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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为霜霜华浓第26部分阅读

      白露为霜霜华浓 作者:肉书屋

    …”

    他说到师傅二字时候,夙白忽然猛烈的咳出了声。朝露担忧的回头看了眼,他身上的血已经不再流出,但是侧身捂唇,丝丝连连的鲜血便滑落在地。

    也不知脚底是什么阵仗,但凡夙白流的每一滴血,都被吸的干干净净,分毫不留。长歌……他真的想要夙白的命……

    那她呢?他至今还未对自己动手?从她身上他又要得到什么?

    长歌招手,那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二二傀儡,乖顺的凭空而出,递上手中的酒坛,他将酒坛搁在手上,灌了口酒,才忧郁的看着天。

    “一个帝君魂,万颗玄鱼泪。惟愿至情花,炙热凡人心。啊……一下子都齐了,这要让我如何是好啊……”

    一个帝君魂,万颗玄鱼泪。惟愿至情花,炙热凡人心……

    朝露听不明晰,只字片语便已将她彻底击垮,从头至尾,她终于懂了。

    “天香也是你的人?”

    从那天地大阵引来师尊,致师尊昏迷不醒,骗得自己万颗泪后,再让夙白心甘情愿转尽修为还复妖身,一环一环,居然毫无破绽。

    好狠……太狠了……

    忆及此刻正在天香身边的莫沉;忆及那与紫洛争斗生死未卜的心岸;忆及身后气若游丝的夙白,险些又掉下泪来。

    可惜此刻她已经无泪可落,只能酸楚的呕出声来,可恨、可恨!紧紧握住了拳,她反复念叨着:“你赢了……你真的赢了……”

    至此刻即便是万事都已经明了,却依旧想不通,前世娆天爱了一辈子的女人,这辈子居然会起了相害之心。

    不过她已经没有余力想这些,既然她爱的人,无论是师尊莫沉、师兄心岸、幼时玩伴二二、夙白,都已危在旦夕,她还要做什么负隅顽抗的事情?算了,一切都算了吧。

    她微微一笑,松开了拳头,颓废的后退几步,然后走到夙白身边,缓缓坐下。

    深吸了口气她轻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把修为度给我完全白费了。”

    夙白声音已经低的听不太清,他摇了摇头。

    是谁说,是谁说……

    要守着昭华,永生永世……

    是谁说,是谁说……

    要陪着露儿,不离不弃……

    二人十指相扣,相互倚靠。

    一个笑说:“我记得有一个当年,你还是个战神,无往不利。”

    另一个笑着说:“嗯,那时候你还是九重天上的帝后,享尽尊荣。”

    也是,太久了,都快忘记那时候的自己。所以自己变了、娆天变了、洛无极变了、紫洛变了、素秦变了……二二也变了……呵,垂首低笑,这世间怎可能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然后她靠在他的肩上,微微一笑,“如今我是个没用的半仙……”

    “嗯,如今我也不太有用,彼此彼此,倒也算是一对同命鸳……”

    夙白尾音顿止,难得的将那调笑的话吞回了腹中。

    朝露听了,却感慨万千。原来唯有一样,经久不变。洛无极、夙白……都选择了执着守候。

    生不起,死的对。他们相遇的很早,相知的太晚,相守时光却这般长,倒也值当了。

    长歌面上哀伤,似乎并没有将他二人的对话听进去,他呆呆的看了会远山,忽然对身旁的傀儡说:“有东西来了。去照应着。”

    傀儡长臂一伸,嘶鸣着就朝着院落外跑去。

    朝露心神微动,凝目朝着阵外看去。花前月下的这个院落外便是两山合围,而山峦绝处,却有两个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小小!”

    那个笨蛋桃花鸡,这个时候跑回来做什么?

    “小小,你快回去!别过来……”傀儡已然腾空,在绝壁上奔跑起来,那方向,已然是有着与小小、小黑对撞的趋势。

    “二二,别伤害它!”凤目上扬,显出几分厉害本色。不知是不是方才与夙白的一段对话,让她逐渐找回了烟云往事中最真实的自己——玄鱼一族的三公主、昭华帝后。

    “哭啊,你哭出来我就放过它。我算计着觉着玄鱼泪不太够,只要你再多哭点,我就不让它死……”

    小小一声痛苦的嘶鸣,只看山峦尽处,忽然山石炸裂,从空中碎成数瓣纷叠跌落,朝露眼睁睁看着小黑在天空翻滚几下,忽然消失不见,顿时揪紧了心。

    朝露胸腔中气蕴丹田,不觉又想砸向那外围桎梏住自己的大阵,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反伤害了夙白,于是忍耐颇久,缓缓举起双手。

    “你说的没错二二,这世间朝露的确欠了你,但真心告诉你,夙白没有,从来没有。”她冷然将手举到自己的眼睛前,将心中的怨愤尽数说出:“虽我明知你已经不是那个二二,那么长歌,你逼我至此,这双惹尽烦扰的眼睛,我宁肯不要,万颗玄鱼泪?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人可以给你!”

