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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开(清穿)第34部分阅读

      彼岸花开(清穿) 作者:肉书屋

    他就这么死,我心里盘算的种种计划根本没有来得及实施,他就这么从容赴死,还是为了我。头一次意识到,生与死的份量居然完全不同。他一死,我就像中蛊惑一样,怎样都忘不掉。那些曾经的屈辱回忆起来也不再那么难以接受,反而有了淡淡的甜蜜,淡淡的哀伤,甚至曾经想过,若是知道结局会是这样,我该对他好一些的……可是他已经死了,什么都回不来,都成了死灰。

    我张了张,想要解释些什么,然而心里千百种念头流转,却没有一句话能顺利地涌到嘴边,可是,阿真,阿真……你从来都是懂我的吧?

    他在我头顶轻叹一声,伸出手摸了摸的发,“你啊……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多情,还是无情……”

    畅春园门口

    我扶着清芬的手下了马车,自有人将马车赶到了一边,太监们抬来了我的黄|色轿子,我正要弯腰上轿,却见园中走出两个旗装丽人,一个身着银红色旗装,明媚鲜艳,另一个身着淡粉色旗装,温婉可人,我正想着那身着银红色的丽人有眼熟,却见她半是挑衅半是不屑地瞄了我一眼,我有点诧异。上了轿子被稳稳地抬着走半天,才突然想起来她是谁。她不就是那个被我扇了一巴掌的秀女,惠妃的侄女,成嫔的儿媳纳喇氏么?今天还听婉容说起过她。不过毕竟是只见过一面,又隔了这么长时间,乍一见真没认出来。瞧她嚣张的态度,难不成那正福晋的位置已是定了?

    想着过几日就要去西山火器营了,那时候定不会再像现在一般清闲,便决定这几日多往雍亲王府和九贝勒府上走动走动。雍亲王府昨日是去过的,而自我回来,珂玥就邀我去,可一直没腾出时间来,便想着今日上九贝勒府一趟,再不去的话,估计珂玥会炸毛的。

    清晨起来在清芬、芷芬的服侍下打扮妥帖了,简单地吃过早饭,便吩咐下去准备车马。还没走出屋多远,就见远远地一群人一路分花拂柳地往我们个方向走过来,一群宫女嬷嬷簇拥着几个衣饰华美的妃嫔,只是太远了,看不清具体是哪位,待一行人渐渐走近了,我才看清为首的是惠妃,另还有襄嫔,熙嫔,谨贵人,静贵人。

    我见她们走近了,便放慢了脚步,待走到近前了,笑着请了安。

    惠妃是大阿哥的生母,如今五十多岁了,然而保养地很好,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容长脸面,眼睛细长,看的出年轻时也并不是十分美貌,虽说是那喇氏灵玉的姑姑,但我见姑侄两个并不十分相像。她见了我,脸上露出一丝讶色,回头对那几个年轻妃嫔笑道,“本来想在园里随便走走便是,没想到这一走还真是凑了巧,到了凝华公主这里来了。走了半日了,正好也口渴了,不知是否方便请我们进去喝杯茶?”

    我忙笑道,“娘娘肯赏脸在里喝茶,是凝华的荣幸。”将一行人让进了屋,心里却有些纳闷。我还不至于天真到认为惠妃真的是无意中逛到我这个地方的。先前在选秀的时候我没有给惠妃面子,为了个宫女扇了她的亲侄女一巴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那喇氏灵玉本来板上钉钉的嫡福晋也泡了汤,堂堂副都统的女儿做了个侧福晋,这笔账还得算到我头上。如今她这样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又主动到我这里来喝茶,不知安的是什么主意。我可没有忘记那喇氏灵玉昨从园中出来后那挑衅的眼神。

    将众位妃嫔请上座,命宫女奉茶。注意到清芬为惠妃上茶的时候,惠妃拿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惠妃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茶,上下打量我几眼,赞赏之色溢于言表,“都说凝华这丫头是咱们满清的第一美人,这话一点不假。不仅模样长得好,这穿衣打扮也不俗。瞧瞧今儿这一身,越发衬得跟个仙儿似的。”

    我今天穿件淡紫的旗装,襟口、衣袖与下摆处,都绣了简单的蝴蝶图案,腰身处略收了收,显出婀娜的身型,头上梳着小两把头,正中戴一朵淡紫色的芙蓉宫花,宫花上缀着水晶珠子,耳上戴水晶花排坠,与襟前挂的五彩丝结水晶佩,都是配套的。脚下蹬的同色的花盆底,淡紫色的鞋面上绣着玫瑰紫的芙蓉花,鞋面上一边一个水晶珠串成的蝴蝶,短短的两根触须,随着脚步微微颤动,像是活的一般。

