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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部分

      孽债 作者:肉书屋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谢乔看他手里不但拿着马鞭子,还拿着一卷厚厚的白布,不知怎么的她觉得不吉利,可她不敢问,怕他回答说没希望了这是裹尸用的。

    青山套了马车让谢乔坐在上面,前后都有人手里拿着没有点燃的马灯还有松油火把,一条蜿蜒的小路在进入林中时终于没有了,现在天还亮着,从外面看,参天古木的林中黑压压的却依然存在薄雾,青山把马拴在一棵树上,又用火柴点燃了火把,把那白布展开,从马车架子上抽出两根小臂粗的长g穿进白布的两侧,原来是个简易的担架,有人过来扛在肩上,进了谷到了她晕倒的那个小瀑布前,天就完全暗下来了,青山对谢乔说:“你跟在我后面,不要大声说话。”

    他的小心让谢乔的心又揪起来,乖乖的跟在他的后面,进谷没路,他们就顺着溪水去找谢乔挂起的围巾,找到后留下两个人接应,青山裹了裹身上的蓑衣,用柴刀把箭竹砍开一条缝隙,按着激光笔笔直的直线一直搜寻到他们翻车的地方,谢乔冲在前面手脚攀爬,当能看到车子的轮廓时她激动得叫潘东明的名字,却无人应声。

    她的心里咚咚急跳,一边喊一边奋力的向上爬去,青山紧跟在她后面用火把照亮了歪斜在岩石上的车子。

    谢乔蹲在早上她爬出的破口处久久没有动一动,车子里的景象随着身后火把的增多越来越亮,可她的脑袋里却轰然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炸掉,仿佛耳边还有他的浅笑声,他小声的在自己耳边说,能亲亲我么。火辣辣的热气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就摇摇脑袋,好像要努力清醒一下看清楚,潘东明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临走时被她裹得严实的大袄已经被他掀开,胸前放着打开的笔记本儿,肋下还有她包扎的绷带,此刻早已是红色,却独独不见了刺破他身体的那块玻璃……原来,他这么残忍,不但残忍的伤害别人,也残忍的伤害他自己。

    他的面色像纸一样白,眼睛半睁半闭,没有了气息一样。他不是答应了要好好的么,他不是答应了等着她的么,她忽然觉得很愤恨,这人从来都是这样,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一点信用都没有!但她半蹲在那里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潘东明?我找到人了,我回来了,你醒醒?”

    声音小的仿佛是怕惊吓住正在酣睡的小孩子。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看到青山满是怜色的眼睛,她就傻愣愣的问:“你干嘛?”

    青山把火把递给一边的人,对她低声说:“我得把他弄出来。”

    谢乔机械而麻木的坐到一边去,呆呆的看着青山用砍刀把那些已经脆裂的玻璃全部敲掉,碎玻璃落在硬硬的岩石上传来零碎的响声,她就想起了车子在黑暗中歪斜最危急的那一刻,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他扑向她时他想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也没人再说话,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想了什么,整个人傻呆呆的木偶一样,又仿佛自己是被抛进了时空黑d里,除了抖动浑身没有力量没有感知,只余下空荡荡的躯壳,那辆歪斜的车子在火把恍惚的照明下,就变成张着大口的怪物,怪物的嘴巴里含着没有半分知觉的潘东明。

    从间隙里看到潘东明沾染着血,又软软无力半张开的手,有种近乎撕裂的痛楚慢慢袭上来,他就这么死了?这只手,不是可以翻云覆雨的么?这只手,不是无所不能的么?一直以来他在谢乔的眼里心里,就是个最卑劣的恶徒,是九重天里最恶的恶魔,用最卑劣的手段粗暴的肆掠,硬生生的焚毁她让她痛不欲生,以前恨的狠了她就想,他是天底下最该死去的那一个,他怎么还不死呢。可现在,看着青山与另几个山民把他无知无觉的身子往车外拖拽,就像是拖拽一袋米或是巨型玩具一样,她就想,原来,他也是这般脆弱,恶魔原来也会死。

    把潘东明拖拽出来没费一点劲,被卡在座椅处的那条腿之前已经被他自己弄出来了,此刻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扭曲,有人托着他的头,拽着他的胳膊,也有人托着他的腰,终于他弄出来时那条受伤的腿磕在车窗前的边棱上,昏迷中的潘东明忽然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惊喜了所有人,有人大声说:“他没死!他还活着!快,担架!”