    “有胆气!”长歌拍掌,总算舒了口气说:“方才觉着突然天下无敌了就有些寂寞了,想不到你在这里头还敢威胁我。有胆气!好!”

    “放走小小、小黑。”

    世间情人若不能两全,那么便让这两只鸟儿成双对,享花下风月,守万岁千秋。

    “好、好!”长歌笑,两眼弯弯赫然像极了那年天真无邪的二二,咧嘴一笑,“放、放。两只小鸟而已嘛。”

    朝露放下手,抬眸看着远方,傀儡似乎接受到信息,猛然刹住攻击,开始回返。而可怜的小小,它盘旋了数圈,折返下山谷,待它再浮起时候,背上已然多了只黑色的大鹰。不知此刻小黑死活,但至少保住了小小,朝露惨然一笑,想起了那些无忧无虑岁月之中,这座回忆满满的青山。

    夙白扶住自己的胸口,只感气血愈来愈虚。

    那两只大鹰,若没记错,一只是妖兽,另一只则是仙兽……妖与仙啊……他的目光移到朝露背影上,好一抹风流体态,却怕是终于此,修为尽度却换不到她的活路,微微有些不甘心啊……不遗憾也不甘心。

    僵持着,长歌迟迟不动手,这让朝露及夙白都有些莫名。

    此时见日头有些偏移,长歌自己未免也烦躁了点,自己喃喃着:“紫洛那边究竟怎么回事,到现在也没得手么?”

    朝露与夙白对视一眼,心岸师兄目前正与紫洛僵持着,难道有什么转机?

    院门忽然吱呀一声,枯叶缤纷,长歌咦了声,说道:“紫洛什么时候养成了正门走的习惯?”

    朝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豁然起身,心中暗念着:是师兄……不、师兄还是不要来……

    一则希望看见的人是师兄,至少知道他此刻无恙;又希望看见的不是他,因为如果到了这里就是更加危险。这般两难心境让她浑身冒出了冷汗,紧紧的盯着那块挡住了视线的假山石。

    一双白色的步履印入眼帘,而想来走的有些艰难,竟然趔趄了两步,朝露看见此情此景陡然喊出了声:“师兄!!”

    心岸单手持剑,背上负着惜芳,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双目一弯,对着阵中的朝露笑着说:“师兄准时到了哦。”

    惜芳伏在他背上边哭边说:“心岸……你……”

    “嘘,乖,别说了……”心岸回头轻声说,然后将浑身瘫软的惜芳放下,直直站住看向长歌。

    四目对视,他没有任何惊诧,只是平静的说:“果真是你。”

    长歌右手一伸,一柄晶亮宝剑出现在手中,左手滑在上头,“想不到他失败了……”

    “心岸只是险胜而已。”心岸抚着胸口,唇色惨白。

    惜芳正在哇哇大哭的当口,忽然回头看见阵中形容也不太好的朝露夙白,不觉双眸一紧,再看向场中的心岸,那双眼睛中的坚定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渐渐止住了哭,想起方才那场争斗,谁输谁赢她已是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血溅九天,紫花弥漫,风过而息后,心岸跪在自己面前,苦笑着说:“让你这么傻,居然要代我去。”

    “但是……”

    “走吧,我们去找露儿他们。”心岸俯□,接过惜芳的手,缓缓背起,却因为伤势有些重,再度跪了下来。

    “你先走吧,不用管我。”惜芳浑身瘫软,哭着说。

    “傻丫头,既然他算出我二人会天地永隔,那么也要一起走到世界的尽头。”

    “可是……”

    没有可是,心岸一介凡人,却绝不可能做弃去心爱之人的行为。

    到达这里了,终于要结束了。

    心岸喘了口气,抹去唇角的血丝,然后举起剑对着长歌:“恐怕长歌长老如今的功法比我这掌门强些,不过既然能胜了自己的师兄,那么也不一定会败给你。”

    “凡人如蝼蚁,你当自己还是当年的上仙么?”长歌恨恨的持剑,一圈扫过后,瞬间周围物事皆成齑粉。

    “蝼蚁亦能撼天。”心岸终于将目光投至朝露身上,莞尔一笑,颇为轻松的道:“露儿。”

    “师兄,你不该来,你应该带着惜芳走的。”

    天涯海角怎么能没有你们的归处?