    惠妃的一句话登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我身上,侧坐的品阶稍低的嫔和贵人们纷纷附和,熙嫔笑道,“可不是,凝华妹妹在梳妆穿衣上总是能有些新点子。我就想不出来这些。”

    惠妃淡笑着点头表示附和,转而又问我,“我见你方才出门,可是要出宫?咱们可别误了你的事才是。”

    我忙应道,“不妨事的。本是想去趟九贝勒府,找九嫂子说几句话,左右没什么要紧的,改日再去便成。”

    惠妃点点头,“你和老九家的媳妇倒好。”我还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又听她说,“虽说皇上给你可以随时出宫的金牌,但你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公主,也该有些限度,总不能坏了女儿家的清名。免得有些不入耳的流言蜚语传出来,污皇家的名誉。”

    这话已经是很难听的了,我心里想着你东拉西扯半天,总算说到了正题。面上波澜不惊,做出一番受教的模样。

    她看了我一眼,“皇上总说你见识不凡,能力出色,养在深宫中可惜了,便常吩咐你些差事,让你像那些阿哥一样为国办差。可我却总觉得,女人家毕竟和男人不同,不管怎么有本事,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先不说朝上那些臣子反对,就说前一阵,你为了办差,容貌都差毁了,而这次,被反贼掳去半年,京里还传出这样的流言。作为长辈,我替你忧心哪!”

    我在心里冷笑不已,然而面上不动声色,“凝华不肖,让娘娘操心了。”只想听听她接下来有什么后文。

    她见态度还算配合,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最近这些流言越传越烈,越发不能入耳了。作为一个长辈,我不能任由你的清名就这么毁了。作为宫中的一员,我更不能任由这些流言污了皇室的体面。这两位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秀女都是通过她们把的关。是可以信任的人。就让她们替你查一查,我们在座正好也都可以为你证明,有了证据,还怕澄不清那些流言?”

    这下我彻底明白她此行的目的。请了这一众人来,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若是嬷嬷查不出什么来还好,若是真的查出来出什么问题,此事必不能善了了。她是想借此事扳倒我,让我不但失宠于皇阿玛,还彻底地臭名昭著。

    我看着她洋洋得意的嘴脸,一时哭笑不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强硬与示弱

    在惠妃说出番话的时候,我留心见座下几个嫔和贵人的表情,见她们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脸上就跟开了染坊似的,红了白,白了青,青了又灰,神色变幻不定,坐立不安。这才知道她们恐怕事先是不知情的,只是莫名地被人当了枪使。偏还有苦说不出,此时见惠妃问她们话,诺诺地说不出个整词儿,脸上的强扯出的笑意僵硬地跟雪地里的死尸,眼神闪烁就是不敢往我这个地方看。

    谁不知道固伦凝华公主是康熙跟前的第一红人,地位炙手可热,雷撼不动。她们这些地位不高的妃嫔,平日里巴结还来不及了,更别提这种上门挑衅的事。又不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了。此刻,这些人本来坐的笔挺的身板也有些佝偻了,低着头,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自己钻进去才好。心里早不知将那连累人的惠妃骂了千遍万遍。

    而我心里另有思量,当初我以公主的身份插手政事,朝里的大臣以后宫不得干政为名上了无数弹劾的折子,不仅奈何不了我半分,反而被斥责为食古不化。那些实在闹腾的厉害的,不是外放了,就是被撵去编书。如今朝里没什么动静了,惠妃反而在宫里给我来了这么一出。那些大臣扳不倒我,她一个宫妃能有通的本事不成?何况大阿哥胤褆早已被囚禁,她失去最大的支持,在这宫里的地位本就不如以前,何苦做种自掘坟墓的事。

    难道真是为了那喇氏灵玉?还是……她另有依仗?

    正思量间,就听惠妃吩咐道,“徐嬷嬷,松嬷嬷,你们两个带格格到内室去。”两个嬷嬷立刻从惠妃身后站了出来。

    我抬头一看,呵,一个个身高马大,膀粗腰圆,往我眼前一站,泰山似的,这架势,是打算软的不行来硬的?我心里恼火,面上便不好看起来。

    那两个嬷嬷听命上前一步,站到了我跟前,恭敬道,“格格,请吧!”

