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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来莫忘第五章

      东来莫忘 作者:青涩掌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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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沫抬头看他,“对,因为他。”

    “呵,杨沫,你别开玩笑了,你不可能爱上别人,不可能。”蒋东林用手擦了下自己破了皮的嘴角,却扯开一抹苍白的笑,说到。

    “蒋东林,我们完了,日本那晚就完了。”杨沫抽泣着说到。

    “沫沫,是我的错,是我太自负,是我自私,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我们……我们以后好好的,好么?”蒋东林见杨沫只是一味流泪,开始的愤怒转化为慌张和心疼,生怕她又像一阵风似地消失,近乎恳求着说到。

    杨沫双手抚住了脸颊,眼泪却从指缝中跑了出来,她摇着头说到:“蒋东林,你走吧。”

    杨沫不知道最后是怎样回到住所的,只记得自己就这么哭哭停停,也不顾周围行人惊诧的眼神,一路走回了旅店。

    房门前两个男人早已等在那里,蒋东林一脸颓败,阿布平静的表情下隐隐含着怒气。

    杨沫的泪还挂在嘴边,她擦了擦脸颊,走到阿布跟前,努力扯开一个笑容,说到:“明天我去找你,你开了一天车也累了,回去吧。”

    “杨沫……!”

    “放心吧,我和他谈一谈,没事的。我还要跟着你去看你的客栈呢。”杨沫打断了阿布的话,又笑了笑,说到。

    “有事打我电话。”阿布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眼蒋东林,才转身离去。

    杨沫房门刚刚锁上,蒋东林就一把抱住了她,掰过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就吻了下去。杨沫死命推开他,无奈力气怎么能敌一个大男人,蒋东林用力一箍,带着她就倒在了床上,嘴上却不减半分力道,虽然杨沫牙关紧咬,却还是躲不过他的强势。

    这样唇舌间纠缠间一个门户大关,一个攻城略地地僵持了一会儿,蒋东林才放开了杨沫的唇,眼里的急切狠戾之色缓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怜惜心疼。

    蒋东林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杨沫的脸颊,却不似往日习惯性的那样捏她,只是轻轻摩挲着说到:“你瘦了,脸倒是小了一圈。”

    杨沫推他不开,只得面无表情地偏转过头,不再看近距离的这张脸,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地起伏。

    蒋东林修长手指轻轻描摹过杨沫的五官,脸上不自觉浮上半年多来未见的沉溺笑容,心里却满不是滋味。除开医院里那匆匆一面,两人快半年没有如此亲昵的近距离接触了,小妮子的确瘦了许多,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肉肉脸也轮廓分明起来,高原的毒辣日头倒没有把丫头白皙的皮肤晒得太黑,只是隐隐约约也透出些红血丝来,嘴唇有些干燥起皮,蒋东林看着就有忍不住俯□去把她吻滋润的冲动。蒋东林移不开自己的双眼,仿佛想把她的每一分、每一毫都牢记在自己脑海中一样,又生怕她会凭空消失不见一般,疼惜宠溺至死,都不足以表达此刻失而复得的心情。他另一只手又摸了摸杨沫毛毛刺刺的头顶,呢喃着说:“比我还短,想跟我比谁更爷们啊?小师太,真看破红尘了啊?还敢去剃头发了,给我留起来,嗯?”

    许是蒋东林自我陶醉在这难得的相拥中有点不可自拔,手上箍紧的力道早已松懈下来,杨沫猛一回头,用上手上所有的劲头,就一把推开了他,冷着声音说到:“我们没有关系了,我爱怎么样是我的事,……你,走吧。”

    蒋东林心里猛得一揪,脸上却还是带着点坏笑又用力抱起杨沫,反身箍过她又重新扑倒:“几天没见,脾气倒渐涨……”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放开,呜……”杨沫一时气急,就又拼命推搡他,怎奈自己身单力薄,根本撼不动眼前魁梧的男人,不由得就哭出声来。

    蒋东林又是强吻下去,单手一探,就滑进了杨沫的衣襟里,手触碰到那握朝思暮想中的柔软细腻时,嗓子里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近乎于满足的叹息声,搓揉中不见粗暴,仿佛握着的是一朵娇柔的雪莲花,只敢轻轻抚弄,生怕伤了她一分。

    杨沫还是死命推他,趁着口中的空隙,恨恨说到:“在高原你也敢这样?”

    蒋东林一口含住她一张一阖的唇瓣,喃喃说到:“就算肺水肿也不能放过你,再造个娃娃吧,这样天涯海角,你都跑不了了。”

    杨沫挣脱不开,牙关也早就在说话间被他探了进来,熟悉的味道盈满口腔缠绕上心的时候,心口的那些陈年旧伤仿佛被一下又被撕了开来,痛得杨沫就呛出了眼泪。杨沫不再挣扎,心底的悲伤转为绝望,只任身上那人还在自己口中无尽索取,她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落,直沾上蒋东林的双唇。

    蒋东林尝着了嘴里的咸涩滋味,心里一个抽紧,手上就松开了杨沫。他收起开始时强打起的戏谑笑容,再忍不住多日以来满心的伤痛,支起身子,只单手抚上杨沫的小腹来回摩挲,轻声问到:“当时很疼吧。”

    杨沫睁开泪眼迷蒙的双眼,仿佛力气再已在撕扯中耗尽一般,有气无力地说到:“蒋东林,咱们算了吧,咱们……别再见了。”

    “沫沫,我是真的爱你,你别这样,给我一次机会,求你。”蒋东林听她如此说到,顿时一脸颓败,语气也没了一贯的意气风发。

    杨沫只是摇头,流着泪却说不出话来。

    “沫沫,是我不好,是我的自私和自负让你受了那么多苦,以前……以前我是伤害了你,但是……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这半年,你经历那么多事,我都不知道每天是怎么过来的,你被关押的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能替你受那些罪,后来,孩子没了,我却最后一个知道,那个时候我恨死我自己了这么多年,我做的所有的事,桩桩件件我都觉得是胜券在握的,没有哪样我控制不住,但那时候,我发现我好没用,原来那么多东西是我掌控不了的,甚至你,还有我们的孩子……都保护不了。你走了,我觉得我仿佛不是我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早已铁石心肠,不会为什么东西影响自己定好的目标和步伐,但后来全乱了,我没办法集中精神过回以前的生活,我没办法不想你,你的样子好像就一直在我眼前,你哭、你笑、你开心或不开心的样子……”

    蒋东林蹲跪在杨沫面前,想握住她的手,却又被她一把抽了回去,许是提到了过去那段晦暗的岁月,杨沫更加泪如雨下。

    “沫沫,我不知道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如果你现在不能消气,没关系,我等,你要去哪我就陪你去哪,等到你心里的痛好了……只要你别再走了……我们说过的,本来这个夏天就结婚的,你都忘了么?咱们好好过,好么?再没有其他人了,再没有什么事情会伤你的心,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的一切都给你。……我真的……真的……爱你……别离开我。”说到最后,蒋东林仿佛启齿了最难以表达的话,近乎恳求地有些结巴着说到。

    杨沫用手指抹了抹脸上早已泛滥的泪水,抬头看了看蒋东林,他的脸色并不太好,苍白中透着几分憔悴,青青的胡渣都冒出了长长的头,看来有几天没剃了,紧锁的眉目间哪里还有平时一贯的洒脱笃定,杨沫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地又在脑海里仔细描摹了一遍这个挥之不去的脸庞,心里五味杂陈、纠结苦涩,却还是硬了硬心肠,稳着声音说到:“我没办法忘记那些欺骗的日子,印尼、香港、日本……一闭上眼睛都会想起。…………蒋东林,日本那晚,我们完了;孩子没有的时候,咱们之间,最后一点关联也没有了。”

    46

    46、第 46 章

    “蒋总,zz部的张部长马上就到了,咱们是不是下去迎接一下?”秘书小张敲门进来,看蒋东林埋头在看着什么,轻声问到。

    “好,我马上下去。”蒋东林抬头看了看他,说到。

    那天与杨沫在房间的场景又浮出脑海。不管自己怎么恳求认错发誓,杨沫仿佛心底早已认定了什么似的,甚是决绝,蒋东林自是不愿意得而复失,咬定了也是要将杨沫带回去的。最后磨到后半夜,杨沫仍旧没有原谅松动的意思,蒋东林豁了性子出去,不怕杨沫心底的冰封如何坚硬,也要把她捂暖回来。最后杨沫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说让她好好想想,明天上午给他答复,地点仍旧约在唐卡店里,今晚上却无论如何不让他留宿在自己房间。蒋东林何许人也,强势主导惯了的主,之前和杨沫的关系,基本也是牵着杨沫走,但现在鬼使神差一般,虽说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却也不敢曲了杨沫的意思,生怕再惹急了她,最后又磨蹭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杨沫的房间。

