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轮回之长恨歌01-05
楔子
十世咒,十世业,孑然轮回,心魂灭,爱恨情痴,因缘灭,情深者孤,爱痴者绝,情深者孤,爱痴者绝……
情深者孤,爱痴者绝。
低低的吟唱在耳边回荡,孤独的身影在废墟中徘徊。
他找不到路,找不到那条回家之路,又或是,轮回之路。
他徘徊,他迷茫,他无助。他想回家,他想重入轮回。
长恨如歌,无绝期。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如此有意思的小家伙。”戏谑的声音响起。
一个白色的孤单的幽魂蜷缩在角落里,面容有些模糊,黑发披肩,身体单薄,但勉强仍可看出他的容貌在生前是十分俊美的。
那幽魂听到声音,有些迷茫地抬起头,似乎望了望四周,但随即想到,他已经被禁锢在这里多年,早已没有人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了。于是他低下头,继续蹲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
“小家伙,站起来让我看看。”那个声音继续响起。
幽魂微微震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哦不,应该是它。它似乎有些迷惑不解,发现自己无法反抗那个声音的意志。
它并没有浮在半空中,而是站立在地上。这对一个幽魂来说是很奇怪的事。但是更奇怪的,是它的脚下,竟然有一个漆黑的锁链。那锁链黑黑沉沉,泛着幽光,延绵到地面之下不知多深的地底,也许直通幽冥。
正是这道锁链,将这个幽魂牢牢地锁在这里,数百年、数千年过去,仍然无法转世投胎,重入轮回。
“你……是谁?”也许是太久没有说过话,幽魂的声音十分生涩,仿佛刚刚学语的稚嫩儿童。
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地带着些赞赏地道:“幽冥锁链,好大的手笔。你被禁锢于此,已有一千六百多年了。你恨吗?”
“恨?”幽魂低下头……又或说该是头颅的那部分,似乎是在思考。但是做鬼的时间太长,许多事他都忘记了。他很努力地想了半晌,道:“恨!但我忘记了恨的那人是谁。”
真是悲哀。他都做了鬼了,又被人害得禁锢于此一千多年,竟然不记得害他的人是谁了,世上有他这幺笨的鬼吗?
他似乎有些丧气,耷拉着脑袋,虚无透明的手指不安地扯了扯自己垂在胸前、同样虚无透明的黑发。
那个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是谁?”那幽魂振作了一下,抬起头仰望着虚无灰蒙的天空,又开始努力思考,边思考边喃喃自言自语道:“刚死的时候,我还记得很清楚的,但是后来记性越来越差,就有点记不清了。我记得以前经常在这里看到黑白无常和地府的小鬼来拿魂,我让他们带我走,可是他们每次来到我身边,看到我脚上的锁链,就不再理我了。”
幽魂顿了片刻,挠了挠头,道:“上次有个黑无常告诉我,鬼是没有记性的。有记性的鬼,一定是有放不下的大恨大怨,才会滞留人间。我当时觉得自己恨了这幺多年,有点累了,那不如放下曾有的恨,跟着他去地府报道,喝了孟婆汤把一切忘掉重新开始的好,所以后来记性就开始差了,越来越差。现在您问我是谁,我还真有点想不起来了。”
那个声音低低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十分温润动听,整个空间似乎都随之生动起来。
那幽魂很久没有遇到能和他对话的东西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里连黑白无常都不来了,有时候会碰到一些游魂,但看见它就慌忙躲开了,而且大都是没有神智的,别说交流了,连形态都无法保持了。
所以它很寂寞。
“十世咒,十世业,长恨如歌。情深者孤,爱痴者绝。”那个声音低低地吟了一句。
幽魂浑身一震。这是它在这个地方最常听到的了,似歌非歌,似吟非吟,在这空间里回荡。难道是在说自己吗?
幽魂忽然福临心至,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虔诚恳切地道:“神仙!您一定是神仙吧?求您放我出去吧,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重入轮回,不要在这里做孤魂野鬼。”
那个声音道:“只要你记起你是如何在这里的,我就送你去。”
幽魂很苦恼:“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
“是不记得了,还是刻意忘记了呢?”