    我端坐在椅上,一动不动。

    惠妃在一边笑道,“凝华格格可是有顾虑?不打紧,这两个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历来宫里的秀女都是她们来查,最是老道公正。再说凡是入了宫的,不论是秀女还是宫女,哪个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两个嬷嬷站在跟前请着,惠妃在边一卖力游说着。我却眼皮掀也不掀一下,恍若未闻似的,越发悠闲地喝起茶来。屋里的气氛当即冷了下来。

    惠妃再也维持不了脸上的笑容,拉下脸来,“凝华格格这是什么意思?长辈说话,你却应也不应一声。就算是宫外来的格格,也不至于这么没有规矩吧?”

    “规矩?”我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向惠妃,“凝华确实是从宫外来的,不大懂这些。只知道历来进宫的宫女秀女要验身,却不知道原来公主也不能例外。劳烦惠妃娘娘教导一下,这公主验身,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规矩?”

    惠妃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愣了一愣,道,“虽宫里没有这个规矩,但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目前流言纷飞,有损你的清誉,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

    嘴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意,“哦?原来娘娘这样做是为了我着想。只是,凝华的名声,还是让凝华自己操心吧!就不劳烦惠妃娘娘您了!惠妃娘娘若有时间,还是多关心一下大阿哥吧!”大阿哥胤褆被囚禁在府上,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惠妃根本无处探听他的消息,更别提见面了。我这样说,却是正好戳到惠妃的痛处了。

    “你……”惠妃登时就恼了,猛地站起身来,柳眉倒竖,眼睛里忿恨的目光让我以为她马上就要扑上来。谁知她只是用力呼吸了几下,强压下怒火,慢慢地坐回椅子,强笑道,“凝华格格这么说就是见外了。身为长辈,关心小辈是应该的。况且这事不仅与你个人的名声有关,更关乎皇家体面,不可小觑。检查是必须的。徐嬷嬷,松嬷嬷,磨蹭什么?还不带格格到内室去?”

    那两个嬷嬷得了命,登时上前,看架势,是想要一左一右,硬将我架起来。我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磕,猛地站起身来,眼神冰寒阴鸷,冷冷地朝她们看过去,“你们若是不想要命了,大可以过来动我一根毫毛试试看!”

    那两个嬷嬷有些犹豫地止了脚步。她们也不是糊涂的人,我在这宫里的地位,任是谁都看的见的。

    惠妃对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凝华格格,又不是真有什么怕人的地方,就让两个嬷嬷给查上一查?格格这样一位推脱,知情的人道是你面皮薄,不知情的还以为真是有什么隐情呢!”转而对两个嬷嬷训斥道,“徐嬷嬷,松嬷嬷,还磨蹭什么!格格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不成?”

    两个嬷嬷对视了一眼,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就要来抓我的胳膊。

    我冷冷一笑,心道今日已经退让得够多了,再让下去,宫里的人怕会认为我是个人人都可以拿捏的软柿子。心里打定了主意,也不躲不闪,那两个嬷嬷以为我放弃了挣扎的打算,面色一松,手就按上了我的肩膀。

    微微垂下眼帘,唇际忽掠过一丝笑,肩头一松,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我是怎么动作的,两个人高马大的嬷嬷已经跌飞了出去,四脚朝天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座上的妃嫔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惠妃脸色煞白,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我,“你,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啊!给我按住她,今日我要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目无尊长的丫头!”

    正在这乱一成团的时候,却听见外面的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德妃娘娘到,宜妃娘娘到。”

    长长的尾音辅落,就见宜妃和德妃在宫女嬷嬷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两个嬷嬷狼狈不堪地滚在地上,惠妃气急败坏地站在一边,座上坐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嫔和贵人。见她们两人进来,那几个嫔和贵人忙站起身来向她们请安。

    宜妃着一身玫瑰红的旗装,头上带着金色凤钗,由于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一双凤眼略略上挑,带了几分媚,几分傲,她似笑非笑地看屋里众人一眼,“哟!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这么热闹!”转眼看着地上的两个嬷嬷,脸上现出惊讶之色,“这两个嬷嬷怎么在地上躺着呢?都愣着干吗,还不赶紧来人将嬷嬷扶起来?”一面指挥几个宫女将两个嬷嬷扶了起来,赐了座。

