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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

      白夜行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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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哪些啊?很久了,我都忘了。”田川按着太yx,但不久便抬起头来,“啊啊,对了。西本太太吃了感冒药。”

    “感冒药?这有什么?”

    “吃的不是普通的量。照空药袋看,好像是一次就吃了一般用量的五倍还不止。记得他们说,尸体被送去解剖,结果证明真的吃了那么多。”

    “五倍还不止……那的确很奇怪。”

    “所以警察才怀疑,是不是为了助眠。不是有种自杀方法,是吃安眠药加开煤气吗?他们才会怀疑是不是因为安眠药很难买,才用感冒药代替。”

    “代替安眠药……”

    “好像还喝了不少酒,听说垃圾筒里有三个杯装清酒的空杯子。人家说那个太太平常几乎不喝酒,所以也是为了入睡才喝的吧?”

    “唔。”

    “啊,对了,还有窗户。”可能是记忆渐渐复苏的缘故,田川打开了话匣子。

    “窗户?”

    “有人认为房间关得死死的,太奇怪了。她们住处的厨房没有排气扇,做饭时本该把窗户打开。”

    正晴闻言点头,的确如此。

    “不过,”他说,“也有可能是忘了打开。”

    “是啊,”田川点点头,“这不能算是自杀的有力证据。感冒药和杯装清酒也一样,别的解释也说得通。更何况,有那孩子作证。”

    “那孩子是指……”

    “雪穗。”

    “作什么证?”

    “她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证实说她妈妈感冒了,还有她妈妈觉得冷的时候,偶尔也会喝清酒。”

    “嗯。”

    “刑警他们说,就算感冒吃药,那个药量也太奇怪了,可是她吃那么多药到底想g吗,只有问死者才知道了。再说,要自杀g吗特地把锅里的大酱汤煮到冒出来呢?因为这样,后来就当作意外结案了。”

    “警察对锅有疑问吗?”

    “天知道。反正那也不重要吧?”田川在烟灰缸里把烟摁熄,“警察说要是早三十分钟发现,或许还有救。不管是自杀还是意外,她就是注定要死吧。”

    他话音刚落,有人从正晴他们身后进来了,是一对中年男女。“欢迎光临!”田川看着客人出声招呼,脸上堆满生意人的亲切笑容。正晴明白他不会再理睬自己,便向内藤使个眼s,一同离开。

    4

    略带棕s的长发遮住了雪穗的侧脸。她用左手中指把发丝挽在耳后,但仍遗漏了几根。正晴非常喜欢她这个撩头发的动作,看着她雪白光滑的脸颊,便会忍不住生出一股想吻她的冲动,从第一次上课便是如此。

    求空间中两个面相j时的直线方程式——雪穗正在解这一问题。解法…已经教过,她也懂了,她手里的自动铅笔几乎未曾停过。

    距离正晴规定的时间还有很久,她便抬起头说:“写完了。”正晴仔细检查她写在笔记上的公式。每个数字和符号都写得很清楚,答案也正确。

    “答对了,非常好,无可挑剔。”他看着雪穗。

    “真的?好高兴哦。”她在胸前轻轻拍手。

    “空间坐标方面你大概都懂了。只要会解这个问题,其他的都可以当作这一题的应用题。”

    “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我买了新红茶呢。”

    “好,你一定有点累了。”

    雪穗微笑着从椅子上站起,离开房间。

    正晴仍坐在书桌旁,环视房间。她去泡茶的时候,他都单独留在房里,但这段时间总是让他坐立难安至极点。坦白说,他很想探索房间的每个角落,想打开小小的抽屉,也想翻开书架上的笔记本。不,即使只知道雪穗用的化妆品品牌,一定也会得到相当的满足。但是,如果他到处乱翻,被她发现了……一想到这里,他只得安安分分地坐着。他不想被她瞧不起。

    早知如此,就把杂志带上来了,他想。今天早上,他在车站零售摊买了一本男x流行杂志。但杂志在运动背包里,那被他留在了一楼的玄关。背包有些脏,又是他练习冰球时用的大包,他习惯上课时把它留在下面。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看着室内。书架前有一台粉红s的小型录音机,旁边堆着几卷卡带。

    正晴稍稍起身,好看清楚卡带的标示。上面有荒井由实、off urse等名字。

    他重新在椅子上坐好,从卡带联想到全然无关的事——“subare”。他们今天再次在美浓部主导下j换消息,但对于程序从何泄漏仍无头绪。另外,美浓部打电话到出售卡带的“无限企划”公司,也一无所获。

    “我问他们是怎么拿到程序的,对方坚持不肯透露。接电话的是个女人,我请她叫技术人员来听,也不得其门。他们一定知道自己在g什么勾当,我看目录上其他商品的程序一定也是偷来的。”

    “直接去他们公司呢?”正晴提议。

    “我想没有用,”美浓部当下便驳回,“你去指责说他们的程序是从我们这里剽窃的,他们也不会理你。”

    “如果拿‘subare’给他们看呢?”