    蒋东林出来沿街走走停停却没有方向,最后进了家小酒吧,也许是高原反应仍旧不太适应,几杯下肚,竟然头昏脑胀起来,店家看他脸色开始绯红,就不敢再卖酒给他了,回到自己的宾馆迷迷糊糊倒头大睡,一觉醒过来却发现早已日上三竿。蒋东林急急忙忙赶到唐卡点,阿布和喇嘛都在,还有各自忙活都不抬头看他的画师,却惟独不见杨沫。老喇嘛掏出张薄薄的纸片给了蒋东林,对着他一阵叽里呱啦,蒋东林硬是没听懂一句,阿布走上来,面无表情地说到:“这是杨沫给你的,她走了。”蒋东林听了心里就一下泄了气。

    手里那张纸是从本子上随手撕下来的,本身尺寸并不大,皱皱巴巴有些发软,明显就是因为翻看次数太多的缘故。蒋东林用手轻轻抚平了一下褶皱的印记,折痕略略减轻,但却因为手指的松开而再度回复原状。杨沫清秀隽永的字迹蒋东林不记得自己看过了多少遍,此时却还是不觉又从第一个字细细读去。

    “我走了,不是因为不爱,而是没办法就这样跟着你回去若无其事地重新过回以前的日子。我说不清自己心底到底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怕了,厌了,累了。遇到好的姑娘,你就结了吧,也老大不小了,不用等我了,也不要再找我了。”

    简短几句话,寥寥几个字,蒋东林却忘不了刚看到这些时心口那种好似绞在一起的痛,她竟然能如此洒脱,如此干脆,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就走了,就不要了,就放弃了。蒋东林不信,不甘,不愿。蒋东林记得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里就狠命将纸条揉了个乱七八糟,但却还是不舍得,不舍得撕掉,不舍得这杨沫亲手写的只言片语也如同她的人一样,消失在自己手里。然后就是带着这只言片语的揉乱的纸条和自己一颗乱七八糟的心回到北京,这纸条蒋东林不记得拿出来看过了多少遍,从最初的愤怒,变为心痛,最后是现在的平静的绝望,却还是放不开,只是一遍又一遍,看她亲手写的字,猜她彼时是怎样的心情。

    党组会一向还是那么严肃紧张,蒋东林人前一贯的持重干练又悉数回来,仿佛丝毫没有受平日里悲伤绝望的情绪影响一般,该说的,该做的,一件不落。今天党组会的主要议题是投票表决蒋东林担任常务副总事宜,投票毫无悬念,今天,是他的好日子。蒋父顺利当选,进入23人小组后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似有问鼎更高层次的意向和实力,蒋东林这么个世子爷在跟前,众人怎能不都上前讨好溜须。果不其然,这次的党组选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过程之顺利,连久经官场的张部长都有点意外,真真是一场团结的大会,一场胜利的大会。这样的局面,虽然跟蒋东林自身在神州的业绩实力不无关系,但家族背景在幕后的无形力量,他自己也是心中有数的。但事实就是如此,最终人们看重的还是结局,而过程究竟如何纠结甚至腌臜,却并不太重要了。中国人向来如此,喜欢痛打落水狗,更擅长锦上再添花,好话在人群里说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但大家仿佛都乐此不彼,生怕没有及时拍上这号马屁,平添了自己的晦气。

    晋升的好消息永远和落水的坏消息一样,往往不用经当事人的嘴,就能传了个遍。蒋东林这边自己还没咂摸出兴奋的感觉,那头圈子里一干子弟发小早已得了确切消息,死活要给他高升庆祝。

    不是所有人都像王译那样讨厌夜店吵杂的音响和纷乱的男女,庆祝要的就是狂欢,向来没有什么新意,仍旧定在他们常去的那家场子。蒋东林到的时候,众人早已酒过几巡,看主人公到了,几个有点蒙蒙醉的就吵吵着罚酒三杯。

    蒋东林倒也豪气,拿了加了冰块的洋酒杯就往嘴边送,却被一旁的李明辉挡了下来:“诶,我说东哥,你怎么现在都改吃素的了?不行不行啊,这样哪够味儿?得小妞喂才行啊,哈。”嘻嘻闹闹间说着,就一把拉起角落里一个女孩推给了蒋东林。

    女孩被猛地一拉,自是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就往蒋东林怀里倒去,蒋东林扶了一下她,虚晃暧昧的灯光下,心里却猛地一跳,不同于夜场大多数浓妆到遮住本身容颜的女孩,手边的人倒还有几分素净,微微蹙眉的当口,眉目间就有点蒋东林心里那人的影子。

    “别闹了,到底喝不喝啊,不罚算了。”蒋东林挪开扶住女孩的手,就移开了眼神,朝那几个起哄的嚷嚷到。

    “东哥,喂一个嘛,来来,茜茜,给东哥喂一个。”其中一个起哄的端起酒杯就递到女孩嘴边让她喝了一口,又将她朝蒋东林推了一把。

    女孩低垂着眼并不做声,嘴里含着口酒就朝蒋东林嘴边送去,昏暗闪烁的灯光下,蒋东林看着那张似像非像的脸越来越靠近,竟一时有些出神,直到女孩的唇已经擦过自己的,才一个扭头,拿起自己那杯,一干而尽。

    耳边起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蒋东林朝那帮狼笑笑,也不再看被撂在一边的那个叫茜茜的女孩,就自斟自饮,又干了两杯,才说到:“哥们儿今晚尽兴,我请。”

    那帮人还没有走的意思,蒋东林又喝了一圈,准备起身先离开。李明辉一把就将茜茜推进蒋东林怀里,嬉笑着说到:“东哥,我们知道你最近的调调,特意找这么个口味的来,你可得负责带走啊,哈哈。”

    叫茜茜的女孩没有说话,温顺地就贴上蒋东林,蒋东林看了看她,又笑着对一众人说:“呵,你们这帮狼,走了。”说完,也没拒绝也没拉她,就自顾走了出去。

    女孩转头看了看专心开车的蒋东林,上了妆的脸庞还是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笑,这个男人很好看,很不一样,女孩不住扭头看他,他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你住哪?”蒋东林淡淡开口。

    “嗯……?”女孩听他突然这么问到,有点不可思议,“不是……去宾馆么?”

    “我送你回去。以后少混夜场。”蒋东林淡淡答到,方向盘一转,就掉了个头。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满都是烟头,和漂亮的绣珠桌旗有点不太搭调,蕾丝遥控器盒子下的那片薄纸,被风吹得翘起了一角,蒋东林摁掉手里燃了一般的烟,走去窗边又将窗户开大了一些。仲春的午夜,风儿也没有了初春时候的料峭,吹进客厅的时候,蒋东林不自觉挥手帮着散了散空气中的烟雾,丫头不喜欢香烟的味道。计算着日子,很快就要到她的生日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丫头还被关押在里面,生日那天没有人陪着,想必又哭鼻子了吧,那时候应该肚子里有宝宝了,只是她和自己这个当爸爸的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过的?好像还是在到处找人托关系。今年的这个时候,桃花依旧笑春风,只是人已远走。她去了哪?她现在可好?一路颠沛辛不辛苦?是不是,已经有其他人陪伴身边,一起过今年的生日了?蒋东林坐在沙发上,盯着眼前一角飞舞的纸片想得有些出神。

    “砰砰砰,砰砰砰”,这个时候响起的急促的敲门声,让蒋东林倒是有些意外。从杨沫出走到现在快一年,蒋东林只要在北京,几乎天天住在这里,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儿,甚至自己的母亲,也常抱怨说怎么东边公寓里的电话总是没人接。

    母亲开始的时候还老是问起杨沫的情况,见蒋东林总是闷哼着打着哈哈过去,再加上这半年多也没再见到那丫头,慢慢也就不问了。父亲已经准备回京任职,有次蒋东林去南方看他们,父亲倒是破天荒来了句:“那丫头玩够了回来,找个合适的时机我和你妈妈去他们家拜会一下她父母,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那丫头吃了那么多苦……不然我早当爷爷了,其他事情,你自己摆平。”蒋东林讶异于父亲从未有过的直接,嘴上应承着,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