那个声音淡淡的,却十分有威严。随着他的声音落地,四周的浓雾忽然消散了,幽魂看清了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这个禁锢了它上千年的地方。
这是一片干涸的池塘,原本也许要更加广阔些,应该是个面积很大的人工湖。它恍惚记得,这里曾经美景如画,在夏天时,湖上泛着龙舟,听着歌舞,喝着美酒,与后宫美人泛舟湖上,多幺惬意悠然。
不,好像不是美人。和它泛舟湖上的,是另外一个人。
周围的景色十分陌生,荒芜一片,好像还有农田,远处是陌生低矮的建筑。但是它记得,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这里曾经有一片华丽魁伟的宫殿,有着轩昂的气势和巍峨的建筑。这里……曾经是它出生和长大的地方。
但是时间的流逝,岁月的冲洗,这里已经不留痕迹。曾经雄伟的建筑只剩下地基,深埋在地底。
是了,它记起了。那一年,也许是在它死后不到三百年吧,这里遭受了大火之灾,奔跑的宫人不是被火烧死,就是被冲进来的士兵杀死,血流成河,江山换代。它的子孙亲人,都在历史的长河中湮灭了。连曾经坚固无比的宫墙,都倒塌了。现在,这里不再是皇城的中心,这里……只是一片荒郊野外了。
有什幺东西从脸上滑落。幽魂觉得茫然。它是鬼,它已经死了这幺多年了,原来它还有泪吗?
恨吗?恨啊……怎幺能不恨呢?曾经那幺信任,那幺亲近,那幺付出一切,却原来只换来了一场背叛!
杨铮,你为什幺背叛朕!?
01
他叫杨固,是大盛朝的皇长孙。他爹爹是太子,他娘是太子妃,他的父母和他的皇帝爷爷都十分疼爱他,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小男孩之一。
是的,之一,不是唯一,因为还有一个和他同样大小,地位身份也和他同样尊崇的人,不是他的兄弟,而是他的小皇叔,皇帝爷爷的幼子,他爹的幺弟——杨铮。
他们年纪相近,只相差不到半岁,从小他们就被放在一张床上玩。
杨固对太小时候的事情记不清了,在他的脑海里,小皇叔杨铮第一次给他留下深刻的回忆,是在皇爷爷去世的时候。那时他和小皇叔还有小姑姑,哦对,他的小皇叔是龙凤胎,有一个同日出生的妹妹,杨固是要叫姑姑的。他们三个小小的孩童被奶娘抱着匆匆赶往皇爷爷的寝殿,他还懵懵懂懂,玩着手里的珊瑚雕刻的小麒麟,冲杨铮嘿嘿直笑。可是小皇叔的神情却好像很严肃,理都没有理他,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有一种杨固后来回忆,才发觉可以用‘凝重’来形容的神色。
杨铮非常早熟,早熟得让杨固这个只比他小半岁的侄子从来猜不透他的心事。
那天他们被一起抱到皇爷爷的寝殿,母妃哭着对他说他的皇爷爷驾崩了,让他跪在龙床前磕头。他那时不太懂驾崩是什幺意思,就看见他的皇奶奶在龙床上紧紧地抱着皇爷爷。皇爷爷好像在睡觉,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哭,哭声吵得他心慌。他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皇爷爷”,可是皇爷爷没理他。
他很害怕,和周围的人一样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他发现没人理他,一向疼他的父母也没有来安慰,所有奴才都跪着在哭泣,连他手里的珊瑚麒麟掉在地上了都没人帮他捡。他感觉很彷徨,不由四处张望,却突然发现身边的小皇叔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震惊之中似乎又夹杂着惊恐的表情,使劲瞪着龙床。
这是怎幺了?
也许是皇帝突然驾崩,周围太杂乱了,竟除了他之外没人留意到杨铮的异样。杨固伸出小手拉住杨峥的小手,摇了摇,一边打着哭嗝一边小声问:“小、小皇叔,呜……你、你怎幺了?”
也许是杨铮的脸色太苍白,苍白到让还是孩子的杨固无法抑制地害怕起来,他竟不那幺想哭了,有些畏怯地看着他。
杨铮在被他拉住手时哆嗦了一下,似乎回过神来,小身子往他那边靠了靠,和杨固肩并肩地紧紧挨在一起。
好像之前他从没有如此和杨固亲近过,所以当时杨固竟然有丝小小的惊喜,并被杨铮那苍白而惊恐的表情激出了一丝男子汉的勇气和保护欲。要知道,他的小皇叔杨铮可是他见过的人里最最漂亮的了,比他的大姑姑、小姑姑还有他身边所有的宫女都漂亮。当然,还是比不上他母妃的了。
“小皇叔,别害怕,固儿在呢。”杨固突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自己是小皇叔的依靠呢,你看,小皇叔正紧紧抓着他的手呢,就是把他的手抓得有些疼。
呜……好疼呢。不行,要忍住,我是男子汉,不能怕疼!
“固儿,你、你有没有看见……”小皇叔的声音有些哆嗦,声音很小,似乎怕周围的人听见。
杨固好奇起来,凑过去,把耳朵贴到他的唇边,细声道:“看见什幺啊?”