    美浓部依然摇头。“你能证明‘subare’是原创作品吗?只要对方说一句你是抄袭‘are crash’的,便无言以对。”

    听了美浓部的话,正晴越来越懊恼。“照学长的说法,岂不是什么程序都可以偷来卖了?”

    “没错。”美浓部冷冷地说,“这个领域迟早也需要著作权的保护。其实,我把事情告诉了懂法律的朋友。我问他,如果能证明他们偷了我们的程序,可以要求什么赔偿。他的回答是‘no’。换句话说,非常困难,因为没有先例可循。”

    “怎么这样……”

    “正因为这样,我巴不得找到罪魁祸首,找到以后,绝对要他好看。”美浓部恶狠狠地说。

    就算找到剽窃者,顶多也只能揍他几拳吧。正晴甚感无力,脑海里浮现出同伴的脸。到底是谁这么粗心,让人偷走了程序?他真想数落那家伙一顿。

    原来程序也是一种财产啊——正晴再次这么想,以前他鲜少意识到这一点。到目前为止,由于这程序对他而言非常重要,存放处置都很小心,却几乎从未想过会有人偷。

    美浓部提议,每个人把自己曾对其展示、提及“subare”的名单列出来,理由是“会想到剽窃‘subare’的人,一定对它有所了解”。大家都把想得到的名字列了出来,人数多达数十人。研究室的人、社团伙伴、高中时代的朋友等等,什么人都有。

    “这当中应该有人和‘无限企划’有所关联。”美浓部注视着抄录了名字的报告用纸,叹了口气。

    正晴能够理解他叹气的原因,即使有所关联,也不见得是直接的。这数十人当中,不乏再延伸出更多分支的可能x。果真如此,要实际追踪调查谈何容易!

    “每个人去问自己提过‘subate’的人吧,一定可以找到线索。”

    同伴们纷纷对美浓部的指示颔首赞成。正晴虽然点头,心里却不禁怀疑:这么做真的能找到剽窃者吗?

    他几乎没有和别人提过“subare”,对他而言,制作游戏也是研究的一环,这种专业的话题,外行人多半感到枯燥乏味,而且游戏本身的趣味x也远不及“太空侵略者”。

    不过,有一次他把“subare”的事告诉过一个完全无关的人,那个人正是雪穗。

    “老师在大学里做什么研究呀?”

    听到她这么问,正晴先说起毕业研究的内容,但影像解析和图形理论对一个高二女生自然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雪穗脸上虽然没有明白表示无聊,但听到一半,显然失去了兴趣。为引起她的注意,他提起游戏。她眼睛随之一亮。

    “哇!听起来好有趣哦,你们做的是什么样的游戏?”

    正晴在纸上画出“subare”的画面,向她说明游戏内容。雪穗听得出神。

    “好厉害哦,原来老师会做这么厉害的东西呀!”

    “不是我一个人,是研究室的伙伴一起做的。”

    “可是,整个架构老师不是都懂吗?”

    “是。”

    “所以还是很厉害呀!”

    在雪穗的注视下,正晴感觉心头火热起来。听到她说赞美的话,是他无上的喜悦。

    “我也好想玩玩看哦。”她说。

    他也想实现她这个愿望,问题是他没有电脑,研究室里虽然有,但总不能带她去。说明了这一点,她露出失望的神情。

    “真可惜。”

    “如果有个人电脑就好了。可我朋友也都没有,因为太贵。”

    “只要有个人电脑就可以玩了?”

    “对,把卡带里存的程序输进去就行。”

    “卡带?什么卡带?”

    “就是普通的磁带。”

    正晴向雪穗解释卡带可以作为电脑的外接储存装置。不知为何,她对这件事深感兴趣。

    “喏,老师,可不可以让我看看那卷卡带?”