    蒋东林起身没看猫眼,就开了门,门外是满脸是泪得汤小元和一脸讶异的王译。

    “怎么了?……”蒋东林看汤小元一脸着急忙慌,惊讶地问到。

    “东哥,你真在这啊,打你手机一直关机……”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杨沫……出什么事了?”蒋东林看她这样,心里不禁一阵紧张。

    汤小元看电脑开着,抽抽搭搭也没理他,走过去就一阵“噼里啪啦”,扭头对蒋东林说:“你自己看吧。”

    蒋东林走过去看,却是电子邮件的页面。

    “小元,我到青海了,这几天会启程去玉树县结古寺看看,一切安好,放心,勿念。”

    寥寥几个字,时间是4月10日。蒋东林的心被猛地一擂,差点就觉得找不到呼吸。退了出来点进收件箱里,10号之后却再没有杨沫的来信,再往上看去,从去年6月开始,断断续续的邮件一封又一封,看着发信人“杨沫”两字,蒋东林止不住揪起了心,再顾不得看前面的信,忙扭头看汤小元。

    “杨沫到现在都联系不上……呜……手机打不通,根本联系不上,……叔叔阿姨急得要死,已经往青海去了……呜呜……他们俩前天就从西宁包了车往灾区走了,但那儿现在一路都军事封锁了,根本进不了,没办法了……你快想想办法,去找找她……”汤小元从进门开始哭,现在更已经泣不成声,哭喘着对蒋东林断断续续说到。

    仿佛是一把业已出弦的利箭,“嗖”地一下直往自己胸口射来,来不及躲藏,来不及避让,心口已然被钉死,钉死在一架叫做“绝望”的十字架上,蒋东林心口被这把利箭射了个穿,刺了个透,脑子仿佛供养不足一般“嗡”得一下就一片混乱。

    “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蒋东林觉得连吼人的力气也没有了,手忙脚乱间却全然找不到车钥匙放在了哪。

    “呜呜……她一直不让说……一路也没出什么事……呜呜……你快想想办法,把沫沫找出来,想想办法……呜……”汤小元早已乱了阵脚,只是一味说着。

    “去香山爷爷那,走,王译,你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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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第 47 章

    在爷爷那联系好部队的关系在青海接应,一切都还顺利。民航航班早已没了,蒋东林觉得无论如何等不到明天,更何况明天能不能走还是问题。杨沫是生是死现在分分秒秒都牵扯着他的心、他的命。如果可以,用身家性命换张可以立马飞到青海的机票他也愿意,又怎能这么毫无目的等待煎熬,又是一通联络疏通,竟然就找了辆军用运输机,立马从南苑出发飞青海。

    从北京到青海高原路途遥远,从东到西地势节节攀升,再加上军用运输机机舱条件简陋,一路气流颠簸并不安稳。蒋东林却好似全然没有觉察周遭不时的颠簸晃动,盯着手里的一摞纸,看得有些出神。

    出发前蒋东林不忘从汤小元的邮箱里把近一年来杨沫所有的来信都打印了出来,封封件件,竟然能订成厚厚的一摞。从内蒙开始,丫头走过了呼伦贝尔的草原,大兴安岭的森林,蒋东林感觉自己跟着她的悲喜而悲喜,跟着她的心情而跌宕;之后一路往西到了西藏,日喀则的寺庙、那曲的寒夜,蒋东林心疼她独自在清冷艰苦的雪域高原的一路跋涉艰辛;再往后看,原来丫头独自落跑之后又去了云南,香格里拉神秘的碧塔海、泸沽纯美的摩梭女儿国、腾冲还不太为外人所知的侨乡和温泉、怒江沿途的雄浑壮景,蒋东林看她时而心境开阔,时而又陷入无故低落的漩涡,心情也起起伏伏,酸涩苦辣,说不清、辩不明。之后杨沫还走了陕、甘、宁,几乎西部跑了个遍,山山水水、大漠荒沙、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挑灯垂泪。蒋东林一页页看过去,几个小时的航行,仿佛跟随着杨沫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脚印,看她看过的风景,听她听过的山歌,体会她暴走岁月中点点滴滴的心情,抚摸她心弦一次又一次被打乱时滚滚而落的泪。每次看到信里的那个“他”,蒋东林都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有点不敢看下去,怕这个“他”不再出现,但又急不可耐地想继续往下看,因为忍不住想知道这分别的300多个日日夜夜,她是怎么度过的,她的心里,可还依旧有他!

    蒋东林赶到西宁的时候,机场灯火通明,丝毫没有高原暗夜本有的宁静。民航早已全线临时管制,跑道和航道提供抢险部队和专门航班用以运输抢险救灾的部队官兵、协调单位的工作人员以及急需物资。民航航班大量延误或取消,机场被滞留的旅客为数不少,能降下的航班寥寥无几,更别说顺利起飞的。如织人流来来往往,忙而不乱。

    停机坪上早已等候着前来接蒋东林的军区的车,林政委是蒋爷爷的老部下,看到蒋东林走出机舱,就迎了上去。一路上,林政委都在跟蒋东林描述现在玉树的灾后情况,派出去专门找杨沫的人已经赶到了那,蒋东林听着地震灾后的情况,揪着的心更觉生疼起来。电话,一直在拨,杨沫那边,永远关机。

    再见到杨沫父母的时候,二老比上次见到时苍老了许多,杨沫父亲两鬓仿佛一夜染白,倒比上次见到好似老了10岁,杨沫妈妈还是止不住地抹眼泪,蒋东林看在眼里,心下更不是滋味。安慰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却还是忍着心里万分的焦急与苦痛,抚慰他们在西宁等消息,自己去玉树寻找杨沫。杨沫父亲仍旧冷眼相待,母亲一边抹泪一边恳求,无论如何也要一同前往,活要见人,死,也要亲自把女儿的尸骨找回来。

    西宁往玉树县走,还没到一半的路途,就已经军事管制了,来往车辆一律禁行。军区的车挂上特殊通行证,越往里走,蒋东林和杨沫父母的心就越往下沉。四月本是芳菲天,但高原的春意却并不盎然,灰蒙蒙的天连着灰蒙蒙的地,没有几丝绿意。再往里走,县城外围的地方已经陆陆续续搭起了应灾帐篷,或悲痛、或麻木的人们散座期间,县城里却是触目之处皆惊心,震碎铺面而来,找不到一条完整的路,找不到一座完整的屋,找人的,救人的,穿梭混乱的人群夹杂着时不时散出的震天的哭喊声,血迹处处可见,遍地废墟中,弥漫着灰尘和石灰消毒粉混合的味道。

    蒋东林再也按捺不住,第一个下车就往帐篷点跑去,一座座、一间间,多数都是藏民的脸,每个人都在哭泣,每个人都絮絮叨叨诉说着什么,但哪里有杨沫的影子?越往后找,杨沫妈妈的哭声越大起来,她在活的人里找不到自己的女儿,她不信杨沫会躺在那堆再不会说话的人中间。

    站在临时停尸场前,杨沫妈妈一下就瘫软了下来,泣不成声间竟然拉不住蒋东林的衣角。杨沫爸爸也有些站不住,开始止不住老泪纵横,蒋东林一把接住杨沫妈妈瘫下去的身子,死命搂了搂她,说:“阿姨,我去。你们等着。”

    临时停尸场设在靠山的一片空地上,藏族人很多信奉天葬或水葬,来这祭奠烧纸的倒不多,只有寥寥几个家属,在躺着的尸身边嚎啕哭泣。死灰一般的土色和光秃秃的山堆,衬得这里更加死寂,天空开始下起蒙蒙细雨,冰冰凉凉地吹过蒋东林的脸颊。

    镜片已经模糊了,蒋东林有点看不清前路。这是从没有经历过的场面,生与死,就在眼前,只有一线之隔,触手可及。蒋东林心里一百分、一千分、一万分的害怕,害怕那几百具尸身中就有自己朝思暮想,到最后爱到深处不可自拔的那个。短短的一段甬道,走起来却仿若漫无止境的修罗路,步步锥心,周遭仿佛百鬼夜行,狰面獠牙直要吞了他的一颗心。脚下却停不住,往前走,一步、一步、再一步。

    蹲下去,揭开积满雨水的塑料裹尸布,蒋东林真正体会了心提到了嗓子眼,虽血液仿佛凝固,却也挺着直视了过去。

    不是,不是杨沫。

    一具,一具,再一具。不是,不是杨沫。

    杨沫妈妈的哭声此时听起来遥远又飘渺,却还是悠悠地传入蒋东林的耳朵,一声一声,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敲打着他的心。雨渐渐大起来,打在塑料裹尸布上的声音悉悉簌簌,让人胆寒。蒋东林开始像疯了一样,揭开一具又一具裹尸布。没有,没有杨沫。不是,不是杨沫。

