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红楼 作者:林月初

    小红跑至大观园外头，才喘着气拿了帕子看。见那是张藏青色的帕子，本不是她那个。她刚想拿去还了，却又见那帕子右下角绣了个小小的“芸”字。这下她心领神会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霎时脸红红的，又把帕子塞回袖笼里去。

    小红才走，便有个小丫鬟路过，贾芸叫住那小丫鬟，指着小红的背影问道：“敢问姑娘，方才那位姑娘是哪个房里的。”

    那小丫鬟名叫坠儿，原jiù shì 同小红块长起来的，看了过去便笑了：“那是林姑娘房里的小红，二爷找她有事？”

    贾芸笑着摆手：“并无并无，只是见她眼熟，想来是哪里见过，既然是表姑娘的丫鬟，想来是没见过的。”

    坠儿笑了起来，说道：“她是林之孝的女儿，二爷见过也不出奇。”

    贾芸知道想知道的东西，忙道原来如此，怪道说眼熟的很。又装作无事，踱步走了。

    那边小红回了贾母正院，就见书澈同侍书道走来，便笑着问道：“姐姐们说些什么，也说与我听听。”

    书澈朝她眨了眨眼，却嘴里斥道：“也不去廊上伺候着，竟疯跑，huí qù 收拾你。”

    小红缩了缩脖子，说了句：“方才帕子不见了，雪雁姐姐让我去找来着，如今找着了才回来，并不曾偷懒。”

    侍书笑道：“你也不用太拘着她了，想来她老子娘都是管事，打小也是蜜罐子泡大的，如今跟了你们姑娘规矩，她时不习惯也是有的。就算玩会子，也不碍事，雪雁姐姐正候着呢，有什么干系。”

    说着两人又回了廊上。小红只得也跟了huí qù 。

    到了午时放完了饭，林如海便进了来接黛玉，顺带给贾母请安。因是姑父，几个姑娘都没避开，请了安行了礼后，仍做在堂屋里头。

    林如海与贾母客套了两句，对贾母试探着说道贾政升职事充耳不闻装聋作哑，跟着应付不了几句便带着黛玉走了。林家人走，贾母便气得脸色大变，推道身子不爽利。回了内间去。

    三春见情形不对，仍是各回各院，薛宝钗特意走在人群里问道：“我们好久没聚在块玩了，今日天气正好，何不去园子里耍耍？”

    迎春笑笑没有答话，探春推说身上不爽快，唯有惜春冷笑声直接道：“宝姐姐是没听到二太太的吩咐？连我这不住在园子里头的都知道，如今园子里种着树，是男子走动。平日莫说逛园子，jiù shì 走动两步都得当心着点。怎么姐姐倒挑了zhè gè 时候邀我们逛园子？姐姐如今也及笄了，早该为自个dǎ suàn 点了，就算不是。也别拖着我们丢人现眼。”

    说完惜春竟不等宝钗解释，甩袖子扬长而去。探春憋着笑扶着侍书匆匆走了，迎春看了看远去的探春，又看了看尴尬在原地的宝钗。微微点了点头，也扶着司棋走了。

    宝钗那眼珠子就在眼眶里直打转，竟是生生忍了下来。她是发现了。自打从林家玩了趟回来，这些姐姐妹妹就再不乐意跟她玩了。可她自觉并无得罪三春之处，也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离了心。

    其实开始三春也并没想着怎么离了她，不与她玩。只是宝钗平日里起身便去怡红院玩，打着去找袭人的借口，日日与宝玉厮混在块。三春与黛玉相处久了，自然就看不上她这轻浮的mó yàng ，久而久之便再不来往了。

    宝钗万没想到自个常找宝玉，会让三春远了自己，如今还在纳闷，又想着是不是黛玉与她们仨说了什么自己的坏话，不免对黛玉怀恨在心。

    这样黛玉俱不知道，她与雪雁回了家后，就发现刘纯汐已经来了。黛玉笑着与刘纯汐互相见礼，又问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声？”

    刘纯汐笑道：“我吵了母亲几日，母亲说明儿要你去我们家玩，我便说要来接你。只不过提前了天，母亲俱不知道，等她知道，我已在你家了。”

    黛玉笑了起来，戳了她额头下，骂了声“淘气”，又叫雪雁快拿茶和果子来，这才拉了刘纯汐好好说话。

    不大会林如海便派人来叫黛玉过去说话，黛玉放了刘纯汐在屋里，自去了前院。

    雪雁守在廊上没会，就见书澈在自个屋里隔着窗子朝她招手。雪雁吩咐春纤来候着，自己便去了书澈那儿。

    “你鬼鬼祟祟做什么？”雪雁进了屋笑问道。

    书澈拉了雪雁进来，悄声在她耳边道：“你猜，那日百花会之后，那宝二爷是什么下场？”

