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部分
东野圭吾小说合集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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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在说那个花俏钱包。我浑身颤抖,连装在怀里的零钱都锵锵地响了起来。
既然在找那个钱包,那么这个男的一定就是杀害她上一任主人的凶手,而他八成也在找那条项链——“法子”的项链。
听说那个男人外表颇为潇洒,身上的衣服似乎很昂贵。可是,他戴着全黑的墨镜,虽然讲话彬彬有礼,却像个可疑的推销员,给人一种不能大意的印象。
这是当然的了,小雅,那家伙可是个杀人犯耶!
解决掉勒索自己的女人之后,“法子”和她的情夫为了拿回j给勒索者的项链,可能已经翻遍了女人的家,可是找不到项链,也找不到钱包。所以,他们猜八成是搬运尸体的时候掉了,才会回到现场的吧。
啊!大事不妙了。
小雅是个谨慎的女孩,就算被男人搭讪,也不会轻易敞开心房,可是她很不擅于说谎,要是被问:“你有没有捡到钱包?”我实在不认为她能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一定会狼狈不堪,露出马脚。
我的直觉应验了。从那天早上到今天位置,她已经在宿舍附近看到那个男人两次了。
被监视了——小雅这么想。
所以她很烦恼,很害怕。同室的女孩笑着不当一回事,但是小雅感到害怕是正确的。
隔天早上,出勤的短暂时刻,小雅又打了电话给小咲。小咲是她“情如姐妹”的好朋友。
“我有事想找你商量。嗯,我昨天也说过了呀!这样吗——”
可是,对方的回答似乎相当冷淡。小雅一脸失望地说:“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放下话筒。她拿起装着我的皮包,出门开始一天的工作。
小雅,这种时候是不能依靠小咲那种人的,去找更可靠的人商量吧!我在皮包里祈祷,因为我别无他法……
3
这天黄昏,我也小雅来到一个吵得要命的地方。
我待在皮包里,没办法看到四周,完全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感觉上是从未经验过的气氛。
人的脚步声、电话铃声、利落应对的声音;就在一旁,有人客气地询问:“请问……我接到电话说车子找到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此时,另一个声音说:“小姐,有什么事吗?”
小雅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啊!没有、没事!”
她就这样飞奔出去了。知道接近车站的喧嚣声之前,她都快步疾走。
到了夜里,有人打电话到宿舍。是小咲打来的。
“现在吗?你现在在哪里?”
小雅回答“我马上过去”,便忙着准备出门。她连皮包都没带,就这样拿着我跑了过去。
那里是一家位在宿舍附近的咖啡厅,小雅有时候会去吃蛋糕。
小咲坐在里面的包厢。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是打扮的相当时髦:鲜红s的迷你裙配上短外套,硕大的耳环衬托出她的小脸。
“约会泡汤了。”她鼓着腮帮子说。“真不该j什么忙碌的男朋友。”
所以才有时间和小雅见面,是吧?
小咲和小雅是同乡。她们直到高中都在一起,但是之后就分开了。小雅就职,而小咲现在是短期大学的学生。因为没有聊过大学的事,所以小咲在念些什么,小雅似乎也不是很清楚。
“哪,你说要找我商量,是什么事?”
小咲嘴上这么说,却好像心不在焉——一副都是小雅太罗嗦,才心不甘情不愿来见她的样子。
大约两个月前,她开始有此转变。
小雅的室友断定那单纯是“因为有了男人”,但是我不认为只是这样而已。到目前为止,小咲已经j往过好几个男朋友,她都会把他们的事告诉小雅——小雅知道,跟别人炫耀男朋友是小咲的乐趣之一。
但是,只有这次不一样。小咲虽然说她“j了男朋友”,却不肯把那个人的事告诉小雅,也不像以前那样把男朋友介绍给小雅认识,或向她吹嘘。
更不可思议的是,小咲明知道小雅失恋,却不闻不问。
我并不清楚谁让小雅失恋。
他们两人是在小咲的公寓里认识的,可以说是双对约会吗?小咲招待男朋友吃饭,结果对方说要带朋友去,所以小咲也找来小雅,来个二对二。
在那里,装着我的皮包被放在别的房间,我只听到偶尔传来的愉快笑声,至少小雅是如何与他变得亲近的,我一点都不晓得。只是,后来有两三次打来宿舍的电话,那个时候的小雅真的非常开心,我心想:喔,很顺利嘛!