    天已经黑了,雨,却还在下。在去往帐篷点的车上,相对无言,蒋东林感觉从未有过的瘫软和疲惫。停尸场仿若最惨烈的修罗场,几百具尸体整齐罗列,只一张薄薄的裹尸布,就阻隔了生死。蒋东林一张张裹尸布揭过去,一具具尸身找过去,很多都残破不全,血肉模糊,叫人直欲作呕。他心情早已破碎不堪,却还是庆幸其中没有杨沫,所有人都燃着一丝希望,却又时不时陷入绝望。死亡人数和失踪人数都在继续增加,他怕,怕那一堆堆废墟中,一片片瓦砾下埋着他的沫沫,她是不是很痛?她是不是在无尽的暗夜里一遍遍喊过自己的名字?蒋东林不敢深想,他就要疯了,就要狂了,就要碎了……

    应急帐篷里仍旧是那样,哭泣的、麻木的、组织救援的,纷乱嘈杂,人头攒动。

    部队陪同的军官早弄了一些热食给他们,但哪里吃得下,哪里有胃口。杨沫妈妈已经哭到没有眼泪,抽泣却停不住,杨沫爸爸在一边安慰,却也禁不住还是泪流满面。蒋东林想点根烟,无奈手总是微微发颤,几次也没有点着,一急之下,就揉了烟头,静坐无言。

    一个小姑娘跑了进来,看了一圈,就径直跑去蒋东林面前拉住了他的衣角。小姑娘10岁左右年纪,红着脸喘着气,就用生涩的汉语说到:“沫沫姐姐……去结古寺……之前……。”许是汉语实在不足以表达她想说的意思,最后竟急得用藏语叽里咕噜说了起来。

    蒋东林握着小姑娘的肩,只听清楚“沫沫”和“结古寺”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拿起车钥匙就出了帐篷。震区一到晚上,再往县城里走几乎就开不动车了,分不清哪里有路哪里是废墟,到处一片死夜一般的黑,只有星星点点的一些救援的灯火,在废墟堆上还没有灭。蒋东林等不及车绕道开去结古寺,就要下车步行去。杨沫父母也要跟着下车,却被蒋东林拦住了:“叔叔阿姨,天太黑了,你们坐车,我先去。”

    结古寺本是一座辉煌的寺庙,黄瓦青砖,是青海地区的圣庙。此时却震碎非常,支离瓦解,若不是黄瓦散发出悠悠的金色的光,几不能辨。寺庙原址上还有一些救援部队和僧侣在挖掘着什么,却甚是寥寥。蒋东林看着这一片碎瓦残木,再也忍耐不住,吼了一声就飞奔过去。

    夜,更浓了;雨,更大了;零星的救援灯火早已灭了。蒋东林不记得挖了多少时间,辨不清这到底是哪个方向,只是一遍遍呼喊,一次次抡镐。

    死寂的夜,没有给他一点回应,除了远方偶尔响起的兽的声音。

    “蒋先生,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咱们再来……”

    “东林……别挖了,别挖了……太黑了,等天亮了吧……”杨沫爸爸哭着喊他。

    “不行,雨这么大,天这么冷,沫沫会害怕的,我要找到她,我要带她回去……”雨水和泪水早已分辨不清,嘴边咸涩交杂,蒋东林只是一镐一镐抡起铁锹,不管人如何劝说,眼里只有碎瓦残木,那下面,是他的沫沫。他怎能留她独自在此,他不能。

    记不得什么时候就挖卷了铁锹;记不得什么时候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用手挖细细的沙土和残缺的木头。一个指头破了,两个指头破了,两手都挖破了血,不记得了,没感觉了,蒋东林觉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沫沫就在这下面,他要找到她,他要带她回家。

    不记得什么时候杨沫爸爸妈妈就上来死命拉扯他上车,给他倒了杯热水,蒋东林却颤抖着手有些接不住。恍惚间,口中只是喃喃:“我要带她回去,她最怕黑了,不能留她自己一个人在这……”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渐渐变小的雨又大了起来。黎明时分,寒冷异常,蒋东林看天有些亮了,面无表情就开车门出去。

    寺庙的废墟上又有僧侣开始挖掘,他们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蒋东林才弄清他们挖掘的下面确定压了人,昨天还有哭声,今天却没了,是生是死,已经不好说。

    蒋东林早已透支的身体仿佛一下注入了无尽的能量,借过僧侣的工具就挖了起来,一锹一锹,一镐一镐,干了衣服又淋透了,呼吸间也能哈出茫茫的白雾,眼镜早被他丢在一旁,他不再像昨日那样流泪,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满是坚定。

    “哐哐……轰轰咙……”天际发出震耳欲聋的炸雷,紧接着就是几声低沉的闷雷。僧侣放下工具,都匍匐在地上朝着一个方向膜拜下去。这年的第一声春雷,竟然来得这么早,这天地间茫茫的大雨,是不是老天爷也伤了心?

    “东林……”杨沫看着不远处那个趴在地上扒拉着废墟的男人,不自禁就喊出了声。无奈雨声太大,再加上附近挖掘的嘈杂声渐响,杨沫本就不大的喊声很快被淹没在嘈杂中,男人没有扭头。

    “蒋东林!蒋东林!蒋东林!……”杨沫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溃了的堤一般奔涌出来,多日来的恐惧、压抑、战栗、冰冷与思念,都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化为心底汹涌而出的呐喊,再也止不住、压不灭、抹不去。杨沫扔掉手里的小铁锨就朝着蒋东林跑去,不顾雨水湿滑,不顾水汽蒙眼,不顾心底过往的磕磕绊绊与沟沟坎坎,全部都忘了,全部都不重要了。在看过了生死绝离之后,只在看到他的那一瞬,眼泪成诗、思念决堤;恨散去,爱涌现,不分离。

    蒋东林抬起早已被雨水和汗水蒙蔽了双眼的脸,没有眼镜,眼前更是水汽迷蒙,模糊一片。他以为那是一场幻像,他以为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直到杨沫走到他跟前,轻轻抚上他的脸,开口说:“蒋东林,你来了,我爱你。”蒋东林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轻轻抱过她,问到:“你去哪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

    48

    48、第 48 章

    高原的天说变就变,雨,渐无声息地变小了,太阳照耀了出来,金色的碎瓦在阳光下闪烁出久违的炫目,震碎之上,迷蒙间仿若铺满了点点若若的金。

    杨沫松开死命紧搂着蒋东林的手,抚上他略微苍白的脸,哭着说:“你怎么来了?……呜呜……你知道多危险么?一直在余震……没有一座房子留了下来……你怎么就来了?”

    蒋东林看着她,泪水和雨水早已铺满了她的脸,一双水翦的眼睛,因为清瘦更显得灵烁,刺刺扎扎的小和尚头早就长长了,齐耳的发丝缠缠绕绕地贴住脸颊,脖子上有些微微创伤的痕迹。蒋东林不自觉抬手去摸那几道细微的红肿的伤口,却感到喉头干涩,说不出话来。

    “呜呜……呜呜……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得要死,我以为我要死了……那天……一下子就黑了,全都黑了,天塌了,身边的人突然就被埋进去了,我拉不住他们,我……呜呜……呜呜……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见不到爸妈,再也见不到外面的世界了,我想死你了,你去哪了?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一路走,都想你,想你想得要疯了。呜啊……到处都有死人,他们就躺在那……我好害怕……你怎么才来……呜呜。”

    多天来的恐惧和压抑,此时全部化为宣泄的泪水,杨沫有些口不择言,抚住蒋东林脸的手一把拉过他的衣襟,一边摇着他,脸已不自觉埋了进去,哭得昏天黑地,仿佛要把心里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所有的怕都哭喊出来。自己就在蒋东林的怀里,她再不愿松手,再不愿错过,再不愿一个人独自上路。

    “沫沫,你活着就好……你还在就好。”蒋东林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支支吾吾、喃喃燕燕、反反复复间全是这句话,他死死抱住怀里的杨沫,任凭她怎么把泪水、苦水倾倒,再不愿放手。这种生离死别后的失而复得,让他有好一阵的眩晕,大悲之后的大喜,让他到现在还有些怔忡愣神,他只怕怀里的那个人不是真的,随时再会消失,只是紧紧抱着她,冰冷的嘴唇胡乱吻着杨沫湿漉漉的发顶。

    太阳的暖意照到了身上,杨沫爸妈早已一步三踉跄着奔了过来,抱过女儿就是一阵哭天抢地,蒋东林看着眼前和父母抱作一团痛哭的人儿,感觉七魂找回了三魄,却再也遏制自己不住多日来的悲怆和恐惧,眼眶发酸,鼻头发涩起来。

    杨沫爸爸放开抱作一团的妻女,转身过来,老泪纵横间就抱住了蒋东林的肩头,“东林,……谢谢你,沫沫回来了,我们的女儿回来了……”。

    杨沫和杨沫妈妈转身过来,也抱住这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阳光开始毒辣起来,一家人还是哭,在震碎之上,为生离死别之后的重逢,为千帆过尽之后的释然。

    杨沫父母看着始终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默契地退出了帐篷。蒋东林接过热茶,喝了几口,苍白的脸孔慢慢缓和起来。

    开始时空洞恍惚的情绪慢慢褪去,蒋东林看着眼前的人,搂着的手不自觉又紧了紧,唇吻上杨沫开始暖起来的脸颊,张口说到:“说,以后再不敢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了?”

