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红楼 作者:林月初

    终于到了黛玉嫁人的那天，却也是雪雁最伤感的天。她原以为自己知道等到黛玉嫁人了，便能松口气，过自个的日子了。可谁曾想，就算黛玉真的要嫁人了，雪雁反而加担忧了。

    日后再见不到黛玉了，雪雁怕黛玉在婆家受欺负，又怕去了盛京不习惯，又怕黛玉身边的人伺候不好，又怕张启声以后对黛玉不好。

    这番担忧下来，在黛玉出嫁这日，雪雁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提不起精神，也露不出笑脸。

    三春，湘云，刘纯汐和纪萱都来送嫁，众人围在黛玉周围，将她通好夸，唯有雪雁脸忧伤的看着黛玉，连句恭喜的话都没有。

    众人都知这是雪雁舍不得黛玉，心中少也有点难过。特别是湘云和刘纯汐，她们俩都知道雪雁对黛玉来说有重要，也知道黛玉在雪雁心里占了大的分量，可又不能在黛玉出嫁之日哭哭啼啼的，只能强装笑脸逗雪雁和黛玉。

    过了会孟茶芳带着送嫁的夫人们来看黛玉，屋里的姑娘们除了迎春都得先离开了，因为妇人告别时交代的东西，不是姑娘们能听的。

    因落梅苑就在月影苑旁边，姑娘们就从角门去了落梅苑休息。雪雁作为院子的主人，自然得打起精神交代下人端茶俸水。待果子点心茶水都送了上来，雪雁就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刘纯汐趁着众人说话的时候，走到雪雁身边坐下，脸上也挂着些担忧。她担忧的不是别人，而是雪雁。她知道以前雪雁生活的重心是围着黛玉而转的。可如今黛玉嫁了人，不知雪雁日后怎么办。

    刘纯汐坐了会儿，见雪雁完全没发现她过来了，不由轻轻的摇了下头，湘云这时走了过来，对她道：“咱们现在说什么。林大姐姐也听不下去的。让她个人静静吧，咱们去边说话去。”

    刘纯汐只得起来，到边去和湘云说起备嫁的事儿来。没久隔壁的院子突然放起鞭炮来，雪雁惊得下了起来。众人忙对她道：“还不急还不急。时辰还没到。这是去晦炮，不是迎娶炮。”

    雪雁愣了下，看了下周围的姑娘，依旧坐了下来。惜春这才走过来道：“好姐姐，我们知道你心头难受。可今日是林姐姐的大好日子，你若难受了，她只怕比你还难受。好歹忍忍，过了今日再说吧。”

    雪雁闻言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突地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僵硬，怎么看都知道是装出来的：“待会你们与她说说话，她打小就怕寂寞。个人的时候会很无措，我这会子也控制不住，怕在她跟前哭起来。今儿是个好日子。张家也是好人家，我可不想坏了人家的喜事。”

    众人忙都应了，过了会儿那边有人来传话，说是快要迎娶了，姑娘们还能过去说会儿话。大家伙听了赶紧都往月影苑赶去，趁着出嫁前再跟黛玉说上几句。

    雪雁跟在人群后头，见着月影苑正房里。孟茶芳正好最后个出来，她远远的冲孟茶芳福了福，孟茶芳见到她就停下脚步等她过来。

    到了跟前，孟茶芳拉了她到边，小声说道：“好孩子，你别太难过。虽家里都舍不得她。但这是好事儿。日后想见她，我就帮你递帖子进去，也可以叫她接你过去住几日，这都没有不可的。”

    雪雁含笑点头：“我知道了，让母亲担忧。是我不孝。”

    这句母亲出来，把孟茶芳激动的差点流泪了。雪雁原先是怎么都不肯认她做干娘的，如今连林如海那儿，雪雁都能大大方方叫出父亲了，可叫她时仍是太太，要说孟茶芳不在意，实在是假的。

    如今只怕是黛玉嫁了人，雪雁怕日后孟茶芳身边无人孝敬，这才改口叫了母亲。孟茶芳听了自然是感动不已，雪雁这是在替黛玉继续尽孝，不让孟茶芳觉得孤单。

    要说这女人在内院里头，还真是孤单的，这时代的男子可不是每日都在家吃饭，往往妻子都是个人吃，偶尔会有丈夫起吃的情况，但也极少。加上雪雁和黛玉都很少往孟茶芳那边去吃饭，所以孟茶芳嫁过来还是挺孤单的。