    惠妃脸色铁青,冷哼了一声,“两位妹妹来的正好。你们也都看到了,我手底下的两个嬷嬷被凝华格格打伤了。我位卑言轻,管教不得尊贵的公主。还请两位妹妹做个公证的决断。”德妃的四阿哥,宜妃的五阿哥去年被封为亲王,九阿哥,十四阿哥如今也是贝勒。她们在宫中的地位不可撼动,如今两人更是携手管理后宫之事,身份贵不可言。

    德妃自进门后,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如今听了惠妃的一番话,皱的更紧了,她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凝华,这是怎么回事?惠妃的可都是真的?”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惠妃娘娘说的不假,凝华确实打伤了两位嬷嬷。凝华愿意受罚。”眼角瞥到惠妃一脸的得意,我顿了顿,抬头看着面前的宜妃和德妃,“只是凝华有话不得不说。”

    宜妃看了我一眼,“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凝华自知并无多大才德,承蒙皇阿玛看重,外出为皇阿玛办差。白莲教和天地会自我满清入关以来便一直为非作歹,破坏我们大清的基业,这次南巡,更是寻机刺杀皇阿玛。皇阿玛命我率兵剿杀反贼,是对凝华的信任。虽然凝华力有不及,仍尽力去做,风餐露宿,征战野外,不敢懈怠半分。半年来,小有所成,便回京复命。但反贼一日不除,凝华心里便一日不安。皇阿玛怜惜凝华为女子,便允凝华在园中歇息几日再回去办差。谁知惠妃娘娘今日带人来凝华的居所,说凝华不贞不洁,要验明正身。凝华不是不敢验,只是心里着实委屈。凝华为大清的基业为百姓的安乐为皇阿玛的安危奔走效劳,是凝华的本分,也是凝华的荣幸。不求谁能铭记在心,却也不想被人误解至此。”我抬起头来,眼眶微红,“宜妃娘娘,德妃娘娘,凝华只是按照皇阿玛的吩咐办差,怎么就成了那不清不白,玷污皇室体面的人了呢?”

    德妃的面上已经软了下来,“好孩子,皇阿玛最是看重你,你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的荣耀,怎么会玷污皇室体面?”

    我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宜妃娘娘,德妃娘娘,凝华知道自己一介女流插手政事会惹来许多非议,但皇阿玛的信任,凝华又怎敢辜负?凝华以为,不管天下人怎么非议解我,只要皇阿玛信任,家中的长辈理解我,便足够了。这些日子,京中不知怎么回事,有了不好的流言。凝华心道流言止于智者,便没往心里去。谁知惠妃娘娘今日带着嬷嬷上门要来给凝华验身。凝华一向将宫中的长辈看为自己的亲人,如今凝华的亲人听到这种流言不但不替澄清,反而轻信他人,还带着嬷嬷来要为凝华验身。凝华不是秀女,也不是宫女,而是宫中的公主,怎能忍受这样的轻辱?一时急怒攻心,便动了手。不管怎样,凝华还是冲撞了长辈,请娘娘责罚罢!”我的脸色苍白,眼里蓄满了泪水,却努力地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这副委屈又倔强的模样,让人心疼又心怜。

    德妃先软了心肠,犹豫着看了一眼宜妃,“宜妹妹,你看这事?”

    宜妃笑道,“罢了,罢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凝华格格还是皇上的心头肉呢?”后一句话的语气半认真半戏谑,我注意到德妃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不管怎么说,当初我是先认胤禛为义兄,后认康熙为义父,论亲疏自是与永福宫更近些。我的荣耀也就是永福宫的荣耀。“好了,地上怪凉的,快起来吧!”说着微微弯下身子,伸出手来扶我。

    那边惠妃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什么心头肉,想当初,嫣然格格不也是皇上的心头肉?如今又是什么下场?”这话的声音很小,坐的远些的妃嫔便听不见,她以为宜妃听不见,却不知这话已经落入她的耳朵。宜妃的脸色一变,再抬起身来,面色如常,依旧笑意微微,然而眼神却已经冷如寒冰。

    我心下暗笑,这个惠妃今日可算是将人得罪了个遍。如今我与永福宫息息相关,她来找我的麻烦,德妃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肯定会生罅隙。而最后的这句话,又将宜妃得罪了。如今整个后宫掌管在她们二人手中,她以后的行事怕会更艰难了。况且她不经过别人的同意,便将那些嫔和贵人拉到这里做活靶子,日后还有谁敢靠着她?今日之事,她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将自己陷入艰难的处境,也算是报应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前因后果