然而两人却突然吹了,我完全不晓得原因。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对我而言是个谜。我只知道那个时侯小雅似乎也找小咲商量而已。两个人讲了很久的电话。
言归正传。对,现在小雅正坐在最近变了个人似的小咲对面。
小雅用战战兢兢的语气向小雅详情说明整个事情的经过。小咲抽着细长的烟,静静听着。
然后她开口说:“是你想太多了吧?”
“是吗?”
“是啊。一个大男人不可能执意要那种便宜的钱包。”
我心想,一般而言是这样没错——可是那个男的是个杀人犯,一点都不寻常。
“可是,项链……”
“三十万的绿宝石,不算什么。用不着在意。”
我心想,哎呀!小咲是有钱人呢!
结果,最后变得不晓得为什么要找她商量,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虽然我早就料到会这样,但是小雅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失望。
“对不起唷,找你说这种事。”
“不会啦。说出来就舒服多了吧?”
“嗯,是啊。”
这可不是那么悠哉的事!我有一种想喊叫的冲动。
“小咲和男朋友好像很顺利呢。”
“还好啦。”小咲回答地很暧昧。
“你们……考虑结婚吗?”
这时小咲才难为情地笑了出来,“嗯,我觉得跟他的话,可以考虑。”
“不觉得太年轻吗?”
“一点都不。我可不想等到变成没人要的老姑婆。”
“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做什么的?”
小咲以快得很不自然的口气回答,“这怎样都好吧?跟你无关。”
小雅吃了一惊,我则惊慌失措地近乎可怜。
“是啊……说没关系的话,是没关系啦……对不起唷。下次你想的话,再介绍我认识吧。”
小咲没有回答。
回宿舍的路上,小雅踩着轻快的脚步。
四周一片漆黑。小雅上班的观光巴士公司的宿舍和车库都离都内有点远,这里还有着不少平缓山丘和树林。
就算在这里弃尸也不易被发现。
我开始感到不安,很想催促她:小雅,走快一点啦!
该不是我们心意相通吧,但是她的脚步愈来愈快。没错,是小雅自己开始觉得恐怖了。
快点、快点。
没多久,小雅跑了起来。她气喘吁吁。我满脑子尽想着怎么还没看到宿舍的灯光?
小雅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我注意到,慢了她一些的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也停了。
林子里枝叶摇曳,响起沙沙声。也听得到小雅的喘气声。
她在发抖,拿着我的手全是汗水。
远处传来什么东西“啪”地折断的声音。小雅弹也似地飞奔出去,速度愈来愈快,她拼命地跑,一路不停地跑。在她冲进宿舍的正面玄关,在背后关上门之前,她完全没有停下脚步。
她好不容易回过头去,隔着玻璃门凝视外面。黑暗而寂静的夜幕里,一盏路灯眨着眼睛。梳子状的月亮勾在树梢上似的浮在半空。
当然没有人追上来,但是小雅是不会再出去确认一番的。
4
第二天黄昏,小雅又去了那个嘈杂的地方。
这次她不再犹豫了。不过,这似乎更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当她走近好像有许多人的地方时,她的声音比第一次独自为客人导览时更沙哑。
“那个……对不起,请问保安课的泽井先生在吗?”
“泽井吗?”对方确认道。那是一名女x,但声音非常利落。
“有约吗?”
“不,没有。只是,有件事想找他商量……”
对方似乎犹豫了一下,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她问:“请问你的大名是?”
“我叫佐藤雅子。以前见过泽井先生。”
小雅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这段期间,我听着经过旁边的人们的谈话,吃了一惊。
“真糟糕哪,好不容易缓刑了事,下次再被抓的话,可就免不了要坐牢了吧?”
“那个刑警也觉得受不了了吧!”
这里是警察局。
“很抱歉,让你久等了。”泽井刑警说道。他是个年轻男子,不晓得是不是有做什么运动锻炼,声音很洪亮。
小雅把装着我的皮包放在膝上,所以,她打开皮包拿手帕的时候,我可以瞄到他们的脸。
小雅很紧张,可是看起来很漂亮。小雅的长相平凡,但是现在脸颊有些泛红,眼睛熠熠发光。
咦?我感到诧异。
“突然来访,给你添麻烦了。”
小雅可能是低头鞠躬,膝盖晃了一下。
“没关系,不要客气。怎么了吗?”