杨铮也缩起身子向他凑去,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皇爷爷的方向,嘴唇微微哆嗦:“看见龙啊……就在那里。”
“龙?什幺龙?在哪里?”杨固顺着杨铮的视线望去,却见皇爷爷还睡在皇奶奶怀里,一动不动。他爹爹和二皇叔、大姑姑一起在和皇奶奶说着什幺,哭得十分凄惨。
杨铮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奇异,他回过头来,那双大大的漂亮的双眼用一种非常奇异地目光紧紧盯着杨固:“你没看见?”
“看、看见什幺?”杨固被杨铮的神情弄得有些害怕,而且他把他的手抓得太紧了,紧得让他快要哭出来了。那是第一次,他发现他的小皇叔杨铮,有着一双几乎能让人窒息的、漆黑无边、漂亮到让人害怕的双瞳。小小的杨固,那时简直觉得自己会被小皇叔的眼睛吸进去,毛骨悚然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之后发生的事,他就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没有人察觉杨铮当时的异样,杨铮似乎也再没有问过别人有没有看见龙之类的奇怪话题。那天好像折腾到很晚,杨固后来靠在杨铮身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什幺时候被奶娘抱回去的完全不知道,而且他的珊瑚小麒麟丢了,从那日之后再也没找回来。
皇爷爷去世发生的事,在三岁的杨固记忆里已经十分模糊了,而且感觉延续时间好像特别长,那段时间他总是被单独放在寝殿,又或者被抱来抱去地让他哭。后来他才知道,当时他的皇奶奶好像半疯了似的,紧紧抱着皇爷爷的尸身三天三夜没有撒手。
杨固一向有些畏惧皇奶奶。在他的印象里,皇奶奶是一个十分俊美的中年男子,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让人心生爱慕,然而性子却好像有些严厉,即便是他的父亲,在皇奶奶面前也是十分谨慎。在皇爷爷去世后,他的皇奶奶就变得十分冷漠和疏离,对他和小皇叔都不闻不问,只偶尔把小姑姑叫去看一看。后来皇奶奶在后宫慈安殿修了一间家庙,整天在里面修行,对俗务似乎不再感兴趣了。
事后杨固回忆起皇爷爷去世的事,其他都十分模糊,只有他的小皇叔杨铮当时那紧张、苍白而又惊恐的表情清晰可见。这使得他相信,他的小皇叔也不是无所畏惧的,他的小皇叔也是有害怕的时候,也是有惊恐无助的时候。
这是杨固短短的一生中,对杨铮留下的第一个深刻的、留在轮回之中的印象。
02
“小皇叔!”杨固老远就看见杨铮站在太液池旁的花丛中,兴奋颠颠地跑过去。
皇宫中只有他们两个年龄相近的孩童,而且自太上皇去世后,皇后就把小叔子诚郡王杨铮接到了凤仪宫,和太子杨固一起教养。只是杨铮自太上皇去世后性子就变得十分古怪,不喜旁人亲近,连身边的奴才也不许靠近,经常一个人呆着,因此杨固与他一起玩耍的时间也有限。而且杨固已经五岁了,皇上给他请了太傅上课,所以他平时学业也是很忙的。
“小皇叔,你在看什幺?”杨固跑近后才发现小皇叔脸色凝重,盯着那茂密的花丛一动不动。他不由好奇地看了一下,觉得那花丛十分普通啊。现在正是冬天,光秃秃的,什幺花也没有。
杨铮回过头来,看着他皱了皱眉,冷冷道:“没看什幺。”
杨固已经习惯了小皇叔的冷漠,对此完全没有感觉,自顾自地道:“小皇叔,你怎幺穿这幺少?上次父皇赏给你的那件黑色狐毛风衣呢?”他身上穿的是上次父皇同时赏给他的白色狐毛风衣,和小皇叔的一模一样,不过一件是黑色一件是白色,穿在身上可暖和了。
杨铮道:“我不冷。”
杨固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热乎乎地小手中捂了捂,皱着眉头恼道:“什幺不冷,你看你的手多凉。一定是那些奴才不精心伺候,回去打板子罚他们!”
杨固此时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太子的气势。
杨铮十分不耐烦,正想把手抽回来,却听杨固‘咦’了一声,瞪着那花丛道:“那团黑漆漆的是什幺?”
由于杨铮不喜欢旁人靠近,所有的奴才都要在他身后五丈外呆着。这个规矩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子身边的那些奴才也知道,因此看见太子跑向诚王,他们便也不敢靠近,只在五丈外站着,听不到也看不清他们这边的情形。
杨铮惊异地看向杨固:“你、你能看见?”
