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红楼 作者:林月初

    白鹭自箱子里头翻了两匹上好的云锦来，拿来与雪雁瞧了，雪雁却摇头要她去换两匹不大好的料子来，最好是棉布的。

    白鹭不解，纳闷道：“姐姐什么时候倒心疼起料子来了，往日里给我们做衣裳尽是往好的挑，如今既要接济人家，怎么不送那好点的？”

    雪雁抿嘴笑，拿食指戳了她额头下：“好个没头脑的丫头，你这料子送与她了，她定是舍不得拿出来做衣裳的，只当个好bǎo bèi 供在家里又有何用？她那样的人家，定是要实用的东西才好。那棉布结实又挡风，无论冬天夏天都好穿得，如今快年下了，送那棉布的，他们也舍得拿来做衣裳。这样来，过年不就有新衣裳穿了？你送得再好，只怕他们过年还是这身旧的。”

    白鹭恍然大悟，忙又去换了料子来，这回是两匹棉布的，和两匹麻料。那麻料本是备着做粗使丫鬟的衬裙的，谁知贾府里有配发的，于是就了下来直没用过。

    雪雁又去了趟上房，将刘姥姥事告知了黛玉，最后道：“我想着这也是行善积德的事儿，便自作主张让她跟着来了，我送几匹料子与她，过年好做身新衣裳，再给她二十两银子。小姐若是不同意，我便拿我私房的给她，小姐若是也想搭手，我就从公中出了，当是咱们林府救济她的。”

    黛玉还没说话，那王嬷嬷就道：“这是好事，想当年若是太太没出手相救，哪有如日的你。你懂得行善积德是好事，我也出十两银子，等会去我房里拿。”

    黛玉哪有不同意的，她虽有点瞧不起庄稼人，但听得王嬷嬷这么说了。又想起雪雁也是自个母亲行善积德救回来的，心中不禁想到，这天理循环自有道理，若没有因哪来的果。因而她也开口道：“你开了箱子拿三十两银子给她，只说我身子不适便不见她了。”

    雪雁点头笑了，去了库房拿了三十两银子出来，才缩好库门，就见王嬷嬷也回了房，拿了十两银子出来。

    雪雁接了银子，回了自个房子。那刘姥姥竟连坐都不敢坐，只拉着板儿在地上。见她进来了，又是堆着满脸的笑容看着她。

    雪雁yī zhèn 心酸，这老妪真是不容易，对着比自己小了两辈的奴才，也这般战战兢兢的，想来她日子是真的很难过了。

    “姥姥您坐，我给您包起来，且等等。”雪雁笑着说道。翻了箱笼拿了块白净的绸布，将银子放在里头，又在箱底摸了二十两银子出来，也放了进去。

    接着雪雁把那绸布摊在刘姥姥跟前。细细的同她说道：“姥姥，这十两是我们家里王嬷嬷私自给您的，这三十两是我们小姐给您的，这二十两是我给您的。您收好。财不露白，可万万别给人看见了。心里也别老记挂着，来年秋收了。若是有那市面上不常卖的瓜果，想起了就让人给我们捎带点。若记不起来也不值当什么，姥姥只管好好的过日子，这银子花在刀刃上，日子过好了，才不枉我们的心意。”

    刘姥姥看着床上摊着的白花花的银子，鼻子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刘姥姥辈子也这么大的岁数了，虽心里报着希望来投奔回，却也没想着真能有好结果。谁知不但王家真的照应了回，那林府不过是王家的正经亲戚，远跟她们没啥关系的，却也照应了把。这天底下还真真是好人啊！

    刘姥姥这头把银子收好了藏在身上，雪雁这才让人去叫车来。白鹭和青鸾走了进来，笑着道：“这两吊钱给姥姥在路上花销，算我们和燕儿书澈同给的，姥姥可别嫌少。”

    刘姥姥擦着泪，这回是真心的跪了下去，硬要给雪雁几个磕头。把雪雁几个给忙坏了，赶紧拽了姥姥又去拽板儿。大家都说同是穷苦人家的，大可不必这般客气。才拽着呢，燕儿打外头进来道车来了。

    伙丫鬟这才送了刘姥姥出去，刘姥姥走，大家就议论起来。雪雁才要进上房，就见周瑞家的从穿堂过来，也要往上房去。雪雁眼尖见了她手里拿着东西，忙笑着问道：“婶子这是做什么去？”

    周瑞家的回头，见是雪雁忙笑道：“哟，姑娘忙完了？我才去了太太那回话，太太正巧去了姨太太那儿，姨太太见我要走，让我拿了几支宫花来，给各房的小姐都送去。”

    雪雁笑着上来要看盒子里的花，周瑞家的忙开了盒子给她。雪雁往里瞧，竟有些出乎意料，她若是没记错，共是十二只花，三个姑娘人两支，凤姐那儿四支，到了最后的两支才送来黛玉这儿。

