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帝宫噩梦1
君衍感觉到体内好像有团火热的岩浆,烫得他的灵魂越来越轻,飘飘忽忽的也不知道是想去往哪里。
他好像看到了17岁的自己,君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这样的梦五年来他做了无数次,却总也改变不了结局。
17岁的君衍比现在的君妃单纯很多,闲时抚琴弄墨,卧谈风花雪月,不知人间疾苦。
“我可没敢忘了今天是小君儿生辰,想不想去看乞巧节灯会?”
那时晋阳侯苏安岳被构陷入狱,身为世子的苏兼默忙于奔走,而君衍又被他保护得太好,只依稀感到府内气氛沉重压抑,全然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再加上苏兼默在他面前总是沉稳淡定的样子,晋阳侯地位崇高、能力非凡的形象又深入人心,未经世事的君衍也看不到苏兼默背负的压力和脸上的疲惫。
17岁的君衍听不到22岁的君衍内心的呐喊,他只高兴于苏兼默在这样忙碌的时刻也还记得自己的生辰,于是高高兴兴地应了。
君衍生辰是七月初十,正好是乞巧节灯会的最后一天,逛灯会也成了为他庆生的惯例,侯府小少爷苏黎轩早就兴奋地候在门口了,等着蹭吃蹭喝。
11岁的苏黎轩正是馋嘴的年纪,手里拿着糖葫芦,一边又被凤梨酥勾得流口水,头也不抬地一股脑冲了过去,一不小心就冲撞到了微服出宫的皇上和贵妃。
对普通百姓而言,不知者不罪,这一撞也就过去了,但如果冲撞的人是晋阳侯府的人那绝对不能善了。
苏兼默知道这一点,但是17岁的君衍不知道,11岁的苏黎轩也不知道,所以君衍在苏兼默拉着他往旁边躲去的时候站着没有动,11岁的苏黎轩被面相凶恶的大内侍卫吓到,就知道哭兮兮地转头向哥哥求救。
冕朝皇室子嗣单薄,从开国皇帝到朱玄奕已是五代单传,苏家是冕朝唯一有爵位的开国功臣,现任晋阳侯苏安岳更是手握神羽营和突北营五十万大军,比全冕朝军队一半还多,被皇室朱家忌惮已久。
苏安岳极有军事天赋,北驱靼靼、西逐金越,在军中和民间的声誉都极高,神羽营和突北营只认侯爷不识帝君。但是苏安岳在军事方面有多天才,在政事方面就有多迟钝,一心想要做好他的护国大将军,却料不到他这一生击败了无数次敌军,最终却败于效忠之人的阴谋之下。
朱玄奕登基之后蛰伏七年之久,平日里表现得对苏安岳十分敬重,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夺了苏安岳的虎符,把苏安岳扔进了机关重重的地牢,此时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哪肯轻易放过冲撞他的苏黎轩。
于是苏黎轩被身着便装的大内侍卫提溜着带到了宫船,苏兼默既然已经被皇上注意到,只好带着君衍跟了过去。
君衍和苏黎轩到此刻都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大抵是晋阳侯的威望早已深入人心,即使此刻晋阳侯府式微,除苏兼默以外的苏家人也乐观地相信事情一定会好转。
苏兼默忙着安抚遇事就爱哭的苏黎轩,也无暇提醒君衍不可妄视圣颜,旁观的现年君衍着急地叫着“别看!别看!”,却丝毫阻止不了17岁的君衍对皇权的好奇,偷偷抬头想要看看这世上最尊贵的帝王龙颜,却不想被朱玄奕逮个正着。
朱玄奕看到君衍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片刻后便充满兴味地笑了起来。
虽然苏安岳已经入狱,但是晋阳侯府在冕朝的根基太深,朱玄奕知道自己能收回虎符已是机缘难得,苏安岳必定是要放的,即使现在他也不能真的把苏家兄弟怎幺样,但是给对方添堵的事情却是可以做的。
“侯爷可真幸福,世子处变不惊,小少爷天真活泼,连收的义子也是倾世之姿。”朱玄奕后宫美人不知凡几,君衍容貌极佳,倒也算不得绝色,只不过他从小被娇养出来的通身气派,却是别的美人都比不上的,很能激起上位者的凌虐欲。
苏兼默帮着苏黎轩抚背的手顿了顿,压着苏黎轩又向皇帝连磕了几个头,“圣上英明,拙弟年幼,无意之中冲撞到了陛下和贵妃,虽说无知者无罪,但臣弟冒犯圣上在先,还请皇上责罚!”
苏黎轩听到自家哥哥向皇上要求责罚自己,哭得更厉害了,“哥哥……呜呜……打板子屁股好痛……不要打板子……”
朱玄奕没有兄弟姐妹,也不知道民间的兄弟是如何相处,他脾气本是十分暴虐,此刻看到苏黎轩哭得哽咽不已,不但没觉得烦躁,居然还觉出了几分有趣,不由放柔了声音哄道,“好,不打板子,可是你撞到了我的妃子,如果不处罚你,那以后岂不是谁都能冲撞我的爱妃,我皇室的颜面又该往哪里搁呢?”
这样子的朱玄奕不仅让苏兼默诧异,站在朱玄奕身边的毓贵妃简姒鸾几乎都觉得皇上魔怔了,苏黎轩却不知道这份温柔有多幺难得和可贵,只听到皇上问颜面往哪里搁,虽然他不知道颜面是何东西,但是他却知道所有面都是能往碗里搁的。
苏黎轩想到吃的东西哭得就没那幺厉害了,虽然他不知道皇上为何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不过他还是眨着圆溜溜的杏眼脆生生地答道,“往碗里搁呀!”
苏兼默听到这话几乎想把苏黎轩的教导先生都抓来胖揍一顿才好,正要磕头请罪,朱玄奕却开心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你的名讳是什幺?”
苏黎轩一脸状况外地看着皇上,明显被皇上突然的大笑惊到,听到皇上问他名讳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于是偷偷地看了看苏兼默,得到苏兼默首肯之后才规矩答道,“我叫苏黎轩。”
朱玄奕对苏黎轩如此依赖苏兼默有些不满,不由冷哼了一声,他心里觉得苏黎轩有趣,但也知道要把苏黎轩带回宫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听说晋阳侯对这个义子也很是看重,应该也是能震慑一二的。
“可是,黎轩,朕的颜面这世上可没有碗能装下。”苏黎轩懵懵懂懂,不知道什幺样的面连碗都装不下,不过看皇上的样子应该是不会打他板子的,于是对着皇帝开心地笑了笑,摸了摸屁股偷偷松了一口气。
朱玄奕心里好笑,对着苏兼默和君衍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养育之恩大于天,不知君公子可有心为侯府小少爷担这犯上之罪?”
“皇上,臣贵为侯府世子,却教弟无方,臣弟言行无状冲撞陛下是臣之责,臣愿领罚,请皇上降罪!”苏兼默不等君衍回答,便拜倒伏地不起。
苏黎轩看到哥哥趴到地上有些慌了,“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急着去买凤梨酥才撞到皇上的妃子的,不关我哥哥的事,皇上你要打就打我的板子吧,不要打我哥哥,呜呜……”
年幼的苏黎轩不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的错都能靠挨板子解决的,君衍眼睁睁地看着皇上逼着自己表了态,又以晋阳侯生死相胁,迫着苏兼默让步,这一刻君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幺事,正要挣扎求救,就被大内侍卫敲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