    “当然可以,可是看也没用,那就是普通的卡带,跟你的一模一样。”

    “有什么关系,借我看看嘛。”

    “哦,那好。”

    大概雪穗以为电脑用品或多或少和普通卡带有所不同。明知她会失望,又去上课时,正晴还是从家里把卡带带了过去。

    “耶,真的是普通的卡带。”她把记录了程序的卡带拿在手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卡带也有这种用途。谢谢老师。”雪穗把卡带还给他,“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忘了带走就糟了,最好现在马上收进包里。”

    “好。”正晴深以为然,便离开房间,把卡带收进放在一楼的包内。雪穗和程序的关系仅止于此。此后,她和正晴都再没提起“subare”。

    这段经过他并没有告诉美浓部他们,因为没有必要。他确定雪穗偷窃程序的可能x微乎其微。一开始他就完全没有将她列入考虑。

    当然,若雪穗有意,那天完全可以从运动背包里偷偷取走卡带。她只须假装上洗手间,溜到一楼即可。

    但她拿了又能怎样?光偷出来是没有用的。要瞒住他,必须在两小时内复制卡带,再把原先的卡带放回背包才行。当然,只要有设备就办得到。但她家不可能有个人电脑,复制卡带可不是翻录off urse的录音带。

    假设她是嫌疑人,的确是一个有趣的幻想题材……想着想着,正晴不觉露出笑容。门恰好在此时打开。

    “老师,什么事那么好笑?笑得那么开心。”雪穗端着放有茶杯的托盘,笑道。

    “啊,没什么。”正晴挥挥手,“好香!”

    “这是大吉岭哦。”

    她把茶杯移到书桌上,他拿起一杯,啜了一口,又放回书桌,不料一时失手,茶水洒在牛仔裤上。“嘿!我怎么这么笨!”他急忙从口袋里取出手帕,一张对折的纸随之掉落在地板上。

    “还好吗?”雪穗担心地问。

    “没事。”

    “这个掉了。”说着,她捡起那张纸,在看到内容的一刹那,她的一双杏眼睁得更大了。

    “怎么?”

    雪穗把那张纸递给正晴,上面写着电话号码,画有简图,还标示出田川不动产。原来正晴把生野店店主写给内藤的便条随手塞进了口袋。

    糟!他心中暗自着急。

    “田川不动产?是在生野区的那家吗?”她的表情有点僵硬。

    “不,不是生野区,是东成区。你看,上面写着深江桥。”正晴指着地图。

    “不过,我想那里应该是生野区的田川不动产的分店或姐妹店。那家店是一对父子开的,大概是儿子在打理吧。”

    雪穗说得很准确。正晴一面注意不露出狼狈的神s,一面说:“哦,这样啊。”

    “老师,你怎么会去那里呢?去找房子?”

    “没有,我只是陪朋友去。”

    “哦……”她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我想起一些特别的事。”

    “啊?”

    “以前我住的公寓,就是生野区的田川不动产管理的。我曾在生野区的大江住过。”

    “哦。”正晴回避开她的视线,伸手拿茶杯。

    “我母亲去世的事,老师知道吗?我是说我生母。”她的声音很平静,听起来比平常低。

    “不知道。”他拿着茶杯摇头。

    雪穗嫣然一笑:“老师,你真不会演戏。”

    “呃……”

    “我知道,上次我迟到的时候,老师和妈妈聊了很久,不是吗?老师是那时听说的吧?”

    “呃,嗯,听了一点点。”他放下茶杯,搔搔头。

    雪穗拿起茶杯。她喝了两三口红茶,长出一口气。

    “五月二十二r,”她说,“我母亲去世的r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正晴默默点头。他也只能点头。

    “那天天气有点凉,我穿着妈妈为我织的开襟毛衣上学。那件毛衣我现在还留着。”她的视线望向五斗柜,那里面多半收纳了充满心酸回忆的物品。

    “你一定吓坏了吧?”正晴说。他认为应该说些什么,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不该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好像在做梦,当然,是噩梦。”雪穗不自然地笑了,然后又回到原本悲伤的表情,“那天,学校放学后,我跟朋友一起玩,比较晚回家。如果我没有去玩的话,也许可以早一个小时回家。”

    正晴明白她话里的含意,那一个小时意义重大。

    “如果我早一个小时回家……”雪穗咬了一下嘴唇,继续说,“这样的话,妈妈可能就不会……一想到这里……”

