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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幸不薄幸

      原本,薄幸打算翌日就走,在闵政再三恳求下,才答应多留几日,以观病情恢复情况.

    蓝小米待不住,撒丫子逛了半个锦阳城才罢休,回来的时候,一进院子就感觉到了不同之处.

    "阿幸,你有没有觉得这里亮堂了不少?好像人还多了."蓝小米嘀嘀咕咕,转悠到房门前,便见两个貌美如花的丫鬟站在那里,举止有度,连说话声都整齐一致.

    "晚宴已设在前厅,婢子奉夫人之命,来伺候公子与蓝姑娘做准备."

    "准备什么?"蓝小米有些懵,见床上叠得整齐的衣裳,恍然大悟.暗道这大户人家就是讲究,吃个晚饭还得换趟衣裳.

    (又完结了一篇,恭喜自己!?(^?^*)我们下篇见~)

    "不必你们伺候,下去吧."

    面对薄幸的冷淡,两个丫鬟相视一眼,只得咬唇退下.

    蓝小米看着按顺序摆了一床的衣裳,好奇地抖开来看.漂亮是漂亮,只不过套在自己身上就有些不伦不类,尤其胸前那里空荡荡的,支撑不起衣服原有的弧度,蓝小米对着镜子摇头,"阿幸啊,你这个亲娘的眼光大不如你啊."薄幸送她的衣裳都是刚刚好的,简洁又活泼,比这拖地裙方便多了.

    薄幸搂了搂她纤细的身子,在粉颊上吻了吻,道:"回头我再陪你去买新的,等应付完晚宴,我们就走."

    蓝小米点点头,语气又兴奋起来,"追风师兄他们也在锦阳,我们去剥削他们几天!"

    "听你的."

    蓝小米就穿着来时的男装,大大咧咧地同薄幸去了前厅,一见几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不由笑着勾了勾薄幸的手指,凑过去小声道:"这一点上,你跟你娘也真像——先斩后奏!"

    薄幸捏捏她柔软的掌心,以示不满.

    秦氏养了这些天,气色恢复得极好,保养得当的脸上,细眉凤目,透着一股凌厉.秦氏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停顿了一下,继而不动声色地撇开,同在座的各路人言明薄幸的身份.

    在一片恭维恭贺的声音中,薄幸面色如常,不回应也不否认,自顾给蓝小米夹菜,有人端着酒杯来,倒也不拒.

    蓝小米就只顾鼓着腮帮子吃,看着一群人拍马屁,觉得特别有意思.

    宴席过半,蓝小米兜着圆滚滚的肚子,到后廊消食,不期然碰见也出来小坐的秦氏.蓝小米想拐弯绕开,秦氏出声叫住她.蓝小米只能退回去,坐在一边.

    秦氏略打量了蓝小米一眼,看似柔和的笑容里带着疏离,不疾不徐地与她闲谈.

    "蓝姑娘是哪里人氏?"

    蓝小米随意道:"我也不知道,我打小就在万象森罗了."

    这话一出口,似乎就把天聊死了,秦氏说了声"抱歉",两人一时无言.隔了会儿,秦氏又问:"蓝姑娘今年多大?看着就像个小姑娘,应该也就十八九吧."

    蓝小米掀眉看了一眼秦氏,暗道这人真是会说话,却还是老实交代:"我二十有三,比阿幸还大了五岁呢."蓝小米隐约琢磨出来秦氏的用意,故意说得清楚明白.

    秦氏掀茶盖的手慢了一下,缓缓刮开漂浮的茶叶,声音没什么起伏,"那阿幸平日定没少麻烦你."

    "那倒没有,反而是我麻烦他比较多."蓝小米有些心虚,实际不是"比较多",是"全部".

    "看来你们师兄妹的关系很好."秦氏放下茶盏,不着痕迹地提醒,"阿幸年少冲动,许多事或许考量不到,蓝姑娘可要多规劝他些.他自己无知是小,损了姑娘名声就不好了."

    蓝小米知道秦氏是看见宴席上薄幸拉她手了,表面应着,心里却在想,秦氏要是知道她跟薄幸已经滚到一张床上了,不知会不会拉她去浸猪笼.

    "蓝姑娘聪慧,想必也看出来了,我想让阿幸留下."

    "阿幸同意么?"

    "他能千里迢迢跑来锦阳,想必不会拂了我这个亲娘的意."

    蓝小米觉得这人真是自信到主次不分了,明明是她千里迢迢修书求人的啊.不过蓝小米难得有耐心同人打太极,"夫人是想我代阿幸辞别万象森罗?"

    "等这边安排妥当,我再与阿幸亲自去拜访.望姑娘知会尊师一声,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行吧."蓝小米起身,拍了拍衣服,"那我就不久留了."

    秦氏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懵,不过目的达到,她也不纠结过程,客气道:"姑娘也不急在这一时,待明日我叫人准备些盘缠."

    蓝小米回过头,狡黠一笑,"我得偷偷走,不然阿幸看见会哭鼻子的!"

    席散以后,薄幸一路上都没见着蓝小米,进屋看见桌上压着字条,正欲看一眼,秦氏款款走了进来.

    "蓝姑娘走了有一阵了."

    "走了?"薄幸环视一圈,暗道真是走得干净,连他的包袱都拾掇走了,连块布头都没给他留.

    秦氏见他没什么大反应,嘴角爬上一丝笑意,道:"蓝姑娘说你师父那边她自有交代,你便安心留在这里,改日我再引你见见其他人.你习医习武,经商一道却是不通,少不得要多与人打打交道.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先成家后立业,也是常情,我——"

    "闵夫人."

    薄幸出声,打断秦氏的话,脸上似笑非笑,眼底情绪不明.

    秦氏顿了顿,提醒他改口:"你可以叫我娘,不必如此生疏."

    这"可以"一词,怎么都像是开恩一样.薄幸琢磨着话里的味道,笑着摇了摇头,"夫人美意,薄幸心领了.不过也望夫人明白,我此番来锦阳,只是感念你生养之苦.你我之间已两清,我以后的人生,是好是坏,是贫是富,与你皆无关系.夫人保重."

    薄幸说完,没有丝毫留恋,转身便走.

    秦氏出神地看着空寂的院落,半晌幽幽叹了声气,"我给他取名薄幸,却未想他是最不薄幸的人."

    薄幸一边出了门,一边展开蓝小米留给他的字条——我在永宁巷等你,见字速来.

    不甚工整的字后面,还跟着一只憨憨的猪头,薄幸扬起了唇,步伐加快了几分.

    刚入暮的锦阳城正是喧嚣之际,万家灯火,璀璨夺目.

    薄幸沿着河岸一路走来,看见漂浮的许愿河灯,由不得驻足观望,忽而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道:"这是哪家的小哥哥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啊!"

    薄幸回头,就见蓝小米捧着一盏莲花灯,微光衬得她脸颊粉红,眼眸水亮.薄幸的眼里乍然迸出斑斓的光,柔声问:"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蓝小米将花灯放入河中,双手合十,闭目默念了几句,无比虔诚的样子.薄幸静静地看了一阵她柔和的侧脸,视线投向河面,那承载着万千祈愿的花灯汇聚在一起,摇摇曳曳飘向远方,直至灯火熹微.

    "小米!阿幸!"

    听到喊声,薄幸同蓝小米一齐投向河面上破水而来的舲船.

    追风撑着浆朝他们招手,"找了你们一路,原来在这儿说悄悄话呢!"其他两人也跟着瞎起哄,一面帮着将船划近.

    两人相视一笑,挽着手上了船,相偎在船头静观这人间盛景,体会着丝丝幸福的味道.