    “若惜芳与心岸走了,怎么能够安然余生?”这次换惜芳抢了话,她倚在枯草丛中,与心岸对视,心灵何其契合。

    心岸是凡尘之中最像神仙的那一个,在此种情形之下依旧云淡风轻、依旧谈笑风生、依旧重情重义、依旧看淡生死。

    连她与夙白也做不到这点。

    心岸此刻已然与长歌斗在了一起。

    意到、心到。他怆然狂言:“露儿,看师兄再为你舞一次十方一念。”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他身着一身白色道服,翻飞的衣摆在空中画出极为完美的弧线。

    剑走龙飞,每一剑都指向长歌,落叶已缤纷,大雨忽至。

    “十方世界,一念之间。”他吟唱着,若天籁之音,激起群鸟鸣喝。

    “一念生。”长剑挽了个剑花,若迦叶菩提,若群花初绽。

    “一念死。”雨水坠地,没入泥中,却不染其身,剑啸长空。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道心坦然,其途漫漫,剑走游龙,居然将长歌向后击倒,一剑挑入他的左臂。

    瞬间,爱与憎,无不翻飞。

    “十方一念,好一个自悟招式!”长歌狠狠的撕掉左臂碍事的袖袍,满脸的憎恶,“但是你莫要忘记,你现在是个重伤在身的人,伤了我已是极致。”

    他一剑变招,从手中激射而出,在两个女子的惊呼声中,飞进了心岸的心口。

    “师兄!”

    “心岸!”

    心岸的手僵住,然后痛苦的神情爬上面部,他摇了摇手,将那柄剑从自己的胸部拔下,扔在地上,“没事的。”

    他灿烂的笑,与这枯色满园的花前月下恰成对比。朝露缓缓落下心中焦虑,沉重的叹了口气。

    可当他甫一说完,便重重的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长歌狂笑。

    朝露心微微一松,刚想说些什么,却听惜芳又爆发出一声痛哭。

    心岸大大的呕出一口血,跪倒在地,惜芳爬在他的身边,声声凄厉:“心岸,你不要走,不要抛下我!”

    “怎么会……他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朝露几欲晕厥,只感到世界都在旋转,好在身后有夙白支撑。

    只是很明显,心岸已然是樯橹之末的态势。

    “他没有心啊!没有心啊!他一直不让我说!他的心被紫洛活活掏了出来,可他全凭自己那些力量坚持到现在……”惜芳明知结局如此,只是到了这刻,她依旧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惜芳抖抖索索的伸手拂开心岸的外袍,只见胸口处早已血肉模糊。尖叫一声,惜芳已是接受不住现实,昏迷过去。

    “师兄……师兄……”

    我以为你会没事。我真的以为你战胜了紫洛。

    不,你当真是赢了,只是没想到会坚持到这里。

    是他,少年时分,一辆马车,冰天雪地,回眸浅笑,通天眼的彻亮,照耀心底最冷的角落。

    是他,九重天上,一句温言,灵台关上,相伴相携,十方只有一念,却还是暖了寂寞的心。

    心岸师兄……

    朝露重重的跪在地上,一滴血泪从眼角滑下。

    “没关系……待会……我们都去陪你……心岸师兄……”

    第七十三章 天不老,情终难绝(終)

    而此时,正从远处再度传来一声小小的嘶鸣。

    朝露抬头远眺,撕心裂肺的喊着:“小小怎么又回来了!”

    夙白撑着手,强自坐起,也看着那方向,眯着眼睛慨叹着:“所谓不离不弃,恐怕不仅仅是你我愿意坚守的事情。”

    不管是心岸、还是小小,亦或是现在的夙白,都是如此。

    长歌咬着牙,“一群冥顽不灵的东西!”