    要是林家人些都还好，可惜林家人丁稀薄，孟茶芳没姑嫂妯娌，二没长辈孝敬，所以这日子要比别人家的妇人过的还孤单些。

    好在孟茶芳此时生有子，平日没事还能管教管教儿子，可若是儿子被奶妈抱去休息了，她也没事可做了。

    所以现在雪雁的句母亲，激起了孟茶芳的母性，感动的热泪盈眶。孟茶芳含泪点着头，笑着摸着雪雁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妹妹即便嫁了人，也还是你的妹妹，别人抢不走的。再说你平日里给玉儿备下的应俱全，再有没有遗漏的了，所以大可不必再担心。玉儿也不小了，她也是个聪明的，不然也不能这么长时间都是她管着家不是？”

    雪雁闻言眼泪终是没忍住，滴滴滚落下来：“母亲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可如今嫁了人，就再不是在家里这种情形了。又要孝顺公婆，又要伺候小姑。我怕那张家的闺女不是个好相处的，加之张公子我们也不过才见了两次，也不知他到底会不会对妹妹好。我虽然知道不该杞人忧天，但却又忍不住想。”

    孟茶芳笑着叹了声：“傻孩子。”接着抓起雪雁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咱们玉儿难道是个软骨头不成？若张家真敢欺负她，不说别的，咱们老爷可第不答应呢。你且放心，有着老爷在日，张家就不敢对玉儿不敬。再者说了，玉儿打小去的那可是个吃人的地方，在那种地方她都能活的好好的，怎么就不能在张家过的好了？”

    雪雁听了这话，终于露出了笑容：“是了，我是糊涂了，原先才认了干娘的时候，她就开始渐渐有手段了起来，不是个好欺负的了。我是看着她打小长大的，所以这心里头始终当她还是当年那个小丫头，如今都过了十年了，她早长成大姑娘了，哪里还需要我瞎操心。”

    孟茶芳见雪雁想通了，便笑着指了指里头道：“快进去，同你妹妹说会子话，再过不久张家就要到了。”

    雪雁嗳了声，刚要进去，突然转头问孟茶芳道：“母亲，咱家没哥哥，是谁背玉儿出去？”

    孟茶芳噗呲乐，伸手点了她的鼻子以下：“现下才想到，是不是太晚了些？我早跟琏二打了招呼，叫他来背玉儿了。虽不是亲生的哥哥，但亲戚也算是最近的了。”

    雪雁笑着“嗯”的点了下头，转身就打帘子进了屋去。孟茶芳松了口气，又回前头招待客人去了。

    雪雁终于跟黛玉说上话了，这黛玉天没跟雪雁说话，心里也是不得劲。见雪雁好似想通了，肯过来说话了，差点心酸的没哭出来。

    雪雁赶紧抱了抱她，也不敢抱的太过，怕碰乱了装束，又轻轻在她耳边道：“方才是我着相了，忘了日后我们还能见面。时间乱了分寸，惹妹妹伤心了，妹妹莫怪我。大好的日子，咱们可得高高兴兴的，你如今刚嫁过去也不用离京，要半年之后才走呢。我们还能常见面，到时你可得找个机会，接我过去住几日。”

    黛玉笑着点头：“嗯！姐姐愿意去，我求之不得，张大哥定也不会反对的。姐姐只管等着，等归宁后，我便与他提这事儿，务必接姐姐过去玩耍。”

    刘纯汐在旁打趣道：“不得了了，新姐夫要吃醋了。这才归宁就要接了姐姐过去，把夫婿丢到边儿去了。”

    黛玉红着脸啐道：“有本事你出嫁后，别叫我们去府上玩。到时我们全不去，看你哭不哭。”

    刘纯汐吓了跳，忙求饶道：“好姐姐，我错了，我只得你们这两个姐姐，你们还不痛惜我番。你们若是不痛惜我，还有谁来痛我。”

    众人都被她逗得笑了起来，过后又嘻嘻哈哈说笑了阵，突然外头喜娘进来，对里头的姑娘们道：“时辰快到了，姑娘们莫让新娘子笑了，不然这妆花了，嫁了人可不好看。收收心，也该开始准备哭了。”

    这嫁人，姑娘可是得哭嫁的，不然就是不孝敬父母，或是恨嫁巴不得快到新家去，这样可是会让人笑话的。

    只是这喜娘也是搞笑，这么直接说出来，谁还哭的出来，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番，最终噗呲下都乐了。

    “你家打哪儿请来的喜娘，真真乐煞人也。这样说，还有谁哭的出来？”探春在旁大笑道，连惜春都频频点头。

    迎春也在旁打趣：“该，该，我出门那日，雪雁就说过，你们哭的太过，日后自个嫁人哭不出来要闹笑话。瞧瞧，可不就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