    只是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惠妃在这后宫中生活了几十年,应该深谙其中的生存之道才是,如今她所依仗的大阿哥被囚禁,更应该收敛行事,怎会如此莽撞,简直是自寻死路。

    过了没几日,淳郡王的侧福晋那喇氏因为在公众场合身穿正红色,违背了祖宗礼法,被罚在府中禁足一个月,抄写经书一百篇,身份由侧福晋降为庶福晋。府内的大权由胤祐的另一位侧福晋接了去。那喇氏灵玉的父亲,堂堂一个副都统,女儿却做了庶福晋,脸面都要被丢光了,这几日在朝堂上头都抬不起来。而惠妃,因为思念儿子日渐消瘦,卧床不起,康熙念在几十年的情分上,破例允许她搬到大阿哥的府邸,与儿子同住。这个决定在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祖上的规矩是皇上没有驾崩,宫妃绝不允许离开宫中半步,若皇上驾崩,宫妃便搬往慈宁宫,终日吃斋念佛,了此余生。康熙身强体健,却允许自己的妃子搬离宫中,算是打破了祖制。一时间宫里议论纷纷,猜不透康熙此举到底是恩典还是惩罚,几乎要把我的那档子事忘到脑后。

    我得到这个消息后也万分惊讶,特地跑去澹宁居去探听虚实,这若是因为给我出气,做的也太过了吧!去的时候皇阿玛正在批折子,李德全在一边研墨,我刚在门口探了探头,他便开口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在门口鬼鬼祟祟地作什么?”

    我从门后闪出来,笑嘻嘻道,“皇阿玛难不成头顶还长了眼?明明低着头,怎么就看见我了?”

    他笔下不停,淡然道,“除了你,还有谁敢在我澹宁居这么明目张胆地乱晃?”

    我嘿嘿一笑,见他批着折子也不理了,便在书房内东翻翻,西摸摸,胡乱转悠。不多会儿,他停了笔,颇无奈地看着我,“你怎么跟个老鼠似的,窸窸窣窣的?就不能稍稍消停会儿?”

    我凑上去,嬉皮笑脸,“你告诉我件事,我就消停。不然我就在这不走,烦死你。”

    他伸手在我脑门上一拍,笑骂,“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我郑重地点头,“是威胁。大大的威胁。”

    他嘴角一翘,宠溺地看了我一眼,“看来朕不告诉还不行。不然今儿就批不成折子了。”继而扬声道,“李德全,去把那个东西拿来!”

    李德全在一个装满密折的匣子里翻找了片刻,找出一本黑色的密折来,“皇上……”他恭敬地将密折双手递到康熙面前。康熙淡淡地嗯了一声,“把这个给凝华公主看看。”

    我心道我的问题还没问出口,你怎么就要先给我分派任务?打开密折扫了一眼,脸色却越来越沉。合上折子,长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怪道惠妃事事针对我。”密折上记载了惠妃和囚禁中的大阿哥暗中联系的一言一行。大阿哥被囚以后,将前后发生的事细细思索了一遍,终于明白自己是跳进了别人挖的陷阱之中。他想到当时自己多次派人刺杀胤禛,便料定是胤禛派人做成此事。然而苦于没有证据,便设法联系上惠妃,希望她能在外面帮自己搜罗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结束囚禁生涯。这也是无奈之举,且不说惠妃只是一个宫妃,与外界甚少联系,她一个深宫中的妇人,无头无绪地上哪里找证据?况且我当日做下这事的时候,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事后,那个喇嘛,还有为太子奉药的太监宫女通通被灭了口,半蛛丝马迹也无。让她又上哪里去寻证据?一想到她深陷囹圄的儿子还在日夜盼望她的消息,她的内心时时受着煎熬。既然找不到证据,她也不能白白放过陷害她儿子的人。胤禛是朝臣,她力不能及。德妃又为人谨慎,让人抓不住把柄。最后,行事张扬的我便成了她的活靶子。如今我正是如日中天,扳倒了我,就会给胤禛和德妃带来很大的打击。

    我有些哭笑不得,她以为是殃及池鱼,殊不知歪打正着,碰到的正是罪魁祸首。说起来,这事我也不算冤了。

    康熙似笑非笑瞅了我一眼,“因为历史上确有大阿哥魇镇太子一事,所以当日事发,我并没察觉其中的蹊跷。不过按着历史的原样顺水推舟行事。没想到这事却是你搞得鬼。”他这句话是用法语说的,是以李德全和其他宫女太监都听不懂。

    我耸耸肩,用法语回了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女,诸臣选举太子时,你那一招也挺漂亮。”

    他白了我一眼,“我那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省心的?还不领情。你那么做又是为何?是不是为了胤禛?”

