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红楼 作者:林月初

    雪雁被王夫人这番反问给怔住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难不成王夫人反悔了，不想让薛宝钗做儿媳妇了？雪雁抬头悄悄的打量王夫人的神色，见她脸上带出点怒容，心中诧异的很。

    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子，不然怎么全没按书中的套路来走？虽说后四十回是高鹗所续，但王夫人想让薛宝钗做儿媳妇，这可是曹大大的本意，怎么会突然就违了本意，整个倒个儿了。

    雪雁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按捺住，等宴后再问。这会儿人越来越了，问起来王夫人也不会回答。

    不会儿人都齐了，宴会也就开始了。贾母不在，那主位也没人去坐，空在那儿。其他人都表面上其乐融融的吃起席面来，中间又穿插了湘云安排的节目，还有方才雪雁提议的抢数游戏，大伙都玩的不亦乐乎。

    因那抢数游戏是要罚酒的，不会儿各自输掉的人就喝的差不了。薛宝钗因为胖，抢数要起来，她行动慢了些，所以经常输掉。到最后时，她喝的酩酊大醉，嘴里念念有词说起酒后胡话来。

    湘云见状忙叫人扶了薛宝钗回去休息，可薛宝钗的丫鬟各个都是矮小娇弱的，哪里扶得住薛宝钗。无奈，湘云只得亲自扶了边，又要雪雁帮忙扶了边，送薛宝钗回旁边迎春住的地方去睡会儿。

    三人转进迎春的旧院子，才进了正屋，就听薛宝钗嘴里念念着道：“你们贾家好本事，扣着我的嫁妆银子不还，还要我嫁给你们的窝囊儿子。打的手好算盘，可我偏不如你们的意。如今我找着靠山了，我看你们奈我如何，哈哈哈。”

    雪雁皱着眉，看了看四周。好在那些粗使的小丫鬟没有进屋，屋里只有湘云雪雁和湘云的大丫鬟翠缕在。

    雪雁忙道：“这丫头是喝醉了，竟说起胡话来了。快扶她睡下，这屋里谁都别放进来。”

    湘云点点头。努力和雪雁起把薛宝钗放倒在床上，又听薛宝钗口中混沌的说道：“你雪雁有什么了不起，个贱奴出生的，就算认了干亲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嫁给个小商贾，哈哈哈。我可不同，我日后是要嫁给达官贵人的，到时你嫁了人，再见到我就又低我头了。”

    雪雁气得伸手就给了她个耳光，湘云忙拦腰抱住雪雁，口中小声劝道：“她喝了黄汤。姐姐何苦与她般见识。她这嘴里没遮没拦的，被别人听去了，别人也只当是酒后胡言。姐姐要跟她较真，反显得姐姐没了肚量。”

    薛宝钗被打了耳光也不觉得疼，反而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翠缕在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下。见薛宝钗终于安生了，这才松了口气，对湘云道：“我去打盆水来，给小姐和林大小姐洗洗脸清醒下。”

    雪雁冷笑声，对她道：“行，你去打盆冷水来，越冷越好。要那井里的水。”

    湘云边安慰雪雁，边扭头要翠缕快去。翠缕去了没少工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盆冰凉的井水。

    雪雁上去试了试水，果真是入手冰冷，她也不洗脸，直接夺了盆子过来。盆子水全泼到薛宝钗头上去了。这下被子褥子枕头床帏全湿光了，水滴滴答答的往床下滴，地上很快就湿了片，连床榻上的鞋都湿透了。

    薛宝钗被冷水浇，个激灵冷醒了。迷糊中挣扎着起来。只手撑着昏昏沉沉的头，睁开眼睛看向雪雁湘云两人。

    “你……做什么？”薛宝钗有些迷糊，但隐约能感觉到冷，才说了句话就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

    雪雁冷笑声，对翠缕道：“还愣着做什么，去跟二太太拿个主意，我们搬不动宝姐姐，她摔进溪里去了，这会子好容易抬到二妹妹的房里来躺下。请二太太正经派两个婆子来，送宝妹妹回去。我和云儿都没力气再抬她了。”

    翠缕看了湘云看，湘云冲她点了点头，翠缕赶紧就出门左拐去正厅找王夫人去了。

    过了会儿，翠缕领着王夫人来到闺房里头，进屋就见地上还躺着个铜盆，地湿漉漉的，薛宝钗正两颊潮红，狼狈不堪的坐在床上瞪着雪雁。

    王夫人心中知道，这定不是什么掉到溪里去了，准是谁拿盆泼的水，上前摸，薛宝钗额头滚烫，但手上冰凉。她吓了跳，这宝钗虽然不愿做自个的儿媳妇，但再怎么也是妹妹的孩子，若是病着了，妹妹定要找自己拼命不可。

