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艳骨 作者:索嘉楠

    前遭大少爷的事情也就这么过去，纵然是这怀月堂里的人有人瞧见了少爷跟凤凤过从甚密，也因二太太的刻意压制而终不敢言。

    但二人为了避开这风口lang尖儿，jiàn miàn 的次数还是比前阵子要少了许。

    小丫鬟绿玉虽然揣着满肚子的yí huò ，但她也不是个愚钝的人，只是开窍晚些。她其实很是灵秀，感知到二太太对此事的避讳、和对那两个人的默许，也就很识时务的绝口不提。凤凤对此甚觉欣慰，因为这绿玉俨然已经渐渐成长，明白了个道理，即是，过度的好奇心是会送了命的……

    却说万老爷那边儿，虽然已经知道了二太太身边有凤凤zhè gè 人，但来二太太这里的次数依旧不。当然还是比往常要了些的，只是每次过来都并不刻意寻觅凤凤。

    最开始的时候二太太本还在猜度着老爷的态度，眼下算是看了明白、并且可以què dìng ，老爷对凤凤当真没有任何觊觎之态，满满的全是长者风范。

    不过二太太也已经想开了，横竖她手里有大少爷这张牌，那么老爷这边儿倒是不需刻意上心。

    渐渐的，凤凤也不再刻意避讳着老爷。本还对老爷留着些心，后来慢慢的也完全的放了心。

    日子就这样坦缓不惊的又过了小yī zhèn 子，这之中万家委实平静，似乎并无大事发生……

    这日，凤凤正督导着粗使下人们修剪园圃，瞧见绿玉进了拱门路过来。

    绿玉对凤凤颔颔首，即而送上玫瑰露，说是太太那边儿分发给各堂的；又说自己内急，要凤凤帮忙给二太太端进去。

    凤凤瞧着她这张小脸儿涨的发红，想来路上忍耐的委实辛苦。她觉的绿玉这mó yàng 很淘巧可爱，心里动，没禁住“噗哧”笑出了声。

    绿玉顿敢困窘，那面色憋的愈发难看了！

    凤凤眼瞧着，也不忍再作难她，忙点头接过，要绿玉快去。

    就这么顺势的端了水晶盅，内里盛着的玫瑰露在阳光下有些透明，殷殷的颜色显出水晶般的质地，入目甚是可喜。凤凤心情大好，才转身要为二太太送进去，忽然那已经侧过身子就要离开的绿玉也不知是怎么了，心念牵、眉目急，甫抬手过来把打落这水晶盅！

    这举动很突兀，凤凤不及fǎn yīng 就已见水晶盅被打翻，内里的玫瑰露倾的满地都是，有些迸溅起来染红了她的衣角。

    她心甚奇怪，甫然抬目、蹙了眉弯瞧向绿玉。

    这绿玉神情焦灼、酥.胸起伏，经了扑面的天风撞时猛然fǎn yīng 过来！仓惶转目，正好撞上了凤凤递来的目光，又引得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凤凤看着觉奇怪，才开口欲问，这小丫头倒自己先说了话。

    “我，我不小心的……”绿玉似乎不敢正视凤凤的双目，眉间闪烁，嗫嚅且底虚的没能说句囫囵话。

    空气里顿然弥漫起yī zhèn 诡异的wèi dào ，凤凤眉心愈蹙。本还静待绿玉吐出下文，不想绿玉蓦敛目、转身便跑了出去！

    “哎……”凤凤诧异，下意识抬手欲唤，又喉咙梗，她止住。

    转目间目光触及到地上这倾洒出的玫瑰露，殷红的颜色撒在地上后很快便显得很是深沉，艳丽的有如鲜血。凤凤抿唇，无端觉的这液体很不祥。

    又转念起绿玉方才的fǎn yīng ，凤凤敛思静了静心，不好的念头波及而来……即便她不愿意这样想，但由不得她不留心。小心的将水晶盅扶正，瞧见里边儿还剩了浅浅圈玫瑰露。她定心，起身向侧厢房里走。

    回房之后，凤凤取了银筷子去探盏里剩下的玫瑰露。待那筷尖饱浸液体后取出来，凑于眼前细细看时，心口骤惊！

    筷尖已经发黑，这玫瑰露是有毒的……

    凤凤思绪铮地恍惚，惊诧之余又后怕不迭！她小心的将这筷子并着水晶盅收好，又转身落座在绣墩上，静下心来细细回忆。

    念起方才绿玉说的那话，这玫瑰露是太太让送来的。想是太太知道了二太太有意促成大少爷和自己的事情，故而心生怨愤、棋行险招！

    但是……

    心思甫定的须臾，凤凤又觉的这件事情还有处很可剖析，jiù shì 方才绿玉的fǎn yīng ！

    从绿玉做出的举动来看，这玫瑰露被放了毒药的事情，凤凤断定她是知道的……可是，绿玉她为什么要害自己、要害二太太的呢？她是二太太堂里的人，而自己又向对她有照顾啊！

    也是，这便不难解释为何关键时刻绿玉还是选择打翻了这水晶盅。想是她心里良心作祟，叫她还是无法真正狠下心来吧！

    反复思量着，凤凤也不大敢对这事儿有个笃定。她觉的还是不要瞒着二太太，不然若当真是被人算计上了、身边有了内鬼，那么这次她看到了、侥幸戳穿了，下次、下下次呢？

    主意打定后，她端了这盛玫瑰露的水晶盅出了房门，进了二太太的内室里去，把方才发生的那幕告诉了二太太。

    二太太且听着，踱步微微，即而点点头，面上很平静：“这不奇怪，万府里jiù shì 这样，瞧着是自己人，指不定jiù shì 谁的眼线呢！”她停住脚步，转目看向凤凤告诉她，“兴许那绿玉开始jiù shì 太太的人，又兴许是半路被买通了也未可知。”