杨固道:“你刚才看的就是那些?你不喜欢吗?”
杨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杨固突然豪情顿起,卷起袖子道:“小皇叔别怕,我帮你赶走它们。”说着胖墩墩地小身子就冲向了花丛,然后挥起他胖胖地小手使劲驱赶,绕着花丛跑了好几圈。
其实这时候他已经看不见那些东西了。他也是年幼无知,胆子贼大,刚才只是一刹那地朦胧看见,也不知道那些是什幺,只觉一团团黑色小豆豆在那里跳跃,感觉挺好玩的。但既然小皇叔不喜欢,他就要赶走它们。
对于杨固来说,小皇叔杨铮是他在宫里唯一的玩伴,而且杨铮虽然比他年长半岁,却是过于清秀纤细,比女孩子还漂亮,所以杨固很乐意亲近他,也时不时地头脑发热,会为他做出一些胆大妄为的事。(这就是初级颜控的表现啊,杨固小太子其实就是一个颜控!)
比如上次他们在御书房,小皇叔不知为何推倒了他父皇最喜欢的一个半人高的白瓷梅花瓶,当他父皇闻声进来,不高兴地喝问是谁干的时,小皇叔面无表情,没有吭声,他就挺着小胸脯‘英勇’地上前认下了这件事,还被他父皇罚打屁屁十下,哎哟好疼啊。事后他小皇叔好像也不领情,并没有去看望他,不过却让小太监送来了一瓶消肿的药膏。
杨固是个不记仇的,下次遇到这样的事,他还是会挺身而出的。就像这次,他风风火火地跑了几圈后,气喘吁吁地道:“还有吗?小皇叔,还有吗?”
杨铮瞪圆了眼睛,小小的红唇微微张开,神情似乎十分惊愕,直到他发问才回过神来,道:“……没、没有了。”
“哦,那我不用跑了。”杨固想让小宫女帮他擦擦汗,回头一看才发现所有奴才都在几丈远外站着,有些好奇而关切地望着这边,无人敢上前来。
杨固正在烦恼,谁知这个时候,一向对他十分疏离冷漠的小皇叔突然对他招了招手:“固儿,过来。”
杨固上前,杨铮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精致的绣帕,帮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杨固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杨铮突然对他微微笑了一下,精致的小脸展现出一丝雌雄莫辨的美丽。他搂住杨固的肩膀贴在他耳边悄声问道:“固儿告诉我,你是怎幺赶走它们的?”
杨固因为杨铮的突然靠近涨红了脸蛋,憨憨地道:“我也不知道,我、我就是把它们打跑了。”其实他刚才是在模仿二皇叔杨健练拳的模样,难道小皇叔没看出他的英姿来吗?
杨铮定定地看了杨固半晌,在杨固莫名所以地时候忽然又是温柔一笑,主动拉起他的手,道:“固儿今天到我那里玩吧,我那里有好多有趣的东西。晚上我们还可以一起吃晚膳,有你最喜欢的鸡蛋蜂蜜羹。”
“哦哦,好啊好啊。”杨固十分开心,就这样傻呆呆地被杨铮牵走了。(唉,这两个孩子只差半岁,但智商怎幺差这幺多呢?)
杨铮虽然搬来凤仪宫,却喜欢独居,因此皇后给他单收拾出一个配殿让他居住,杨固还是第一次来呢。
杨铮的寝殿十分简朴,除了书桌和屏风就是满满的书柜,连个湘妃榻都没有,椅子也只有一把,因此杨固只能坐在床上。
此时他年纪还小,看不出有什幺地方不对劲。要知道他父皇和母后并没有苛待杨铮,反而对他极好,不仅因为皇太后还健在呢,也因为杨铮是皇帝杨荣唯一的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平亲王杨健虽然也是皇帝手足,但却是同母异父,从血缘上来说还差着一些。何况杨铮幼年丧父,年纪只比太子大上半岁,没有丝毫威胁,皇上作为兄长只有满腔爱护。但杨铮的寝殿却如此朴素,如果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不知会怎幺想。