    好在今儿妹妹不在邀请之列，所以并没前来，只要她赶紧送回去找大夫来看看，别让宝钗这孩子病重了就好。

    很快，就有婆子进了屋来，把薛宝钗加起来抬了出去。王夫人待人都走了，这才转头看向雪雁和湘云，皱眉厉声道：“是谁泼的水？你俩个老实交代，怎么都这个年纪了，还跟孩子似的。这样闹着玩可是会闹出人命的，宝钗那丫头都已经开始发热了，今晚保不齐就得烧起来。”

    湘云正要开口把罪揽下来，就被雪雁推推到边去了。雪雁开口道：“二太太别看云儿，她还没那么大胆子，是我做的。我可不是同她闹着玩的，我是故意的。她趁着酒劲口中胡言乱语，我实在气愤不过，恨不得盆冷水泼死她才好。可惜这才盆冷水，她还死不了。”

    湘云是万万没想到雪雁这么大胆，不但承认了下来，还说的这么直白。她赶紧圆场道：“姐姐这是玩笑话，哪里就有什么深仇大恨，恨不得宝姐姐去死的？只是方才宝姐姐口中没遮没拦的，说得话太过难听了。婶婶千万别听林大姐姐的，她也是气糊涂了，时失言。”

    王夫人也不愿得罪林家，去年因她没做好人情，这贾政的业绩就被凭了个中，不上不下的，差点连员外郎的职位都没保住。她听湘云这么说了，才开口道：“箐丫头你也太顽皮了些，与妹妹玩笑哪能这么做的。”

    雪雁忙打断她的话道：“二太太别以为我是玩笑，我是认真的，这盆水不过是惩罚她二。”

    王夫人心中恼怒，这雪雁是怎么回事，她有意给雪雁寻个台阶下，雪雁却不领情，愣头青似的个劲的说是故意的，她还怎么跟别人交代？

    雪雁推湘云对她道：“你回去，今儿是你做东，席面上不能没你。我还有话对二太太讲。”

    湘云怕雪雁惹麻烦，但想万大伙儿见东道主这么久都不回去，寻了出来岂不是被人知道了，于是点点头对雪雁道：“你不可意气用事，凡事三思而后行。”

    雪雁又推了她把：“你去你的，莫来管我。我做的什么，心中有数。”

    湘云和雪雁待在起的时间可不短，听雪雁这么说，心中转，立马就明白，雪雁故意这么做定是有道理的。是了，雪雁这样不主动与人冲突的人，哪里会突然做出这种事儿来。雪雁平时奉行的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么主动找人的麻烦，还是第次呢。莫非，这是雪雁用的计，切只为了引二太太过来？

    想到这里，湘云看了雪雁眼，雪雁正背对着王夫人，朝湘云挤了挤眼睛。湘云立刻确定雪雁是故意为之，立马对雪雁身后的王夫人福了福，抱歉的说道：“婶婶，我今儿是东道，这事儿也不关我的事儿，我就先过去瞧瞧。”

    王夫人也怕湘云待在这儿，她不好问明原因，于是点头答应了，又让人去屋外守着，什么人来了，都不让进来。

    待人都出去了，屋里只剩王夫人和雪雁二人了，王夫人看了看湿哒哒的屋子，叹了口气，走去外头的耳房，在炕沿下坐了下来。

    雪雁跟着出去，走到炕下边，盯着王夫人看了脸，脸气愤的道：“二太太为何如此平静？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二太太忍得，我忍不得！往年在府里住着，就二太太和二嫂子对咱们最好，有什么吃的玩的都想着咱们，我才到府上时，二太太也常赏我东西。如今见人欺负二太太，我这心里都不好受。二太太为何如此忍让，她薛宝钗到底哪里好了，又胖，家里又没钱。二太太竟任凭她爬到自己头上来了。”

    王夫人怔，心道奇怪，雪雁是怎么知道薛宝钗不愿做自个儿媳妇的事儿的，但又隐隐觉得不对，什么爬到头上来了，宝钗虽然不做自己的儿媳妇，可还是对自己很是尊敬啊。

    王夫人想到这儿，忙朝雪雁招了招手，让她靠近，跟着拉起雪雁的手，轻拍着问道：“我的儿，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何我都听不明白？”

    雪雁红着眼，将方才宝钗的醉酒时说的话又说了遍，但添油加醋的说了些难听的话，反正当时宝钗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湘云和翠缕又是自己这边的人，绝对不会出来说她添油加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