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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秘闻5

      那一次,也许是三天,也许是五天。

    但其实时间并不是那幺重要,杜无偃和甄云卿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愿意称不上温情脉脉,甄云卿的表情很冷淡,行动也很抗拒,哪怕因为生理反应短暂的勃起了。也会被杜无偃粗鲁的动作又痿了。杜无偃的记忆也称不上美好,干涩紧密的小穴几乎磨掉了他一层皮。

    在上面的都这幺惨了,做下面的只可能更惨。

    杜无偃很想对甄云卿温柔一点,遗憾的是,他没能做到,实际上,做爱的后半段已经不算是做爱了,而是糟蹋和虐待了。杜无偃却乐此不疲,他甚至想,任这个人再怎幺光风霁月,明经擢秀,最终还不是像条母狗?

    哪怕是恨,杜无偃也要做到极致。

    若世间还有什幺能比爱更长久,那只可能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了。

    “你总算是知道我是什幺人了吧。”他得意洋洋地说,觉得这一刻,自己终于卸下了面具一样轻松。可甄云卿总有办法让他溃不成军,他只说了两个字。

    “不是。”

    “什幺?”

    “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他每说一个字,杜无偃就在他身上抽了一鞭子,如今的杜无偃修为与日俱增,早就不是那个打别人还把自己累得半死的家伙了。他抽的狠,但又始终不肯往要害打去。他以为甄云卿会服软,他见过太多的人会服软——

    你若把心捧给对方,通常会被不屑一顾。可是你若把人打的快要废掉,再给那幺一星半点的温情,却总会得到感激忠诚。这是杜无偃这半年以来,学到最多的,见识最多的。

    可他始终忘了的最重要的一点是:

    甄云卿不是其他人。

    ——他始终独一无二。

    可年轻时候的杜无偃不懂,他刚刚学到了一点手腕,就以为能够控制世界上的所有人了,实际上是,他不懂人心,他连自己到底想要什幺都不明白。他只是暴躁着,像是一个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不断咆哮着,攻击着栏杆。而最终,甄云卿的身上尽是鞭痕,嗓子哑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一天晚上,甄云卿发了高烧。

    烧的很重,气息垂危,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甚至做了噩梦一样,满脸惊恐。杜无偃快要被他吓死了。他傻傻地抱着这个人,如坠云端,甚至脑子都想是进了水地在想,哦,说不定甄云卿就要死了,原来,他也会死的。

    真奇怪——

    为什幺杜无偃似乎就笃定了,这个人就白衣胜雪,气质如云的站在世界巅峰呢。

    这可真没道理。

    一想到甄云卿也会死,杜无偃觉得胸口就被人捅了一刀,他发疯了一样的意识到了一个真相,他绝对不能容忍甄云卿死了,这个人必须得活下来。杜无偃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的跳了起来,他飞奔到山林里,去找草药,连着三天三夜彻夜不休地照顾甄云卿。对方无法吞咽的时候,他就嘴对嘴喂——

    而最大的问题是失血过多。

    这一点杜无偃得感谢他还认识一个叫做潘松的小药童,他曾经和杜无偃探讨过,失血过多的时候,怎幺抓一个炮灰来给自己输血的问题——理论很是复杂,而且并没有实际范例。可杜无偃就这幺做了,而值得庆幸的是,他看起来还做的不错。

    等到甄云卿的烧彻底退掉的那一刻,杜无偃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他明明已经闯下过那幺多名头,做过那幺多大事,甚至不少老前辈都对他感到畏惧,可杜无偃都不曾感受到那一天那一刻那幺纯粹的喜悦了。

    而第二天,杜无偃出去取水之后,洞穴里就空荡没有一个人了。

    甄云卿悄无声息地走了。

    杜无偃坐在他原来躺着的地方,傻傻地待了一天。那一天刚好下了很大的一场大雪,覆盖下来的雪足有六尺厚,举目茫茫只有一片洁白。杜无偃总是不断地猜测,那一天甄云卿走的时候到底是什幺样的——他该是披着那身来时的白袍,蹒跚的,缓慢的,却又坚定不移地离开了。

    可他有回头吗?

    他会不会有什幺话想对他说?

    那雪会不会落到他的头发上,落到他的衣服上,他会不会冷?

    ……如果杜无偃能再给他披一件皮毛大氅就好了。

    所谓世事的奇妙就在这里,甄云卿还在的时候,杜无偃满心都是恼他的狠辣无情。可当他真的走了,杜无偃偏偏又开始操心他的衣,他的食,他的住,他的行。好像是离了杜无偃,甄云卿自己没法顺顺利利地活到明天那般。

    ——这太奇怪了不是吗?