    本来安静的几个人忽然开始忙碌,这片小小的岩石平台就变得异常拥挤,谢乔还没反应过来,仿佛不明白他还活着这几个字的含义,有人轻推她一把她才愣怔过来,喃喃说:“他没死?”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尔玛已做好了晚饭等着他们,谢乔看着黄黄的玉米蒸蒸配着坨坨r,胃里像塞满了石头一样,尔玛让她去吃饭她就摇摇头,坐在一边,看着老先生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潘东明包扎摸骨,碰到伤处时可能疼得厉害,伴着几声轻咳就满头大汗,青山在蜡烛上烤着几片膏药,贴在伤处后用竹夹板固定。

    老先生扳开潘东明的嘴巴看了看,摇摇头,对青山说:“还是送走吧。”

    谢乔去翻背包,去找潘东明的电话,他这个样子一定得送到医院去,打开电话耐心的等待它跑完程序,却依然是没有信号,她对青山说:“这里附近哪里能打电话?”

    青山想了想说:“这里山深信号不好,附近寨子都没有电视电话之类的,不过走远一点翻过一座山,下面护林场那里好像就有电话了。”

    “带我去,这个人不能有事,我要打电话求救,他需要去医院。”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了护林场,其实只是一个小院子,听到外面的动静一只狗在院子里狂吠,青山上前去敲门,便又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前来开门,看清是青山后讶异的问:“青山,是你啊,这么晚了啥事啊?”

    青山拉过谢乔对他说:“叔,有急事,要打个电话。”

    进了屋,一张桌子上就只摆着一个电话,谢乔走过去拿起,按下杨群的号码。

    杨群却是很快接起,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你们几个大晚八岔的撒癔症边儿去,都说了不去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听到他的声音谢乔就两眼通红,哽咽着还没说话,杨群就又不耐烦的说:“喝醉了就回家洗洗睡觉去,啊。”

    “杨群……”

    “……谁?谁啊……?谢乔?”

    “嗯。”

    “我的老天爷你可是给我打电话了,我都等你电话好多天儿了……东子找着你了么?你在哪?”

    “杨群,你听我说,我们在去雅县的山路上出事了,潘东明受了伤,他……”

    谢乔还没说完杨群已经怪叫一声,电话里传来一阵哗啦的响声,好像他打翻了什么东西:“什么?!出啥事儿啦?”

    “他的情况很不好……我怕他有危险……”

    杨群听了惊出满身的汗,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迅速调整状态冷静下来,说:“谢乔,告诉我你们现在的确切位置,我找人接你们去。”

    电话被一个男人接起,告诉他他们所在的地方山寨,杨群找来纸笔记下,电话又被谢乔接起,问清楚了潘东明的伤势,他沉静的说道:“谢乔,我要你好好的照顾他,我现在就打电话找人,你们等着。”

    返回去后尔玛没有睡,还在等他们,潘东明仍旧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屋里还飘着草药的苦味,尔玛轻声说:“爷爷接骨在寨子里很有名的,他会没事的不要担心……你都没吃晚饭呢,吃点吧。”

    她摇摇头,茫然的坐到床边去,山里的冬天更寒冷,尔玛把火炉子搬到床边又笼了笼,就走了。

    她起身去拿那个笔记本儿,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很多字,凑在一盏灯前她仔细辨认字迹,看着看着就哭了,把笔记本儿塞进背包里,又转身回到床前坐下。

    “潘东明。”看着床上木偶一样不动的男人,看着熟悉的眉眼,谢乔流着眼泪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握住他的,他的手很凉,像是没有了温度,她就一直握着,过了很久才摸了摸他的掌心又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指,他也没反应,仿佛是一具没有任何意识的空壳,看着他苍白的脸,想想以前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就沉沉的充满了内疚。

    天快亮的时候谢乔趴伏在床边睡着了,潘东明醒过来,像是很疼的样子浑身痉挛,他一动谢乔就醒了,看他疼的满头大汗她就去火炉子边拧来热毛巾给他擦脸,他的眼睛睁开,却是恍惚的,眼珠微微转了转,咬着牙哼了两声,也不知道看没看清她就又昏睡过去了,谢乔握着他的手不敢再睡,一直熬着守着他,实在熬不住了刚眯了会儿眼,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尔玛进来,说:“有人来了。”

    谢乔的手还握着潘东明的,带着明显没睡醒的癔症喃喃问:“什么人来了?”问完了才渐渐明白尔玛说的什么,站起身帮潘东明掖了掖被子才出门去,站在门廊下,就看到远处山路上快步走来一小队穿着长长白褂子的军医,青山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给身边一个人比划着说着什么。

    那些人进了院子谢乔认出来与青山说话的是沈团长,谢乔迎上去打招呼,他一时没能认出她来,愣了一下才伸出手说:“你是谢乔同志。”

    谢乔点头与握手,他看着她的脸问:“你的脸……你还好吧没事吧?东明怎么样?”