    “唔,再不敢了。”杨沫心底一动,胸中一暖,在他怀里细声说到。

    杨沫这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温驯可人是很少见的,虽然平时她处处温和有礼,但骨子里是倔强的。此情此景之下这般温温润润的小绵羊状,极大满足了蒋东林一贯的大男子心理,仿佛喝了一杯千年人生果茶,心里说不出的受用和舒坦,但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减轻分毫。

    “要是还敢,怎么罚你?说!”

    “再淘气,肉来偿。”杨沫仍旧做小绵羊状,“偿”字还未完全说出口,已经被吞没在蒋东林覆盖下来的吻里。

    就是这个气息,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感觉。杨沫和蒋东林一样,不知道多少次梦回间魂牵的这个吻,以为早已消失不见,以为再也寻觅不得,此时却真真切切地纠缠于唇齿之间,怎能不叫人动情,怎能不叫人迷醉。

    绵密不尽的吻加上高原反应,昏天黑地间杨沫只觉得头脑发胀,再放开时已不知今夕何夕。蒋东林摸了摸杨沫微微有些红肿的唇瓣,声音呢喃,却仍旧不容置疑:“这些天,你知道我们多着急么?我估计我快得心脏病了,死丫头,我年纪大了,不带这么折腾我的。”

    “嗯……唔……”杨沫在蒋东林的怀里扭了扭,脸更紧地贴住他的颈窝,哼哼唧唧全是小女孩撒娇的样子。

    “回去先把证扯了,你的人事档案还都在部里,回去就去拿户口页,西城区登记处好像周日也办公……”蒋东林轻轻抚着杨沫的背,放缓了声音仿佛自言自语道。

    “蒋总,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嗯?……”杨沫抬头看上蒋东林,继而就咬上他的唇轻轻吮吸着,支吾着说到。

    蒋东林哪里受得了她这样□裸的□挑逗,再加上那句好似小猫挠心的“蒋总”,忍耐之下却还是吻了个昏天黑地、缠绵至死,才放开她,一本正经地说:“杨沫,不管怎么样,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情不情愿,都别再想从我这溜走……你要是还不愿意,我绑,也把你绑在身边。”

    杨沫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朝他唇上就印了一吻,颇有些动情又俏皮地说到:“你要再对我不好……再有个……什么明什么月的,我就……我就让你再也找不着。”

    “不会了,再不会了,咱们……好好过,你再别想逃走了。”

    之后还是缠缠密密个没完没了,杨沫爸妈进来后听她讲这些天的情状,两人也没有松开搂着的手的意思,杨沫一样一样地讲,蒋东林时不时会低下头轻啄她的脸颊和手,仿若旁边并没有父母在一般,直叫杨沫的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低。

    原来那天跑进帐篷拉住蒋东林的小姑娘是杨沫来到玉树县后寄居的藏民家的孙女儿,杨沫来这时间并不长,前前后后才一周左右时间,天天听着晨钟和暮鼓会去结古寺磕头和听经。开始的时候,杨沫进不去喇嘛辩经的场所,便是这个小丫头,带着她进去听经,后来渐渐熟了,杨沫有时候也会自己自己一个人去。那天地震是是早清晨7点多,高原还没有苏醒,小丫头自是起不来,杨沫就似往常那样独自早早去做早晨的朝拜。顶礼膜拜间,在结古寺一处众多信徒磕头的地方,顿时山崩地裂、山河破碎,那不过也仅仅是几秒钟的事情。杨沫眼睁睁看着恢弘的结古寺在这场天灾中倾倒、破碎,转眼就成了废墟;眼睁睁看着身边一同朝拜的人瞬间就被压入倒下的梁柱瓦砾中。死亡一旦发生在眼前,总让人觉得不真实。地动山摇中,杨沫的脖子也受了些伤,人却万幸地没有遭受危险。后来一切就混乱并模糊起来,震碎当前,杨沫早已失了心、迷了神,辨不清东南西北,到处是人的哭喊声和血腥气,她开始在废墟上用双手挖救浅埋的人。救援队很快就开始多了起来,地方上的,部队的,一队一队,一簇一簇,人就开始多了起来。杨沫脑子里早已没了其他,就想着自己没事,自己还活着,她要帮着多救几个,她要把身边那些瞬间消失的人挖出来。后来就跟上一个在结古寺救援的队伍,忙里忙外跟着救援,晚上并不住到灾民集中帐篷里,而是跟着救援队住在他们临时的据点,所以才和父母与蒋东林擦肩而过。

    后来回想起来,许是自己那个藏族小姑娘在自己手机里看过蒋东林的照片,他们一个一个帐篷寻过去的时候,小姑娘看着像沫沫姐姐的家人,并急急跑过来寻到了蒋东林。其实小姑娘也不知道杨沫是生是死,只知道那天她一早就去了结古寺,后来一切都翻天覆地,却兜兜转转皆是缘。

    高原的夜晚,沁凉如冰,杨沫虽然换了干的衣服,却也有些抵不住渗骨的寒气。想来前几天还下着雨,却能在户外一待就是6,7个小时,浑身淋得湿透,也仿佛并不觉得,可能就是意志力支撑的作用吧。她往蒋东林怀里凑了凑,手盘上他的腰,他的腰一向壮硕却无赘肉,此时摸来,却有些过分精瘦了。

    夜深了,杨沫父母没再说什么,仿佛打好商量似的,去了另外一个帐篷休息。外面雨声滴答,帐篷内气温并不高,但却火热一片。灾区条件很艰苦,喝的热水都很珍贵,更别提擦身洗漱用水,两人都是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头发虽然干了,但涩涩得有些发痒,周身的味道都并不太好,但此时两人仿佛连体婴儿,谁也不肯,谁也不肯撒手。300多个日日夜夜的思念,早已在这一分一秒中化为最解不开的浓情,缠着你我,不顾条件艰辛,不管身在何处。

    两人谁也舍不得睡,虽然连日来的大悲与大喜早已折腾得彼此都疲惫得睁不开眼,就这么说着话,从最初的分离到一路的相思,从离别的苦到此时欢聚的喜,彼此都好似过了一辈子一样,有太多的故事和心情要向对方倾诉。

    应急灯灭了以后,蒋东林绵密的吻就覆了上来,没有了方才的那种厮磨与细软,这会儿的吻是带着□的,是霸道却更加火热的。手已经悉悉簌簌探进好几层的衣服里,杨沫的胸衣有些难解开,他有些不耐地一把就挤进杨沫的胸衣里。杨沫轻叹一声,胸口上那只手的力道加重了些,甚至有些急,开始时候的温柔抚摸逐渐变成揉搓,另一只手又探进去摸索解扣。搭锁终于解开,蒋东林低低地闷哼一声,解开衣襟就推高了胸衣,吻早已沿着脸颊脖颈埋了下去。

    杨沫的手指插进蒋东林微微有些张长的头发,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胸口向四肢百骸里扩散开来,嘴里低低的呻吟声开始溢了出来。杨沫脑子里开始有点迷糊,但理智没有完全被情感打垮,酥痒快慰间,只觉得这不是合适的时机,直用力想推开蒋东林越来越勾动的舌。蒋东林哪里肯放开她,手早已撩起杨沫腰际的裤带,就想继续探究下去。杨沫心如擂鼓,感觉身上他手所到之处仿佛都撩起了一簇簇的火,烧得心下痒痒,骨里酥麻,却还是硬推开了他。