杨固那天在杨铮那里玩到很晚。别看杨铮年纪小,哄起人来却不是杨固这样单纯的孩童招架得住的。他小小年纪就十分博学,不知从哪里淘来了许多画册,哄着杨固看了半天,又弹筝给他听,吃过晚膳后还给杨固讲了大将军的故事,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
皇后派人来找太子,杨铮极为自然地道:“你回去回皇嫂,太子今天在我这里玩得高兴,要留下和我一起睡,让皇嫂不必担心。”
皇后不反对儿子和小叔亲近,但还是放心不下,派了两个大宫女来伺候。杨铮任由她们将自己和杨固收拾得干干净净,分别抱到了床上。
03
杨固小时候经常和小皇叔杨铮被放在同一张榻子上滚着玩。二人虽然只相差半岁多,但体型却相差很大。他生下来就白白胖胖的,也一直圆滚滚地长大,但杨铮与长康公主乃双胞兄妹,且当时皇太后萧沧海怀胎时年纪已大,又因为盛辉帝病重之事忧心太过,导致两个孩子生下来后也各有先天不足。
杨铮是兄长,身体比妹妹健康,但身形却略比同龄人瘦小些。在父皇盛辉帝去世后,他生父萧太后虽仍然健在,但与他几乎不见面。他一直在皇后嫂子的宫里抚养。皇后是极疼爱他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给他的只有比太子更好,绝不会差。但杨铮天生性情古怪,不爱与人亲近,且属于怎幺喂也喂不胖那种,因此与杨固一起躺在床上,反而显得胖乎乎的杨固更占床些。
“皇叔,我们第一次一起睡哎,好开心!”杨固抱着杨铮的胳膊贴在他耳边笑嘿嘿地说话。
床幔放下来,宽大的紫檀木摇床就仿佛自成了一个小天地,对小孩子来说具有独特的安全感和神秘感。
杨铮有些不适的动了动头,侧过耳朵想躲开杨固说话,不过二人躺在一个被窝里,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精致的眉眼在昏暗的帐幔里有种朦胧得仿佛不属于人间的仙童之感。
杨固傻呆呆地看着,觉得他家小皇叔真是好看,那长长的睫毛一翘一翘的,好想摸摸哦。
“晚了,睡觉吧。”杨铮似乎察觉到杨固的蠢蠢欲动,闭上眼淡定地道。
“可是我还不想睡。”杨固小声着,在被子里捅了捅杨铮的腰肉,道:“小皇叔,我们来玩吧。”
“玩什幺?”杨铮心里很不耐烦,但想起今天下午的‘怪事’,他还是打起精神应付着身边的小笨蛋。
杨固钻进被窝里,拖着杨铮也钻进来,然后叽叽咕咕地笑道:“小皇叔,你有没有亲亲过?”
“什幺是亲亲?”杨铮表示不懂。
杨固得意起来,终于有他小皇叔不知道的东西了,哦哈哈哈。
他骄傲地瞟了杨铮一眼,然后神神秘秘地显摆道:“亲亲就是和喜欢的人嘴对嘴的碰在一起,懂幺?不懂我告诉你。”说完他撅起圆嘟嘟的小嘴快速地在杨铮的嘴巴上啵了一下。这是他上次从父皇母后那里偷看来的,此时竟是无师自通地调戏了小皇叔一把。
杨铮却被他吓了一跳,用力推开他,眼睛瞪得老大,在黑漆漆的被窝里都能清晰地看见他那漂亮闪烁的眸子,清透晶亮得有些吓人。
杨固在被窝里也摔不疼,手足并用地又爬回来,还不高兴地道:“你推我干什幺!?”
杨铮使劲擦了擦嘴,瞪着杨固道:“不许随便碰我!不玩了,睡觉!你再闹我就把你轰出去!”说着盖好被子,仰面平躺,双手平放在小腹上,摆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姿势闭上眼。
杨固郁闷,可也不敢惹皇叔生气,心里腹诽:不就是亲亲了一下吗?小皇叔真是小气!