泽井刑警以平静的口吻问道。感觉温柔得像是一边摸着对方的头一边说话。能够用这种声音说话的年轻男人,除了他之外,我只知道一个。那是以前小雅同室的女孩胃痉挛,半夜坐计程车去急诊医院时,为她看诊的医生。
小雅说明事情原为。她说着又打开皮包,拿出另一条手帕。
“这就是那条项链。”
她把项链用手帕包着带来了。
“抱歉,让我看一下。”
“我……做了丢脸的事。”小雅泫然欲泣地说。“我偷了人家的东西。”
停顿了一下之后,泽井刑警说:“确实,捡到东西没有送来警局,是触犯法律的,不过……”他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虽然不能大声张扬,但这是常有的事。”
“可是,这是犯法的吧?”
“还不能断定。”泽井刑警笑道。“搞不好是不值钱的假货也说不定。”
“我请人鉴定过,说是真货……”
“嘘!”泽井刑警说。他一定是将手指竖在嘴巴前。
“这件事你现在不必想起来。因为我不是以职务上的立场,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听你说话的。”
小雅的膝盖可能放松下来,皮包稍微晃动了一下。
“先不管这个。请告诉我疑似在监视你的男人的事。”
小雅原原本本地尽可能详细说明。
“如果再看到他,你认得出来吗?”
“嗯,应该可以。”
“这样……”泽井刑警好像想了一下,他说:“今后如果你再看到那个男人,请留意他的服装、开什么车,在哪里看到他的也记下来,然后立刻通知我。但是不可以跟对方搭讪,要装作没发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知道吗?”
“我知道了。”
“还有,夜里不要一个人外出。你住的宿舍附近,不是很热闹的地方吧?”
咦?真清楚呢!这个人是小雅什么样的“朋友”呢?
想到这里,我赫然一惊,难道这个泽井刑警就是让小雅失恋的人?
可是,我实在不认为内向的小雅会特地跑来见甩掉自己的男人……
“这条项链上有刻印呢!”泽井刑警说。“哪,在这个扣子的地方。上面有号码,还有某种记号。”
“是店家的记号吗?”
“或许。有的珠宝店会在商品上打上流水号,作为顾客管理之用。”
“这会是找出失主的线索吗?”
“有可能。”
我开始兴奋起来。这个刑警似乎相当聪明。如果他查出这条项链的主人是“森元法子”的话……
功劳一件!“森元法子”有杀害丈夫的嫌疑,而那个案子到现在还没破案。一定会掀起一阵大s动的。搞不好因此发现了被埋在宿舍附近的那个勒索法子的女人的尸体。
“这个暂时由我保管,我会写张个人的保管收据给你。这完全是私人的,还不会当做案件处理。我会抽空调查,看能不能找出失主。”
泽井刑警要对方安心地说道。他会不会想的太简单了一点?虽然我有点这么觉得,不过既然他对我的小雅这么温柔,就原谅他好了。
“没想到你竟然会想到我。”他有些腼腆地说。“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小雅沉默。哎呦,这种时候得说点机灵的话呀!
“大家在美咲小姐家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已经是很久以前了呢。”
咦!我真的吃了一惊。他就是当时双对约会的那个人吗?
那么,他就是甩掉小雅的人喽?还是小咲的男朋友?
如果他是甩掉小雅的人,刚才的话就太没神经了。可是,如果他是小咲的男朋友,小雅来这里之前,不是应该会跟小咲说一声“我想去找泽井先生商量看看”吗?
我完全搞不懂了。
“自己要小心,知道吗?不可以一个人走夜路唷,慢跑也和朋友一起比较好。可以的话,最好暂时别跑了。”
泽井刑警说完之后,让小雅回去了。
小雅走在回家路上的脚步并不怎么轻盈,她仿佛沉浸在思绪里,偶尔会停下脚步。
小雅,你到底怎么了……
5
两、三天之后。
我就像平常一样被收进皮包里,和小雅一起去上班。她的精神似乎好一些了。
观光巴士导游的工作是从出发前迎接客人开始的,导游要站在车门边,开朗地招呼“早安”。
这一天的旅程是东京名胜一r游,但是对象并不是来自乡下的旅游团。今天的团是凑合了个人报名的客人所组成的。
愈是住在东京的人就愈不了解东京,这是常有的事。东京这个城市就像一头巨象,住在背上的话就没有机会好好了解耳朵和鼻子或脚和尾巴的模样,所以才会兴起“来个东京观光吧”的念头。
“早安!”小雅以悦耳的声音跟客人打招呼。我愉快地听着。
然而,到了某个地方,她的声音突然变调了,就像倒抽一口气似的,招呼声冷不防地中断了。
怎么了?我感到诧异,传来客人踩着阶梯上车的脚步声,重新振作的小雅,又开始打招呼。
可是,她的声音失去了光彩。
不仅如此,她这天的工作表现惨不忍睹。她一再出错,结巴忘词。她将众议院和参议院的介绍搞混了,还被客人纠正。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但是,那天的工作一结束,她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打电话给泽井刑警,而我也终于明白她今天为什么会这样了。
“那个男人出现了!”小雅语带哽咽。“他装成客人,搭上巴士了!”