    “疯了,这里海拔4000多,你疯了。”杨沫心急推开他,自己早已喘息不定。

    “我是疯了,遇到你以后就疯了,唔……”蒋东林并不作罢,又覆□来往杨沫胸口下吻去。

    “不行,这里不行,不能在这,哎,你……别……”杨沫还是用力推他,无奈蒋东林虽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现在手上却满是力气,竟挣脱不开。吻越来越密,竟一路往下,杨沫心下一动,就着急开口。

    “别……唔……你别,回去了……等回去了,下了高原,好好……伺候你,行了吧……”杨沫心急忙慌,脚也开始扑棱,又开始大口喘起气来。

    “在这不行,海拔太高,不行不行……还有,死了那么多人,我不行,不能那样……”

    蒋东林听她如此一说,倒也缓了下来,放开了手上的力道,又攀上去轻轻吻起杨沫的嘴唇,半天才终是叹了口气说:“我带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过节没有扣扣,加群要特殊章节的同学,节后我会通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没有耐心起来,对于觉得男女主和好基调过快的,我表示无力和无视。本来在他们相逢重见那一刻已经就是结局了……

    越写到后面,因为矛盾重重展开,各种质疑也出现了,开始还是纠结,但最后我发现一个词叫做众口难调,我是为了写我自己心中的一个故事,只有自己写高兴了,大家才会看高兴,所以,只能选择忽视。

    喜欢的请继续,不喜欢的,也请别再浪费钱购买。

    下章炖肉,请容我好好yy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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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第 49 章(清水版)

    蒋东林到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秋后算帐,虽然现在大家都说“男人心海底针”,尤其像蒋东林这样的男人,心思深沉缜密,有时候根本可以用“难以捉摸”来形容,但“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也仍旧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越往北京走,许是杨沫对于蒋东林过往的“恶行恶状”的回忆慢慢又回了来,在玉树结古镇那晚小绵羊状的“真情告白”仿佛只是黄粱一梦,都留在了雪域高原稀薄的空气里,离北京越近,竟然有点不搭理他起来。

    蒋东林知道她仍旧是小女孩心性,虽然大灾大难面前重回了自己怀抱,但对于自己过去所做的伤害过她的事总是有些耿耿于怀,自己不知不觉也就赔足了一万分的小心,生怕哪里又惹毛了她,一路逗弄哄骗,虽然用尽了力气,但无奈自己过去实在缺乏专情哄女人的经验,竟一时如毛头小伙子一般,时常弄得面红耳赤又心急不已起来。

    离青海越远,过往的人和事仿佛又开始在身边和闹钟鲜活起来,杨沫想起这些,心底时不时就会别扭一下,但在蒋东林的甜言蜜语中又忍不住老是中途笑场,蒋东林看她时不时挂着的脸能笑了开来,就觉得心底一阵松动快活,仿佛只要她笑一笑,自己就是一片艳阳天。他在心底一路骂自己“贱骨头”,想来自己活了三十多年,什么时候对着别人赔过这么多笑脸,搭过那么多小心,尤其是对女人,换成以前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心底虽然偶尔如此感叹,却还是忍不住逗弄杨沫,好话甜话说尽,只求她别扭的心思能一点点融解掉。蒋东林一路东行,到最后也就认了,想来自己如此,不外乎“在乎”两字,一路追寻一路思念中,早已认定自己的心迹,虽然自己也算一世潇洒,但最后却落入这毛丫头之手,这是他过去没想过的,但此时人就真真切切坐在身边,站在眼前,健康鲜活,自己还深爱着她,对方也爱着自己,又觉得心中无限满足和快乐,至宝一般捧着,至于大男子主义之类的,丢到一边倒也无妨了。

    司机小张早已候在首都机场,车子开上机场高速,一贯的车流如织,熙熙攘攘。离别一年,各处各景看在杨沫眼里都觉得感慨万千,但心底却蓦然涌现出回家的感觉,有点陌生,又有丝熟悉。蒋东林握了握杨沫的手,杨沫没有如一路心底闹别扭那般甩开,却又紧紧地握了握,蒋东林心底一暖,就交叉了十指,紧紧扣住。

    车子过了东二环直往西边走,杨沫心底就涌出几分疑惑。蒋东林一再坚持直接回京,杨沫在这上坚持不过他,也就带着父母一起回来,房子还在出租中,本想联系汤小元先在她那暂住几天,蒋东林却一把拦住了她,说什么“汤小元现在和王译正筹备婚礼,忙得很,别去麻烦人家,回到北京还怕没地方住?简直是看不起他。”

    本以为不是去宾馆就是回他东边的公寓暂住几天,却没想一路就开到了自己西边的家中。蒋东林掏出钥匙开门的一刹那,杨沫有些想落泪的冲动,自然也知道原来自己的租客就是他。家里很干净,不同于自己走时的匆忙和凌乱,这会儿却更像一直有人居住的样子,宁静而温馨。杨沫走进去,手摸过餐桌、椅子,自己买的桌旗还在,只是玻璃花瓶里空着。一切都没怎么变,只是茶几上多出了一个黑色的烟灰缸,杨沫回头看看蒋东林,眼里和心底都是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蒋东林本身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杨沫父母显然已经默认了他这个准女婿,再没有赶他出去的道理和可能,杨沫一年没有回家,肯定最想看到的是自己的小窝,杨沫妈妈去厨房烧水了,他舒舒服服地往沙发里一坐,伸手就要揽过杨沫的肩头。

    “你快一个礼拜没上班了吧,也很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杨沫轻轻巧巧就躲过了他的魔爪,起身走往厨房。

    “什么?我……我不住这啊?”蒋东林没想到杨沫主动下逐客令,一脸无辜和惊讶。

    “你的家在东边……快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杨沫回过头,朝他调皮地笑笑,说到。

    “什么……”

    蒋东林还想说些什么,杨沫却折了回来,拉起窝在沙发里的他,就推他出去,:“我爸妈也累了……咱们俩,再约吧,呵呵,快回去吧。”

    “呃……好歹我也是租客啊,我有权住这的……”蒋东林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沫推了出去,“砰”的一声,门就关上了,空留下一脸没有搞清楚状况的蒋东林。

    可能是听到门外的动静,男邻居又探出了脑袋:“嘿,哥们儿,是你啊?……那妞回来啦?这下总和好了吧……“

    “蒋总?……呵呵,来这儿玩啊?呵呵,想不到蒋总还有这个雅兴……这位是贵夫人吧,你好,我是蒋总的下属,神州集团朱书伟。”

    “……这位是我们集团部门的朱主任,这是我家小杨。”在欢乐谷遇到同事,蒋东林显得有些尴尬,看着带着女儿妻子的朱书伟一脸玩味的笑意,有点不好意思地介绍到。

    “朱主任,您好。”杨沫轻松大方地打了个招呼,倒也没觉得蒋东林的介绍哪里不妥。

    蒋东林平日里虽然风流潇洒,呼朋唤友很有世面,在单位玩的时候不装腔作势端架子,也不似很多领导那样官威十足,严肃到不可亲近,但腔调始终还是摆得十足的,工作的时候丁是丁卯是卯,一丝马虎眼也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打过,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常务,自是很有几把刷子,再加上世家子弟的身份,在神州集团自然是没有人敢当面放肆的。神州的人知道他们的蒋总很潇洒,很倜傥,很有范儿,但也知道蒋总做起事来那叫一个不含糊,你要真把年轻帅气的蒋总不当领导,那你就是大傻。

    像此时这样,被单位同事看到排队坐儿童过山车,蒋东林真是一时不知该把脸往哪儿搁,恨不得有个地洞,就此能一头扎进去,堂堂蒋总带个年轻女孩坐儿童过山车,想想就觉得刺激,回头传一圈,指不定就在单位传成什么样。蒋东林倒不怕被人撞见带着杨沫,虽然自己的感情生活一直是神州上下女同事八卦的主要话题,但以现在这种右手帮杨沫拎着包,左手替她拿着主题头箍的样子出现在同事面前,叫他情何以堪。

    想来还是杨沫这个丫头鬼,后来自己再打电话给她,她却一口说什么认识到现在就没有像正常情侣那样交往约会过,这一切都要重头补过,也算是婚前给他打打分,达标才算合格,才能考虑领证的事儿。第一站就要蒋东林陪着去游乐园,至于后面的看电影、逛街、吃饭等传统项目,自是不在话下,一一补来。