    雪雁嗤笑了下道：“还能有什么下场？无非是被他老子打顿，又病场罢了。”

    书澈大惊：“你怎么知道的？这事有人与你说了？”

    雪雁愣，这是书里常有的，现在贾宝玉其实还没怎么被贾政打过呢，于是笑着掩饰道：“这还需要人说吗？他老子最是个死读书的人，犯了这事儿，不打死他都算好的了。那宝二爷又打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与身的，这么打顿，不病才有鬼了。”

    书澈啧啧称奇，只说雪雁是个神算子，又道：“还不止这出呢，说是打完以后，那宝二爷又遭了回。只不过这回，是他们房的庶子叫贾环的，倒了灯油在他脸上，烫的那叫个惨。听说那宝姑娘，哭的那叫个惨，跟死了老子娘似的。又巴巴的叫人拿了什么了不起的膏药去涂，又是摸脸又是吹的，好不要脸。”

    雪雁冷哼声，耻笑道：“她还有什么脸可要，早就丢的不剩几分了。那日司棋与鸳鸯在暖香坞说话，本是关了窗子的，可又怕人偷听了去，便想着开了窗子。谁知开窗子就见她探了头出来叫我们小姐，又与司棋说是方才好似见到人，跟我们小姐有些像，在那窗子下头偷听来着。”

    书澈听到这里拍桌子道：“好个没脸没皮的娼妇，竟把脏水往我们小姐身上泼。”

    雪雁冷笑道：“她打的主意好，可司棋并不上当，只对她道‘林姑娘在家呢，宝姑娘是老眼昏花了吗’，只这句就气得宝姑娘半死。那司棋可不是个软柿子，想来二姑娘那样的‘木头’性子，若不是靠着司棋硬气，早被二姑娘的奶嬷嬷给气死了。宝姑娘打的好主意，若换了小丫头们，可不就信了？”

    书澈拍掌笑道：“好个司棋，宝姑娘遇着她也算是秀才遇到兵了，这句‘老眼昏花’可真真是骂得好。”

    宝钗素来最怕人家提两件事，件jiù shì 她胖，第二件jiù shì 她老。她是这园子里最大的个，又比宝玉还大了岁。这句老眼昏花还真的是戳到她的痛处了。

    书中原来也有这件事，不过是发生在小红和坠儿身上的，那时宝钗确实栽赃成功了，也让小红怕的要死。但如今小红不在园子里，拣帕子事件也发生的迟了些，但偏偏那蝴蝶的翅膀扇了huí qù ，事情出在了司棋与鸳鸯身上。

    想来这件事，鸳鸯huí qù 定会同贾母讲，这么来，薛宝钗在贾母跟前的yìn xiàng 也就越来越差了。

    雪雁想到这里，忍不住冷笑起来，这薛宝钗真的是作死，自己本来想放她马，可如今她倒是心急了起来，越作越没了分寸。

    书澈不屑道：“她也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却这般没有眼见。原与我们小姐还算好的，如今却做了这些事，也难怪小姐不待见她。”

    雪雁笑道：“小姐还不知此事呢，我方才在老太太院里与司棋讲话时才知道。”

    书澈忙道：“那你还不去告诉小姐去，替她瞒着做什么？”

    雪雁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她又没害着小姐。说给小姐听了，免不了小姐又在心中乱思量。倒不如日后她再惹过来，都并说了，让小姐起发作了。”

    书澈不屑道：“你jiù shì 太心软了，何时改改你这毛病吧。你能有二奶奶丝果断，早就成大事了。”

    雪雁笑着骂道：“你这小蹄子，乱嚼什么，我能成什么大事，不过是个丫鬟罢了。”

    书澈皱眉问她：“你真不想赎了身出去？你如今已经十八了，比你大的也只有鸳鸯姐姐了。但鸳鸯姐姐是老太太舍不得，才留到如今，你难道真要等着二十了再为自己dǎ suàn ？”

    雪雁摇了摇头叹道：“我知道你番好意，只是我如今还不急。倒是你，你与小姐同岁，可想过日后做何dǎ suàn ？”

    书澈咬了咬唇道：“我不想与人做妾，也不指望做什么管事娘子。若是能赎了身出去，倒是想找个寻常人家，起开个书铺，仍做我家旧日的营生。”

    雪雁笑着点头道：“你既有这心，我只管叫我哥哥帮你打听，有那好的人家，便与你留意。日后你好了，可别忘了我。”

    书澈大大方方应了下来，又道：“若真的承了你这份情，日后自然是要好好答谢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