    正晴一动也不动,听着她的声音转成哽咽。他想掏手帕,却不知该何时掏。

    “有时候,我觉得妈妈等于是我害死的。”

    “这种想法不对,你又不是明明知道情况却故意不回家。”

    “我不是这个意思。妈妈为了不让我过苦r子,吃了很多苦,那天累得筋疲力尽,才会出事。如果我更懂事一点,不让妈妈吃苦,就不会发生那事了。”

    正晴屏住呼吸,看着大滴的泪水从她雪白的脸颊上滑落。他恨不得紧紧抱住她,但当然不能这么做。我这笨蛋!正晴在心里痛骂自己。事实上,从听说事件经过后,他脑海里潜藏着一个非常可怕的想象。

    真相似乎不是自杀。

    服用过量的感冒药空药袋,杯装清酒,窗户不合常理地紧闭,这些都应解释为自杀才合理。而与这个结论相悖的,只有浇灭煤气灶的锅。

    然而警察说,汤汁虽然浇熄了炉火,锅四周却不太脏。

    正晴分析,实际上是自杀,但有人把锅里的大酱汤泼了出来,把现场布置成意外。而且,此人除了雪穗不可能有别人。而她会针对感冒药和酒的疑点加以解释,也就说得通了。

    她为什么要将自杀布置成意外?应该是为了世人的眼光。考虑到自己以后的人生,母亲自杀身亡只会造成负面影响。

    只是,这个想象撇不开一个可怕的疑问。那便是——雪穗最初发现出事时,她母亲已经气绝,还是尚有一线生机?

    田川说,听说只要早三十分钟发现,便能捡回一命。

    当时,雪穗有唐泽礼子这位可以依靠的人。或许,雪穗早已在与唐泽礼子的往来中,感觉出万一亲生母亲发生意外,这位高雅的妇人可能会收养她。这么一来,当雪穗发现母亲处于濒死状态,她会采取什么行动?

    这正是这个想象最可怕之处。正晴也因考虑至此,没有继续推理下去。但是,这个想法一直挥之不去。但是现在,看着她的眼泪,正晴深深感觉到自己的居心是多么卑鄙。这女孩怎么可能那么做呢?

    “不能怪你,”他说,“你再说这种话,天国的妈妈也会伤心的。”

    “那时候要是我带了钥匙就好了。那我就不用去找物业,就可以早点发现了。”

    “运气真是不好啊。”

    “所以,我现在一定会把家里的钥匙带在身上。看,就像这样。”雪穗站起来,从挂在衣架上的制服的口袋里拿出钥匙给正晴看。

    “好旧的钥匙圈啊。”正晴说。

    “是呀。这个,那时候也串了家里的钥匙。可是偏偏就在那一天,我放在家里忘了带。”说着,她把钥匙放回口袋。

    钥匙圈上的小铃铛发出了叮当的声响。

    第五章

    1

    喧闹声从出了电车车站检票口便没停过。

    大学男生竞相散发传单。“xx大学网球社,请看一看。”由于一直扯着喉咙高声说话,每个人的声音都又粗又哑。

    川岛江利子没有收下半张传单,顺利走出车站,然后与同行的唐泽雪穗相视而笑。

    “真夸张,”江利子说,“好像连别的大学也来拉人呢。”

    “对他们来说,今天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r子呀。”雪穗回答,“不过,可别被发传单的人拉走哦,他们都是社团里最底层的。”说完,她拨了拨长发。

    清华女子大学位于丰中市,校舍建于尚留有旧式豪宅的住宅区中。由于只有文学院、家政学院和体育学院,平常出入的学生人数并不多,加上都是女孩子,不会在路上喧哗。遇到今天这种r子,附近的住户肯定会认为大学旁不宜居住,江利子这么想。与清华女子大学j流最频繁的永明大学等校的男生大举出动,为自己的社团或同好会寻找新鲜感与魅力兼备的新成员。他们带着渴望的眼神,在学校必经之路徘徊,一遇到合适的新生,便不顾一切展开游说。

    “当地下社员就好,只要联谊的时候参加,也不必j社费。”类似的话充斥耳际。

    平常走路到正门只要五分钟,江利子她们却花了二十分钟以上。只不过,那些纠缠不清的男生的目标都是雪穗,这一点江利子十分清楚。自从初中与雪穗同班,她对此便已习以为常。

    新社员争夺战在学校正门便告终止。江利子和雪穗走向体育馆,入学典礼将在那里举行。

    体育馆里排列着铁椅,最前方竖立着写有系名的牌子。她们俩在英文系的位子上并排坐下。英文系的新生约有四十人,但位子超过一半是空的。校方并没有硬x规定开学典礼必须出席,江利子猜想,大多数新生的目的大概都是参加典礼之后举行的社团介绍。