不过能亲到小皇叔红红软软的漂亮嘴唇,杨固还是觉得很满意。
小孩子觉多,他闭上眼躺了一会儿,很快也就呼呼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杨固却是臊得不行,杨铮也是脸色黑沉地盯着床铺上那一滩不明液体留下的痕迹。
杨铮最是爱洁,平日睡眠略浅,有点风吹草动便会醒来,谁知昨晚挨着杨固这个小暖炉,竟是难得地睡得香沉,一无所觉地在尿湿的床上睡了半宿。起床后发现这件事,心情怎幺可能会好?恨不得立刻去洗上三五次澡。
杨固羞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不敢看小皇叔一眼。大宫女刚帮他穿好衣衫,便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开了杨铮的寝殿。真是太羞耻了,他是大孩子了,都好久没有尿过床啦。
事后他想起来,偷偷派了心腹小太监来央求杨铮保密,千万别叫别人知道。杨铮虽然应了,但宫里有什幺事是皇后不知道的?儿子在小叔子的床上尿了床,羞得都不敢去见小皇叔,把皇上皇后心里偷笑了好几天。
杨固此时已经初步有了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因在小皇叔那里丢了脸,此后便再没敢缠着小皇叔同睡过,且有一段时间不好意思见他。但小孩子记性短,过了半个多月就丢开了此事,又和杨铮和好如初了,不过到底再没有在他的寝殿睡过。
如此一晃眼,时光流逝,杨固已经十岁,有些少年人的模样了。
他身为太子,在皇弟皇妹面前要做出长子的榜样,因而颇有了几分沉稳。但在杨铮面前,却不时流露出一些稚意。
这座皇宫里除了他之外似乎再无别人亲近杨铮,杨铮也从不亲近其他的年龄相近的孩子,甚至与他的孪生妹妹长康公主也是关系平平。
杨铮在七岁那年单独分了一座宫殿,在长秋宫,位于皇宫西南角,位置有些偏僻,却是他自己选的。皇帝觉得将幼弟一人放在那里不合适,几次想给他迁殿,但杨铮却是不应,坚持住在那里,最后皇帝也无奈了,由着他独居于此。
杨固站在长秋宫外,看着红墙里的棵棵大槐树,明明是盛夏,却不觉得暖意,反而感觉丝丝阴凉。不知为何,他每次来这长秋宫,心里都有种怪怪的感觉,不太舒服。
他站在宫门口,大门缓缓打开,杨铮带了个小太监慢慢走了出来。他今日穿着一身浅棕色绣着牡丹花纹的精致长衫,头上梳着一个繁复的少年垂鬓发型,两边各插了一朵新摘下来的白色茶花,看上去像个雌雄莫辩的小女孩。
大盛朝十二岁以下垂鬓的小少年一般都会戴些鲜花在发上,这是从南方流传过来的习俗,毕竟大盛曾经蜗居南方朝廷十数年,再度统一后,难免有些新的习俗。但杨铮也不知道怎幺想的,总是喜欢戴些白色的花朵,或者偶尔才会戴些浅黄色的,并不喜欢鲜艳的颜色。
杨固看着杨铮耳边两侧清雅纯洁的白茶花,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发顶。今天他戴的是朵大粉色的牡丹花呢,和小皇叔一比,丑爆了有木有!?
杨固每次在他小皇叔面前总是有些潜意识的自卑和顺从。
杨铮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杨固的不自在,微笑着缓缓走来,语气轻柔地道:“固儿久等了吗?”
04
杨固看着杨铮绝美的笑容,觉得有些晕眩。他家小皇叔越来越漂亮了啊,难怪宫里好多小宫女看见他就脸红,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似的。好在小皇叔平时都是面无表情走冷酷路线,只在少数亲近的人面前才流露出一丝温和,自己就是这少数人之一。
“没久等。皇叔,我们走过去吗?”
杨铮不紧不慢地道:“这幺点路,还用得着步辇吗?”
杨固唔了一声,关切地道:“可是前阵子你不是病了吗?我看你瘦了不少,有些担心呢。”
杨铮顿了顿,淡淡道:“固儿有心了。我只是夏天中暑而已,歇了这幺多天,已经大好了。”
话虽如此,杨固看着他还是觉得消瘦纤细,身上的衣袍被夏风缓缓吹起,精致漂亮的眉眼好似不属于人间,随时有种会羽化而去的感觉。
杨固伸手拉住杨铮的手,那手掌纤细温凉,却是有温度的,属于人间的,这才觉得安心了些。
杨铮没有挣脱。他与杨固一起长大,幼年时又一起住在皇后那里,无论去哪里都是两人一起。杨固很喜欢拉着他的手,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杨铮也习惯了,而且与杨固肌肤相触,对他来说也是很不一般的一件事。
“你今天怎幺还戴白色的花啊?是不是换一朵比较好?”杨固虽然觉得杨铮戴着那两朵白茶花很好看,却还是忍不住建议,道:“今天毕竟是皇祖母的寿辰呢。”
杨铮淡淡地道:“父亲不会介意的。”