    他们一起进屋,医疗队的随行护士已经为潘东明扎上点滴的针头,用胶带固定在手臂上,有几个军医已经戴上口罩手套检查他的头部是否受创,又给他扣上便携式的氧气囊,两名警卫员打开折叠担架,抓住床单把潘东明从床上挪到担架上,一名军医对沈团长说道:“看来多处骨折、疑似胸腔积y,需要做透视x片再做确定。”

    沈团长点点头对谢乔说道:“唉,都怨我啊,我要是坚持跟你们一起走就好了,也不会……”

    “不,怎么能怪您呢,这也是,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他,他不会有危险吧?”

    那名军医接口说道:“现在也不好说,医疗车就在山下,我们抓紧时间下山先做检查再决定手术事宜。”

    潘东明被他们折腾成这样也只是张开眼瞧了瞧,又闭上眼睛了,军医怀疑他有循环血量不足导致休克现象,急急的便要抬下山去,青山过来帮忙,还没出门呢就被老先生叫走了,谢乔落后收拾背包,听到里屋传来尔玛气恼的声音:“他们凭什么不相信爷爷啊,就因为爷爷是赤脚医生?自大狂,就让那男的被他们折腾去,一年半载的让他好不了,一群庸医!”

    老先生轻轻说道:“行了,人家的条件比咱们好了何止是几千倍,哪里是我们这些山里人能明白的,青山,这些膏药及药材,你给那姑娘送去,不管那些人说什么都要告诉她,要坚持贴上就行了。”

    尔玛好像是不愿意了:“不给,这药材可是您拿命换来的。”

    青山笑骂她说道:“尔玛,你这鬼头,怎么变成小气鬼啦。”

    谢乔知道此刻进去道别会不礼貌,怕人误会自己偷听,可沈团长还在门外等着,她顾不得就敲了敲门进去,尔玛一看见她就脸红了,谢乔给老先生鞠躬:“老先生,今儿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着了,但您救人救命的大恩大德谢乔记一辈子。”

    老先生摆摆手说:“什么也别说了,山里人瞧见树生虫了还要心疼呢,何况是活生生的人,赶紧走吧,救人要紧……青山,尔玛,送送吧。”

    谢乔千恩万谢的随着青山尔玛出门去,尔玛走在她身边小声说道:“这是爷爷让给你的。”说着递过来一个粗布手帕。

    谢乔接过打开,居然是一颗山参,已经晒干了,胡须稀疏却长的老长了被卷在一起,两腿儿疤疤痢痢的撇开跟两只j腿似的,又像个不规则的“人”字,谢乔知道了这肯定是尔玛说的是老先生拿命换来的东西,果然尔玛说道:“这是地精,我们这里极少长这种东西,爷爷小时候为了挖它从山崖上摔伤,最后掉进沼泽又遇上解放军才算保住一条命……今天要不是看到是解放军来接你们的,爷爷也不会舍得拿来给你……”

    谢乔这才明白老先生为何会生的那般可怕了:“这太贵重我不能……”

    “拿着吧,”青山扭过头说道:“还有这些膏药,那些人不信山里人的医术,你就偷偷的给他贴上,好得快。”

    谢乔接过厚厚一沓的膏药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你们都是好人……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除了说这些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道谢了,青山憨厚的挠挠头说:“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这寨子谁家有个啥事都互相帮着些的,没啥的。”

    到了山脚就看到一辆墨绿的大型车子上漆着大大的醒目的红十字,青山与尔玛才与谢乔道别回了,潘东明已经被人送进车子里检查,沈团长站在车外抽烟,谢乔也默默的站在一边等着。

    没过一会儿便有穿着无菌服的军医出来说道:“沈团长,患者左腿胫、腓骨骨折,左胸第六、七肋骨骨折,伴有胸膈窦少量血胸,除了身体多处挫伤脑部无明显外创,正在输血,建议先回医院再做深度检查。”

    沈团长点点头对谢乔说:“先回去吧,回去让各专家再好好检查一遍。”

    谢乔进车厢换上无菌服,潘东明被固定在一侧无菌区内的小床上,戴着帽子氧气罩,脸还是白的吓人,衬得眉毛睫毛又黑又浓,手上药水血浆一滴滴的流进青色的血管里,胸前白色的被子里也伸出几根管子连着几台仪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两个戴着口罩护士模样的姑娘前后忙碌,也不说话,她就在小床边固定好的小椅子上坐下,车子便开始晃晃悠悠的开动了,让她想起没多久以前,她坐在火车上离开北京,要是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一切,她模糊的想,她还会离开么?