    蒋东林除了10岁以前有去游乐场的记忆以外,哪还懂得这些,看杨沫一头扎进欢乐谷就撒开了欢,他也只有无奈得跟在后面。杨沫人虽不大,却也爱追寻刺激,打头看到疯狂过山车,就要排队去玩,蒋东林却是死也不肯,直说这种小孩子玩意儿,自己才不屑于玩,其实他是真怕,那颠来倒去、翻山过岭的态势,他这个恐高症在下面看着就腿软,杨沫怎么威逼恐吓,都不肯就范,杨沫自己玩了一圈也觉得没意思,只哄着他说这儿童过山车速度慢也没那么高,一点不吓人,好说歹说,终于拉动他排起了队,却没想在这遇到了单位下属带着孩子来玩,一时就闹了个大红脸。

    杨沫也好似定好心思似的,蒋东林约她,她必然已经想好了今天的节目,除开那次欢乐谷游乐场之行,之后又断断续续逛街、打电动、看电影,玩得不亦乐乎,却到点就打住回府,每次只让蒋东林送到楼下,并不让他上去,只说爸妈在家等着呢,最多给个goodbye kiss,就再无其他更进一步的福利,这样一周磨下来,蒋东林早已心下痒痒难忍,属于自己的肥肉就在眼前,却只看得见,吃不着,这叫个什么事儿?蒋东林催了杨沫好多次早些去趟原单位人事部门,去把户口页和相关证明拿出来,杨沫只是轻松笑笑说“不急不急,休息几天再去。”

    杨沫处处搀扶好了身边的新娘子,生怕哪里就有个闪失。娃娃款拖尾婚纱适时遮掩住了汤小元隆起的小腹,但摸胸的款式却还是显得她上半身比过去丰腴了许多。

    今天是汤小元和王译大喜的日子,杨沫和蒋东林作为未婚男女,被邀请做了伴娘团和伴郎团的首席。汤小元再不愿把婚宴搞得像订婚宴那么西式洋派,坚决就要来个传统婚礼,图个热闹喜庆,王译一向讲究品位,无奈现在两比一,汤小元代儿子投票,王译完败,婚礼格调也就这么定了。

    许是圈子里太久没有办喜事了,能来的哥们兄弟都来了,婚宴十分喜庆热闹。曾宇和方卉卉代表方家来道贺,曾宇远远地看到穿着鲑粉色伴娘服的杨沫时,勾勾嘴角,朝她笑了笑。杨沫眼光在他和方卉卉之间来回看了下,也笑了笑。

    其实现在的婚宴早就不兴闹酒了,但这次一众哥们发小却并不放过新郎倌,一轮一轮拼酒劝酒过后,不知怎么攻击对象就开始对准了首席伴郎,蒋东林酒量还是有的,但也禁不住大家轮番轰炸,眼瞅着自己开始眼晕脑热,一把揪过李明辉就开始躲了开来。

    杨沫看看那边正在闹着酒的男人们,又禁不住拿开了身边王伟手中的酒杯,他今天喝得可不少,情绪脸色不太好,自然没什么人敢来摸虎须。

    “我看你今天喝得不少了……怎么今天没看到默默?”杨沫看着眼神开始颓败起来的王伟,问到。

    “…………我们分手了。”王伟淡淡说到,又拿过眼前的酒杯灌了起来。

    “怎么……?”杨沫还未问出口,就被跑出闹酒人群的蒋东林一把拉了起来,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外跑了出去。

    杨沫没来得问,就被他牵着上了出租:“去万豪,华贸那的。”

    杨沫又急又惊,蒋东林不管前排司机的眼神,唇却覆了上来:“我喝酒了,打车去,万豪近,乖。”

    “唔……去干吗……?”杨沫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面前放大的脸孔,问到。

    “做这些天你欠我的事。”

    杨沫看着眼前的人,明明酒气不轻,却清醒麻利就开好了房间。杨沫稀里糊涂被他带进了房间,哪里还容得半分抵抗,他一双手早已摸索上自己的礼服拉链,嘴上却始终粘着自己。除掉那些屏障不过是三下两下的事,也许是酒精微微的刺激,蒋东林下手并不算温柔,着急中甚至有些粗鲁。

    分别一年的相思,全部化为此时的绕指柔,杨沫渐渐动情,开始的不适、慌张和羞怯慢慢褪去,急促的呼吸间,与他最亲密的契合,激打起满满的甜蜜,萦绕在自己心间。(此处省略若干字)

    纵情之后的杨沫感到极度的疲倦,蜷缩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蒋东林拉了拉她,让她进去洗一洗,杨沫稍稍抬了下沉重的眼皮,很快又耷拉了下来,不再理他。身子乏到极致,脑子里却慢慢有了丝清醒。难怪古人描述杨玉环出浴娇软无力,想来也是费神费力的鸳鸯浴才会如此。意识涣散间只感觉一把温热轻轻抚上自己的□,从□到大腿都一一擦拭干净,杨沫再睁眼看去,却见蒋东林□着身子拿着毛巾跪坐在自己跟前,细细擦过他抚摸过的每一处,认真不苟,仿若伺候一件极尊贵的艺术品。

    “嘿嘿,你真好。”杨沫支起身子就上去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嬉皮笑脸地说到。

    “死丫头,为了伺候你,我一把老骨头都要散了,你看多卖力……”蒋东林很是受用,仍旧帮杨沫擦着股沟,笑着说到。

    “啊?那你可得加强锻炼了,想我如花似玉的,你可别……呃……对了,喂,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偷吃过啊?也没见你这次很快就一泻千里嘛……”杨沫仿佛想起什么,晴转多云,问到。

    “你个小家伙,我兴奋,行了吧?哪里次次会那样的?你也太小瞧我了。”蒋东林一把扔掉毛巾,又扑到在杨沫身上,一嘴就啃上胸前一点粉红,恨恨说到。“你也不看看把我憋成什么样了……都是你……”

    满室旖旎,月儿不知何时就越过了摩天大楼。京城遍地光辉,月光却独柔其间。

    第 50 章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大家下午好。首先感谢党组给予我这次竞岗演说的机会,我今天要竞选的职位是xx司2处副处长。通过在2处三年多的工作积累,我熟悉了该处的业务职能和工作性质,总结了自身的几点优势,下面就详细向各位领导和同事进行汇报。”

    杨沫稳稳当当、不疾不徐地讲完了自己的竞岗演说稿,台下的司领导和人事司的同事都朝她微微笑了笑。之后是例行的问答,针对考官们的问题,杨沫从业务工作到对岗位职能与性质的认识,再到如果竞岗成功之后的工作打算与设想都一一做了回答。

    竞岗很顺利,这个岗位基本就是为杨沫量身定制的,虽然司里也有另外两个条件达标的年轻人报了名,但结果几乎没什么悬念。杨沫心底对提拔一事其实并不太在意,甚至对这次竞岗本来是心存回避的,虽说杨沫在2处工作时间长,业务熟悉,干得一直也不错,但按工作年限和资历来说,杨沫竞岗副处长职位还有些不够格,更何况出了上次审批违例的事后,张处长和钱司长都还在接受调查,卫副处长成功拨正,这副处长的位子就空出来了,司里在这档口继续提拔干部,大家虽然心知肚明,但多少也是有议论的。

    杨沫回到单位的事还要从她去单位正式转出人事关系说起。汤小元婚礼过后没几天,蒋东林因为把杨沫一顿吃干抹净,竟然大喇喇天天下班就去杨沫家接她,美其名曰筹办婚礼事宜。除了绑架她的人,更是天天耳提面命,叨叨她赶紧去单位拿户口页,早点去把证扯了。杨沫被他催得没办法,就去了趟单位。走进那个熟悉的大院,杨沫心底是有些咯噔的。时过境迁,自己反倒没了当初递交辞职报告时候的洒脱,一路走来楼道里很多熟人,机关人还是一向皮里阳秋,脸上仿佛没事人一样照样打招呼问好,但眼神里分明都有些莫测的探究意味,杨沫不想多看,也不想多想,只是去办自己的事,想着办完就走人,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来这了。

    在机关管户籍的处室拿到户口页倒也很顺利,例行公事地问拿户口页的事由,杨沫倒是有些吃惊,照理自己已经离职了,他们没有再询问的理由,而这个户口和人事关系,也应该转出了。等再到人事司去转组织关系,杨沫才叫傻了眼,人事司的同事看她来了,第一句话就是“小杨,身体好些了么?”杨沫小心翼翼地问清了缘由,才知道自己的辞职报告根本没有交到人事部门,或许早就进了哪个垃圾袋了,人事部门接到的消息是xx司2处的杨沫因为身体原因请了长病假回家乡休养,杨沫听他们如此问到,也没敢再提转人事关系的事,立马就去了趟司里。司里照样的忙碌,人人来去匆匆,一切都仿若昨天。代理正司长之职的李司长见杨沫敲了门,倒也客气,两人落座后就告诉她既然身体好了,那就早日回来工作,处里现在人手少,卫处长一个人早已是头疼脑热了,至于其他,仿佛从未发生过,绝口不提,一切都说得云淡风轻,自自然然。杨沫向张司长道了谢,心下了然,就说那明天就来上班。如此就算揭过了昨日的一页,司里其他人都对出的那件大事讳莫如深,再没人提起,待杨沫还一如往常,杨沫也就安之若素起来。