    他豁然摊开手,掌间悬出一样通灵宝珠般的水滴,璀璨夺目,就在祭出的时候,整个花前月下的枯木逢春,残花重生,再现生机勃勃的场面。

    那是……朝露的万颗玄鱼泪。

    夙白的眸子一紧,生生看着长歌将那水滴融进了自己体内。

    天地昏暗,风卷尘扬。繁花吐蕊,却在下一刻被掩埋在黑暗之中。

    长歌的身子愈来愈高,黑龙云翻滚在身周,撕裂声、骨骼冲撞声、还有几个男人交织不断的惨叫声,朝露分明听见那愈演愈烈的巨响之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师傅……露儿……”

    这是二二……是真的二二……可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候,长歌身畔那傀儡也被一只巨手抓入了黑云之中,再也不知道哪个究竟是二二发出的声音,而就在黑龙云逐渐消散之后,另一个男人大吼着出现在众人眼帘中。

    半裸着身子,碎裂的道袍散落一地,黑发散落至腰间,骨骼清奇,身体健硕,最重要的是,血瞳尖耳昭彰着妖族本色,而不过是转转头的功夫,他已经缓缓转身看向法阵。

    这个人,朝露认得。

    是阖溪,那个面容俊朗气势嚣张的男人。曾经给过最温柔的目光给年轻时候的花情,又曾经生生逼着花情入了妖道,是如今夙白心中依旧不变的羁绊。

    他因为自己的玄鱼泪,已然神魂归位。若按着那逆天法则所说,以二二的妖魂为引,玄鱼泪为祭,如今的阖溪还是个不完整体。

    可怜二二,那最后残存的意志,还记得唤了自己和夙白。就那么两声……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最后证明。

    朝露垂首,一阵酸楚。

    这时身边的夙白忽然低喘起来,她忙慌转头,才看那个阖溪居然毫不留情的伸手袭向阵中的他,漫漫血丝随着他法力的延伸不断的将夙白的精血度给自己,而每当血多一分,他的气焰则更盛一分。

    惟愿至情花……他要了自己的眼睛后,开始向着夙白出手了。若是夙白的精血全数被收,阖溪就真的觉醒了?

    “不行,阖溪,他是花情!你的妹夫,你妻子最重要的人,也是你最重要的人啊!”

    话刚落音,阖溪的手微微一顿,便是在这迟疑瞬间,九天之上,忽然传来一声悠长而又威严的男子声音,当那声音响起的时候,不论是朝露还是夙白,都自颤抖了一下。

    “究竟是谁冥顽不灵呢?”

    他……来了。

    一剑破空,威力更甚以往,而那一剑,自天际而下,分明是斩向困住夙白与朝露的穹窿大阵。

    大地随之震颤,花前月下的院壁也跟着落下碎石些许。朝露护住夙白,被好几块石头砸的哼了几声,好容易消停后,朝露缓缓松开面前的夙白。

    四目相对,有欢喜、有哀伤、亦有不舍。

    因为他……来了。

    身前是凉意堆叠着寒意,身后则是温暖如春,而那声温柔的呼唤将朝露召回了现实之中。

    “对不起,露儿,师尊来晚了。”

    朝露兀自跪在原地,捂着脸双肩微颤。她记得天香说过,他再也不会记得自己是谁。也记得走前,与他说过再见,从此相逢是路人。

    而今,一切没有变化。师尊还在、夙白还在、只是心岸师兄已经不在。

    不觉抽泣起来,虽再无眼泪,却始终控制不住情绪。

    他说完此话便拔身而起,朝着阖溪冲去,真是宿命的冤家。

    那年是他一剑斩去阖溪元神。如今又是当面一战。

    前尘未忘,今生犹记在心。曾有那么多人嘲笑莫沉的忘路本事,那完全是转生之时,强要保留一丝记忆的代价。

    在与素秦解读出这四句话的真实含义后,在最后关头险些被天香算计,好在有长琴,生生挺过了这一关。在天香苦苦哀求下,他仍然狠下心来,将其封在山洞之中,迅速赶到这花前月下最终的战斗地点。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阖溪即便还未觉醒,也是个狠角色,尤其是其随身法宝也浸润过夙白的血及朝露的泪,威力更甚,一时间紫光与黑龙缠斗在一起,短时间内不分胜负。

    而夙白咳了一声,缓缓伸手,摸了摸朝露的发,从袖中掏出一件法器,“这件东西在我这里保存了很久,如今你已经有能力用它了,我的三公主。”

    我的三公主……朝露迷茫抬眼,看着他手中那物事,惊讶的说:“天心双环!”

    天心双环,盖天帝之心仁义之道,最可诛邪。

    合璧之术,需持同心之道,用以守,则足以稳定心神之效;用以攻,则诛天下邪念化万世魔功之能。天心双环需男女合璧阴阳相合方能大同。

    伊耆的话尚在耳旁响起,夙白苦笑着说道:“去吧……你二人此刻使它正是合适时机。”

    眸光停留在院中战斗中的阖溪,哀伤过心,不留痕迹。

    朝露接过阴环,微微颔首,双足一踏,朝着阖溪的方向飞去。

    “师尊!阳环!”