泽井刑警特地赶到宿舍。
“那,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一直盯着我看。我好怕。”
“他跟你说话了吗?”
“没有,只是一直看着我而已。”
“你有旅游申请书的副本吗?”
刑警收下副本,从大厅的公共电话拨打上面填写的电话号码。
“没有这个号码。”他说,放下话筒,“语音说这是空号。”
我打从心底感到恐怖。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不,我知道他是谁。我知道的。
他是个杀人犯,是杀害“森元法子”的丈夫的那个情夫。
“名字也是假的吧……”
泽井刑警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
“明天可以麻烦你再跑一趟警署吗?可以的话,请一天假。事情的发展让人觉得有些不安。我也会向上司报告,商量看看。我们一起想想,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第二天,小雅依照泽井刑警的吩咐前往警署。泽井刑警的上司是个上了年纪、声音g哑的人。
对于捡到钱包却没有送j警局的事,他略略斥责了一下,但没有啰嗦地挖苦个没完。
他们拿了许多照片给小雅看,这是为了找出那个男人。在这好几个小时里,我一直听着翻阅纸张的声音。可是,最后还是没能听到小雅说:“啊,就是这个人!”
“目前不能采取任何行动。”泽井刑警的上司用g哑的声音说。
“可是,不觉得很奇怪吗?”泽井刑警说。“如果那么在意那个遗失的钱包,根本不需要监视,只要直接问她就行了。何况那个钱包又是个花俏的女用钱包。”
“嗳,用不着这么激动。”上司笑着说道。“也不是现在立刻就会发生什么事吧?而且,小姐住宿舍,这一点很让人放心。”
总之,下次再看到那个男人,立刻通知警方,还有不要单独外出。被叮咛这两件事之后,小雅离开了警署。
“如果能够从那个刻印查出项链的主人那是最好不过了。”
(就是啊!)听到泽井刑警的话,我这么叫道。(那条项链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大案子啊!)
小雅开始了只能够等待的r子,但是泽井刑警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来。有一次,他和上司一起过来,要小雅带他们到捡到钱包的现场。虽然我没有跟去,不过听见回到宿舍的泽井刑警说:
“那个地方很荒凉,暂时别再去唷!”
小雅顺从地答应。“那个,或许是我神经过敏……”
“怎么了吗?”
“今天去那里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
两名刑警都说没有那种感觉。
“不要太钻牛角尖比较好唷。”
自己被卷入这个事件,小雅只告诉室友,但是那个女孩是个超级长舌妇,又对这种事特别敏感,泽井刑警对小雅超出“公务”的关照,立刻成了话题。
“刑警啊,蛮不错的啊!”
“而且是本地的警察,也不会调到别的地方吧?”
“小雅,g的太好了!”
就算听到朋友们这么说,小雅的回应也依然显得无精打采。
表面上平静的r子就这样过了几天。台风的余波带来大雨,预定的旅程临时取消,小雅也得以好好休息。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这天夜里,突然变得寒冷了许多。许久没有联络的小咲打电话来。她说她在那家咖啡厅,问小雅能不能马上过去。
小雅没有把后来的事告诉她。我认为没有告诉小咲的必要,然而小雅以前不管什么芝麻小事都会告诉小咲,所以小雅现在的态度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而且对她也有些疏离,这点也颇令人在意。
“对不起唷,我现在要洗澡,今天就不出去了。”
小雅只说了这些,找时机挂了电话。她谨守着夜里不要出门的忠告。而且,她说要去洗澡也是真的。
然而就在她去浴室的时候,房间的电话又响了。室友接了电话,不过从她讲电话的样子来看,似乎是泽井刑警打来的。
她对走回来的小雅说:“泽井先生说有急事,想马上见你。”
她说就约在那家咖啡厅。这一带夜里还营业的就只有那家咖啡厅,所以这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但是从泽井之前一再叮咛小雅不要在夜里外出看来,倒是令人觉得讶异。
小雅似乎也在犹豫。
“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去?”