    不知过了多久,药水袋子换了好几个,直到她坐的腿脚发麻,才有人打开了车厢门,她知道是到了医院了,有人即刻来拔掉仪器管子抬走了潘东明,她脱掉无菌服跟下车,就花了眼睛,这里居然有久违了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适应一会儿光线,才看到大厅处有个高大的男人疾步走向她,定睛瞧一会儿,才认出,是杨群。

    北京离这里那么远他就这么快到了这里,他站在她的面前吃惊的看着此刻跟野人差不多的谢乔,又憔悴又木讷,头发长长了却乱糟糟的,脸上是一道道儿的小细伤口,身上穿着他没见过的翻皮毛袄,吃惊的看了会他才露出又怜惜又内疚的表情,开口说:“谢乔,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我都认不出你了。”

    谢乔微微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就来了?”

    杨群摸摸后脑勺愁眉苦脸的说:“我是跟东子他二哥振南一起来的,这回我惨了,东子要是敢有个……我绳儿都备好了,只等着往梁上自个儿套上去了,我爹还在家等着拿我下油锅呢,唉,我是不准备活了,哥们,记得给我铸个铁花圈,就算壮烈了我也要永垂不朽。”

    此刻还能说这些谢乔真是服了他了,瞥他一眼说道:“你说什么傻话呢,他肯定没事儿。”

    杨群双手合十嘴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老天爷啊您可开开眼吧,赶紧的保佑潘冬子万寿无疆,不然我这罪就遭大了,只要他平安无事我回去就吃斋念佛去,保佑保佑。”

    谢乔受不了他的啰嗦,拉他一把说:“赶紧的去瞧瞧医生怎么说吧,他到现在还没醒呢。”

    到了病房外就看到房间里挤满了人,杨群轻声说:“那个就是东子他二哥。”

    谢乔看到病床前站着一个穿着大衣的男人,他刚好扭过头听医生讲话,瞧起来跟潘东明长得倒是一点也不象,头发有点长戴了一副无框眼镜,整个面相看起来y柔,与潘东明的阳刚大相径庭,一边听着医生说话他就点点头。

    杨群又说:“这回事情大发了,怕东子万一有个好歹我也不敢瞒着,给你说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来的时候我把你跟东子的事儿都给二哥说了……甭这样儿看我,不该说的我没说,他都这样了我还敢瞒么我,再说了,潘老二是什么人,我在他跟前儿说瞎话能忽悠的住么,他可比潘冬子厉害多了,他只是看一眼,我就颤悠悠的嘛事儿都说了,咳,你说,他会不会对我用了催眠术了。”

    谢乔又瞥他一眼坐到走廊里的长椅上,舒口气看着对面屋子里的人不停议论交换意见,杨群又跟过来坐下,又是叽里呱啦的一通聒噪,担心潘东明的伤势,又加上坐车劳累,谢乔没心思听他胡扯,默默的不做声。

    又有几名医生赶过来进病房把潘东明推了出来。

    满屋子的人都涌出来,谢乔才看见葛医生也来了,葛医生一瞧见她走了过来,轻声说,“已经商议好了决定给东子做手术,我主刀,放心没事儿。”

    谢乔木讷的“哎”了一声便不说话了,因为葛医生身后就站着潘东明的二哥潘振南,他已经注意到她,镜片后的目光锋芒内敛,似乎正在打量她,那副冷漠的神情倒是与潘东明挺像的,谢乔就有些手足无措有点慌乱了。

    杨群站起身对潘振南说:“二哥,东子怎么样?”

    潘振南把眼光转向杨群,声音里是从容与平静:“没什么大碍了,做完手术静养一阵子就行。”

    杨群作势抹把汗吁了口气说:“哎呦这我就放心了。”

    潘振南又开口说:“安排个房间休息一下。”也不知道是说的要谁休息,说完就走,他身后留下一个三十多岁的也是戴眼镜的男人就对谢乔说:“谢小姐,请跟我来。”

    谢乔赶紧摆摆手说:“不用,我不累。”

    杨群拍拍她说:“走吧,我跟你一起,你先洗把脸也好啊,瞧你这打扮,啊?腰里再整上一把剑,就整个儿一古代人,穿的这是啥啊?你不热啊。”

