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话 倾酒畅谈化促膝
宅门艳骨 作者:索嘉楠
老爷说到底还是体恤儿子的,他帮着大少爷挡住了尹老爷和小姐,之后在叶棂房里寻到儿子的时候也没有忍心再加以叱责。
但这加注了瑾煜心里的kuì jiù ,他回了皓轩堂后辗转反侧、心中忐忑总觉难安。他不是个孟lang的孩子,纵有浮躁的时候、纵是性情中人,但他也有冷静且自持的面。
静下心来,瑾煜反复的思量起父亲所处的境地,与这些年来为这泱泱大家勤恳打理、事必躬行的不易,越来越觉的自己何其不懂事儿,给父亲徒惹了极的麻烦出来!
心里的情绪像团乱麻渐渐把这整个人都填充的满当,瑾煜终于忍耐不住,入暮后带着陈年好酒去了青阳院的永泰堂找老爷对饮。
老爷zhè gè 时候才堪堪的阅完了天的账目,正阖了书卷意欲往沈琳那边儿去,下人便引着瑾煜进来了。
这时雾气在周遭氤氲,月华初上,这天地被笼在片朦胧的景深里,视野切显得很是朦胧绰约。
瑾煜对着父亲行礼,这时老爷刚巧也抬目看着他。父子二人相对顾,即而不约而同的勾唇微笑,淡淡的温暖流露身心,隐隐的会意波及而过。
“爸。”瑾煜紧走几步上来,对着父亲又颔首,声音淡淡的,“白天的事情,对不起……”他向自己的父亲道歉,那些感谢的话就堵在喉咙里,但氤氲反复、百感交集,jiù shì 无法言明出来!
老爷定心,即而缓缓的摇摇头,又侧目做了个冗长的吐纳。什么也没有说,只把身子从座椅上起来,向儿子走过去,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瑾煜知道父亲zhè gè 动作代表已经原谅了自己。他那颗心下下的往下沉,即而抿抿嘴唇,动容无声,也无形。
……
月华如洗、天幕似洗,已是知天命年纪的万老爷难得纵情了回,聊发少年狂的同儿子起出了房门、坐在后院处鲜有人来的屋舍屋顶上,边看星星边饮酒说话。
父子两个共饮这坛酒,来二去口口酒水下肚后,便打开了话匣子。
“为什么如此坚持?”就着习习晚风,嗅着飘散入鼻的酒香,老爷侧目看着儿子,神色温润、口吻中含了沉淀。
瑾煜想了下,侧目迎着父亲的目光皱眉徐徐:“封.建包办……”
“跟我说实话!”中途被老爷打断。儿子要说什么他都明白,横竖jiù shì 那天家宴上道出的那套话,但这些话不是老爷想要听的,因为这都是些场面上的话,老爷想听的是儿子真切的心里话。
瑾煜缓了下神志,那心念又定了定。兴许是饮了酒、又加之这样惬意的环境,他的心念便有了几分松弛,须臾后看定着父亲,认真道出:“我爱上了个好姑娘,我要专心意的对待她,不让她受到半点儿的磨难,不让她痛苦……也不让我痛苦。”他中途停了停。
这话且言语着,脑海里便显出了凤凤那道盈盈美丽的身影,颦笑、举手投足皆是那么栩栩在历、生动光鲜!
这姿容倩影不仅浮现在瑾煜的脑海里,还有老爷……老爷隐隐了然着儿子的心事,也依稀知道他是看重了谁、喜欢上了谁。因此前无意间的洞悉,故而从此之后老爷便分外的用了用心。知子莫若父,自己的孩子他有着许旁人难及的清楚。
又yī zhèn 风徐徐撩拨,吹的发丝微动,扑在面上瑟瑟的痒。父子俩对视处,缄默须臾后,心念至,再次不约而同的hā hā大笑,后轮流饮酒。
老爷摇摇头,那双炯炯的虎目沉沉的看着儿子,颔首时郑重其事的告诉他:“虽然这回我帮你把尹老爷和小姐挡了huí qù ,但这事儿我不会让步。”
订婚的事情老爷有着自己的kǎo lǜ ,他并非不能体谅爱个人的心意,但他身为这家之主、这万府的传承人,要设身处地的为万家长远利益做出kǎo lǜ ,不该有的妥协他不会妥协。况且瑾煜是大少爷,他喜欢个人不定要将那个人立为正室,将那个人收房纳妾的又有什么不可呢?且看老爷自己,他时今如此宠爱五姨太沈琳,难道便要把五姨太扶成正室?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瑾煜心里有着自己磐石般的坚持,他毕竟是这日新月异的时代里新代的、受到过良好新兴教育的人,瑾煜颔首蹙眉:“父亲向对佛陀礼遇,当也明白知福、惜福,不得贪欲过盛不是么?”显然他了解老爷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这样说。
老爷摇头:“但生长在这样个红尘俗世,又岂能事事都不知变通?”