她拜托室友,却被笑了。“才不要哩,我才不想去当电灯泡。”
明明不是计较这种问题的时候,这个女孩真是一点都不能依靠。
“你一个人去啦。不要紧的。这一阵子都没见到你说的那个男人了,不是吗?不会有事的啦!”
结果,小雅一个人出门了,带着装着我的一个小提袋。
然而,咖啡厅里却不见泽井刑警的人影。
小雅等了一会儿。她喝了一杯咖啡,泽井刑警仍然没有出现,她只好离开咖啡厅。
我被不好的预感折腾着。虽然已经太迟了,但是我到现在才发现同室的女孩根本不知道泽井刑警的声音。
所以只要电话里的人自称“我是泽井”,她就会信以为真了……
小雅快步走着,偶尔停下脚步。虽然没有尾随的脚步声,或慢了半拍才停下来的动静,但是她的脚步还是愈来愈快。
小雅,用跑的,用跑的比较好。
转个弯,笔直走去,再转个弯,爬上坡道,就可以看到宿舍的灯光了。我感觉她的脚步,数着她的脚步。
然而转过下一个转角时,小雅发出短促的尖叫,猛地扑倒似的停了下来。手提袋摇晃地很厉害,我知道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
小雅!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喃喃地说:“小咲……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回去了吗?”
在那里的是小咲?是小咲抓住了小雅的手臂吗?
不久传来小咲的声音——冰冷而尖锐。
“你被他叫出来的是吧?”
他?她在说谁?
“什么意思?”
“少装蒜了,明明就瞒着我偷偷跟泽井见面。”
我吃了一惊。
小咲的男朋友,那个忙碌的男朋友就是泽井吗?
“这阵子他老是推说没时间约会,我觉得奇怪,才留意他。结果,他竟然跟你这种……跟你这种——”
“小咲……”
令人惊讶的是小雅道歉了。
“对不起。可是,我并不是无视于你的忠告。你说泽井先生有女朋友,所以我当时放弃了,现在也是。我这阵子和他见面完全是因为别的事。”
小咲什么也没说。不,我察觉到她是没办法说。
“泽井先生的女朋友是小咲的朋友,如果我去抢人家的男朋友,小咲会觉得很为难吧?我考虑到这些——”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白痴的人。”
小咲嘲讽道。小雅,就是啊,你实在太单纯了!
“我就是他的女朋友!知道了吗?他的女朋友就是我。刚才叫你出来的电话,是我拜托店里的客人打的。”
小雅哑口无言,只是呆站着。
“可是……你不是有别的男朋友……带泽井先生来的那个人……”
小雅好不容易这么反问,小咲拉高音调说:
“比起哪种人,泽井要好得多了。我也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泽井的。我马上就喜欢上他了。可是,没想到比起我,他竟然对你更有兴趣。所以我才骗你——对,跟你说泽井已经有女朋友了。然后我跟泽井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打电话给你会造成你的麻烦,叫他还是跟我j往比较好。”
“好过分……”小雅喃喃地说。
“哪里过分了?你这种人,捡我用剩的就够了!你这种垃圾,没有抢先在我前面的权利!”
响起清脆的“啪”的声音之后,小雅逃走了。发现是小雅被打时,我因为恐惧和愤怒都快寒毛直竖了。
小雅逃开了,小咲似乎也追了上来。小雅之所以逃走,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醒悟到她一直被背叛;发现到小咲虽然装出一副好朋友的模样,但是她和小雅做朋友,只是为了沉浸在优越感当中、以取笑小雅为乐——只是这样而已。
小咲跑得很快,好几次差点抓到小雅。逃跑的小雅离回宿舍的路愈来愈远了。那样更危险啊!小雅,你要去哪里!
小雅被推倒,跌落坡道。她在林子里站起来,拼命逃。现在连我都觉得小咲可怕了。浑身充满了骄傲与自满的她,因为不想承认自己输给小雅,很有可能让小雅遭殃——甚至杀了她!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小雅被按倒,就这样往下滚落。是斜坡,危险!就在我这么想的同室,手提袋可能是弹了出去,我转呀转地,“咚”地摔落到地面。
就在这个时候,小雅突然疯了似的,发出凄厉的尖叫。
我从手提袋里弹了出去,掉落在枯草上。远处传来车子驶近的声音,接着车灯刺眼地照s过来,照亮在我上方的广大树林。一道又一道的光。在这些车灯中,浮现出小咲跌坐在地上的身影。
几个人的声音呼喊着小雅的名字。里头也有泽井刑警的声音。我才这么想,他的鞋子就掠过我身边,跑向小雅掉下去的地方。
啊,太好了。小雅停止尖叫,然而这次怎么换成泽井先生在大喊“组长”呢?