    其实医院里暖气很足,谢乔早就出汗了,这会儿被他一提醒就觉得浑身燥热难受,只好随着杨群跟着那男人一起走了。

    医院旁边就有个宾馆,男人给她开好了房间就匆匆走了,杨群给她打开门说:“你去洗洗,我出去给你弄身儿衣裳,这可别穿了,别人瞧你跟瞧外星人一样。”

    在山里这么久不方便也没好好的洗过澡,杨群走后谢乔痛快的洗完了出去,就看到潘东明的背包,她又把他的笔记本儿拿出来打开,又看一遍,瞪着窗外出会儿神,才伸手把那写的满满的几张纸撕了下来,撕碎丢进抽水马桶里冲掉。

    谢乔不知道在她去求援的那一天里潘东明都想了些什么,他绝望不信任她却是真的,他那样傲慢的脾气,就连要死了也要死的有尊严些,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时候看见他丑陋的状态……,那流血的身子,扭折的腿,那是怎么样的痛苦怎么样的残忍,谢乔不能想下去,他从来就是这样,固执的只按自己的眼光判断而不肯去相信任何人。

    杨群很快就回来,帮她买了像样一点的衣服,收拾好了去医院,手术还没结束,潘振南远远的在走廊另一头站在窗前默默的抽烟,隔着烟雾盯着窗外,似乎是在发呆。

    手术室外很静谧,长椅上坐着与潘振南一起来的几个人,严肃的气氛里杨群也难得的不再说话了,与谢乔坐在边儿上沉默的等待着手术结束。

    几个小时后潘东明终于被医生们从手术室推了出来,送去了重症监护室,葛医生与另几个专家还穿着无菌服就出来对潘振南说道:“手术很成功,就在这里先静养一阵,回北京的事儿不急,你看怎么样?”

    潘振南点点头说:“也好,父亲那边我还没说,要是东子没什么大碍了就别说了,省的他们c心。”他转头指了指杨群又说:“还有你,回北京了别瞎嚷嚷。”

    杨群立刻耷拉着眉毛说:“我跟我爸说了,不然我去哪儿弄飞机去。”

    潘振南瞪了瞪他说:“那就赶紧的给你爸打电话,说没事了甭惦记也甭在我爸跟前儿提起,他高血压不经刺激。”

    “哎哎。”杨群听话的一边儿去给他家老头打电话去了。

    潘振南的眼光一转又看向一边的谢乔,点点头走了。

    随着杨群来到潘东明的病房,隔着巨型的玻璃窗,看到里面躺在那里依然输着y的潘东明,杨群吐出一口气,竟然轻快的说:“幸亏他没事儿嘿,不然咱俩可就成了名人儿了,一个罪魁一个祸首,哈哈。”

    孽债64

    经过二十四小时的密切观察确定潘东明的术后稳定后,第二天他就又被转入了高干病房,是个大大的朝阳房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小厨房,房间里塞满了前来看望潘东明的医院主要领导各个专家,军区里几个参将听说后也赶来探望,屋里摆满了鲜花水果,潘振南怕影响潘东明休息,又怕他们把消息传出去,逐个儿的交代不能让老头子知道了,又让他们甭惦记,潘东明只需要静养。

    期间潘东明醒过来几次,由于手术后身体机能透支加上失血过多,点滴里又加了镇静止痛的药物,总是昏昏然的昏睡,倒也没什么事,潘振南与葛医生两天后返回北京,临走的时候对杨群说:“我不能老待在这里,处里杂事多我得回去,东子就交给你了,好好的替我看着些。”

    杨群点头哈腰的说:“成,您走好吧,这儿您甭担心,有我呢。”

    可潘振南前脚刚走他就卧进沙发里对谢乔说:“这医院的饭菜都快难吃死了,干脆你去买些材料咱自个儿做吧,我想东坡r了。”

    谢乔翻翻眼说道:“你得了健忘症了,不是才说过要吃斋念佛么,怎么眨眨眼就要吃r了。”

    杨群厚着脸皮说:“哎唷,就算吃斋念佛您也得先让我过把r瘾不成?快点吧,哥们馋了。”

    谢乔没法子只好去附近超市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杨群在里面吃吃的笑,只听他说:“好哥哥,您得谢谢我吧,要是没我您能这样躺在这儿享清福?瞧瞧,这么多他伺候你,啊?连日理万机的小爷我,都不远千里大材小用的跑来喂您喝水,不然,这会儿您还不得跟拉磨的驴子一样在你办公室里转磨磨呢。”

    “你,你给我,滚。”

    “啧啧,都这样了丫的还能骂人,看来是真没事儿了。”