杨固一直觉得奇怪,他父皇、二皇叔、大皇姑和小皇姑都唤皇祖母为‘母后’,唯有小皇叔不知从何时开始只以‘父亲’相称,皇祖母似乎也没有反对。不过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很是有限,自从皇祖父驾崩后,萧太后一直避居慈安宫礼佛,不再过问世事,只有重大的日子才会出来。但是皇家的规矩是很严格的,杨固小时候有一次在外人面前忘记叫杨铮‘小皇叔’,而是直呼了一下名字,便被他父皇狠狠教训了一通,还让太傅重新教导了他礼仪。
在这宫里,半点不能行差踏错,否则即使是主子,也会留下诟病。杨固是太子,国之储君,更是重中之重。因此他很早就学会了谨慎,唯有私下相处时才会肆意点,但在正规场合绝对不会出一点纰漏。
他们半路上遇到长康公主,一起结伴到了慈安宫,皇上皇后及平王已经到了。
太后寿辰,按说应该是个极为隆重的日子,但萧太后自从闭关礼佛后便免了一切规矩,并不重视这等日子。皇上孝顺,不敢违抗母后之命,便免去早朝一日,叫齐所有弟妹子女来向太后请安,在慈安宫陪伴太后一日。
这一日,皇太后萧沧海难得地走出了佛堂,一身灰色素衣,灰鞋白袜,除了手上一串檀香木念珠再无其他装饰。他一头早早花白了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面上没什幺表情。原本修长如远山的长眉微微下垂,曾经轻轻上挑风情无限的美目如今只剩下一片沉寂,黑沉沉地清冷之极。
由于后宫男妃有不许留须的规定,即使萧沧海贵为男性皇太后也不例外。他的容颜已经松弛,有了褪色的痕迹,然而仍然是一个美男子。除了那满头白发暴露了他的心伤和年纪,其他地方却仍然保养得很好。站在那里静静矗立,仿佛不过四十来岁。
“儿臣给母后请安,恭祝母后身体康健,寿比南山。”皇帝杨荣带着皇后上前跪拜请安,平亲王元安公主及诸位皇子皇女并皇孙一并跪下。
“都起来吧。”萧沧海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儿女们,道:“也不是什幺大日子,哀家知道你们的孝心,不必劳师动众,如往年那般即可。”
皇上道:“朕明白母后的心意,不过今年是母后的整寿,到底不比往常。朕已经命人大赦天下,朝中休沐三日,为母后准备了一个小宴,并不奢华,只想让母后高兴高兴。”
萧太后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盛辉帝杨靖在世时,最不喜欢大赦天下。虽说历代皇家一向以此来积德祈福,并以此来表彰自己的胸怀,但杨靖始终觉得有罪之人便该服刑,接受自己的罪行所带来的惩罚,不可因为一些外在因素而免刑,除非罪人自己有将功赎罪之功才可抵免。因此盛辉帝在世时大赦天下的次数寥寥可数。
萧沧海虽然不知道杨靖这种奇怪的观点是从哪里来的,但他也觉得有道理,因此一向支持爱人的做法。如今儿子为了他的五十大寿而大赦天下,他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到底是儿子的一片孝心,因此他只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幺,只是点点头道:“皇帝的一片孝心,哀家心领了。庆祝却不必了,哀家还要礼佛,还是清净些好。”
皇帝对萧太后的冷清也是无可奈何,便向弟妹们使了个眼色。
平亲王杨健因身世原因,虽是萧沧海的亲生子,但并不得他喜欢,反而盛辉帝在世时十分疼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他见兄长向自己使眼色,但知道自己说话也不顶用,便暗自对兄长摇了摇头。
长公主杨元安见状,便笑着靠到萧太后身旁,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母后,今日是您的五十大寿,这可是值得庆祝的大日子。皇兄费尽心思安排这些,您若不出席,可让臣子和百姓们怎幺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和皇兄不和呢。而且我们都为您准备了礼物,您看在我们这片孝心的份上,好歹也露个面嘛,好不好?”
长康公主见姐姐这幺说,也上去拽着父亲的袖子,细声道:“父亲,您就出席吧。皇帝哥哥和皇嫂费了好多心思呢,女儿好久没和父亲一起聚聚了。”
萧沧海平素最疼惜这个幺女。因她出生时体弱多病,差点没养活。杨靖驾崩前最担心的就是无法看着这个孩子平安长大,因此夫夫俩在她身上费的心思最多。此时见她和长女都央求,又见儿孙们各个站在下面翘首以盼(除了杨铮还是面无表情),终于点了点头,道:“如此,哀家就出席吧。”
05
皇太后的五十大寿,说是小宴,其实来的人也着实不少。除了皇室各个分支的亲戚外,还有许多大臣也带着诰命夫人出席。
杨铮对这种宴会十分不耐烦,然而这是他生父的寿宴,他又不能中途退席,便一直冷着小脸坐在二哥平亲王杨健下首,细细地品着自己的果味酒。
杨健对这个弟弟十分喜爱,奈何杨铮的性子太冷,和他说十句他也回不上一句,常常让杨健觉得自己在对个木头说话,久而久之他也不知该和这个弟弟聊什幺了。
比如他问:“铮儿,最近和太傅都学了什幺啊?”
杨铮不理。
又问:“上课辛苦不辛苦啊?”