    我冷冷一笑,“当初他三番两次地派人前去刺杀阿真,我又怎么肯放过他?”

    他点点头,“你这有仇必报的性子还真是像……”他看了我一眼,突然止住了话。

    我笑起来,“我知道你想说我这性子像盟主。这没什么提不得的。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他伸手揉了揉的头顶,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不合时宜的流言传这许久,也该止了。这几日朝中又上了几道弹劾的折子,不过不是什么大事。过阵子你便去外火器营上差吧!十四虽然做的不错,毕竟受到了时代的局限,该大刀阔斧改的地方还是迟疑了。等你去了,就让他做你的副手。那些八旗的子弟,向来心高气傲的不服管。只你一个人,怕压不住场。”

    我挑挑眉毛,“小瞧我了不是?你就尽管瞧我的手段吧!”我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将他逗得笑了起来。我想了想,开口道,“不过,保险起见,我得跟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尚方宝剑。”我笑了起来,“圣旨也好,其它的什么东西也好。你得昭告天下,从此以后,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军队里,只要在我办差的时候,不许再有人妄议我的性别。不然我很难行事。”

    他思索了片刻,点点头。

    我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就是一口,“皇阿玛,你真好。”这句话是用汉语说的,算是结束了我们两个神秘的法语对话。

    他一个猝不及防,被我印在脸上一块红色的唇印,哭笑不得地拿了手帕擦。偷袭成功,我得意地晃晃脑袋,往门口走去,“就这么说定了。皇阿玛,那先走了。”

    “呀!”从门口走进来的宫女不知怎么的,慌里慌张的,左脚绊了右脚,眼见着就要跌倒在地。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手腕轻巧一转,茶盘稳稳当当落在我手上,茶壶中滚烫的水半滴未撒。我放开那个宫女,一手托着茶盘,另一只手掀开盖子闻闻,“唔……又是杭州的那个八两龙井?幸亏没撒,不然皇阿玛岂不是要心疼死?”

    端着茶盘走到桌前,给皇阿玛倒上了一杯,“这个茶不是一年里只有七八两吗?你这样整日里喝,也不怕喝光了,剩下的半年只能干嘴馋?”

    他笑乜我一眼,“什么叫整日里喝?不过是隔上三五日泡上这么一壶。你才见着几次?”说着端起杯子,先凑到鼻前闻了闻茶香,而后小口小口地品着。

    我被他一副熏然陶醉的模样弄得着实无语,转过头去,看见刚才那个宫女还垂着头跪在地上,恐惧地全身都有些发抖,心里那一点点没有死透的善心便及时地发作起来,“起来吧!反正茶又没撒。”那个宫女还是不敢动,耸耸肩,看了座上的康熙一眼。

    他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茶喝光,才道,“你起来吧!”

    地上的宫女早已跪的腿麻,用手撑了一下地才勉力站了起来。我不经意地瞥了她眼,才发现她竟是郭洛罗月柔。可能是轮班的缘故,前几次来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她。这次还真是巧了,她还是记忆里那样柔美温婉的模样,许是刚才受了惊吓,脸色有些苍白,垂首看着地面。

    我心里有些纳闷,原先皇阿玛不是挺看好她的吗?因为欣赏她一手泡茶的好手艺,南巡的时候还特意带在身边。刚才看来怎么有特意为难她的样子。许是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缘故?

    我一面思索着,一面给皇阿玛又续了一杯茶。他慢慢地喝着,待这一杯又见了底的时候才想起来地上还站着个人,“哦,你下去吧!”

    一句话就把忐忑许久的郭洛罗月柔给打发下去了。

    他抬头见我面色古怪地盯着他看,吓了一跳,“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摸摸下巴,“你对这个小姑娘有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左右不过是些奴才。”他淡淡地说道,然而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我还是证实了自己的看法。

    “既然不喜欢,那就早早地打发出去嫁人吧!她本来也不是选来做宫女的。”

    他眼光一闪,抬头看了我一眼,“你迎果真这样想?”