瑾煜忽感心乱,先前那份惬意之感正点点分崩离析。他知道,老爷怕是听不进他说的任何话,正如他听不进老爷所说的任何话样。所以他干脆不再说,对老爷敛目沉声:“说无益,虽然父亲您说自己不会让步,那么儿子也跟您说句……”于此缓顿,旋即又抬目,稳声坚韧,“我亦不会让步!”尾音沉。
老爷瞧着眼前儿子这么副专注的样子,心中半感肃穆半是好笑,觉的儿子很是可爱,又恍然有种岁月催人老去、孩子已经渐渐长大的黯然之感……就着徐徐撩拨的风势,老爷沉了眉目点头笑道:“那咱们爷俩就走着瞧!”
父子之间的较劲从来都是很值得玩味的件事情,此刻这幕没有感到冷厉、且还流露着隐隐的温馨。目视彼此时,双双都忽地就心头暖,即而无声含笑,饮酒对月畅谈起各种心事、沉醉于酒香和种种发酵的回忆之中,直到很晚很晚……似乎已经有很年,这对父子不曾有机会这样聚在起饮酒谈心。这么场来之不易的促膝,彼此都很珍惜,此情此景极好的珍藏在了回忆里……
且说太太这边儿,自打那天绿玉找到她、向她求助之后,她心中便隐隐动了种心思……
她思量着,想要以这绿玉为棋子来算计凤凤!她恨不得凤凤难受至死、生不如死!
说起她的恨意,煞是奇怪,虽然对二太太有之、五太太也有之、对极的人都有之……但似乎jiù shì 没有个人能让她恨意强烈过凤凤!
凤凤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小丫鬟,又是这万府里来了没久的新人,何以就叫这位太太憎恨到如此呢?
因为凤凤是触犯了她的禁忌吧!
她最恨丫鬟们勾引少爷和老爷,但瑾煜对这凤凤的痴恋始至时今路走下来,再看不出来的话这太太就委实是傻子了!再加之,凤凤有着张与大太太酷似的脸,这直接的导致了太太在见到她的第眼起就注定要与她结下梁子、自此后心中郁结再难疏解了!
这未尝不是冥冥中段无声的宿孽呢!追根究底觉的荒唐,但又似乎并不荒唐,谁人又能看的清楚说的明白?如之奈何啊!
这日,太太召了大少爷过来吃饭,母子之间畅谈心曲。
瑾煜心里觉的奇怪,心道着自从他与五太太、凤凤走动极近后,母亲便好似直对他心怀怨怪;之后他又因凤凤之故而常往母亲的死对头二太太处走,母亲是顺着线索摸清了他与凤凤之间的段暗情,心中对他便该是怨怪的紧了!
因着这诸的顾虑,瑾煜也觉的没脸来母亲这里添堵,故而请安的次数都变得比以前稀少起来。却怎么时今好端端,母亲反倒热忱的派人邀他去吃饭?
不过,纵然心中有诸yí huò 不能消解,到底那也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亲生母亲,瑾煜不好想、不好怠慢,还是简单的收整了下后忙不迭的去了。
进了贤仪堂,太太已经布置好了饭局,贴心的叫人把酒烧热了之后再端上来。
见儿子进来,这位太太似乎变得加热情,也不待他行礼,忙走上前去亲昵的搀住了儿子的臂弯、将儿子引入宴席后双双落座。
这令瑾煜很不习惯,他觉的母亲今天过分的热情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母亲让他嗅到股隐隐的不祥的wèi dào 。
但他不好把这种心情过度的biǎo xiàn ,落座后侧首看着母亲唤了句:“妈。”
太太点头,似乎知道瑾煜心中有着怎样的yí wèn ,她侧目微微、叹口气,再转目看定儿子:“妈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今儿特地叫你过来说说话、驱散下心中的阴霾。”即而抬手搂搂瑾煜,神色口吻俱是亲昵,“心中有什么不快,尽管跟妈妈说!莫要憋着,对身子不好。”这话又说的很贴己很温馨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此刻太太的言行霍就令瑾煜心中动容。他顿然觉的到底还是这血脉相连的母子,是这天底下至亲至爱、莫能比的天然感情啊!瑾煜觉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这位太太果然厉害,冷厉可以、怀柔亦可以!三言两语间就把自己跟儿子日的隔阂下驱散,周遭氛围也变得柔软起来。
瑾煜在母亲这里渐渐放松了身心的那份负累,因那尹家小姐的事情他心里镇日的难受,此刻便干脆借着契机纵情的饮酒消愁。
太太也不拦他,这位母亲此时此刻俨然变成了位甚是体谅儿子心情的慈母,只在旁蹙眉叹息、瞧着瑾煜的目光煞是爱怜。
只是没有人瞧见,她那侧目间眼角眉梢隐隐流转着的痕深意,那顾盼间变幻而出的凌厉眼神直刺心底,叫人瞧着不寒而栗、甚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