    “……”

    “您歇歇吧,啊,甭瞅了,谢乔那丫毁容了,我怕她吓着您,又把她送走了,这回您可找不着了,我把她送非洲去了。”

    “你,你想气死我。”

    “甭担心这个,这里是医院,就算把你气过去了有医生呢,医生医术那个高明啊,设备也先进那,保管一针您就醒了,要是醒不了也没关系,咱有电击,几百伏电压呢,往您这儿一搁,砰!哟,又活了。”

    病房里传来几声护士的轻笑声,还有潘东明气若游丝的骂声:“你丫赶紧的,滚,别让我瞧见你,我,我疼。”

    “哟,哪儿疼了?是不是伤口疼啊?……护士妹妹,他疼,敢揉么?”

    小护士不说话,只是笑。

    “我,我肝儿疼。”

    杨群扑哧笑出来:“哎呀,肝儿疼这多难得啊,我想疼还没这机会呢,真是太爽了东子,哥们你太酷了,瞧这腿弄的,真是养眼啊,不成,我得留个纪念,我找找,笔呢?我在这石膏上留个言,要不题首诗得了。”

    “你们俩,快,把这个疯子,给我撵出去。”

    谢乔推开门进去,看见杨群果然趴在潘东明被吊起的左腿石膏上写字,一边写一边喃喃着念叨:“杨群到此一游,特此留念。”

    正在接点滴袋子的两个小护士抿着嘴巴偷笑,潘东明白着脸转转眼珠瞧过来,愣了愣,没说话。

    谢乔把手里的袋子放在一边,杨群就坏笑着说:“哎,谢乔,你快来,赶紧的添上一笔。”

    谢乔抿着嘴巴走过去,接过笔也在石膏上写了一句话,潘东明祝你早日康复。

    潘东明也不生气了,默默的看着谢乔的脸,看她写完了走到床边,俯下身子小声问:“今儿感觉好点么,还疼么?”

    他摇摇头,杨群就说:“哎?刚才不是还说肝儿疼么,还骂人来着,这会咋成了没嘴儿葫芦了?”

    谢乔直起身子说:“我都听见了,你可别气他了,不然没有东坡r,只有西北风儿。”

    杨群摸摸下巴说:“哟,俩人一阵线了,得,为了东坡r。咱就委屈一下,暂时闭嘴。”

    其实他们两个在病房里一点用都没有,这个病房里配有护士护工,杨群唯一的好处就是在潘东明谢乔都沉默的情况下逗逗闷子,说个笑话,然后就是跟潘东明对着干,潘东明想要看足球比赛的时候杨群就偏要看闷死人的电视剧,潘东明不想吃甜粥的时候他就偏要谢乔做东坡r,那香香的味道飘满了病房,直气得他干瞪眼,偏偏谢乔又软软的说:“你还不能吃这些,只能吃清淡的,等你好了我就做给你吃,好不好?”

    哄孩子一样哄着他,本来谢乔就对他的受伤充满了内疚,又经历了这般的生死劫难,看他没几天就瘦的脸颊也凹陷了,脸色儿苍白难看,以前的种种恨意似乎模糊,她也不再想了,只想着把他伺候好了赶紧好起来,变着花样的给他熬些鸽子汤、骨头汤,把吃不完的各种水果打成汁,一口口的喂着尽心的伺候着,希望他能气色好起来。

    潘东明不能动脾气也不好,要是谢乔不在他总是嫌护士笨,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胡乱发脾气,小护士们本来就挺喜欢杨群这个京油子的,没事儿就晃过来想听听他瞎侃,但一瞧不见潘东明蹙眉就像溜了,到了晚上谢乔就不走了,对杨群说道:“你回宾馆了,我不回去了,你瞧他那脾气把人小护士吓的,我留这儿得了。”

    杨群点点头,这次相逢后杨群默契的不再提及以前,看谢乔不在房间潘东明就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只要谢乔在房内他就特安生,谢乔走哪儿他的眼光就偷偷的跟到哪儿,护工喂的药粥他嫌难吃,说恶心,换了谢乔他就不吭声了,人家喂几口他倒是吃几口,杨群就明白了,这百炼钢想是绕指柔了,他要是谢乔那丫就使坏,填鸭式的填他,多难遇啊,金刚似的人物也能有今天,软趴趴的趟那儿不能动了,报仇的好机会啊,偏遇上谢乔那个糟木头,一根筋,他刚坏笑着把自个儿想法跟她一说,她就蹙起眉毛了,说:“边儿去。”

    杨群瞅瞅床上眼巴巴儿看着他的潘东明,那目光里赤ll的是“我不想瞧见你,你赶紧的滚蛋”,他就对着谢乔说道:“也行,送送我吧。”

    谢乔挑挑眉:“送送你,怎么送?”