    我淡然一笑,“我从来就这样想。”

    从九贝勒府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惠妃出园的马车,两辆马车交错而过的时候,她正好掀起帘子往外看,我们淡然地对视了一眼。她脸上化了妆,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很平静很淡然的眼神。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悲。

    我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帘子。

    本来惠妃离宫这件事已经让人们有些淡忘了我的事,谁知消停了不几天,流言重又起来了。这时我便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没有那么多时间等流言自动平息下去,逼不得已,只有采取雷霆的手段了。一时间,宫里的气氛紧张起来,几个造谣生事的宫女和嬷嬷被当场打死。同时皇阿玛亲自出面为我澄清,我这半年来一直随军镇压反贼,而不是被反贼掳了去。

    这样果然有效,很快的,没人再提这件事。我也开始看十四从西山火器营为我送来的一些材料,为几日后上任做准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赠珠

    一百零八颗东珠颗颗硕大饱满,戴在脖子上美观大气,拆零碎了做成头饰耳饰也华贵逼人,再不行拍碎了抹在脸上美容也是很好的。可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这串东珠是皇帝大人的朝珠,而他将这个赐了给我!

    我身着全套的公主行头跪在地下,李德全手捧朝珠走下来,将我脖子上的琥珀朝珠换下,将这串东珠的戴在我颈上。而片刻之前,这串朝珠还戴在皇帝大人的脖子上。

    此刻,张玉书,佟国维,鄂伦岱等几位大人的表情已经超出了六道轮回之外,看我的眼神更是诡异万分,瞧那架势分明是想把我架到火上去烤一烤,看看是何方妖女作祟,究竟下了什么蛊将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给迷惑成了这个样子。

    皇阿玛,老爹,你随便给块金牌意思意思就罢了,这个朝珠是皇帝权力的象征,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赏了人,你怎么不给我块国玺?起码那个还有六块,这个朝珠可就只有一串。

    康熙坐在龙椅上,视线扫过座下众大臣,最后落在我身上,“西山外火器营本就是你的主意,既然回来了,这个差事便交与你做。可有信心?”

    “凝华一定竭尽全力,不让皇阿玛失望。”

    康熙点点头,又道,“朕自然相信你的能力。不过你终究是个女子,军营里又不比其他地方。这串朝珠赏与你,“纪念”左二右一,象征了男子的身份。从此以后谁都不能以你女子的身份来做文章。这串天子朝珠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帝王权力,从此之后,你说的话便代表朕说的话。朝臣中,除了亲王,皇子和正一品大臣,你皆可就地处置,朕许你先斩后奏。”

    我再好不过了。我忙叩首谢恩。

    出了澹宁居,外面正是风和日丽的好气,然而我根本顾不上赏景,这全套的公主行头沉得要命,压的我脖子生疼,只想快点回去换下来。

    走了没多远就听后面有人喊我,回过头,胤祉,胤禛,胤祺,胤禩,胤禟,胤锇,胤祥几个刚从澹宁居出来,除了办差去的胤祐和正在西山大营练兵的胤祯,众成年的阿哥都到齐了,一溜的帅哥,站在一起看着养眼极了。喊我的是十三,他快走几步撵上了我,看着笑道,“穿着三寸高的花盆底也走得这么快,差点撵不上你!”

    我有些诧异,看到身穿石青朝服的大臣也三三两两走了出来,顺着另一个方向出园,“怎么这么快就议完事了?”

    “今日本来就是为了你的就任而来,你走了,我们还待着干什么?” 胤祥的视线停留在颈间的朝珠上,“不过,今天还真是意外……”

    此时后面的几位阿哥也走近了,我刚要行礼,就被胤祉上前一步扶住了,我有些纳闷地看着他,旁边的胤祺笑着解释道,“彼岸妹妹,你还戴着天子朝珠,怎么能给我们行礼?我们受不起的。”

    我恍然大悟,直起身子来笑道,“戴着天子朝珠,我还是我,还是众位兄长的妹妹不是?”既然行不得礼,便站着请了安。

    说了会话,胤祉和胤祺便要走,我微笑,“三哥,五哥不去我那里坐回儿?”

    “不了。”胤祉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斯文有礼的笑容,然而我敏感地发现了他眼里的那一抹诙谐,“得去看着编书。有几个新来的,什么也不会,却最会找麻烦。我得时时看着。”我知道他说的是那几个御史,我知道他们,弹劾折子上的勤,说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可真要让他们去搞学术,却是铁定不行的。只是我不知道的是,原来他们去了编书局也如此不消停,听胤祉的语气,似乎已经无奈了。我忍住笑,“三哥如此辛劳,用不用我向皇阿玛汇报一声,再给你调几个得力的人去?”