    夙白颇不是滋味的看着眼前那一幕。

    ——自己爱的那个女人正悬在半空之中,手中持着阴环,而莫沉也缓缓祭出阳环,天心双环,正在烈阳之下散着璀璨的光华。如今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甚至将她推到了那个人面前。

    如今的朝露身上有夙白千年功力,有阴环相佐,游走间流光飞舞,再没了当初那半吊子模样。起手相合间更是威力契合天地,隐隐已有前生昭华之势。

    莫沉在右,她在左。

    莫沉道:“阖溪,你本不该来世间,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吧。”

    阖溪一张口,对天长嚎,只见方圆十里,忽然有万声应和。

    地下瞬间钻出无数妖魔,各具形态,丑陋无端,残尸败骨也张牙舞爪的在地上爬行,正是面对着半空之中的朝露与莫沉。

    “孩儿们,上!”

    凤目微眯,朝露冷哼了声:“找死!”

    师兄方才战斗的场景依旧在,他拼死到最后,她也要为其奏起这首最壮烈的镇魂歌,师兄,走好。你放心,十方一念,朝露心中,永远一念,此生不渝。

    睁眼闭眼间,当时夙白学习天心双环的心得历历在目,功法口诀催动,阴环蓝光频闪,寒气逼人,而片刻之间,却在阳环的光华之下渐趋温柔。两环相合,天地正气融为一体,遮天蔽日的金芒从环内散发而出,袭向了遍地的妖魅。

    只听见,哀号遍野。

    缓缓闭上眼睛,她却想起了……第一次天魔大战时候,那恍若末世的场面。

    此番阖溪也是将他的旧部召集,不论天心双环走到哪里,另一侧总会有生出的妖魅影卫。盖世间邪念,又是如何能一次铲除的。

    正当胶着时候,蔚蓝天际之上,再度雷光引动,这番却不再是黑暗瀑地,而是祥光摇曳。

    她看了眼莫沉,轻声说着:“果然……他们来了。”

    九重天上的天兵天将们,正与此刻,若救世主般,落于地上。

    阖溪的眸也陡然圆睁,哈哈大笑:“很好很好!我算计你们,想不到还是被你们算计着!你们这铲除余孽引蛇出洞的一招,用的着实太巧!太好!”

    朝露噙着苦笑,眼睛始终不离莫沉。

    余下的那些残兵都已经被九重天上的将领围上,而独留阖溪与他三人相对。

    情势急转变化,阖溪已是无路可走。

    他狂笑,他疯癫,他打起来依旧是不要命,甚至是比之以前更加狠烈。只是如何能敌得过莫沉与朝露的联手。却在胶着之时,朝露默默的停了手,整个人呆滞的看着天空与地面。

    一切如往昔。

    是死是活与她有何相干?

    莫沉怎么打不过现在的阖溪?他不过是苟延残喘之势。

    可是她的师兄心岸不在了,那么夙白,他还好么?

    豁然白光闪过,却见那白衣男子腾空跃到自己面前,一鞭子束住了朝着自己扑来的阖溪。

    微笑若往昔,声音若旧识,温柔似水,“姐夫,好久没见。”

    阖溪顿时僵在原地,恰在此刻,莫沉手中的宝剑出手,直直的从阖溪的后背穿心而过。一道剧烈强光击打进阖溪的身上,引得他一声闷哼,然后再也动弹不得。

    阖溪看着眼前那满身是伤的男人,从他清秀美艳的面上终于寻到了自己熟悉的影子,“你……是花情……”

    “对,姐夫,是我。”夙白扶住阖溪,自己两腿一软,与倒下的阖溪一起跌倒在地,然后他拂开阖溪凌乱的发,露出有些暗淡的血瞳。“我来送你走。”

    “是么……”阖溪的腹部忽然一阵剧痛,就看夙白痛苦的揪紧了眉头,抄起地上的剑,一剑锁进了阖溪身体里更深处。

    “啊……”阖溪学着他揪起了眉头,颤抖着伸手,拭去他的眼泪,轻声问:“原来你还活着,太好了……那我的儿子二二呢……”

    夙白哭了,这还是朝露第一次看见他哭。

    他紧紧的拥住阖溪,这刚刚得来却又失去的羁绊。

    “很好,我们都很好。”

    “是嘛?我看你一点都不好。”

    阖溪吐出一口黑气,渐渐闭上双目,一条黑龙再度盘旋而上,身体也在夙白的手中渐渐消散。

    夙白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臂,陷入了深深的痛苦深渊中。

    朝露仰首,行行血泪止也止不住的下滑。

    耳畔,犹自能听见一群群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高喊着:“恭迎娆天帝君、昭华帝后归位。”

    她的手被莫沉牵着,脑中意识已空,只有那一声声的“恭迎娆天帝君、昭华帝后归位”刺痛其心。

    恍然回头,却看地上那男子依旧抱着虚无一片,依旧流泪不已。

    至最后,究竟是得也,还是失也。

    心岸师兄不在了,夙白什么都没了……她朝露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心……空了。

    这是为什么?