“手露出来了!”
谁的手啊?正这么纳闷时,我便想到了。小雅就是在这片斜坡附近捡到钱包的。
这次她看到的是那个钱包的前任主人的尸体!
“地盘因为大雨松动,这才露了出来吧。”
成了临时侦查本部的宿舍接待室里,那个声音g哑的刑警为一脸苍白的小雅如此说明。
“可是,真是吓了我一跳呢!来宿舍找你,却说你被泽井叫出去了。一时之间还真不晓得会变的怎样呢!”
“对不起。”
“不会、不会。不过,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泽井的寿命可能也被吓短了几年吧!”
泽井被派去外面勘察,暂时逃过了脸红的场面。
“可是,警方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刑警严肃地回答:
“我们从项链的刻印查出在珠宝店的买主身份了。”
查到了森元法子,对吧!
刑警扼要地告诉小雅经过,说明法子与什么案子有关。
“现在,不止是森元隆一的案子,她还牵涉到另一起杀人案。疑似他的情夫的妻子被杀害了。目前虽然只有状况证据,但是杀人诈领保险金的嫌疑很大。”
小雅双手掩面。
“这些人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我们研判最好立刻保护你。没想到竟然是从完全不同的人手中救出你。”
那样狰狞的小咲,被注s镇静剂后,睡着了。
“而且也发现了尸体。”
“这也和保险金谋杀案有关吗?”
“应该错不了的。那个疑似法子的情夫、共犯的男子名叫塚田和彦。等一下麻烦你指认照片。他应该就是那个寻找钱包、监视你的人。”
此时,一名制服裤脚沾满泥泞的警车走了过来。
“我们在搜索现场时发现了一个钱包,这个——”
他们问那是不是小雅的钱包,但是我明明就在这里啊。
可是那个钱包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那个是小咲的。是她掉的。”小雅悲伤地摇着头说。“我们一起到东京时,买了一样的钱包。”
没错,就是这样。曾经有过那样的时光呢,小雅。
我注视着我的双胞胎钱包,小雅挚友的钱包。浑身泥泞的她,看起来和我一点都不像。
第六章 死者的钱包
1
我现在还会想起——那激烈的撞毁声,以及骨头的碎裂声。
我不想再听第二次了。可是,当时发生的一切,一如字面,浸染了我的全身。
意外发生时,我在仪表板的置物箱里。由于冲撞,我弹了出来,猛烈地撞上了副驾驶座,掉到底下去了。
事后,根据我从那些警官那里听来的,整个车子的引擎盖都撞扁了,活像漫画里的猪鼻子。
车子是马自达的failia,一如我的住热门的人品,朴素实在,是辆很容易上手的车子,主人也很爱惜它。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动不动就想换新车种的人。
一年前,他死在成了他的棺材的车子里,而且是不偏不倚地正面撞上立体停车场的水泥墙。
他开车时打瞌睡。事情发生在深夜,他正从女友住处回家的途中。
(是不是在女人那里奋战太久,太累了?)
我记得一个中年警官一边勘察现场,一边这么说。
没错,他的确是奋战了,但是并非警官所说的那样。他在女朋友的住处时,一直费尽口舌安抚她。
(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最近,你变了……)
她泪流满面地说着这些话,无论我的主人怎么否认、发誓,她似乎都听不进去。
(你想太多了。真的啦,我没有别的女人,我只有你一个啊!)
我的主人一副快和她一起哭出来的样子,拼命地说服她。
不知道是否终于奏效了,他的女朋友总算止住泪水,擦g脸,与他四目相对。但是,对于我的主人“我今晚住这里好吗”的要求,却不肯允诺。
(我想拿你的话当赌注。今晚让我一个人静静,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接着她说“外头好像很冷”,要他喝了一杯热咖啡,让他回去了。
以老式的说法来说,这成了今生的永别。
我记得在撞上水泥墙的瞬间,我的主人用睡昏头的声音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
我记得在四周围变得一片空白的冲击瞬间过后,我掉在座椅时,他的手就垂在我旁边,而那只手以人类不可能有的角度从肩膀突了出来。
接着,从我贴着座椅的那一侧,温热的y体一点一滴地浸染上来。
那是我主人的血。
如今我的身上依然残留着他的血迹。血迹在红褐s的绒革上形成一个醒目的形状。我也记得有人看到它时曾说:“哎呀,这个痕迹好像心脏。”
而现在我在他的女朋友手中,她把我带在身边。我想,是我会先变得破烂,还是她对他的回忆会先变得淡薄?