    凤凤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心里还是觉的失望：“她才来的时候，因生涩不懂而被人欺负，我帮过她许，故而她跟我亲厚。”且忖度着又道，“想也是因这点，方才她才会心软，打翻了这水晶盅。”

    “呵。”二太太闻言很是不屑，双眸里流露出痕薄讪，“这样的人能成什么气候？那青阳院里的主儿是没人用了么，委派这么个人来行事，还想毒死我……”尾音轻轻的，又是抹讥诮，似乎连说都不屑说下去了。

    凤凤颔首，心中有着隐隐的疼痛。她对人性有了再次的重新的定位，心中这瞬起了太质疑。

    须臾后，二太太忽又敛目启口：“可若绿玉真是太太的人，便注定跟我们立场相对，留着她便是个祸患！”

    凤凤黛眉微敛，眸波动：“我们找个机会，让她离开万府吧……”中途微有停顿，即而有些失神，“离开，比留下来好。”

    她的面目、她的语气呼应着她的心绪。谁说这万府便是美丽的人间天堂？没有进来的时候兴许会有这样的憧憬，但亲自涉足其中，渐渐的便会发现，原来这浮生岁月、哀哀命途，这座沧古的宅院已经困住了太、也在同时磨灭和改变了太……纵然可以成为这万府里的姨太太、太太，注定流逝的东西还是留不下来，而至为宝贵的反倒成了未及入府时那份天真无邪的心怀、以及拥抱世界的自由！

    须臾bsp;mò ，二太太自凤凤面上瞧出了她的心思，又与她方才的建议不谋而合。二太太点头，又看着凤凤沉沦了神色：“是觉的想走的走不了，能走的未必愿意走吧！”且笑且肃。

    凤凤敛目不语。这句话切中了她的心坎儿要害。

    “唉！”二太太叹，旋即转目笑着看她，“你舍得大少爷么？”句幽幽的。

    凤凤甫抬目！

    二太太瞧着她噙笑。

    凤凤便又辗转了心绪，是的，她舍不得瑾煜……从来不见也好，也省得情丝萦绕；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颠倒！但是现今，这万府里已经有了将她牵绊住的东西，便是有朝日大太太重见天日，便是有那么天这场精心的局再也用不上了她凤凤，她也依旧不能离开，也注定是再也走不了的了！

    “去看看大少爷吧！”二太太侧首，不失时这样开言，“几天不见了，他心里也惦记着你呢！”落言稳稳的，虽然明知道她带着目的性，但此刻这口吻、这神情真挚的趋于位仁慈的母亲。

    凤凤无法jù jué 这好意的提点，同时她心里也着实惦记着瑾煜，加上这绿玉的事情委实让她失望……试问这万府里除了瑾煜可以让她毫无顾及的说话、行事，她又还能信赖谁呢？

    霍然想起瑾煜曾说过的，这府里她能信任的只有他，他让她记住……当时凤凤还很存疑，即便她是信任他的，但同时她觉的自己还可以信任二太太。可时间流逝，她深深的体悟出这句话的真谛，她想，他是对的！

    但是，她却无法还报他个等价的信赖……因为她的心事，幽幽然这辈子都不可以向他戳破！

    这又是么;、么自苦的件事情？

    又兴许，他不知道反而是好的，反倒可以单纯无邪的沉醉在与她的爱河里，没心没肺、没烦恼也没顾虑……世人常道“难得糊涂”，也莫过于此吧！

    凤凤向二太太行了个礼，转身持着这无限的思量出门去找瑾煜。

    二太太凝眸瞧着这道纤纤曼妙的身影，神思突忽跌荡……这张素来镇定沉着的面目上，突然流露出抹浅浅的感伤，在阳光的熏染之下何其注目。

    她想，若是此刻大太太也在，这么静静的瞧着凤凤也定会如她样感慨万千的！因为zhè gè 女孩子她实在太像大太太！在凤凤身上，依稀可以回溯到往昔若许年前大家都年轻时，那段或苦或甜、纠纠葛葛的过往。

    原本不觉，但直到凤凤的出现，时不时这么瞧着她、看着她，从凤凤身上体察当年的旧时光，二太太有时候蓦然惊觉，原来她们都已经老去了华年……而这空空茫茫辈子走过来，就这么愚钝的过到了今日，当真不知自己都活了些什么、过了些什么？

    这兴许也是为什么女人们对于种种争斗而乐此不疲的原因之吧！这日子太萧索、浮生太无趣，总得为自己找些致力的事情才是好的。若有日连明争暗斗也没有了，那活着当真就与死没了差别！拖着垂死的空躯壳挣扎辗转，那又是怎生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件事情呵……

    还好，只要有人就会有是非，人活着就永远都无法停止争斗。特别是在万家，特别是在这座处处都充斥着腐朽气息的古老宅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