    朝露看着身前那件帝后服,华冠锦袍,摸过的纹理依旧是那般熟悉。

    借阖溪的手,唤回娆天的记忆神通,也顺势让他二人归位。皆大欢喜了么?她一点也不高兴。师尊还是那个师尊,神情未变,人未变,情未变。但是她却知道,有些东西,自从那些事情发生后,就再也不可能回首。

    心岸师兄不在了,夙白什么都没了……她朝露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三米高的基台上,坐落着一座广阔雄伟的宫殿,殿前有三条龙尾道,龙尾道分三层,两边是青石扶栏,上层扶栏镂刻螭头团,中下二层分别镂刻着莲花图案。殿上一地是三层阶,层层错落,最上一层阶梯,是宝蝠形状,上有大木整雕出的台床。高堂金顶,十六根朱红大柱,粗得四五个人也围拢不过来,柱上阴刻了云纹,又描入了细细的金线去。不见梁椽,只见镂刻雕出的金凤流云,上下错落,连在一起,悬在顶下。又挂下重重帘拢,并三十二盏八面琉璃错金花儿,走马仙娥的宫灯来,常常的流苏是宝石磨成珠子串出来的,盈盈地发出雨滴一般的宝光。

    她就这般信步走着,却未料会遇见几趟熟人。

    当先是那南溪天姑云浮姐妹,这二人一前一后见到她时候,几乎同时选择了慌不择路立地转身便跑,连让她说句话的余地也没有,好生忧郁。

    然则刚一回头,却看见台阶之上,立着的却是她那曾经共同奋战过的姐妹,兰若。

    她微微一笑。

    兰若缓缓走下,“见过昭华帝妃。”

    “兰若姐姐别这样,朝露不敢当。”朝露赶忙扶起她,满眼的歉疚。

    “应该是恭喜你,这番天地皆动的造化,不但铲除了妖界余孽,还能让你二人还归记忆,素琴与天界众神当真是算无遗漏。”

    “你也是这般想的么?”朝露反问了一句。

    那夙白呢……心岸呢……他们是什么……当真连蝼蚁也不如了么?

    兰若的目光微微一闪,那张精致的面容终于是松动了下,微微吐了口气,“当年我对夙白公子,也的确是机关算尽,戏中戏做久了,也当了真。却在看见小朱雀从你手中出现的时候,还是失去了理智。原想……等天界这劫难过去了,我就将他迎回天上……”

    “他不会回来的。”朝露自言自语了句,“他在等我去。”

    “你?”

    “没事。”朝露苦笑了下,明明梦想得真了,却有些难过是为什么?

    “师尊今日没什么事,我去寻他下盘棋。”

    这正是天宫中最引人注目的宫殿。长明灯火丝丝扣扣的,一个仅拿银色丝带绑住黑色长发,身着紫色长袍的男人负手而立,面对着眼前冒着烟气的长明灯,久久不动。

    她身着玄红色绣金凤锦缎曳地长袍,发髻高高挽起,以兰膏抹发,光亮不留碎发,长眉弯弯,红唇若瓷,如玉雕般完美无瑕的面容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经世经年,时光倒转,一切如前,这是昭华。

    娆天——也可以说是莫沉,缓缓回身,看着朝露。

    “师尊,陪我下盘棋如何?”

    “恩,也好。”莫沉应了,与她坐下在棋盘之前。

    黑子落下,朝露托着腮,看对面的师尊。依旧若往日般,毫无变化。

    “师尊……天香你打算如何处置?”

    莫沉微微一愣。

    是呢,如今他已经是娆天帝君,而对面坐着的,是前世里他屡屡忽视的昭华帝后。

    那么……凤瑶要如何处置?

    摘去莫沉那被围住的白子,她觉着头顶那厚重的装饰有些沉,伸手去取,却不小心碰着了那小朱雀的簪子,心口被扎得有些疼。

    见莫沉正自发愣中,不觉轻声唤了声,“师尊……?”