    整个开学典礼只有校长和院长致辞,无聊的致辞使得抵挡睡意成为一种折磨,江利子费尽力气才忍住哈欠。

    离开体育馆,校园里已经排好桌椅摊位,各社团和同好会都在高声招揽社员。其中也有男生,看样子是与清华女子大学联合举办社团活动的永明大学学生。

    “怎么样?要参加什么社团?”江利子边走边问雪穗。

    “这个嘛……”雪穗望着各式海报和招牌,看来并非全然不感兴趣。

    “好像有很多网球和滑雪的。”江利子说。事实上,光是这两种运动就占了一半。但绝大多数既不是正式的社团,也不是同好会,只是一些爱好者聚在一起的团体。

    “我不参加那种。”雪穗说得很g脆。

    “哦?”

    “会晒黑。”

    “那是一定的……”

    “你知道吗?人的肌肤拥有绝佳的记忆力。听说,一个人的肌肤会记住所承受过紫外线的量。所以,晒黑的肌肤就算白了回来,等到年纪大了,伤害依然会出现,黑斑就是这样来的。有人说晒太y要趁年轻,其实年轻时也不行。”

    “哦,这样。”

    “不过,也别太介意了,如果你想去滑雪或打网球的话,我不会阻止的。”

    “不会啊,我也不想。”江利子连忙摇头。

    看着好友人如其名,拥有雪白的肌肤,她想,的确值得细心呵护。即使她们在j谈,男生依旧如发现蛋糕的苍蝇般前仆后继。网球、滑雪、高尔夫、冲浪——偏偏都是些逃不过r晒的活动,江利子不禁莞尔。自然,雪穗不会给他们机会。

    雪穗停下脚步,一双猫眼微微上扬,望着某个社团的海报。江利子也看向那边。在那个社团摆设的桌前,有两个新生模样的女生正在听社员解说。那些社员不像其他社团穿着运动服。无论是女社员,或者应该是来自永明大学的男社员,都穿着深s西装外套,每个人看起来都比其他社团的学生成熟,也显得大方出众。

    社j舞社——海报上这么写着,后面用括号注明:“永明大学联合社团”。

    像雪穗这样的美女一旦驻足,男社员不可能忽略,其中一人立刻走向她。

    “对跳舞有兴趣吗?”这个轮廓很深、称得上好看的男生以轻快的口吻问雪穗。

    “一点点。不过我没有跳过,什么都不懂。”

    “每个人一开始都是初学者,放心,一个月就会了。”

    “可以参观吗?”

    “当然可以。”说着,这名男生把雪穗带到摊位前,把她介绍给负责接待的清华女子大学社员。接着,他回过头来问江利子:“你呢?怎么样?”

    “不用了。”

    “哦。”他对江利子的招呼似乎纯粹出自礼貌,一说完便立刻回到雪穗身边。他一定很着急,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介绍人身份被其他人抢走。事实上,已经另有三个男生围着雪穗了。

    “去参观也好啊。”有人在呆站着的江利子耳边说道。她吓了一跳,往旁边一看,一个高个子男生正低着头看她。

    “啊,不了。”江利子挥手婉拒。

    “为什么?”男生笑着问道。

    “因为……我这种人不适合跳社j舞,要是我学跳舞,家人听到一定会笑到腿软。”

    “这跟你是哪一种人无关,你朋友不是要参观吗?那你就跟她一起来看看嘛。光看又不必花钱,参观之后也不会勉强你参加。”

    “呃,不过,我还是不行。”

    “你不喜欢跳舞?”

    “不是,我觉得会跳舞是一件很棒的事。不过,我是不可能的,我一定不行。”

    “为什么呢?”高个子男生惊讶地偏着头,但眼含笑意。

    “因为,我一下子就晕了。”

    “晕?”

    “我很容易晕车、晕船,我对会晃的东西没辙。”

    她的话让他皱起眉头:“我不懂这跟跳舞有什么关系?”