她叫雨宫杏子。
而我是她过去的男朋友——死者——的钱包。
2
“是你多心了吧?”
秋山课长首先这么说。
这里是公司附近的咖啡厅。杏子有时候会来这里吃午餐。
但是现在不是午餐时间,而是已经下班的六点过后,杏子特地和直属上司一起来这家店。
她有事找上司商量。
我现在待在她膝盖旁的手提包里,也是头一次听到商量的内容——真教人瞠目结舌。
秋山课长是个五十多岁、个x温和的一般人,绝不是那种对属下女职员送秋波的人。他与一脸想不开的杏子两人相对而坐,似乎令他感到相当抗拒。“是不能在公司里谈的事吗?”他这么确认之后,才不甚情愿地一起过来。
正因为如此,听到杏子的话,似乎让他打从心底惊讶不已。不晓得是不是把喝到一半的冷饮泼到膝盖上了,他好像连忙拿出了手帕。
然后,他说了前面那句话——是你多心了吧?
我也想跟杏子这么说。唉,是你想太多了。别这样,忘了这件事吧!
但是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这不是我多心。”
“你有证据吗?”秋山课长问。他的语气转为担心。“相模跟那个——叫什么来着——”
“塚田。塚田和彦。”
“对、对,没错。你说他和那个塚田和彦认识,可是马上做这样的联想,是不是太唐突了?”
相模佳夫是我已过世的前任主人。他和杏子是在公司里认识、相恋的,两个人的关系,身为上司的秋山课长也非常清楚。
“我整夜没睡,想了很久,可是就是无法释怀,觉得不能就这么丢着不管。”
杏子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坚定无比。
确实,她这阵子晚上都没怎么睡。我知道她总是翻来覆去,床单上老是发出摩擦的声音。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在想这样的事。
塚田和彦是现今社会上最热门的话题人物。他上八卦节目的次数,搞不好比某个时期的松田圣子还频繁。
他才三十六岁,便已经是一家高级餐厅的老板:身材高大,属于运动员体格,一张脸被太y晒得黝黑。他的爱车是丰田celsior,尽管喜好流行,却不会跟着一窝蜂地追求外国车,这一点似乎是他与时下赶时髦的年轻人做区隔的特点。
但是他之所以成名,并不是因为善行,也不是因为遭逢什么悲剧。他是传闻中的嫌疑犯。
塚田和彦疑似有和情妇森元法子共谋,为了保险金杀害彼此的配偶。由于缺乏证据,所以目前仅只是“有嫌疑”而已,不过最近社会上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
这里稍微说明一下一连串事情的经过。整个时间宫分为四个部分——或者说躺了四具尸体比较恰当。
塚田和彦的前妻 太田逸子案
逸子在去年十一月,于当时居住的札幌市市郊马路遭人驾车撞死,肇事者逃逸,尚未逮捕到案。这起车祸原本被当成不相g的独立案件处理,但是从逸子丧礼的录影带里发现森元法子的身影之后,立即受到瞩目。另外,逸子意外身亡一个月后,森元法子的丈夫遭人杀害,这一点也启人疑窦。有一说,认为逸子发现已离异的丈夫企图诈领保险金杀人而遭到灭口。逸子死亡当时,塚田和彦与森元法子并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森元法子的丈夫 森元隆一案
去年十二月十五r深夜,于东京都足立区的公园预定地外的马路上,同样遭人开车撞死,肇事者逃逸。推定死亡时间为十五r晚上十一点到十六r凌晨两点左右。这期间法子在朋友家,不在场证明成立。总天的不在场证明尚未确立,本人也j代不清。
由于隆一的死亡,法子获得八千万元的保险金理赔。
塚田和彦的妻子 塚田早苗案
今年八月二十六r晚间,早苗被人发现陈尸在羽田机场附近的仓库停车场,死因为被殴打致死。早苗于前天晚上被人用电话叫出之后,似乎就遇害了。推定死亡时间为二十五r傍晚六点至晚上十点左右。
塚田和彦在二十五r早上到二十六r晚间,直到接获发现妻子的尸体通报为止,正与“洁娜维芙”的另一名老板畠中一起到伊豆钓鱼。不在场证明成立。法子的不在场证明则不明确。
森元隆一常去的那家酒店的小姐 葛西路子案
今年九月底,路子被人发现陈尸于都内的树林里。死因为勒死。据推测,应为今年四月中旬左右遇害。由于无法得知正确的死亡时间,所以在这个案子里,调查不在场证明并没有意义。
此外,警方掌握到葛西路子手上有应该是属于森元法子的绿宝石项链。
她为什么遇害?