    师尊,是师尊喔。莫沉微微松了口气,百年人事知几变,如今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娆天了,而对面坐着的,却是自己最喜爱的徒儿朝露啊。

    “天香她犯了些错,为师已经将其锁在那山洞之中。”

    这是朝露第一次在围棋上占了先机,她看着蚕食半片江山的黑棋,幽幽的问:“师尊,能告诉我,你是如何逃过天香那一局的么?”

    所有的线一条一条,她都想明白了,唯有山洞前后,始终想不明白。

    莫沉喔了一声,倒也毫不隐瞒,在他心里,只要朝露想要的,他都会给。

    “你还记得我有那把长琴么?”

    “自然记得,弹的也尤其好。”

    “天地大阵困住你之时,便是长琴化作我的模样闯进了大阵之中。而山洞之中的那个人……”

    棋子赫然落地,砸出一声脆响,恰如此刻心碎。

    朝露豁然起身。

    不是他……那个让自己还了万颗玄鱼泪,让自己说尽心中所想的,却不是他?

    莫沉不解的看着她,“露儿你怎么了?”

    一点点努力维系着的,终于把持不住的开始崩裂。她知道师尊还是那个师尊,他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入局,也知道他定是有把握救自己所以才迟迟不出现。然则……为何心痛的揪在一起,以至于下句话明明想说出口,却始终噎在了喉中。

    莫沉跟着起身,温柔的抚着她的面庞,“长琴与我渊源已久,早前百日刑罚便是它替代了我,才能去寻了露儿你。”

    明明梦圆,却见月缺。

    她轻轻咳了声,上前狠狠拥住莫沉,感觉他的身子在自己的拥抱下渐渐僵硬,良久放松下来,在她耳畔轻声说:“这些日子总感觉你闷闷不乐,若不喜欢天宫住处,我们回榣山就是。”

    朝露摇头,只问了一句:“师尊,你真的懂情么?”

    前世昭华需要你的爱,今生的你……却还是不懂爱……

    莫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如今,这还不是你想要的么?”

    要他爱她,要他与她永远相伴,要他心心念念皆是她。

    不知为何,又有了想哭的感觉,朝露狠狠的揉着眼睛,从他怀中退了开来,声音暗哑的说道:“对,你看着我,站在你面前的,不是那个傻子昭华,而是你的徒儿朝露……我问过你三句话,若露儿失踪了,师尊你会去找我么?若露儿不再喜欢你,师尊你会寻回我么?若露儿死了,师尊你会伤心么……?我知道我又在无理取闹,可是……天地大阵里,不是你;山洞之中与我同生共死的,也不是;你在最有把握的时候出现了,可是却不是我的师尊,不是我那个总是在第一时刻出现在我身边的师尊莫沉……”

    声泪俱下,一粒粒珍珠滚落在地,“我知道在抉择的时候心怀天下斩草除根变得更加重要……但是……若师尊失踪了,我一定会找,直到找见为止;若师尊不喜欢我,我会继续喜欢,至死方休。若师尊死了,我绝不会活着。”

    后退一步,褪去头上的冠,又脱去那身帝后外袍,留下一身莫沉当年为她点出的花笼裙,裙角泛旧,水灵灵的还回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徒弟。

    “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肯为我这般做,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苟延残喘,但却不是师尊你……”

    朝露知晓这般情绪激动不像自己,但这些日子每每思及心岸及夙白,就痛的喘不过气。天下人皆好,为何只有他们,得不到幸福?

    “师尊,你终究是不懂情为何物,终究是不能去爱人……”

    朝露最后却又缓了下来,看着沉默不语的莫沉,她缓缓上前,轻轻捧住莫沉的脸,那中间揪在一起的样子依旧是这般让自己心疼。

    所以她温柔的笑了,轻声说:“也罢,九重宫阙,青山水长,且让你我二人相思为扣,各占一方。我的师尊,太上忘情、闲云野鹤惯了,怎么能为一人所从。”

    “你终究……还是要选择走么?是去找夙白对么?”他问的话很平和,一如平日那般温柔。

    朝露松开手,靠在他的心口,低喃着:“天不老,情难绝。”

    轻轻的一个拥抱,莫沉将她束在怀中,低声说:“去吧。无妨。”

    当真无妨么?为何明明在他眼里看见了一抹痛楚,却又不肯强留。

    其实,别离,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花前月下,正是隆冬季节,白雪纷飞,万物凋零。

    夙白饮下一口热酒,妖身这东西吧,有个烦恼就是畏寒。他坐在屋顶上,看着崇山峻岭,皆在一片素白之中,分外宁静。

    小小与小黑嬉戏在院落之中,分外亲密。

    大雪蔓延的尽头,有一个着着江南衣裳的女子,颇为艰难的走着,直到近前,拂下兜帽,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庞。