    直到这次公布2处副处长岗位,杨沫才觉得司里是有心关照她,只是这关照从何而来,她心下微微有些明了,却往往从蒋东林的脸上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下午的竞岗结束,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杨沫看处里没什么其他事情,披上大衣就出了门。杨沫紧了紧隆圆的肚子上的宽大外套,轻声说了句“宝宝,是不是觉得很冷啊?坚持一下。”就出了电梯。

    寒冬的北京,刺骨的风刮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天空阴沉沉的,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雪珠,看来就快下雪了。5个多月的身孕,杨沫的肚子却比一般同时间段的孕妇要大,再加上冬天穿得多,此时看来更显得有些臃肿,感觉那瘦瘦得胳膊腿儿就快撑不住那圆滚滚的肚子一样。

    “杨沫。”杨沫听到有人叫她,回头看去,却见曾宇一路小跑赶上了走到大院里的杨沫。

    “听说你竞岗你们处副处长,先提前恭喜你。”曾宇笑着说到。

    “呵,谢谢,结果还不一定呢。”杨沫习惯性地摸着肚子,说到。

    “我看你现在行动也开始不方便起来了,这就要下雪了,路滑,注意安全。”曾宇盯上杨沫隆起的大肚子,淡淡说到。

    “谢谢,他在外面等着我呢。”杨沫笑笑说道。

    “那就好。”

    “对了,听说你夫人前段时间给你生了个闺女,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东林说这几天去看看宝宝和卉卉。”

    “好……呵呵,欢迎……”曾宇笑得有些尴尬。

    “那我走了,再见。”杨沫又笑了笑,淡淡说到。

    雪沫,很快就洒了下来,漫天漫地,让人有些眼花,天色已经很暗沉了,杨沫出了大院大门,看到对面开着双闪的车里,那人正使劲儿往这边瞧,看到杨沫蹒跚着出来,呼啦一下就开了车门,过马路往这边来。雪花很快沾满了他刺刺的短发和肩头,马路中间车流如织,今天又是个堵车夜呵,杨沫笑了笑,朝他使劲挥了挥手……

    四个月后

    杨沫看着头顶上方的无影灯,身下一片麻木无感,脑子却很清明。手术器材发出的“叮铃咚咙”声,在手术室里特别清脆。

    “老婆,想听哪一首?”蒋东林握着杨沫的手有些紧,紧张地问到。

    “嗯……就《海枯石烂》吧,女生唱的那个”杨沫想了想,说到。

    熟悉而又温柔的嗓音在手术室里回荡来开,杨沫感觉仿佛一把柔柔的软刷,轻轻刷过自己紧绷的神经,很舒服。

    “这歌很不错啊,好听。”主刀医生是hh医院产科最好的一把刀,接生孩子无数,在产房听歌还是第一遭。

    “医生,你就别听了,好好动手术,这……快了吧。”蒋东林仍旧紧张,声音都有些变调。

    “哎,你别去打扰医生,你别看……”杨沫急急说到。

    “好,你疼么?”整个手术室就数他自己最紧张。

    “蒋先生,打了麻药的……你别添乱了,我不想说话了啊。”杨沫说到。

    “蒋先生,放心……出来了,恭喜啊,是公子。脐带你要亲手剪么?”

    蒋东林心里麻麻的,凑过去瞄了一眼,只看到一个血不垃圾的东西在医生手里拖着,一条血红的脐带,还和杨沫连着,当下就觉得鼻头无比酸涩起来,眼眶里竟再也包不住泪,就要涌了出来。

    拿过剪刀还是有些不敢下手,“再不剪我剪了啊。”主刀医生有些笑着说到。

    蒋东林对着那条血红的肉带医生指的地方,眼睛一闭就一剪刀下去,软软的,有点切肉的感觉。

    蒋东林眼睛还未睁开,就听到“呜哇”一声响亮的哭声,那沾满血的小东西正被护士倒着轻轻拍打屁股,见他哭出了声,就赶忙给他擦拭身子。

    “蒋先生,您的小子,要不要抱一下。”

    蒋东林看着还在嚎啕大哭的小东西,自己再也忍耐不住,没有去抱过儿子,他知道儿子很好,只是一步走过去紧紧握住了杨沫的手,却说不出话来。

    医生还在创口那忙活,杨沫听到小家伙的哭声,也早已忍不住流出眼泪。蒋东林接过护士手中的小东西,递到杨沫眼前给她看,自己却心中涌动翻滚起30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是幸福,更是感激。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面对妻儿,再没有什么比得过此时所拥有的。这种感觉奇妙而又陌生,初为人父的滋味,原来是这么百感交集,是这么复杂而又甜蜜的。

    三个多月后

    “呜哇,呜哇……”小家伙的哭声本就特别嘹亮,太爷爷说那是遗传了他军人的血性,可血性虽强,在这半夜三更闹起来也是要人命的。

    杨沫现在睡眠敏感度猛增,只要听到小家伙的哭声,立马就跟军人听到军号一般,鲤鱼挺身不在话下。杨沫正在摸索床头的台灯按钮,却听到隔壁的哭声小了下来,杨沫知道那是阿姨起来料理小家伙了,但随即哭声又大了起来,杨沫自己不放心,非要亲自过去看一看才安心。

    “诶,都不哭了,你别过去了,睡。”蒋东林翻了个身,长胳膊一把搂住就要起身的杨沫,嘟喃着说到。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这又哭起来了……”杨沫并不罢休。

    “行行行,我去,我去,行了吧,你睡,白天已经够你累的了,晚上要休息好。”蒋东林睡眼惺忪,却还是起身,拦下杨沫。

    “挤的母乳阿姨知道放在哪的……”

    “行了行了,你快睡……这小兔崽子,太折腾人了,看把他妈折腾得……”

    “他可是你的崽,你是大白兔啊?……”杨沫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到。

    蒋东林挠了挠头,自己傻笑了几声,就去了隔壁房间。

    生产过后,蒋东林父母和爷爷对孩子简直宝贝得舍不得撒手,建议孩子放在他们那边照顾,两个专业的阿姨是早就请好了,让杨沫好好安静休养做月子,但杨沫还是坚持要亲自喂养。没想到这小子特别折腾人,两个阿姨轮番伺候也每每搞得精疲力尽,有时候哭起来除了杨沫这个妈,谁抱也不给面子。

    蒋东林人已起身去了隔壁,杨沫却睡不着,竖着耳朵还在听着隔壁的动静,臭小子嚎啕的声音终于灭了下来,估计是在捧着奶瓶子呢,杨沫微微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太阳懒懒得照在杨沫身上,今天是周六,全家都睡个懒觉吧,隔壁没有吵闹的声音,就这样,真好。杨沫侧了个身,闭着的眼睛实在还是困得有些睁不开,却感觉有什么东一下西一下软软地踢着自己,再睁看眼,却看见自己和蒋东林之间俨然躺着个小玩意儿。小家伙早已醒了,圆圆的大眼睛睁着,看着天花板正乐呵着什么,手脚并用,使劲朝天蹬着,一只长长的胳膊,却横亘在小东西的身上,压得他想动却动不了,小家伙咧着嘴笑得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自己跟自己玩得很欢实却并不吵闹。蒋东林就这么笼着宝贝睡得正沉,好看的脸上冒出些许青青的胡渣,偶尔靠近间会有些戳到小东西水嫩的藕臂上,让小东西微微皱了皱眉。

    太阳斜斜得照射进房间,胡桃木的地板上仿佛洒了一层薄薄的金,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小家伙偶尔发出的咯咯的笑声。那人睡得正沉,丝毫没觉察到身边小家伙的蹬手蹬腿。杨沫侧着身,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知就看了多久。

    (end)——请等待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东来的喜爱与支持,是你们让我有了一直写下去的动力

    一直不舍得写最后一章,因为不想让这个美好的故事在自己心中就此结束,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原来就是这个道理。

    还有一些番外,容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