    “用腿,还用我教你么,赶紧的。”他一把就拽住谢乔拉出门了,也不看潘东明的臭脸,乘了电梯出了大厅,指指一边花园说:“今儿晚上吃撑了,陪我溜溜弯儿。”

    谢乔知道他有话要说,就陪着他在花园里散步。

    谁知杨群连抽了两支烟也不说话只是走,她沉不住气开口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杨群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说:“来,坐下,咱聊聊。”

    冬天的傍晚石凳上凉瓦瓦的,谢乔只穿件毛衣,被风一吹冷飕飕的,抱着脖子坐下说:“有话赶紧说吧,这儿冷。”

    杨群笑嘻嘻的:“您能让我先组织一下语言么?”

    “那你就慢慢组织吧,这儿冷我先走了。”

    “暧暧,别介,我只是想问问你有啥想法没有。”

    “什么想法?”

    “是啊,你什么想法?”

    “没有,只想着让他赶紧好。”

    “不是这个,难道你就没想过他好了之后,你们俩这事儿该怎么办啊。”

    谢乔默默的不出声,杨群歪着脑袋瞅瞅她:“没想过?”

    “老想着有用么,不管什么事儿都不往预定的方向发展,我也懒得想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谢乔,”杨群的神色开始正经了,又点上支烟说:“要真想开了跟着东子,就得做个完全准备,不是我吓唬你,他家那门槛儿高着呢,里边儿人个个儿的精明厉害。”

    “……我没想过那样,要是想了我还会走么,对他受伤的事儿,本来是因我而起的,我对他是内疚……”

    “你对他是内疚,他对你,你想过么?他干嘛躺这儿遭罪你想过原因么?他是那种无聊到不远千里的跟,你玩儿躲猫儿游戏的人么?”

    谢乔又开始沉默不说话。

    杨群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就错了,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以为太了解东子,依他个性只是图个新鲜罢了,那可是费心钻钱眼儿的主人,你走的那几天里我可是眼瞅着的,那么大一公司撂挑子了,不钻钱眼儿改钻心眼儿了,中国这么大这么快就把你找着了,你真以为他是神仙那,能掐会算的知道你在哪儿呢,这里边儿含着多少人力精力你想过没有,还是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东子那脾气你也知道,整天介概儿不吝的谁也不往眼皮里夹,可那几天他可是放下身段儿去跟他最不屑打交道的人去套瓷儿,就为了能赶紧的找着你……”

    谢乔把头扭一边去,轻声说:“杨群,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我走那会儿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杨群拍拍自个儿的脸后悔的说:“哎唷,我那不是错了么,我后悔了,看见东子成这样儿我后悔死了,这也不是我的初衷啊,我本以为……咳,算了,现在说啥也晚了不是,他这人别的我也不说了,就瞅他对你挺上心的你也该好好的想想。”

    谢乔“呼”的站起身,把杨群吓了一跳,她皱着眉,用杨群从来没听过的严厉口气说道:“杨群,他这么着做了你就说他的万般好,可你有想过我么,你可想过我愿意这么着么,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们都知道么,难道他想要对我好我就该接受么,我也是个人啊,也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看他受伤我是挺难过的,可这不是我的错,我情愿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他这样,我们俩的开始就注定了是盘残局,你们都是自以为是所向披靡的将军,以自己的眼光去判断别人该怎么生活,肆意的去改变别人的生活方式,可你们想过别人的感受么,想过别人愿意改变么,就算是棵树,挪了地方它也活不了,他家的门槛儿高不高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用不着想那些没用的。”

    杨群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慢慢站起身:“谢乔,对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好意,为了我好才跟我说这些,但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越来越冷了,我先回了。”谢乔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杨群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回了病房就看见门口站着护士,手里拿着托盘,上面摆着几个配好的药托儿,却站着门口不进去。

    “吃药时间到了?”