    “你来了。”夙白桃花眼微微一弯,弯出万千风情。

    “嗯,我来了呢。”朝露微微点足,飞上房梁,与他并肩而坐。

    寒风刮过,夙白感觉有些冷,朝露则搓搓自己的手,将他冰凉的手握于掌心。

    “我不过百年寿命……又是个妖怪,你这是何苦呢……”

    “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挽起一个微笑,朝露自信的回答。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夙白没有应她,只是捂着心口咳了一声,然后念了句诗。

    朝露凑着那酒,饮了一口,辣的够呛,蹭的一下就热了面颊。

    “你看小小和小黑,仙妖百年,也是快哉。”

    “是么……”

    “伊人已从水中来,你真的不要么?”

    “岂敢,就是只有十日生命,也想将你捆在身边。”夙白这回倒是回答的爽快至极,“只是你师尊呢……?”

    从此九重宫阙,青山水长,相思为扣,各占一方。

    榣山竹林之中,五十弦琴,声声醉人。他一头白发守着空山,它耗尽法力再不能言。

    琴声歇后,他抬头看向青山一脉,那里的花前月下或许正繁花似锦。

    “露儿,为师……似乎懂了。”

    云卷天舒处,闲看白露晞。只是天不老,情终难绝。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人好像看完实体书,觉着这样的结局没看懂,难道只我觉着这样的结局刚刚好么?不点破。不说明,不以一个人的甜来彰显另外一个人的伤。谁是谁非谁又说的清,有时候,仙凡的区别在于他们的觉悟往往要更加的透彻,所以也来的更加的决绝。接下来就会更新几个番外,其实番外我不想写夙白和朝露的= =但似乎不太可能是吧?另外,还有其他想看番外的,请留言便是。最后,当当网、卓越网等书店都有这本书,如果想领回家来细细品味,也是阔以的哟~至此未终,不着急不着急,我的番外还会来的

    番外一 夙白篇

    夙白牵着朝露的手,二人惬意向前。

    花前月下,不论是花枯亦或是花谢,在他们的眼底也变得繁华。一世苍凉,能守到最后这一刻,夙白很感动。

    他回身去望朝露,她那一夜之间成熟了的眸子,教他不敢相信,她还会回自己的身边。

    “露儿,我还剩百年的性命,你何苦……”

    手缓缓覆上他的唇,这一头青丝换做白发,在风间飞扬。朝露的心中微苦,她口中发涩,“莫说百年,只剩一年,我亦要与你在一起。”

    “我如今是个妖……”

    “那也要陪你走这一辈子!”

    朝露说的斩钉截铁,分外铿锵。还归了那一身花笼裙,朝露便还是朝露,朝露不是那玄鱼族的三公主,不是天上娆天帝君的弃妃。

    她是被这妖孽守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痛了一辈子甚至是付了一辈子的,朝露。

    她只做他的那颗珍珠,深深的烙在他的心上。

    夙白与她,走到花前月下的厢房门前。门庭冷落,那曾经如花似玉的美人们早已不知去向。

    朝露一双明眸流转,她突然轻轻笑了。

    夙白问,“为何笑?”

    “我想起在这里初见你时候的场面了。”

    当年初,他还是妖;现如今,他还是妖。只不过那时候她只想着逃离他的身畔,而如今执手彼此,便不愿再放下。

    “露儿,你可想知道……欲死欲仙的滋味……”

    往常但凡他这般问时候,她总是会说,“会走火入魔的。”

    只见她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双睫微垂,一股女儿羞态,娇艳无伦,“嗯。”

    夙白微微一笑,这才俯身,抱起朝露,走进房内。

    他拂下春帐,帐内一派安宁。她就躺在他身子底下,一脸的紧张。

    着实不能理解,这般好的女子,莫沉居然这般不懂。

    “能得到三公主,我真是异常荣幸。”夙白俯身,亲吻着她的唇,她雪白的肌肤,轻轻的握着那还有着薄茧的手。

    他揉弄着朝露那软滑若玉的身子,果真是如想象般那般美好。世人皆传,玄鱼一族的女子,常年浴水而生,所以这身子骨都跟水一般的滑嫩。

    浑身瘫软无力,朝露仅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就感觉到周身清凉,一身裙衫都落在了地上,那是莫沉为她画的花笼裙,繁花入眼,甚是刺眼。

    她索性闭上眼,不去看。

    轻轻的抚着他胸口的剑痕,一道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