个磕磕碰碰,你要尽让着些,才好相处。”廷珑一一答应了。
姚氏才点头,略带笑容道:“咱们权且住上三五个月,你也耐着性子忍忍,等咱们搬出去就好了。”
廷珑听母亲的话,心里暗道只怕母亲也是个怕拘束的,这么心心念念的提着要搬出去,忍不住暗笑。
姚氏接着跟她理着亲戚们乱麻似的牵扯,娘俩正说着,张英就带着廷玉进来,对姚氏道:“快靠岸了,已放了小舟叫成贵去报信。”
姚氏听了点头含笑答应,叫了个管事婆子进来,让芍药跟着她去点册子搬箱笼,又叫廷珑回舱去换见客的衣裳。
廷珑回去叫莲翘服侍着换了身鸭蛋青的春衫,对镜看了看,觉得还好,只是头上光秃秃的,首饰盒子压在大箱子里头一时也拿不出来,就去问姚氏要了一对镶珊瑚珠的银钗插上。
刚打扮了,小丫头就折进来说:“靠岸了,老爷叫请太太跟姑娘出来,说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在码头上迎呢。”
廷珑这才跟着姚氏出了舱,见码头上已经站了好些人,一眼看见芍药穿着葱绿的衣裳站在码头上对着册子点箱笼,煞是显眼。又用眼睛找了半天,才在聚堆的一群人里看见有些单薄的廷玉,知道必是自家人无疑。小丫头扶着姚氏在前面走,廷珑也跟在后面沿着踏板登上码头。
姚氏带着廷珑走到张英身边,见过大伯,二伯,又叫廷珑行了礼。廷珑大伯张载就对姚氏道:“你嫂子正在家等你们,你带着侄女先过去,我们看着搬就是了。”姚氏看看张英忙答应了。
前面早有来接的婆子,如今就指挥着把小轿抬的近些,又忙忙过来请安道:“三太太路上走了这么些日子,咱们太太在府里盼的不行,叫人黑天白夜的在码头上守了好几天,好容易才把三太太盼到了。
姚氏听了笑道:“这不是胡姐姐吗?倒叫你亲自来接。”
那婆子就一脸的受宠若惊道:“三太太好记性,还记得老婆子的名字,人都说贵人多忘事……”
姚氏不等她说完就道:“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老爷常年不在家,都是你在嫂嫂跟前伺候,我都承你的情呢。”
那婆子就忙道:“看三太太说的,我这老脸都没处搁了。”又眼看着廷珑道:“这是咱们九姑娘吧?长的就跟那画上的仙女似地,到底是三太太生的,看着就像个千金小姐的样。”
廷珑就抿着嘴笑微微的垂下眼皮,心里琢磨,我怎么就从大姑娘出溜到九姑娘那去了呢。
那婆子又啧啧称赞了两句,就搭了轿帘请了姚氏上轿,又引着廷珑走到后面那顶轿前,搭了轿帘。廷珑刚要弯腰上轿,不知怎么的心念电转,就回头望了一眼,正看见廷玉跟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望着自己微笑,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廷珑定了定神,不禁也笑了起来————那少年不是以然又是哪个。
廷珑只觉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略低了低头,就要迈步往那边走,刚抬脚,那婆子就笑道:“九姑娘,咱们也赶紧着吧,三太太走的远了就追不上了。”
廷珑听了只得停步,含着笑向以然那边又看了一眼,才弯腰上了轿。
坐在轿里,廷珑想着以然刚才的样子,长高了,也壮了,脸上的线条硬朗起来,笑意自眼睛里发散,让人觉得温暖。虽然外貌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这个以然却比原来那个柔和了,好像有阳光正洒在他身上一样,不再是那个瘦高的,即使微笑也总像是身上背负着一座山似的沉重样子。
廷珑自以为在以第三方的冷静态度分析着幼年的伙伴,却不知道,旁人看她现在的样子——笑意在眼底闪烁,嘴角忍不住的向上翘,就像心里藏着一包蜜,时不时的流出来一点,就让她无缘无故的就甜甜的笑了起来。
轿落在宅院门口,掀开轿帘的是个陌生的脸孔,堆了一脸的笑。廷珑就搭在她胳膊上起身,对她微微笑了笑,撒手走到姚氏身后。
姚氏看了看女儿,才转身扶着婆子抬脚往宅里走去。廷珑抬头看了看,只见眼前这个两层的门楼白墙黑脊重檐斗角,青石砖砌的门框,大门上是一对寿星老的石雕,走进大门,是个正方的天井,四面围着两层的小楼,第二层楼上装饰着雕着各种花样的木栏杆,廷珑不及细看,对面已经走过来一群裙钗耀眼的女眷。
姚氏赶忙走上前几步,口里叫着:“大嫂。”
那群女眷中间搀着的一个五十多岁妇人忙伸手和姚氏握在一起,口里亲亲热热的说道:“可把你们盼到了,这路上怕不是走了二十多天,我紧着盼,如今见着你了,才觉得心回了肚子里去。”
又用眼睛往姚氏后头边看边问:“三弟和孩子们呢?”打眼看见廷珑,道:“这就是我大侄女吧?”站在那里笑眯眯对着廷珑的招手。
廷珑见了,脑子没转,双脚就屁颠屁颠的自己移了过来,叫了声:“大伯母”,想了想又蹲身福了下去,口中道:“给大伯母请安。”
大伯母身边的一个年轻妇人就忙上前把她扶起来,廷珑抬眼看母亲,见姚氏对着自己微微的笑,知道自己没出错,就舒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响应上帝呼声~~鞠躬
九姑娘
廷珑揽镜自照,自觉镜子里的小脸实在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