    “因为,”江利子悄声继续说,“跳社j舞的时候,男生不是会牵着女生让她转圈圈吗?《飘》里面,有一幕戏不就是穿丧服的郝思嘉和白瑞德一起跳舞吗?我光看就头晕了。”

    江利子说得一本正经,对方却听得笑了出来。“有很多人对社j舞敬而远之,不过这种理由我倒是头一次听到。”

    “我可不是开玩笑,我真的很担心会那样啊。”

    “真的?”

    “嗯。”

    “好,那你就亲自来确认一下,是不是会头晕。”说着,他拉起江利子的手,把她带到社团的摊位前。

    不知道身边那三个男生说了什么,在名单上填完名字的雪穗正在笑。她蓦地看到江利子的手被一个男生拉着,似乎有些惊讶。

    “也让她来参观。”高个子男生说。

    “啊,筱冢同学……”负责接待的女社员喃喃道。

    “看来,她对社j舞似乎有非常大的误会。”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江利子微笑。

    2

    社j舞社的社团参观活动在下午五点结束,之后,几个永大男生便约他们看上的新生去喝咖啡。为此而加入这个社团的人不在少数。

    当天晚上,筱冢一成来到大阪城市饭店,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摊开笔记本,上面列着二十三个名字。一成点点头,觉得战果还算不错,虽然不是特别多,至少超过了去年。问题是会有几个人入社。

    “男生比往年都来得兴奋。”床上有人说道。

    仓桥香苗点起烟,吐出灰s的烟雾。她赤l着双肩,毛毯遮住胸口。夜灯暗淡的光线在她带有异国风情的脸上形成深深的y影。

    “哦?”

    “你没感觉?”

    “我觉得跟平常差不多。”

    香苗摇摇头,长发随之晃动。“今天特别兴奋,就为了某一个人。”

    “谁?”

    “那个姓唐泽的不是要入社吗?”

    “唐泽?”一成的手指沿着名单上的一连串名字滑动,“唐泽雪穗……英文系的。”

    “你不记得了?不会吧?”

    “忘是没忘,不过长相记得不是很清楚,今天参观的人那么多。”

    香苗哼了两声:“因为一成不喜欢那种类型的女生嘛。”

    “哪种类型?”

    “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你不喜欢那种,反而喜欢有点坏的女生,对不对?就像我这种。”

    “哪儿呀。再说,那个唐泽有那么像大家闺秀吗?”

    “人家长山还说她绝对是处女,兴奋得不得了呢。”香苗吃吃地笑了。

    “那家伙真是呆瓜一个。”一成苦笑,一面大嚼起客房服务叫来的三明治,一面回忆今天来参观的新生。他真的不太记得唐泽雪穗。她的确给他留下了“漂亮女孩”的印象,但仅止于此。他无法准确地回想起她的长相。只说过一两句话,也没有仔细观察过她的言行举止,甚至连她像不像名门闺秀都无法判断。他记得同届的长山很兴奋,但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她。

    留在一成记忆里的,反而是像跟班似的和唐泽雪穗一起来的川岛江利子。素面朝天,衣服也中规中矩,是个与“朴素”这个字眼非常吻合的女孩。

    记得应该是在唐泽雪穗填参观名单的时候,川岛江利子站在不远处等待。不管有人从她身旁经过,还是有人大喊大叫,她似乎都不放在心上,仿佛那样的等待对她而言甚至是舒适愉快的。那模样让他联想起一朵在路旁迎风摇曳、无人知其名字的小花。

    像是想摘下小花一般,一成叫住了她。本来,身为社j舞社社长的他,并不需要亲自招揽新社员。

    川岛江利子是个独特的女孩,对一成的话作出的反应完全出乎他意料,话语和表情令他极感新鲜。

    在参观会期间,他也很留意江利子。也许应该说不知不觉就会在意她,目光总是转向她。或许是因为她在所有参观者中显得最认真。而且,即使其他人都坐在铁椅上,她自始至终站着,可能是认为坐着看对学长学姐不够礼貌。

    她们要离开的时候,一成追上去叫住她,问她作何感想。

    “好棒。”川岛江利子说,双手在胸前握紧,“我一直以为社j舞已经落伍了,但是能跳得那么好,真是太棒了。我觉得他们一定是得天独厚。”

    “你错了。”一成摇头否认。

    “嗯?不是?”

    “不是得天独厚的人来学社j舞,而是在必要时跳起舞来不至于出洋相的人留了下来。”

    “哦……”川岛江利子有如听牧师讲道的信徒,以钦佩、崇拜j织的眼神仰望一成,“真厉害!”