媒体如此断定——这个女人握有重要的线索,她想藉此勒索法子等人,结果遭到杀害。而绿宝石项链是她从法子那里拿来的战利品。
如果可以的话,警方也想这么断定吧!但是找不到证据证明这一点。
“嗯,那个小姐我认识。她曾经到家里给外子上香。项链吗?那是我请她买下来的,杀害外子的凶手一直没抓到,我又蒙上不白之冤,保险金迟迟不下来,我穷得发慌,才试着拜托她,没想到她爽快地买了下来。”
森元法子这么回答,还温顺地低头作态。至于塚田和彦,他召集一窝蜂前来采访的媒体,发表了什么“愤怒的辩白”之后,甚至热列地发表起媒体论来。这让侦办当局颜面尽失。
以上的说明冗长了些。总之,塚田和彦这个名字,现在充满了负面的意思。
那个塚田和我已逝的主人认识——光听到这件事就让我大为吃惊了。据说他们在大学时代是青年漂鸟社的学长学弟关系。
杏子在相模佳夫死后,从他的双亲手中分得了一些他的遗物——我也是其中之一,当中还包括了一本他大学时代的相簿。
杏子现在也会翻阅那本相簿。有一次,她在漂鸟社成员的合照里发现了塚田和彦。
秋山课长啜饮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响起笨拙的“喀呛”声。
“可是大学毕业之后,他们就没有往来了吧?你见过那个叫塚田的人吗?”
杏子说:“不,没有。”
也是吧。我怀抱着相模佳夫的军饷,与他共同行动,所以也相当明确地掌握了他的j友关系。连我都不记得有这回事。
“所以,是你太多心了吧?雨宫,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相模是死于意外的。如果不接受事实,你永远都没办法重新振作的。”
杏子沉默以对。我想象她的手指在膝盖上一开一合的模样。
这是她的老毛病。责问生前的佳夫根本不存在的“别的女人”时,她也总是这样,就好像这样动着手指,从那里拉扯着看不见的丝线,好紧紧地绑住佳夫一样。
“我——觉得他不是死于意外。”
又来了,我心想。他死后的这一年里,这句话我不晓得听过多少次了。
“他非常小心谨慎,不可能在开车的时候东张西望或打瞌睡。而且他在离开我的住处之前,还喝了一杯浓浓的黑咖啡,不可能睡着的。”
“所以呢?”秋山课长以安慰的口吻说。“你的意思是——那不是意外,相模是被人杀害的,是吗?而且杀他的人是塚田和彦。”
“对,没错。”
“为什么会扯上塚田和彦呢?的确,他现在嫌疑重大,但是那是和保险金有关的谋杀案,与相模的情况不同。塚田杀害大学时代的学弟有什么好处?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啊!”
就是啊,杏子。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回家去吧,好吗?
分配遗物时,她把我拿走的时候,我不安极了。因为我觉得她的精神已经失衡了。
我沾染了相模佳夫的血,他化成了永不消失的痕迹存留在我身上。
说实在的,尽管是男朋友的遗物,但沾了血的钱包真的不是什么让人觉得舒服的东西。我是绒革制的,不能防水,吸了相当多的血。老实说,刚开始的时候,我身上应该散发出有些讨人厌的味道才对。
但是,她想要那样的我。
我很不愿意。我心想:杏子,不可以这么做。你最好还是把我丢了吧。我是已经不在人间的佳夫的碎片——只是碎片而已。这个碎片再也不会孕育出任何东西了。
若是要当做回忆保存,吸收了他的血的我,又太过于活生生、血淋淋了。
但是她没有将我丢掉。虽然没有当做钱包使用,但是她总是随身携带,片刻不离。
“课长,”杏子低声唤道。“我们公司是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