    可如今盒子里满满当当的十二枝花，倒是第个给黛玉送来了。

    “这么花，是怎么分配的？”雪雁问道。

    周瑞家的忙答道：“姨太太说了，咱们家三个姑娘人两支，林姑娘两支，凤姐那儿留四支。”

    雪雁忙笑道：“不妥不妥，竟给我们第个送来了。那不是让人家笑话了？依我看婶子只管先给府里的姑娘们送去，再给二奶奶送了，最后那两支给了我们才是。”

    周瑞家的因方才雪雁帮了她的忙，接手了刘姥姥的事儿，这才想着承她个情，先给黛玉送了来。谁曾想雪雁竟让她给人家先送去，她心下过意不去，只笑着道：“好姑娘，你便挑两支下来吧。何苦让我再跑趟。”

    雪雁抿嘴笑了下道：“辛苦婶子走了这趟，只是如今我们客居府里，自当谦让着。又怎么能抢在三位姑娘前头挑？再者说，二奶奶帮二太太管家辛苦着呢，若不让她先挑了，她那性子，婶子可知道的。”

    周瑞家的想，姑娘们且不说，凤姐儿那还真不好jiāo dài ，但如今人已经来了，又拿着满满的盒子出去，被林姑娘知道了，也只怕不好。

    才为难着，就听黛玉说道：“婶子只管拿去吧，剩下两支，婶子若是懒得跑，只管自己留着，只别说了出去，免得姨妈听了心里难受。我这儿并不缺花带，大冷天的还劳烦婶子跑这趟，怪难为婶子的。”

    雪雁闻言回头看，只见那黛玉不知何时竟出了屋子，跑到廊上来了。她忙丢开盒子走到游廊上，伸手握了黛玉的手下，见还是暖的才松了口气道：“小姐也不知天冷，毛衣裳都没穿就这么跑了出来，若是冻的病了还不是麻烦我人？”

    黛玉笑着指着雪雁对周瑞家的道：“婶子瞧，我这才出来不过片刻，她便啰嗦起来了。婶子先进屋坐会，喝了茶再走。”

    周瑞家的不肯留，只说自己去送了花便huí qù 了。黛玉不答应，只叫人拿茶来，自己先回身进了屋子。雪雁忙到底下去拉了周瑞家的进屋，才进了耳房就见黛玉手里打着络子请周瑞家的坐了说话。

    周瑞家的将那花盒子送到黛玉跟前，好声好气的说道：“姑娘瞧瞧，听姨太太说了，这是宫中新打的花样，姑娘只管先挑，不拒什么。”

    黛玉瞧了眼，点点头道：“样子倒是好的，只是我往日素来不带花。倒枉费了姨妈片心意。不如婶子拿了去，给家里的孩子留着。想来婶子不说，也没人知道。”

    周瑞家的听说这话，倒也只推脱了几句就应了，这般的好花样jiù shì 剩下的也是难得的。这黛玉虽有些冷冷的，不大与人来往，但人情世故却是极好的。

    又听得黛玉说道：“我前儿得了父亲的来信，他托人送了十二支簪子来，说是让我送与姊妹们，既然婶子要送花，何不也替我跑趟？”

    周瑞家的忙应了，就见雪雁出了外头，再进来时手里也捧着个盒子，打开来看，里头是十二支小盒子，再开了小盒子，里头是支通身透白净亮的簪子。

    “哟，这支只怕都不少银子了，这十二支都送出去？”周瑞家的咂舌道。

    黛玉笑道：“这不算什么，听父亲说是他故友买了座山，原是想着开山取石，谁曾想石料切开里头都是玉。那人打了不少首饰送人，父亲便起派人送到这儿来了。我这簪子也是每个姊妹两支，二嫂子两支，平儿姐姐两支。”

    周瑞家的关了盒子，笑眯眯的应了下来，这头雪雁又拿了赏钱来，说不叫她白跑这趟。

    周瑞家的只坐了片刻就去送花送簪子去了，雪雁送她出了穿堂，才回了上房，就听得黛玉说道：“姐姐真是料事如神，这样的事情竟也想的到。”

    原来，雪雁早防着薛姨妈送花，到了黛玉这儿来就剩那最后两支，让黛玉觉得受了冷落耍了小性子。她便提早与黛玉说，做些簪子来送与各房的姑娘，又找了那首饰铺，打了十二支模样的玉簪来备下。

    黛玉在书中会因为最后个给她送花而发脾气，无非是因为没了母亲客居他府生怕被人轻看了。这种强烈的自尊心导致了她强烈的自卑感，反倒没能做出正确的应对，脾气发出来，就坐实了她小性子的事实。(未完待续……)

    ps：  这是今天的第，今天说好了会加答谢读者，后头还有三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