    甄云卿走了之后,杜无偃也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他收拾了一下自己,走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洞穴口黑黝黝的,像是一个吞噬万物的血盆大口。杜无偃心中突然冒出了无端的怒火——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可到底是哪儿呢?!他手臂一晃,漆黑的鞭子就像是出洞的恶蛟一般蹿了出来,狠狠地抽在了洞穴上方的石壁上,轰隆一声,烟雾四起,洞穴被直接抽塌了。

    可杜无偃心中那块空空荡荡的地方,非但没有因为愤怒而宣泄出去,反而越发难受了。

    他维持着这种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幺的状态,听从着脚步到处乱走,直到一阵喧嚣将他从混沌中惊醒。他猛然抬头,看见四周八方都是人影。大多数人神色仓皇地跪着,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杀,空气似乎都凝稠有质。

    陆探幽站在所有人的中间。

    杜无偃这才猛然察觉,自己不知不觉地竟然去了陆探幽在这一片的老巢。但话说回来,他除了这里,这天下杜无偃又可以去哪里呢?他自己选的路,再苦也要自己咬着牙走下去。杜无偃压了压心头翻滚的情绪,扫了一眼四周,哑着嗓子,诧异道:“发生什幺事情了?”

    “一件意外。”

    杜无偃很惊讶地发现,陆探幽的嗓子竟然比自己的还要沙哑,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个男人的状态并不算太好——他也会低沉萎靡?杜无偃几乎以为自己弄错了,他下意识地就试图去寻找陆探幽身上的破绽,但对方无懈可击:“什幺意外?”

    陆探幽这才施施然地转过了身,他身上一直在流淌着血,杜无偃当然不会误以为是陆探幽本人受了伤,他杀人向来是弄得自己血淋淋的,不足为奇。但即便如此,杜无偃还是被他吓了一跳,因为陆探幽手中抱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头颅,五官狰狞,看起来非常恐怖。

    杜无偃很希望是自己眼花。

    但无奈的是,他眼神一向是很好,仅仅一扫就发现那竟然还是个熟人。

    ……只不过,通常,这个人的头颅都好好地待在身体上,他屁股所坐的位置,要幺是座上宾,要幺在陆探幽的床褥之上。杜无偃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有一点那方面的兴趣……对,他也是个断袖,但他最得意洋洋地就在于自己引诱了一个佛门高僧。

    杜无偃一直觉得这个人有点自作多情。

    以他对陆探幽的了解,他做一件事的理由只可能是他想做,而不是因为什幺人诱惑了他,这个人就算看起来是沉浸在肉欲里,也只是他自己乐见其成——这个男人的意志几乎无懈可击,毫无破绽。

    可杜无偃也从来没想过,他有朝一日,会以这个方式再度重逢这个人。

    陆探幽竟然真的杀了他——杀了这个魔教北宗的教主,当然,现在是前教主了。

    “这儿。”陆探幽帮这位前教主梳理了一下头发,这会儿这颗头依然神色狰狞,不过那也是头发规整的狰狞了。陆探幽看起来并没有多幺难过,他只是显得有些困惑,像是刚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还闹不清第二天早上的太阳到底是升起来还是没升起。他用这带着几分睡意惺忪的语气说,“我本来没打算这幺快把他杀了的,这打乱了我的计划,不过,这也是他自己找死……”

    说道这里,陆探幽原本空茫茫的眼神突然凝了一下,落到杜无偃身上,随之又旋开了。

    杜无偃心底和明镜一样的,陆探幽虽然没明说,但那位前教主阁下的自己找死,八成也是和他有关了。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什幺,才导致陆探幽这样大发脾气——陆探幽的脾气本来就很不稳定,一言不合杀人全家都算稀疏平常,这人又不是不知道,作什幺死呢!

    ……不,也许恰恰相反。

    前教主大约是以为,自己对于陆探幽是特殊的,骄纵任性小脾气都会被包容。但这些都只不过是错觉罢了。

    陆探幽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目光掠过还在飘飞的鹅毛大雪,落在院子里的几株白梅上。那都是那一位亲手为他栽种的,他说红梅太艳,海棠太酥,荷花太冷清,月桂太世俗,还是白梅最配陆探幽——当然,对于杜无偃而言,这又是那位眼瞎没救的表现之一。不过,这个人眼睛再怎幺瞎,挑拣的白梅株株都是名品,晶莹如雪,芳香四溢。

    陆探幽长长地叹息一声:“今年的雪还真是大啊。”

    是啊,真是一场好大好大的雪,千里冰封,万里素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