    “别。千万别。”胤祉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切了,顿了顿,重又摆出斯文有礼的笑容来,“人手已经足够了。彼岸妹妹费心了。为兄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就和胤祺匆匆地走了,生怕我再硬塞几个御史给他似的。

    我好不容易压下冲到嗓子眼的笑声,这麻烦本来就是我硬塞给他的,此刻若是再笑他,就有些不厚道了。然而虽没笑出声,眉眼却不自觉地弯成了半月型,嘴角也翘了起来。柔和的风拂过,耳上的排坠轻轻晃动,头冠上的金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回过头去的时候,这笑意还没有收起来。我不知道这样的盛装华服,配上这样的笑意会是一副怎样的情景。只看见此刻胤禩的目光,长久地流连在我的脸上,微有些迷茫的神情,在我察觉之后,又不着痕迹地滑开去,他微笑,“什么时候赴任?”

    “明日就动身。”

    他点点头,“军营里很苦,自己要保重身体。”

    我微笑着应声,此刻我们已经能够相处地很好。不那么亲密,也不那么疏离。刚刚好。

    胤禩走,看着他的背影时失神,便感觉腰上痛,扭头看,是胤禟偷偷掐。瞪他眼,跑到胤禛旁边去拉他的手,“明日就要上任去,今日咱们几个聚聚好不好?”

    他淡淡道,“我还有事。”

    我不说话,扯着他的手晃了几下,他看了我一眼,我忙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去哪儿聚?”

    我笑起来,“去食为天吧!好久没去了。不过你们得等我会儿,我得先回去把这套行头换下来。沉死了。”

    回去以后,叫几位阿哥先喝着茶等着,自己直接进了内室,叫清芬芷芬服侍我换下衣服,从头上开始,一件件地卸着首饰,然后是批领,朝珠。“格格,这朝珠……”清芬才发现我脖子上戴着的早已不是早上那串琥珀的,她手里捧着那串东珠的朝珠,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

    “刚赏的。皇阿玛将自己的朝珠给了我。好看吧?”

    “好……好看。可是,格格,这可是天子朝珠,皇上怎么会把这个赏给你?”

    “谁知道呢?许是他觉得这个戴了好多年,想换个新的,就把这个旧的给了我?”我耸耸肩。回头看见清芬似乎更呆了,提醒道,“别发呆了,快找个盒子收起来,小心放好了。这可是我的尚方宝剑呢!”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便随几人出了宫。他们几人刚下朝,都穿着朝服,也得换衣服。便先各自回府了。我与胤禛坐一辆马车,落梅院里有胤祥的衣服,他懒得回府,便吩咐园门口候着的马车自己回府去,也跳上了我们的马车。

    我坐在马车上想了想,忽然掀起帘子朝胤禟的马车大叫,他探出头来,“什么事?”

    “别忘了带上珂玥。”

    他挑了挑眉,“你放心吧!这种事还能缺了她?我若不带她,她恐怕要把我的九贝勒府给掀了!”

    我一想也是,便缩回头来。胤禛皱了皱眉头,“怎么这样大呼小叫的?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我撇撇嘴,心里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却故意转过头去朝胤祥诉苦,“胤祥,瞧你四哥,如今见面就训我。”

    胤祥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笑,“我只见着这一次,怎么还常训?”

    我一只手捂嘴,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悄悄话,“可不是,上次去他府上你没见着,他不光吼我,还拿靴子丢我。可凶呢!”眼角瞥到胤禛的脸色沉了下来,正瞪着我。

    我心里暗笑。上次的事简直就成了惹怒他的法宝,屡试不爽。

    胤祥果然惊讶地看了胤禛一眼,然后对我道,“四哥拿靴子丢你?为什么?”

    胤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我无视他警告的眼神,拖长了语调,“因为……”

    “因为什么?”

    我一脸的哀怨,“因为他对我的心变了。唉,男人啊,把你放在心上的时候就哄着宠着,不放在心上了就什么也不是了。”说完自己就哈哈笑了起来,无视胤禛铁青的脸色,将脸埋在胤祥的肩窝笑得花枝乱颤。逗弄胤禛始终是我人生的一大乐趣,无聊的恶趣味。可我乐此不疲。

    等胤禛、胤祥换了衣服,打量着约好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