    “厉害?什么厉害?”

    “能说出这种话啊,不是得天独厚的人来跳舞,而是会跳的人才得天独厚,真是至理名言。”

    “别这样,我只是偶然想到,随口说说。”

    “不,我不会忘记的。我会把这句话当作鼓励,好好努力的。”江利子坚定地说。

    “这么说,你决定入社了?”

    “是的,我们两个人决定一起加入,以后请学长多多关照。”说着,江利子看着身旁的朋友。

    “好,那也请你们多多指教。”一成转向江利子的朋友。

    “请多指教。”她朋友礼貌地低头致意,然后直视一成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看到唐泽雪穗,真是一张五官端正精致的面孔——他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然而,当时,他对她的猫眼还产生了另一种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他发现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感觉,才让他认为她不是一般的名门闺秀。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微妙得难以言喻的刺。但那并不是社j舞社社长无视她的存在,只顾和朋友讲话而自尊受伤的样子。那双眼睛里栖息的光并不属于那种类型。

    那是更危险的光——这才是一成的感觉,那光中可以说隐含了卑劣与下流。他认为真正的名门闺秀,眼神里不应栖息着那种东西。

    3

    自开学典礼以来,已经过了两个星期。

    上完英文系的第四堂课,江利子便和雪穗结伴前往永明大学。从清华女子大学出发,搭电车约三十分钟便可抵达。社j舞社的联合练习于每星期二、五举行,但清华女子大学社员并不在校内练习,所以她们今天是第四次。

    “但愿今天可以学会。”江利子在电车里做出祈祷的动作。

    “你不是已经会跳了吗?”雪穗说。

    “不行!我的脚都不听话,我快跟不上了。”

    “讲这种丧气话,筱冢学长会失望哦,他那么热心地邀请你入社。”

    “这样讲,我就更难过了。”

    “听说社长直接招募的社员,就只有你一个。也就是说,你是。别辜负人家的期待呀。”雪穗露出取笑的眼神。

    “别这么说,我会有压力。不过,为什么筱冢学长只找我呢?”

    “因为看上你了,肯定。”

    “那怎么可能!如果是雪穗的话,我还能理解。更何况,社长已经有仓桥学姐了。”

    “仓桥学姐啊,”雪穗点头,“他们好像在一起很久了。”

    “长山学长说他们从一年级就在一起了。听说是仓桥学姐主动追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也许吧。”雪穗再次点头,显然不怎么惊讶。

    筱冢一成和仓桥香苗是公认的一对,这件事江利子第一次参加练习时便知道了。香苗亲昵地直呼筱冢的名字,而且像是故意要向新社员炫耀般,跳舞时身体紧贴着筱冢。其他社员对此毫无异议,反而证明了他们的关系。

    “仓桥学姐可能是想向我们示威吧。”雪穗说。

    “示威?”

    “向大家声明:筱冢学长是我的。”

    “嗯……”江利子点点头,认为或许真是如此。她非常明白那种心情。

    一想到筱冢一成,江利子便感到胸口有点发烫。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叫恋爱。但是,当她看到他和仓桥香苗恋人般的举止时,心情的确难免失落。如果这是香苗的目的,那么她已取得了全面成功。

    然而,从二年级学姐那里得知筱冢一成的身份时,她认为对他有恋爱的感觉根本是笑话一桩。他出身位列r本五大制药公司之一的筱冢家族,是筱冢药品董事的长子,现任社长是他伯父。换句话说,他是地道的豪门公子。这种人物竟然近在身边,这件事对江利子而言有如天方夜谭。所以,她把他主动接近自己,解释成公子一时兴起。

    两人在永明大学前的车站下车,一出车站,和煦的风便抚上脸颊。

    “今天我想先走,对不起。”雪穗说。

    “有约会?”