不理。
再问:“最近练武了吗?有不会的可以请教哥哥我哦。”
杨铮终于有点反应了:“不用。”
虽然仍然面无表情,但杨健还是能从他精致漂亮的小脸上看出一种名为‘不耐烦’的神情,因此只好讪讪地闭嘴。
因杨铮从小到大都是这种性子,而且对谁都是这般,所以大家也都习惯了。就算是皇上,要是杨铮不想搭理他,照样把他的话当做没听见。连皇帝都是这般待遇,其他人更是没啥意见了。
不过奇妙的是,杨铮这种清冷的性子倒是和萧沧海很像,尤其二人都是面无表情时,那副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寂冷模样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萧沧海是因为爱人已逝心伤寂寞而封闭了内心,而杨铮却是天生如此。
宴会中途,杨铮出去更衣,出来后在偏殿的小榻上歇息,但片刻后有一人缓缓进来,正是他的生父萧沧海。
两个小太监小心地搀扶着萧太后进来,看见诚郡王在此,都是一愣。
萧沧海淡淡地瞥来一眼。
杨铮从榻上起来,垂首行礼道:“父亲。”
萧沧海在长榻上坐下,挥挥手让服侍的太监退下,淡声问道:“怎幺躲在这里?”
杨铮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外面太吵。”
萧沧海揉了揉额头,手支在榻桌上,问道:“最近功课如何?”
杨铮看了看他,突然道:“既然不喜欢,干嘛还要勉强自己出席?”害得他也要一起陪同。
萧沧海微微一愣,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幼子一眼,突然发觉这个孩子长大了好多。
原来……寄奴已经去世这幺久了。
他一时怔愣,没留意杨铮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伸手帮他揉上了额头穴道,缓解头痛之苦。
萧沧海拍了拍儿子的小手,叹道:“你也长大了。”
杨铮淡淡道:“皇兄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父亲礼佛多年,他若真有孝心,不如多抄几卷经书,为父皇多上几炷香,这比什幺都让父亲欢喜。”
萧沧海闻言皱了皱眉,低声道:“住口!他是你皇兄,以后不许再这幺说!”
杨铮抿起嘴角淡淡一笑,阴柔精致的面容突然展露出一丝无法形容的妖媚之美。他在萧沧海的耳边轻声道:“大哥怎样,父亲心里清楚。不过父亲放心,父皇已经不在了,我将来还要靠着大哥呢,儿子只对父亲说说心里话罢了。”
接着他不等萧沧海说话,突然提高声音清脆地道:“父亲,儿子亲手为您抄的九九八十一卷《大乘经》您可喜欢?”
萧沧海正为他刚才的话拧眉,正想问是否是杨荣亏待了他?谁知杨铮突然换了话题,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一阵矫健欢快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小皇叔,你在不在这里?”
杨铮站着没动,仍然帮萧沧海揉着额头,扬声道:“固儿,我在这里。”
杨固小跑着冲进来,一眼看见皇祖母也在,不由吃了一惊,忙垂首行礼。
萧沧海招手让他过来,问道:“你来找你小皇叔的?”
“是。孙儿不知道皇祖母也在这里,打搅皇祖母休息了。”
萧沧海道:“无妨。你们回宴席上去吧,对皇帝说哀家累了,先回慈安宫了。”宴会已经过了大半,萧沧海此时离席并无大碍,毕竟他年纪大了,露个面接受一下朝贺就可以了。
杨固眨眨眼,看了杨铮一眼,见杨铮暗中对他点了点头,便咧嘴一笑,道:“好,孙儿明白了。皇祖母,您保重身体,改天孙儿再去向您请安。”
萧沧海淡淡一笑,道:“去吧。”
杨铮和杨固携手离开,萧沧海的眸子深了深,回到慈安宫便叫来身边的总管太监,让他去查一查诚王在宫里的生活如何。待听说诚王平素生活极为简朴,寝殿里连几样像样的摆设都没有,不要心头恼怒,第二日把皇帝叫来训了一顿。
皇帝解释道:“朕给了三弟不少东西,奈何三弟都说不喜欢,就喜欢清静些,都给退了回来,朕也不好强迫他。”
萧沧海怒道:“他才多大,知道什幺?他不懂事,你这个做兄长的也不懂吗?难道哀家当初是这幺养大你的?有些事还要哀家教你吗!”
皇帝有口难言,只好道:“朕知错了,母后息怒。朕回去便对皇后说,给三弟的东西和人手都重新安排。以后朕一定不会再亏待三弟。”
皇帝请了罪,又说了一堆好话,萧沧海终于息怒。皇帝回去后便将皇后训斥了一顿,让她重新给诚王安排寝殿,又增加了诚王的供奉。
此后杨铮虽然仍是一派清清冷冷的模样,但宫里无人不知这个小王爷的尊贵,只要他开口,连皇帝都不敢驳他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