    护士瞧见她就松了口气,悄声说:“潘先生情绪不好,刚在打电话骂人,我……”

    谢乔笑了笑,说:“那你给我吧,我带进去。”

    “哎,谢谢啊。”

    小护士走了,谢乔推门进去,潘东明满面怒容的把电话举得高高的,瞧见她又慢慢把电话放床头了,谢乔去倒水,也不看他,说:“怎么了?打个电话也能把你气成这样,生气对你伤口不好,来,把药吃了。”

    “不想吃。”

    本来谢乔已经端着水到了床边了,一听他这么说就站住说:“不想吃?那成,就别吃了。”

    说完“啪”的把水杯往床头柜上一顿,把药放下扭身又出门了,潘东明不明白送送杨群回来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禁恼的想摔东西,可谢乔把水杯放的远,他够不着,只能用握紧的拳头锤锤床。

    谢乔在护士站聊天换心情,看看过了半个多小时,也该回去瞧瞧潘东明了,一推开门就看见潘东明正歪着身子努力去拿一边的水杯,他的腿还在上方吊着,才动过手术的伤口随着他的用力只疼的他脸苍白额头冒汗,谢乔一看就心又软了,赶紧过去说:“想喝水?我来吧。”

    潘东明咬着牙挥开她伸过来的手,冷冷的说:“不用,我还没残废。”

    看着别扭的潘东明,谢乔却想到了跟大人赌气的小孩子,从他醒过来后的脾气收敛了不少,可现在又让谢乔觉得从根本里他还是没变,依然是那种蛮横又居高临下的潘东明,看他疼的满头大汗的她就母性泛滥了,还是拿过水杯轻轻把他揽住,说:“还跟我赌气呢,你不吃药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潘东明倒是又变得好说话了,乖乖把药吃了,谢乔又去拧了热毛巾给他擦擦脸,药力发作,他又睡着了,谢乔把夜灯打开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愣愣的瞧着他。

    直到护士又来拔掉他手上的针头,谢乔看看挂钟,晚上十点多了,外面静悄悄的,她按压他手背上的针孔,这手背上青紫一片,一个个的针孔布在皮肤上,没来由的,谢乔心里又是一阵难过,看着他瘦下去的脸颊,还有突出的眉峰,这个总是铮铮傲骨的男人,被这场灾难折磨的快不成人形了。

    潘东明忽然睁开眼,俩人的眼光碰撞在一起,谢乔没躲开,默默的对视一会儿,潘东明手掌一翻握住她的,轻声说:“来,躺下。”

    谢乔顺从的小心翼翼躺在他的身边,他的手顺着抬起,拂在她的脸颊上,低声说:“这是怎么弄的。”

    他问的是她脸上的小伤口,谢乔没说话,潘东明又去握她的手,低声说:“乔乔,你得记得,咱们是共过生死的。”

    孽债65

    怕影响潘东明休息,临睡前谢乔把夜灯也关了,此时病房里光线晦暗,潘东明也早已入睡,谢乔从他臂弯里抬起头,看到他的脸隐在轮廓模糊而朦胧,这样盯着他看了好久,谢乔才试探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搭在他一侧的脸颊上,记忆中那里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在他生气或是抿起嘴巴的嘴巴的时候,特别明显。

    房间里的暖气太热,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裤把光着的脚露在被子外,也不显得冷,潘东明动了动,可能是躺的久了想翻身,却牵动了伤口,随即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本来揽着她的那只手就去抓床单,她都能听见他忍痛咬牙的声音。

    折起身拧亮了夜灯调小光亮度,就看到潘东明可能是疼的狠了满头大汗,她跳下床去拿毛巾,回来看见他疼的几乎痉挛,不住战栗,样子狼狈,她就觉得心里很难过又心酸,小心的揽住他的头,抱在怀里,像是哄小孩子那样轻轻拍他的背,轻声说:“我去找护士来给你打一针吧,打了针就不疼了能睡着了。”

    他的脸埋在她的胸前摇了摇,她给他抹汗的时候手被抓住不放开,她就任他那么握着。

    在医院里久了不时看到受伤被送来的病人,有的只是扭伤了就疼得哎呀哼哟的乱哼哼,他这个样子就算疼的身子佝偻成虾米般也不愿叫出来,这个时候谢乔就会想,他真可怜。

    此刻狼狈的潘东明被她揽在怀里寻找安慰,却又脾气执拗喜怒无常,固执的叫人拿他没办法,他粗喘的呼吸喷在她的胸口处暖暖的,又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放开,他身上穿着的病号服后背都被汗浸湿了也不让她动一动,不让她去叫护士,硬是咬着牙硬挺,结果谢乔就那样歪在床头揽着他睡着了。

    早上护士来量体温的时候,她醒过来,他的手臂还搭在她的腰上,整个人都缩进她的怀里,护士就尴尬的笑笑说:“要不,我一会儿再来?”

    “不用。”她赶紧起来,脖子连着一片后背上的肌r疼的不敢扭动,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