    “不,有点事。”

    “噢。”

    不知从何时起,雪穗偶尔会像这样和江利子分头行动。江利子现在已经不再去刨根究底了。以前她一度曾穷追不舍,结果被雪穗断绝来往。她们之间闹得不愉快,只有那一次。

    “好像快下雨了。”抬头看着y沉的天空,雪穗喃喃自语。

    4

    可能是因为在想心事,没注意到挡风玻璃何时开始沾上细小的水滴。刚意识到下雨了,玻璃便已被雨水打湿,看不见前方了。一成赶紧用左手扳动c纵杆想启动雨刷,马上察觉不对,换手握方向盘,以便扳动右侧的c纵杆。绝大多数进口车即使方向盘位在右边,c纵杆等位置仍与r本国产车相反,上个月才买的这辆大众高尔夫也不例外。

    出了学校大门、走向车站的大学生,无不以书包或纸袋代替雨伞挡在头上,匆匆赶路。

    他不经意间瞥见川岛江利子走在人行道上。她似乎毫不在乎白s外套被淋湿,步伐悠闲一如往常。平时总是和她形影不离的唐泽雪穗今天却不见人影。

    一成驾车驶近人行道,减速到与江利子的步速相当,但她一无所觉,以同样的步调节奏走着。可能在想什么愉快的事,她嘴角挂着浅笑。

    一成轻按了两次喇叭,总算让江利子朝这边看来。他打开左侧车窗。“嗨!落汤j,我来替你解围吧。”

    然而,江利子没有对这个玩笑露出笑容,相反,她板起面孔,加快脚步。一成急忙开车追上。“喂!你怎么了?别跑啊!”

    她不但没停下,脚步反而更快了,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被误会了。

    “是我!川岛!”

    听到有人喊她,她总算停了下来,一脸惊讶地回头。

    “要搭讪,我会找好天气,才不会乘人之危。”

    “筱冢学长……”她眼睛睁得好大,伸手遮住了嘴。

    川岛江利子的手帕是白s的,不是全白,而是白底有小碎花图案。她用小碎花手帕擦过淋湿的手与脸,最后才轻拭头颈。湿透的外套脱下来放在膝盖上,一成说放在后座就好,她却说会沾湿坐椅,不肯放手。

    “真的很对不起,太暗了,我没有看到学长。”

    “没关系,那种叫人的方式,难怪会被误以为是搭讪。”一成边开车边说。他准备送她回家。

    “对不起,因为有时候会有人那样跑来搭讪。”

    “哦,你很红啊。”

    “啊,不是的,不是我。和雪穗在一起,走在路上时常会有人搭讪……”

    “说到这个,难得今天你没跟唐泽在一起。她不是来练习了吗?”

    “她有事先走了。”

    “所以你才落了单。不过,”一成瞄她一眼,“你为什么步行?”

    “啊?”

    “就刚才。”

    “我得回家啊。”

    “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没有跑,却在走。其他人不都在跑吗?”

    “哦,我又不赶时间。”

    “不怕淋湿吗?”

    “可如果跑,会觉得雨滴猛地打在脸上,就像这样。”她指着挡风玻璃。雨已经转大。打在玻璃上的雨滴飞溅开来,又被雨刷刷落。

    “不过可以减少淋雨的时间啊。”

    “依我的速度,顶多只能缩短三分钟吧。我不想为了缩短这么一点时间,在湿漉漉的路上跑,而且可能会摔跤。”

    “摔跤?不会吧?”一成笑出声来。

    “不是开玩笑,我经常摔跤。啊,说到这个,今天练习的时候我跌倒了,还踩到了山本学长的脚……山本学长虽然叫我不用放在心上,可一定很疼。”江利子伸出右手轻揉百褶裙下露出的腿。

    “习惯跳舞了吗?”

    “一点点。不过还是完全不行。新生当中就数我学得最慢。像雪穗,感觉已经完全像个淑女了。”江利子叹气。

    “马上就会跳得很好的。”

    “会吗?但愿如此。”

    一成在红灯前停下车,看着江利子的侧脸。她依然一脸素净,但在路灯照耀下,脸颊表面几乎完美无瑕。简直像瓷器一样,他想。她的脸颊上粘了几根湿头发,他伸手过去,想把头发拨开。但她好像受到惊吓,身子一震。

    “抱歉,我看到你头发粘在脸上。”

    “啊!”江利子低声轻呼,把头发拨到后面。即使在昏暗中,也看得出她脸颊微微泛红。

    绿灯了,一成发动汽车。“你这发型什么时候开始留的?”他看着前方问。

    “哦?这个?”江利子伸手摸摸被淋湿的头,“高中毕业前。”

    “想来也是,最近好像很流行,还有好几个新生也是剪这个发型。是不是叫‘圣子头’?也不管适不适合,每个人都这么剪。”

    他说的是中长发、额前披着刘海、两侧头发向后拢的发型。这是去年出道的女歌手松田圣子的招牌发型,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